先天八卦圖,則河圖而畫之,除坎、離當交接之際,為乾、坤中交之象。其震之一陽生於坤内,即一奇之生於北内也;兌之二陽盛於東内,即三奇之長於東内也;乾之三陽極盛而外出,即七奇之極盛而外出也;其巽之二陽消於外,艮之一陽盡於外,即九奇之盡於外也;其巽之一陰生於乾内,即二耦之生於南内也;艮之二陰盛於西内,即四耦之長於西内也;坤之三陰極盛而外出,即六耦之極盛而外出也;其震之二陰消於外,兌之一陰盡於外,即八耦之盡於外也。其上下微盛之定分,内外始終之方位,无一不與河圖相肖,所由謂為則圖所畫者也。是伏羲所畫先天,亦本河圖而具此循環之義也。後人止見文王作易之圖,俱各向卦上留心,未見伏羲初畫本圖。陰陽之畫,連而不斷,本具氣機聨貫之妙,則其中渾淪圓轉,活潑流通,循環不息之旨,渺无可見。今本此二圖作為循環太極圖,則八卦之與河圖,其中精藴不斷可識乎?
此圖陽之初生,必在子中,及返而就消,即在子初;陰之初生,必在午中,及返而就消,即在午初。既分位不移,以定其上下之體。又陰陽之生,皆必在内,及盛而就消,乃始外出,以合諸横圖、方圖,震、巽居中,兌、艮居外,與易彖自内為來,從外為往之義。又乾雖位上,而始終必交至於坤;坤雖位下,而始終必交至於乾,以定其下交上躋之理。又陰雖極盛,必不離陽;陽雖極盛,必不離陰。以陰終陰始,即在純陽極盛之時;陽終陽始,即在純陰極盛之時,以定其兩相依附,根陰根陽之理。又陰陽皆旋始而旋終,莫非流行不息之用。又純乾純坤,分位所得,止於六爻,以合乎周天三百六十,為六十卦所得前三後三之數。又陽進則陰退,陰進則陽退,以别其更迭著代之體。又陽多則陰少,陰多則陽少,以辨其分位各得之宜。又陽有進退,陰无進退,以别其行止動静之節。又虚其中間,以為天心,使人知卦爻所起,以象其肆應不窮之妙。總要知河圖與伏羲八卦,均是先天,全是圓轉活潑之機,斷不可逐逐卦爻,不向相連處一究心也。此圖内外三分之,則可以配三畫之卦;内外六分之,則可以配六畫之卦。
以此一圖分註七圖,莫不各具此圖之妙。有比象河圖之圖,則内外三分之者也。以奇耦之在内外者,與陰陽之在内外者,其微盛始終皆相凖也。
有比象先天八卦之圖,亦内外三分之,以陰陽之内外、消息、微盛、始終、糾繆、迴環、相依、互根之妙,全與此圖凖也。
有比象先天六十四卦之圖,則内外六分之,亦如先天八卦。然而兩儀四象以及六十四卦,无非内合而外分,而此之循環圖,亦止是内合而外分,與之相凖也。有卦象之圖,亦内外三分之,謂聖人立卦之法,以三爻為一卦,六爻為重卦,由此圖出也。其陰陽之始而終也,固有三候三位;其陰陽之生而盛也,有在内之三候三位;其陰陽之盛而消也,有在外之三候三位,與此圖凖也。
有歲令之圖,即十二辟卦,則内外六分之者也。由復而泰,為在内之三候,故復曰見心;由壯而乾,為在外之三候,故壯曰見情。此為在東升陽之六候。又有姤、遯、否、觀、剝、坤,為在西降陰之六候,皆與此圖凖也。
有月窟之圖,亦内外三分之,除坎離為日月,由震而兌而乾,此升陽之三候也;由巽而艮而坤,此降陰之三候也,與此圖凖也。如不論時而論位,則上中下三者止耳。乃不達其原者,但記甲乙字様,而目之為納甲矣。有天根之圖,亦内外六分之,如大圓圖者也。其所發明,則皆虚中之妙,太極之藴含,而聖學之大原在此圖矣。從前无所謂太極者也,孔子繫傳乃始有太極生兩儀之說。極之為言,即謂此陽極生陰,陰極生陽之極;動極生静,静極復動之極也。若使太極中原未有陰陽之極,亦何憑而指此為陰極之極,陽極之極,動極之極,静極之極,而生此陰陽兩儀哉?因陰陽俱由極處而生,今既已生出陰陽,則方生之始,必先有極至之道理存焉。故因其後之所生,而命先焉者之為極耳。太者,尊辭也。陰之所生,必由陽極,逮其既生,不得不奉陽以為尊,尊之故太之也。陽之所生,必由陰極,逮其既生,不得不奉陰以為尊,尊之故太之也。亦猶太初、太古、太上、太素,指其最初无加者言耳。然執此以為然有是陰陽兩象先立其中,則又不可。蓋无形而有理,不可思議,不可意測者也,故謂之為太也。
