【释名】：先天兑与后天巽同宫东南，先天巽与后天坤共舍西南，是故名之曰萃，萃聚也，水聚于地而成泽。《玉篇》曰：“取，收也。”兑，仲秋之气收杀万物，故为取也。《说文》曰：“乑，众立也。”坤为众，故为乑也。兑乘坤，上取下乑，聚之字也。兑羊也，坤众也，兑聚也，巽散也，羊群居之畜，聚散以众，萃之象也，聚之义也。兑泽也，巽草也，艮根也，坤地也，水草丛生，萃之象也，乱之义也。《集韵》曰：“萃，草盛貌。”《诗·雝》云：“有来雍雍，至止肃肃。相维辟公，天子穆穆。于荐广牡，相予肆祀。假哉皇考，绥予孝子。”萃之辞也。是故，萃者，聚会也，集合也，拉拢也，丛生也，杂乱也，群类也。

【注解】：假，感格，感于此而达于彼。有，词缀，无意义。《荀子·议兵》曰：“舜伐有苗，汤代有夏。”亦此也。庙，宗庙，艮也，傅说星居艮宫，类主祭祀。宗庙之用，在祭祀、观礼、议政、卜筮、册命。《物理论》曰：“古者尊祭重神，祭宗庙，追养也，祭天地，报往也。”知牲，古代特指供宴飨祭祀用的全牛。《说文》曰：“牲，牛完全也。”《谷梁传·哀公元年》曰：“全曰牲，伤曰牛。” 《书·微子》曰：“今殷民乃攘窃神祇之牺牷牲用。”传曰：色纯白曰牺，体完曰牷，牛羊豕曰牲，器实曰用。疏曰：经传多言三牲，知牲是牛羊豕也。《周礼·牧人》曰：“掌牧六牲。”六牲者，牛羊豕马犬鸡也。大牲，谓坤牛、兑羊、兑豕。

【玩辞】：君王到宗庙祭祀，利觐见大人，亨通，利正固。进献大牲吉祥，利于前往。《汉书·五行志》曰：“人命终而形藏，精神散越，圣人为之宗庙，以收魂气，春秋祭祀，以修孝道。”王者聚百物于宗庙，以享其祖考，上格鬼神，是人神之萃也。公侯助祭，子男观礼，下交民物，是君臣之萃也。利见大人者，聚众使人重正固也。用大牲吉者，扣神问卜贵诚敬也。《左传·庄公十年》曰：“小信未孚，神弗福也。”用大牲吉也。大人之功，经天地，叙人伦。大牲之用，礼神祇，怀百灵。能守利贞之始，以待亨通之终，则利有攸往也。《孝经》曰：“宗庙致敬，不忘亲也；修身慎行，恐辱先也。宗庙致敬，鬼神着矣。孝悌之至，通于神明，光于四海，无所不通。”是萃之亨也。《诗·楚茨》云：“神保是格，报以介福。”王假有庙也。《书·尧典》曰：“光被四表，格于上下。”利见大人也。荐用元牧，昭告皇天，誓师万方，诸侯振仰，放桀鸣条，南面以王，用大牲吉，利有攸往，则商汤灭夏其事也。

【观象】：初四互剥，群阴之聚，志乱之萃，不见大人，剥庐以终，如是而聚，往何益也。《孝经》曰：“居上而骄则亡，为下而乱则刑，在丑而争则兵。三者不除，虽日用三牲之养，犹为不孝也。”是之戒也。二五互渐，之子于归，宜于室家，正人伦者必制女归之礼。济济多士，文王以宁，明王道者必达使民之道。礼制道达，民之归之有如市，泽地萃聚之功见矣。三上互大过，独立不惧，遁世无闷，大人之志也。除戎器，戒不虞，大人之事也。以大人之志，行大人之事，君子所以履大人之迹也。初五互观，圣人立庙以收魂气，告庙以聚精神，观庙以察德行，是故宗庙之制在求诸阴阳之义也。二上互咸，凡有所动，必有所感，凡有所感，必有所应，物感以动，类象相应也。是故善易者观乎外物而知时位之所处，察于内心而知吉凶之所趋，穷诸类象而知几兆之所告，以我观物，以物观我，物我为一，故不占而已矣。心能感物，心能映物，心能转物，以洁静之心体精微之道，是谓易之教也。《诗·君子于役》云：“鸡栖于埘，日之夕矣，羊牛下来。君子于役，如之何勿思。”外感于物而内应于心也。《礼记·乐记》曰：“人心之动，物使之然也。”情以物迁，亦此之谓也。《诗·静女》云：“自牧归荑，洵美且异。匪女之为美，美人之贻。”内感于心而外应于物也。《吕览·精通》曰：“心非臂也，臂非椎非石也，悲存乎心，而木石应之。”心意造物，亦此之谓也。反体曰升，姤以遇，遇以萃，萃以正，则利有攸往，而得南征之吉。萃继姤，升承萃，皆气序理势之自然也。对体曰大畜，前言往行，大人之学也。王假有庙，大人之器也。以大人之学，成大人之器，君子所以原大心之也。

