渐：女归吉，利贞。

【题解】：艮，先天少男。巽，先天少女。艮巽之象，阳上阴下，阴阳未交，男未娶，女未嫁，未婚男女也。风山渐，阴上阳下，阴阳始交，男娶妻，女嫁夫，婚姻媾合也。巽象女，坎主归，艮为待，待字闺中，渐之象也。巽主岁，艮为限，离数十，坎数五，十五许嫁，合于礼也。艮止乎内，巽顺乎外，持家有道，见妇德也。巽类草，艮象木，离为日，坎主水，草木得阳光雨露而渐长，亦渐之象也。《序卦》曰：“渐者，进也。”艮类时节，坎居北，离位南，巽象鸟，主进退往来事，春分北来，秋分南往，进退有序，知时守节，随阳之鸟，雁也。班固《白虎通·嫁娶》云：“礼曰：女子十五许嫁，纳采（提亲）、问名（合婚）、纳吉（定婚）、请期（择日）、亲迎（过门），以雁为贽。纳征（过礼）用玄熏，故不用雁也。贽用雁者，取其随时而南北，不失其节，明不夺女子之时也；又是随阳之鸟，妻从夫之义也；又取飞成行，止成列也，明嫁娶之礼，长幼有序，不相逾越也。”又云：“纳征玄鑂束帛、离皮，玄三法天，纁二法地也。阳奇阴偶，阴阳道之大也。离皮者，两皮也。”巽为雁，艮为手，雁在手中，象奠雁礼也。《诗经·周南》云：“桃之夭夭，灼灼其华。之子于归，宜其室家。”渐之辞也。是故，嫁女『杂卦：渐，女归待男行也』，治水『史记：禹之功大矣，渐九川，定九州，至于今诸夏艾安。多步骤分流治水，渐之字也。坎象水，巽木主疏通，艮土为阻滞，通其滞，分其流，大禹治水之法也。坎数三，巽主入，艮象家门，三过家门而不入，大禹治水之事也』，注入『尚书：东渐于海』，淹没『诗经：渐车帏裳』，熏染『汉书：渐民以仁』，伦序『说文：渐，次也』，渐进『序卦：渐者，进也』，浙江『渐，水名，今浙江』，皆广义之渐也。

【训诂】：归，女子出嫁。嫁女曰归适，返家曰归宁。《左传·庄公二十八年》云：“凡诸侯之女归宁曰来，出曰来归。”《公羊传》云：“大归曰来归。”坎阜也，离是也，艮止也，巽女也，妇止于是，歸之字也。

【玩辞】：女子出嫁，吉祥，利正固。《渐》之象，少男居下，中男继之，中女居下，长女次之，进而有序也。止下顺上，进而不速也。巽艮两体，阳上阴下，得位正也。二五中正，阴阳相应，行进正也。天下事，进必以渐，进必以正者，莫若女归，故为象也。居正位则体立，进适时则用行，体立用行，所以吉也。咸者，男取女，感而遂通，故先戒“利贞”，后告“取女吉”。渐者，女归男，进而有待，故先告“女归吉”，后赞“利贞”。速动有悔，渐进无咎，圣人用心明矣。晋、升、渐，同进而异义：晋象日之始出，升象木之方生，渐象木之既生。

【观象】：离日也，巽落也，坎西也，艮山也，日将落，月将出，阳往阴来，黄昏亲迎，婚礼之时也。巽女也，艮因也，艮承巽，当姻之字也。婿曰昏，妻曰姻，婚姻之义，嫁娶之礼也。巽类女，艮象止，离主附，坎为归，振振君子，女乐归焉。艮类社，巽象稷，艮主受，巽为命，守社稷，受天命，亹亹后帝，民向往焉。是知王化之功，必始于后宫妃德也。初四互蹇，艮求也，坎婚也，纳采之礼也。坎疑也，艮名也，同姓不通婚，问名之礼也。二五互未济，坎筮也，离休也，纳吉之礼也。《诗经·卫风》云：“尔卜尔筮，体无咎言。”纳吉之谓也。离日也，坎月也，请期之礼也。《诗经·邶风》云：“雝雝鸣雁，旭日始旦。士如归妻，迨冰未泮。”木落南翔，冰泮北徂，请期之礼也。坎数三，离数二，水色玄，火色赤，玄三纁二，束帛五两十端，纳征之礼也。五者，阴阳之合数也。十者，天地八方之合数也。合天地之体，同尊卑，共祸福，婚姻所以能久亲也。坎主祭祀，艮类宗庙，男告庙、女辞庙之礼也。三上互家人，离明也，巽妇也、顺也，明妇顺也。初五交旅，《易本命》曰：“六主律，律主禽鹿。”离纳己，其数六，故离为鹿也。离数二，艮象皮，鹿皮两张，纳征之礼也。《说文》云：“鹿，解角兽也，群萃善走者也。”夏至感一阴之气，鹿解其角，不相争斗。是故鹿有“顺于舅姑，和于室人”之象意也。鹿群萃而居，牝牡并足而立，比肩而行，是故“俪皮”数偶，有“执子之手，与子偕老”之象意也。鹿通“禄”，福寿之应象也。离见也，艮门也、接也、亲也，相接于门，亲迎之礼也。杜佑《通典》云：“夏亲迎于庭，殷于堂。周制限男女之岁定婚姻之时，亲迎于户。”《诗经·大雅》云：“大邦有子，伣天之妹，女定阙祥，亲迎于渭。”亲迎之谓也。离见也，艮庙也，庙见之象，成妇礼也。二上交涣，巽共也、互也，坎酒食也，共牢合卺[jǐn]之礼也。反对之体曰归妹，归妹，少女无知，取兑而动，钻穴以相窥，逾墙以相从，陵节犯义，所以凶也。《诗经·鄘风》云：“乃如之人也，怀婚姻也。大无信也，不知命也。”邶鄘之地，王化未深，男女自媒奔随也。渐者，长女循礼，安顺守常，奉父母之命，尊媒妁之言，守节合义，所以吉也。《诗经·召南》云：“摽有梅，其实七兮。求我庶士，迨其吉兮。”南召之国，被王之化，男女得以及时也。