周子何忽有無極之設也?方陽之極也,本未始有陰,逮於陰之既生,而迴視乎生陰之陽極,已敻乎其不可覩也。方陰之極也,本未始有陽,逮於陽之既生,而迴視乎生陽之陰極,已敻乎其不可覩也。故既以為太,而又以為无也。此即乾元本為首出,到得既亨以後,已隔過乾元一層,便以為无首是也。
看先天圖,既有如上諸法,知其渾淪无著,本屬先天,原不可以對待論之。又知其圓轉流通,本具循環不息之妙。今觀邵子天根月窟一詩,亦莫非聨絡无間之旨也。其詩曰:乾遇巽時觀月窟,地逢雷處見天根。說者全以復、姤二卦當之,不知此非槩論六畫之卦也。是於先天八卦圖中,看出流行不息之妙,知其前進必有所遇,原非截然謂此地為坤,而遂不復與一陽之震相為流通也。此皆八卦圓圖氣機周流之妙,雖指陰陽始生之兩卦為言,其實八卦圓轉流通,皆是如此。因於兩卦縫中,前已欲離於坤,後已將交於震,其中疑前疑後之際,乃合先後二卦而會為一卦,所以有遇巽逢雷之說。【煦】因推廣邵子之意,作為縫卦圖。
惟此兩卦,近而相親,若比隣然。氣之流行,本相連屬,故或前進而順,或後退而逆。若得會成一卦,其在周易爻中,每每言遇。如或隔一隔二,流行之氣不相連屬,則无言遇者矣。此如人在他鄉,雖日遇秦越不相接近之人,究不得言遇。惟與同鄉同井之人,倏爾相値,然後為遇。何也?以素相親習故也。總緣先天圖中,氣之流行,有漸而不驟,其初終微盛,又各有分位而不可亂也。周易開先天圖而為卦,其所發明,皆先天圖中之奥。於此相遇之縫卦,亦可以識其槩矣。
易爻言遇者六卦:噬嗑、豐、暌、夬、同人、小過是也。噬嗑,離遇震也;六四由震變離,又遇。夬,乾遇兌也;九三由乾變兌,又遇。豐之震,離遇也;九四由震變坤,又遇。暌之離,兌遇也;九二由兌變震,則震與離遇;九四由離變震,則離與震遇。同人雖非縫卦,九五大師克相遇者,此卦未變中爻巽,乾與巽遇;既變中爻兌,離與兌遇。小過雖非縫卦,然六二中爻巽變乾,則巽與乾遇;九四震變坤,則震與坤遇;上六震變離,則震與離遇。復之與姤,本未言遇,而邵子補言之,然孔子固亦曰姤遇矣。非縫而不言遇者,本无相遇之理也;是縫而不言遇者,非不可以遇言也。亦如諸卦俱由交來,俱宜言交,今但於屯之一卦稱曰始交,舉其端而已。知縫卦言遇,全說圖中流行之氣,此又看圖之一法也。
得如上諸法看先天圖,而圖中精藴概可識矣。然文王後天一圖,比於先天,各一其象,宜若各一其旨,而要皆發明先天之妙也。今略釋之。
文王未嘗畫卦,何忽有後天一圖?不知後天者,先天一交而變易者也。乾坤中正之位,故中交而變為坎離。離左而坎右,離上而坎下,故上下交而變為震兌。此皆一爻相交者也。四隅之卦則各以兩爻相交,而亦各易其位。陰之始與陽之終交,故巽以上二爻交於艮之下二爻,而乾坤成矣。陽之始與陰之終交,故震以上一爻交於兌之下一爻,兌以下一爻交於震之上一爻,而巽艮成矣。此皆以兩爻相交者也。蓋謂陰始陽終,陽始陰終,原自具有交接之義故也。若隂始隂終則必間以陽,陽始陽終則必間以隂,豈復能有相交之義乎?後天在人則已發之和,在天則資生之化育出焉。其以坎離代乾坤者,明坎離為乾坤相交之象。主坎離者,只如言乾坤之交云耳。坎離之外所有六象,皆坎離所統,只如言資生萬物。其隂陽微盛不同者,皆由交後出也。由无形生有形,由无象生有象,非此一圖,則先天之藴曷由而宣?因在既交之後,上下左右相感而互易,是以比諸先天,另成一象。此圖書分合之故,先後天不同之由也。要其順交逆交中交上下交,皆各有妙義存焉,此不可不察也。納甲之法,上古聖人仰以觀于天文,因設之以明易,非術數家所能作也。見于卦辭曰先甲後甲,是文王之前已有納甲矣。見于爻辭曰先庚後庚,是周公之前已有納甲矣。夫文王、周公之時,固未聞有所謂術數也。術數之可考者,始見于越絶書與吳越春秋。或亦戰國術數之士,襲日月交光之說,因吉凶禍福之言,盗其靈機,推廣義例,因紀其光交之位,目為納甲,以惑愚蒙,欺當世耳。然所重在交而不在位,甲乙丙丁,皆其象之寄焉者耳。今但目為納甲,則是襲其皮膚,而忘其神理矣。術數之傳,惟火珠林以錢代蓍,猶與易數相符。試之占卜,每有徵驗。至于禄馬貴人,乖于易理,絶无可驗。斯其偽作,不近道理,亦已明甚。