【序卦】：“物相遇而后聚，故受之以萃。萃者，聚也。”物相遇则群分类聚，此萃所以次姤也。

【杂卦】：“萃聚而升不来也。”萃者，聚也。泽者，水之所归聚也。地者，物之所承载也。泽地之功，见圣人神道设教，而天下服矣。王假有庙，人神之萃，神道设教者也。利见大人，上下之萃，民所归往者也。

【卦变】：四之上，观变萃，九五主事，利有攸往，利见大人。

彖曰：萃，聚也。顺以说，刚中而应，故聚也。王假有庙，致孝享也。利见大人，亨，聚以正也。用大牲吉，利有攸往，顺天命也。观其所聚，而天地万物之情可见矣。

【注解】：聚水于地谓之泽，坤顺也，兑悦也，二五中正，刚柔相应，谓之「萃，聚也。顺以说，刚中而应，故聚也」，据卦德卦体释卦名。泽地之萃也，不顺则乱生，不悦则德离，不刚则不服，不中则不正。孟子曰：“以力假仁者霸，霸必有大国，以德行仁者王，王不待大。汤以七十里，文王以百里。以力服人者，非心服也，力不赡也；以德服人者，中心悦而诚服也，如七十子之服孔子也。”此之谓也。

豺獭能祭，其性使然也，人之能祀，心所自尽也。教民亲爱，莫善于孝，立宗庙，收魂气，享祖考，感鬼神，聚人心，孝享其诚，王者之要道也，谓之「王假有庙，致孝享也」。来知德曰：“尽志以致其孝，尽物以致其享。”心物合一，无道不亨也。

当萃之时，见大人则能亨，盖大人能聚众以就正道，而天下率服也，谓之「利见大人，亨，聚以正也」。《诗·泂酌》云：“恺悌君子，民之父母。”民之父母，大人之谓也。

富有四海之时祀用大牲，青黄不接之际贰簋以享，因时制宜，顺天休命，易之大旨也。物华聚于地，天宝藏于山，是萃之盛也，谓之「用大牲吉，利有攸往，顺天命也」。顺，坤之德也。命，巽之风也。

方以类聚，物以群分，然后爱恶相攻而吉凶生，远近相取而悔吝生，情伪相感而利害生，谓之「观其所聚，而天地万物之情可见矣」，极言其理而盛赞之也。王弼曰：“情同而后乃聚，气合而后乃群。”王弼曰：“情同而后乃聚，气合而后乃群。”情者性之见端，气者情之发泄，曰情曰气，皆本于性也。

象曰：泽上于地，萃。君子以除戎器，戒不虞。

【注解】：君子观泽冒于地，百流泛滥之象，知众聚必有争夺，是以修治兵器，以为不虞之戒。《诗·抑》云：“质尔人民，谨尔侯度，用戒不虞。”此之谓也。除，修治，艮之止也，兑之决也。《诗·蟋蟀》云：“日月其除。”高亨注：“除，去也。”戎器，兑斧也，巽殳也。《礼记·明堂位》曰：“越棘、大弓，天子之戎器也。”戒，防备，艮之止也。虞，预料，巽之思也，坤之度也。

初六：有孚不终，乃乱乃萃。若号，一握为笑，勿恤，往无咎。

象曰：乃乱乃萃，其志乱也。

【注解】：孚，诚信，艮之笃实也。真实无妄，始终不息，表里不杂，谓之诚；徇物无违，四端百行，必以其实，谓之信。不终，无果。《左传·僖公十六年》曰：“明年齐有乱，君将得诸侯而不终。”上乃字，虚字也。下乃字，犹汝也。《书》曰：“而康而色。”亦然也。若，顺从，坤顺巽从也。《尔雅·释名》曰：“若，顺也。”号，命令，巽也。握，短小，于时为短，于物为小，艮之手也。笑，欣喜，变震。恤，忧虑。兑为悦，故勿恤。往，震也。志，心之所向，巽也。