【序卦】：“物不可以终止，故受之以渐。渐者，进也。”艮止渐进，一屈一伸，一伏一飞，合变易道，此渐所以承艮也。

【杂卦】：“渐，女归待男行也。”婚嫁之礼，必待新郎循六礼亲迎始成，是女归待男行之义也。

【卦变】：三之四，否变渐，六四主事，鸿渐于木，或得其桷，无咎。

彖曰：渐之进也，女归吉也。进得位，往有功也。进以正，可以正邦也。其位刚得中也。止而巽，动不穷也。

【注疏】：女归六礼，动而无疾，进而有序，谓之「渐之进也，女归吉也」，释卦名、卦辞。渐进之时，二五阴阳各得正位，进而有功也，谓之「进得位，往有功也」，据体释“女归吉”。九五居中履正，君王正则天下正，天下正则事有序，有序而进，方得渐道，故谓之「进以正，可以正邦也。其位刚得中也」，据卦体释“利贞”。《礼记·昏义》云：“合二姓之好，上以事宗庙，而下以继后世也。”又云：“男教不修，阳事不得，适见于天，日为之食。妇顺不修，阴事不得，适见于天，月为之食。”皆正邦之谓也。艮性止，巽情顺，内静外巽，知止而后进，进而有序，其用不穷，故谓之「止而巽，动不穷也」，推渐道极于万事也。董仲舒曰：“故为人君者，正心以正朝廷，正朝廷以正百官，正百官以正万民，正万民以正四方。四方正，远近莫敢不壹于正，而无有邪气奸其间者。”此也。是故“渐之进”者，渐之体也。“进得位”者，渐之功也。“进以正”者，渐之道也。“动不穷”者，渐之用也。

象曰：山上有木，渐。君子以居贤德善俗。

【注疏】：木因山而成其高，山因木而有其覆，相得益彰，君子观《渐》之象，居贤德，化民俗。木生山上，根深叶茂而木之体立，犹君子居贤德，所以修己也。山上有木，鸟栖兽藏而山之功成，犹君子易民俗，所以化人也。居德善俗，皆渐积渐进之事，非不求朝夕功也。艮承巽，先积其德于中，后善民俗于外，渐而有序也。居，积也，艮之山也。德，巽之敬也。善，美化，离之丽也。俗，巽之风也。

初六：鸿渐于干，小子厉，有言，无咎。

象曰：小子之厉，义无咎也。

【训诂】：干，涧也。坎水也，艮山也，变离二，两山之水，干也。《诗经·小雅》云：“秩秩斯干”毛传：“干，涧也。”小子，未婚少男，震爻居艮体。厉，涉水，喻求婚。《诗·卫风》云：“深则厉，浅则揭。”毛传：“以衣涉水为厉，谓由带以上也。遭时制宜，如遇水深则厉，浅则揭矣。男女之际，安可以无礼义？将无以自济也。”郑笺：“既以深浅记时，因以水深浅喻男女之才性贤与不肖及长幼也。各顺其人之宜，为之求妃耦。”有言，媒妁之言，离也。离者，丽也，休也，合二姓之好也。