即其有取于納甲,亦絶无納甲可用之處,亦絶无納甲可驗之時。而考諸日月交光,實與易理絶有關係,其妙皆出于先天八卦圖與文王後天圖。先天圖中,震、艮夾坤于北,一為陽始,一為陽終。乾與坤交,遂有大明終始之說。而西南東北擬于坤卦,遂有一得一喪之分。得其始也,喪其終也,蓋由先天圖出也。後天之象,震見西南,艮見東北者也。因先天圖陽之始終于坤者,有一得一喪之象,因有震艮兩分,而震艮兩象見于後天者,實在西南東北之位,則是西南東北,又由日月交光出也。然由生明之始,以及明之終,其中所見,止有六象,此正所謂大明終始,六位時成也。可知易卦所闡,全是圖中之旨,而納甲所關,非細故也。又如蠱雖无乾,而陰終陰始,所以言甲。巽雖无震,而取義於伏,所以言庚。又如革之已日,為離而言。此皆聖人借日月交光以明易者也。陰陽之氣,升降於天地之間,非可耳聞目覩,而日月錯形,則有形可見,有方可指,故寓其義於日月交光,以明六位時成之象。後儒不知成象各有其時,各有其位,而又未博以觀書,精以求理,但即所見之方,命為納甲,則是納甲之言,是後儒之妄稱,非先聖借以明易之本意也。易冒天下之道,巨細精粗,何所不有,豈以其精也巨也而存之,粗也細也而畧焉不講乎?負?之豕,載鬼之車,濡尾之狐,斯其鄙䙝,亦已甚矣,然皆收入易中,聖人之不擇言,固如此乎?乃以理數合一不分之書,而顧内理而外數,則聖人亦何取於庚甲而著為經也?庚甲既所不取,則火珠林之所傳,雖有不易之理,即數而存者,盡在所棄,是得其半而失其半也,宜乎易理之未易言也。
日月交光具此六位時成之象,自開天而已然矣。伏羲仰觀而得之,因畫出八卦圓圖,其中陰陽之微盛始終,莫不與日月交光六位時成之象相合。乾彖大明終始,六位時成,蓋言日也。坤卦西南得朋,東北喪朋,蓋言月也。是日月交光見於周易者已如此也。支干之設,黃帝時大撓實始造之。伏羲中古未有支干,何得遂有納甲之名哉?然而後世相傳名為納甲者,當由伏羲初畫時,因日月交光之故而畫成此圖,則羲圖之與天行合也。因借日月交光之旨以發明此圖,則天行之與羲圖合也。迨於支干既造,後人傳授羲圖,因見日月交光各有其位而不相亂也,則遂以六象所在之位,十干所配之方,指而證之,以便傳習。是則日月交光乃伏羲明圖之具,而納甲之名則後人之借資而便習者也,安得不考其實而辨之?
大撓之造甲子,亦由先天四圖始也。草昩初開,何能截然指此為甲為乙為子為丑乎?又何能截然指某歲為甲,某歲為乙,某日為子,某日為丑乎?然以周易考之,則陰陽之始終微盛,固可得而辨也。萬物莫不由水而始,而水則生木,木則生火,火則生土,土則生金,此驗諸物理而不爽者也。一歲之中,由冬而春而夏而秋,何勿相配耶?顧此五行之中,又莫不各有陰陽,各有微盛,則甲乙亥子之必重,又斷可識也。此十干十二支之設,固又所以紀陰陽之微盛者也。然以此支干布之於年月日時,而皆一一有其不爽者,何也?曰:是由易卦出也。卦分上下兩象,而初中末之三候,上中下之三位,固各有不易者也。察支干中陰陽之微盛,擬諸六爻之時位,各分其類而納之,然後徵諸人事,合諸天時,某爻之動變也,而驗諸某歲矣。其為陰陽之微盛何如?而支干之相配,固亦可得而定也。於是而又驗之於月,於是而又驗之於日,其支干之相配,亦莫不皆可得而定也。然後知某歲乎其為甲子,某歲乎其為乙丑也。故曰:大撓之造甲子,由周易始也。匪特此也,即後世流而為術,别為生克制化;分而為數,别為太乙六壬奇門。要皆由周易中陰陽太少之機,始終微盛之旨,與當位不當位之妙出也。安得習而忘之,而不察由然之故哉?
納爻之法,用諸卦爻,每有奇驗,而天干獨無所徵,安得指定某歲為甲,某歲為乙乎?曰:此由空亡而定之者也。每十二支必有二支,不可得驗,以其虛也。乃出十旬之外,至甲乙之地而驗矣。於是乎定為某歲為甲,某歲為乙也。不察歲時日月甲乙支干之所自始,然則易冒天下之道,孔子詎无稽之語哉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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