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明]胡广等敕纂《周易传义大全•卷二十二》系辞上传

[明]胡广| 易经注解| 2022-12-01 23:51:22| 0

繫辭上傳-[明]胡廣等敕纂《周易傳義大全•卷二十二》

周易傳義大全卷二十二明胡廣等撰繫辭上傳

○程子曰:聖人用意深處,全在繫辭,詩、書乃格言。

○繫辭本欲明易,若不先求卦義,則看繫辭不得。

○如繫辭之文,後人決學不得。譬之化工生物,且如生出一枝花,或有剪裁為之者,或有繪畫為之者,看時雖有相類,然終不若化工所生,自有一般生意。

《本義》:繫辭,本謂文王、周公所作之辭,繫于卦爻之下者,卽今經文。此篇乃孔子所述繫辭之傳也。以其通論一經之大體凡例,故无經可附,而自分上下云。

○朱子曰:熟讀六十四卦,則覺得繫辭之語,其為精密,是易之括例。

○繫辭,或言造化以及易,或言易以及造化,不出此理。

○六十四卦,只是上經說得齊整,下經便亂董董地。繫辭也如此,只是上繫好看,下繫便没理會。

雙湖胡氏曰:繫辭傳中言聖人繫辭者六:曰聖人設卦觀象,繫辭焉而明吉凶;曰聖人有以見天下之動,繫辭焉以斷其吉凶者。凡兩出:曰繫辭焉所以告也;曰繫辭焉以盡其言;曰繫辭焉而命之。皆指文王、周公卦爻辭言也。若繫辭上下傳,則是孔子統論一經之卦爻大體凡例。如論先聖作易之由,則見於包羲氏仰觀俯察及易有太極及河圖、洛書數章。如論用易之法,則見於大衍之數五十章,與夫卦爻之剛柔,象數之變化,三極之道,幽明之故,鬼神之情狀,皆搜抉无隱。若徒有上下經而无繫辭傳,則象數之學不明,理義之微莫顯,易亦竟无以致用於萬世,而適乎仁義中正之歸矣。其有稱大傳者,因太史公引天下同歸而殊塗,一致而百慮為易大傳,蓋太史公受易楊何,何之屬自著易傳行世,故稱孔子者曰大傳以别之耳。

○雲峯胡氏曰:上下繫各十二章,始皆言易簡,終皆言易在德行,不在言辭,示人學易之要深切矣。

系辭上傳•第一章

天尊地卑,乾坤定矣。卑高以陳,貴賤位矣。動靜有常,剛柔斷矣。方以類聚,物以羣分,吉凶生矣。在天成象,在地成形,變化見矣。

【斷,丁亂反。見,賢變反】。

○程子曰:天尊地卑,止天下之理得,而成位乎其中矣。

○天尊地卑,尊卑之位定,而乾坤之義明矣。尊卑旣判,貴賤之位分矣。陽動陰靜,各有其常,則剛柔判矣。事有理,一作萬事,理也。物有形也,事則有類,形則有羣,善惡分而吉凶生矣。象見於天,形成於地,變化之跡見矣。陰陽之交相摩軋,八方之氣相推盪,雷霆以動之,風雨以潤之,日月運行,寒暑相推,而成造化之功。得乾者成男,得坤者成女。乾當始物,坤當成物。乾坤之道,易簡而已。乾始物之道易,坤成物之能簡。平易故人易知,簡直故人易從。易知則可親就而奉順,易從則可取法而成功。親合則可以常久,成事則可以廣大。聖賢德業久大,得易簡之道也。天下之理,易簡而已。有理而後有象,成位在乎中也。

《本義》:天地者,陰陽形氣之實體;乾坤者,易中純陰純陽之卦名也。卑高者,天地萬物上下之位;貴賤者,易中卦爻上下之位也。動者,陽之常;静者,陰之常;剛柔者,易中卦爻陰陽之稱也。方,謂事情所向,言事物善惡,各以類分;而吉凶者,易中卦爻占決之辭也。象者,日月星辰之屬;形者,山川動植之屬;變化者,易中蓍策卦爻,陰變為陽,陽化為陰者也。此言聖人作易,因陰陽之實體,為卦爻之法象。莊周所謂易以道陰陽,此之謂也。

○朱子曰:天尊地卑,上一截皆說面前道理,下一截是說易書。聖人做個易,與天地準處如此。如今看面前,天地便是他那乾坤,卑高便是貴賤。聖人只是見成說這個,見得易是凖這個。若把下面一句說做未畫之易也不妨,然聖人是從那有易後說來。又曰:天尊地卑,乾坤定矣,觀天地則見易也。

○問:此第一章第一節,蓋言聖人因造化之自然以作易。曰:論其初,則聖人是因天理之自然而著之於書,此是後來人說話。又是見天地之實體,而知易之書如此;如見天之尊,地之卑,却知得易之所謂乾坤者如此;如見天之高,地之卑,却知得易所分貴賤者如此。又曰:此是因至著之象,以見至微之理。又曰:上句是言造化之實體,以明下句易中之事。