【玩辞】：鸿雁进于涧水，小子求偶，媒妁说合，无咎。初六失位，上复无应，君子始进于下，犹雁之在水也。小子欲涉水求婚，无媒不交，其于义则无咎矣。大曰鸿，小曰雁，鸿雁一也。雁，往来有时，长幼有别，先后有序，每飞不远，切渐进之义也。知时守信，丧不再偶，切女归之义也。《仪礼》曰：“大夫执雁，取其候时而行也。”鸿渐于干，得其所栖，犹女适于男，得其所归也。

【观象】：君子之求渐也，必止于明、履于礼、进于德，居贤德而善其身，化风俗而善天下。《诗经·小雅》云：“鸿雁于飞，集于中泽。”良禽得其所归而有栖焉。参卦曰贲，贲其趾，居位下也；舍车而徒，不失礼也。小子知惧，处下位不受车马，能安其行，于义无咎也。《礼记·昏义》云：“古者妇人先嫁三月，祖庙未毁，教于公宫，祖庙既毁，教于宗室。教以妇德、妇言、妇容、妇功，教成祭之，牲用鱼，芼之以苹藻，所以成妇顺也。”渐之家人者，未成家人之时，先习为家人之事也。家人者，犹妇人也。《诗经·召南》云：“谁其尸之，有齐季女”言夫成教之祭也。

六二：鸿渐于磐，饮食衎衎，吉。

象曰：饮食衎衎，不素饱也。

【训诂】：磐，今本作磐，帛本作坂，竹本作阪，“坂”与“阪”同，山坡，艮也。《说文》云：“坡者曰阪，一曰泽障，一曰山胁也。”《诗经·秦风》云：“阪有漆，隰有栗。”毛传：“陂者曰阪。”《释名》云：“山旁曰陂，言陂陁也。”饮食，坎之兑，酒食入口。衎衎[kàn]，和乐貌。《后汉书·樊准传》云：“每燕会，则论难衎衎，共求政化。”李贤注：“衎衎，和乐貌也。”《礼记·乐记》云：“饮食者，所以合欢也。”素，巽之白也。素饱，谓不劳而食，无功而禄。

【玩辞】：鸿雁进于山坡，饮食和乐，吉祥。六二中正，上应九五，进之安裕者，自涧而坡，渐不求速也。夫妻共牢而食，合卺[jǐn]而酳[yìn]，犹鸿之食必和鸣呼众，故得和乐吉祥也。中正君子，得中正之主，渐进而上，其道将行，非无所事事，时使之然也，犹鸿渐于阪，不为徒饱而处之安平矣。不素饱者，无功不受禄，不苟进也。

【观象】：为人臣者止于敬，上敬君王，下敬贤人，中敬职守，进而有序，则蛊乱不生，而民风可振而德可育也。《诗经·魏风》云：“彼君子兮，不素食兮。”君子不尸位素餐也。渐之巽，君子始进，患不能渐也；始进而渐，患不能顺也。渐而顺，进有序，则可以化天下也。《诗经·大雅》云：“仪刑文王，万邦作孚。”渐而顺之谓也。

九三：鸿渐于陆，夫征不复，妇孕不育，凶。利御寇。

象曰：夫征不复，离群丑也。妇孕不育，失其道也。利用御寇，顺相保也。

【训诂】：陆，高平之地，变坤也。《诗经·豳风》云：“鸿飞遵陆，公归不复。”毛传：“陆非鸿所宜止。”是故鸿之渐陆，非所归也。夫，艮也，九三也。《风俗通》云：“夫，肤也。”艮为肤，故为夫也。坎为归，艮坎象坏，夫征不复也。妇，巽也，六四也。《说文》云：“妇，服也。”巽为服，故为妇也。孕，怀胎，离之大腹也。育，震之生也。离象坏，艮反震，故妇孕不育也。坎为盗，坎化坏，又遇离兵，故利御寇也。丑，族类，艮也。《说文》云：“类，种类相似，惟犬最甚。”变坤，顺也；二三居正，亦顺也。艮之坤，二三亲比，顺相保也。

【玩辞】：鸿雁渐进到高平之地。男人远行不回，女人怀胎不育，凶。利于抵御寇盗。九三阳刚，居渐之时，志将渐进，位艮体之终，犹鸿进至于陆也。其德过刚不中，上无应与，陆非鸿所安也。六四居上而密比，阳所说也。九三处下而相亲，阴所从也。四三无应，亲比则近合，犹男女自专婚姻，钻穴相窥，逾墙相从，失渐道而应凶也。苟三不守正而与四合，则征而不能复，行失群类也。如四不贞正而于三交，则孕而不能育，失其之功，非妇之道也。非理而至者谓之寇，守正以闲邪者谓之御，阳刚居正，如能谨慎自守，闲谗去邪，则利在御寇也。夫征不复，上不应也。妇孕不育，失柔中也。利用御寇，居正位也。夫征不复，离其群类，非所进也。妇孕不育，失其功用，非所安也。利用御寇，顺以相保，非所亲也。