【玩辞】：有孚信而不能善其终，其志乱萃。顺上之命，则握手之间破涕为笑。不必忧虑，前往无咎。初与四应，本有情以相孚者也。然初应四，遇二三为滞，应而不能合，又居萃之始，相孚犹浅，是有孚而不终也。若号，顺九四之命，待九四之应也。乃乱，心之乱也。乃萃，阴之聚也。乃乱乃萃，群阴之萃，聚而无主也。四应初，应而能合，则御萃之权，当在四也。是故初顺四之命，一握为笑，是以勿恤其行而往无咎也。

【观象】：初六动变，坤之震，车水马龙，萃之盛也。兄长之，母养之，众归之，民往之，何恤之有？是以往无咎也。参卦曰复，一阳下复，朋来乃萃，南郊祭天，配享祖考，荐角握之牛，所以求于阳也。一握为笑，发明「用大牲吉」之辞，以居萃之初，孚不续终故，是以荐大牲以推其诚也。号，神祇或祭品之名，古有六号之称。《周礼·春官·大宗伯》曰：“大宗伯祀大神，诏大号。”贾公彦疏：“大号，神号。” 《礼记·王制》曰：“祭天地之牛，角茧栗；宗庙之牛，角握；宾客之牛，角尺。”郑玄注：“握谓长不出肤。”一握者，《汉书·郊祭志》所谓“先祖先妣用牲一”是也。「若号，一握为笑」，当祭祀之辞，实臆测之事，存此说，待有学之士雅正之。萃之随，将欲萃而众聚，将欲行而民从，出门交有功，是以往无咎而勿恤之也。《诗·文王有声》云：“自西自东，自南自北，无思不服。”是出门之功也。”

六二：引吉无咎，孚乃利用禴。

象曰：引吉无咎，中未变也。

【注解】：引，援引，二应五，又艮手承巽绳，故为象也。孚，艮之笃实也。禴，亦作礿，夏商春祭，周夏祭，四时之祭最薄者也。《礼记·王制》曰：“天子四时之祭，春曰礿，夏曰禘，秋曰尝，冬曰烝。”疏：“礿，薄也，春物未成，祭品鲜薄。”《诗·天保》云：“禴祠烝尝，于公先王。”按周之制，春祭曰祠，夏祭曰禴，秋祭曰尝，冬祭曰烝。六二坤体而得离之气，坤吝啬，离主夏，是禴祭之象也。

【玩辞】：上有援引，吉而无咎，心存孚信，纵夏之薄祭亦可通神。引吉无咎，二应五也。君子之进，不可自媒，中正柔顺，虚己待萃，自持不变，引而后往，是以有孚也。当萃聚之时，苟推诚相与，虽禴之薄祭，亦可感通神明。彖曰「用大牲」，当萃之盛也。爻曰「利用禴」，当萃之简也。彖变之数若一，合而不相违。引吉无咎，利见大人，而聚以正也。孚乃利用禴，备物随时，至诚通神也。

【观象】：六二动变，坤之坎，水地亲比，穷不失义，达不离道，自比其贞，中未变也。《中庸》曰：“国有道，不变塞焉。国无道，至死不变。”此之谓也。参卦曰师，承天之宠，得上之引，王三锡命，用师之吉。萃之困，夫禴祭与大牲为物也异，而其用也同，备物至诚，酬酢佑神，其道一也。忧患同恤，众人之道也。急病让夷，君子之志也。困而不失其志，难而不舍其命，惟大人能为之，是谓「贞大人吉」也。滅

六三：萃如嗟如，无攸利。往无咎，小吝。

象曰：往无咎，上巽也。

【注解】：如，样貌，巽也，木主貌。嗟，叹息，巽也。巽，顺也。

【玩辞】：聚集嗟叹，无所利。前往无咎，小有羞吝。六三阴柔，不中不正，上无应与，不得其萃，故嗟然而无所利也。唯往从于四，可得无咎，然四与初应，存争风之嫌，亦小有羞吝矣。是知当萃之时，应正而比失。萃如，三阴相聚貌。嗟如，无应于上，而不得其萃。上巽，近比于四。

【观象】：六三动变，坤之艮，无孚之合，聚以求于物，无所利则相视嗟叹，是小人之萃也。参卦曰谦，小人之萃，酒食游戏相征逐，诩诩强笑语以相取下，握手出肺肝相示，指天日涕泣，誓生死不相背负，谦卑之至也。然萃而无孚，萃不以正，犹吝道者也。萃之咸，相引以势，相导以利，萃而无孚，则无以感人神。是故大牲禴祭，则君子之志也；赍咨涕洟，则小人之事也。

九四：大吉，无咎。

象曰：大吉无咎，位不当也。

【玩辞】：大吉，则无咎。九四之才，阳刚失位，下据三阴，得民人之萃，犹存聚众之嫌，近比九五，得君臣之萃，犹有震主之患。无尊位而得众心，居位不当，多忧多惧，必克尽大吉之周全，始得无咎也。

【观象】：九四动变，兑之坎，参卦曰困，来徐徐，困于金车，吝有终，权臣之困也。困而不失其德，穷而不失其道，其唯大人乎？治世能臣，而得大吉者，则周公、伊尹其人也。而生咎害者，则霍光、鳌拜其人也。萃之比，五阴比一阳，犹有后夫之凶，四阴萃两阳，尚存僭越之嫌，后夫之凶，僭越之嫌，必无成有终以避之，则是从王之道也。《诗·烈文》云：“无封靡于尔邦，维王其崇之。念兹戎功，继序其皇之。无竞维人，四方其训之。不显维德，百辟其刑之。”言夫萃之比也。

九五：萃有位，无咎，匪孚。元永贞，悔亡。

象曰：萃有位，志未光也。

【注解】：位，职位，艮也。匪，通非，坤也。孚，诚信，艮之笃实也。志，心之所向，巽也。元，长也，震也。永，坤之水，水长流者，永之义也。贞，坤之藏也。悔，巽也。亡，消亡，坤也。

【玩辞】：萃聚之时拥有大人之位，无咎。没能孚众，则有悔。修元永贞之德，则悔无。九五阳刚，居中履正，当萃之时而有其位，固可无咎矣。苟有末信，是德不广大，修其元永贞之德而晦亡矣。萃有位，居于尊也。匪孚，德未满也。元永贞，修恒德也。志未光，王道未坦也。《书·吕刑》曰：“一人有庆，兆民赖之，其宁惟永。”言夫九五之位也。《诗·仰之》云：“有觉德行，四国顺之。”言夫九五之德也。

【观象】：九五动变，兑之震，修车马，备戎器，会盟诸侯，王者之事业也。参卦曰随，居有其位，德有其邻，则民人之萃之，有如归市，孚于嘉，当如此。《诗·文王》云：“王国克生，维周之桢。济济多士，文王以宁。”则是文王之萃，萃而有位，萃而有德也。萃之豫，顺而悦，萃以御众，而乱不生。顺以动，豫以行师，而民无害。御众以德，内修政事，出师以律，外攘夷狄，是王者德治也。《诗·车攻》云：“之子于征，有闻无声。允矣君子，展也大成。”言夫萃之豫也。

上六：赍咨涕洟，无咎。

象曰：赍咨涕洟，未安上也。

【注解】：赍 咨，嗟叹，巽也。涕，眼泪。洟，鼻涕。涕洟，巽也。

【玩辞】：嗟叹涕泪，无咎。居萃之终，处散之时，敌三乘五，阴柔无位，求萃不得，不安所居，忧之深，虑之甚，以至赍咨涕洟，萃而后已，困于时位，于义无咎也。明太祖之于吕昶，先贬谪再启用，当其事也。

【观象】：上六动变，兑之乾，夫妇分别，破镜为信，君子绝交，割袍断义，赠玉以绝，君心不降，孤臣孽子，吾谁与归？参卦曰夬，阴而居终，孤处无与，行失其类，人必绝之，祸福无门，唯人所召，又谁咎也。萃之否，聚而求泰，修成城之功，不可为也。萃而出否，去倾城之祸，犹可为也。《诗·谷风》云：“不我能慉，反以我为雠，既阻我德，贾用不售。”弃妇之赍咨涕洟也。

【总论】：萃卦以享宗庙立象，以聚人物明义，以孚、正、顺为大要。初六孚浅不终，是萃之乱者，故荐角握之牲，以续其诚，而往无咎。六二持正孚诚，居中未变，薄祭亦利。六三不正，失利嗟叹，唯顺于四，乃得无咎。九四有孚无位，始备大吉之周，终得无咎之全。九五中正有位，尚存匪孚之戒，需修元永贞之德，以除其悔。上六无孚，不安于位，赍咨涕洟，萃而后已，能补其过。此六爻之用事，以全萃之体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