【观象】：君子之业必精于勤，勤于省察，内御心贼，安其良知。王者之道必止于至善，善于治世，外御夷狄，保其民人。《尚书·康诰》云“若有疾，惟民其毕弃咎。若保赤子，惟民其康乂。”言夫御盗寇也。又云：“丕则敏德，用康乃心，顾乃德，远乃猷，裕乃以。”言夫治心贼也。艮之坤，参卦曰剥，夫征不复，不利有攸往也；剥床以肤，男女奔随，妇孕不育也。渐之观，渐而观，进庙堂，主祭祀，守社稷，固君子之所当进也。然进之逾高，渐之逾远，则利害丛于中，而矛戟森于外，忧患由是而生也。人之患，束带立于朝，是鸿而渐陆之谓也。《诗经·召南》云：“羔羊之革，素丝五緎；委蛇委蛇，自公退食。”犹见《诗》《易》之微义也。

六四：鸿渐于木，或得其桷，无咎。

象曰：或得其桷，顺以巽也。

【训诂】：或，艮也。得，艮也。桷，平柯，坎方巽木。《释名》云：“桷，确坚而直也。”

【玩辞】：鸿雁进于木，如遇到平直之枝，犹可安而无咎也。六四阴柔，进据阳刚之上，九三上进，不能安处四下，故知四之处非安居之地，如鸿之进于木也。鸿趾连，不能握枝，故不棲于木也。苟能顺巽，上从九五，或可自安，犹鸿集木得桷也。阴柔居正，其顺也。巽承九五，亦其顺也。顺之又顺，故谓顺以巽也。

【观象】：鸿沐天河，则得其所也。敬渐于木，则难于栖也。舆或脱辐，败于行也。夫妻反目，失正室也。《诗经·召南》云：“窈窕淑女，君子好逑。”君子懿文德，后妃淑慎妇德，则无脱辐反目之忧也。渐之遁，良禽择木而栖，君子相时而动，位不我适，时不我与，则垂钓铜江，清介自守，庶几乎可也。《诗经·小雅》云：“鹤鸣于九皋，声闻于野。鱼潜在渊，或在于渚。乐彼之园，爰有树檀，其下维择。”鸿之渐木，不得鱼之乐也。

九五：鸿渐于陵。妇三岁不孕，终莫之胜，吉。

象曰：终莫之胜吉，得所愿也。

【训诂】：陵，艮也。妇，巽象，谓六二也。三，坎也。岁，巽也。终，艮也。莫，没人，艮也。胜，同“称”，相当，巽也。《国语·晋语》云：“中不胜貌，耻也。”愿，心所向往，巽也。

【玩辞】：鸿雁进于山陵，妇人三年不能怀胎，最终无人能相称，吉祥。九五居尊，渐陵之象也。二五中正以应，三四间滞，非能遂遇，不孕之义也。然君臣中正以交，其道当行，终无人不能夺其正，徐必得其所愿，乃渐陆之吉也。

【观象】：鸿渐于陵，乐不如泽，而鱼网兔苴可以相谢也。风止于山，舒不如陆，而花草树木可以华荣也。渐之艮，君子居上不骄，处下不谄，不为功劝，不为利诱，不为遇乐，不为黜忧，进而不获其身，行而不见其人，孰能胜之邪？《诗经·小雅》云：“高山仰止，景行行止。”则鸿渐之陵是也。

上九：鸿渐于陆，其羽可用为仪，吉。

象曰：其羽可用为仪吉，不可乱也。

【训诂】：其，艮也。羽，巽象，鸿之所用进也。可，艮也。仪，艮之面也。

【玩辞】：鸿雁进于高平之地，羽毛可用于婚礼仪式之中，吉祥。上九至高，在人则超逸乎常事之外者，达于至高而其羽毛可用以为仪饰，是以吉也。其进也，以渐而不失时；其翔也，以群而不失序，所谓进退可法者，序不可乱也。“其羽可用为仪吉”者，居无位之地，而不累于位者也。

【观象】：渐之蹇，利西南，成妇道也。不利东北，尊妇德也。道德之成，虽羽之微，亦可以为仪也。《诗经·大雅》云：“思齐大任，文王之母，思媚周姜，京室之妇。大姒嗣徽音，则百斯男。”后妃之德成，则可以母仪天下矣。

【总论】：全卦以鸿雁设象，以女归立意，自初而五，逾渐逾远，逾进逾上，及于上则返于陆。初六，鸿渐于干，得所归也。六二，鸿渐于阪，饮食和乐，得所归也。九三，鸿渐于陆，不复不育，得非所归也。六四，鸿渐于木，或得所归也。九五，鸿渐于陵，终莫之胜，得所愿也。上九，复渐于陆，进极而退也。此六爻之用事，所以全渐之体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