○方以類聚,物以羣分,伊川說是。亦是言天下事物各以類分,故存乎易者,吉有吉類,凶有凶類。

○方以類聚,物以羣分,方只是事,訓術,訓道。善有善之類,惡有惡之類,各以其類而聚也。又曰:方,向也。所向善,則善底人皆來聚;所向惡,則惡底人皆來聚。物又通天下之物而言,是個好物事,則所聚者皆好物事也;若是個不好底物事,則所聚者皆不好底物事也。

○在天成象,在地成形,變化見矣。變化是易中陰陽二爻之變化,故又曰:變化者,進退之象也。又曰:貴賤是易之位,剛柔是易之變化,類皆是易,不必專主乾坤二卦而言。又曰:上是天地之變化,下是易之變化。

○融堂錢氏曰:无畫之易在太極先,有畫之易自兩儀始。蓋下文所謂貴賤、剛柔、吉凶、變化,自乾坤而始著,非自乾坤而始有也。

雙湖胡氏曰:天尊地卑,陰陽固有自然尊卑之象,然於易上欲見其尊卑處,何者為最親切?曰:自太極生兩儀,象卦最可見。太極動而生陽,靜而生隂,則陽已居先矣。至於陽儀之上生一陽一陰,先陽固宜也,陰儀上當以陰為主矣。其生一陽一陰,亦以陽居先焉。以至於六畫,莫不先陽而後陰,於是首乾終坤,乾不期尊而自尊,坤不期卑而自卑,於此見尊陽卑陰,非聖人之私意。卦畫自然之象,而亦造化自然之位也。

○張子曰:不言高卑而曰卑高者,亦有義。高以下為基,亦是人先見卑處,然後見高也。

鶴山魏氏曰:卦畫自下始也。位,六位也。貴賤,觀於屯言以貴下賤,訟言以下訟上之類可見矣。天圓而動,地方而靜,故有常。剛爻一三五,柔爻二四六也。斷,因九六之得位失位而斷之也。觀於位正當也,位不當也之類可見矣。

○臨川吳氏曰:動靜有常,以天地之用言。天運轉不已,陽常動也;地塡嶷不移,陰常靜也。剛柔,以卦之奇耦二畫言。剛謂奇畫,柔謂耦畫。斷,猶判也。剛畫猶陽動之實而一,柔畫猶隂靜之虛而二也。

○誠齋楊氏曰:聚散異向,好惡相攻,由是吉凶生焉。

○東坡蘇氏曰:方本異也,而以類而聚,此同之生於異也。物羣則其勢不得不分,此異之生於同也。天地,一物也;陰陽,一氣也。或為象,或為形,所在之不同,故云在者,明其一也。象者,形之精華發於上者也;形者,象之體質留於下者也。

○盤澗董氏曰:在天成象,在地成形,變化見矣。變化非因形象而後有也,變化流行,非形象則無以見,故因形象而變化之迹可見也。日月星辰,象也;山川動植,形也。象,陽氣所為;形,陰氣所為。然陽中有隂,則日星陽也,月辰陰也;陰中有陽,則山陰而川陽。然陰陽又未嘗不相錯,而各自為陰陽也。

涑水司馬氏曰:乾坤定於天地,貴賤陳於尊卑,剛柔斷於動静,吉凶生於萬物,變化見於形象,皆非聖人為之也。天地之判,陰陽之交,本自有之,而聖人準之以為教爾。

○勉齋黄氏曰:此言有天地,則乾坤、貴賤、剛柔、吉凶、變化之理昭然可見。然必有乾坤,而後貴賤、剛柔、吉凶之體始具;有貴賤、剛柔、吉凶,而後變化之用始行。始於乾坤,終於變化,此生生所以不窮,天地所以常久而不已也。

○雲峯胡氏曰:

○朱子曰:此非是因有天地而始定乾坤,乃是觀天地即見易也。蓋乾坤之卦未畫,觀之天尊地卑,乾坤之位已定矣。貴賤之位未齊,觀天地萬物之卑高,卦爻之貴賤已位矣。易未有卦爻,則未有剛柔之稱也。天地間陽者常動,可見其為剛;陰者常靜,可見其為柔矣。易未有爻位,則未有吉凶之辭也。天地間事事物物,善惡各以其類而分,善者可知其為吉,惡者可知其為凶矣。未有蓍卦,固未見所謂陽化陰、陰變陽也。天成象,地成形,蓍卦之變化已於此乎見矣。此一節言畫前之易固如是也。

是故剛柔相摩,八卦相盪。

《本義》:此言易卦之變化也。六十四卦之初,剛柔兩畫而已。兩相摩而為四,四相摩而為八,八相盪而為六十四。

○朱子曰:繫辭中說是故字,都是喚那下文起,也有相連處,也有不相連處。

○問:剛柔相摩,八卦相盪。竊謂六十四卦之初,剛柔兩畫而已。兩而四,四而八,八而十六,十六而三十二,三十二而六十四,皆是自然生生而不已,而謂之摩盪,何也?曰:摩,如一物在一物上面摩旋底意思,亦是相交意思。如今人磨子相似,下面一片不動,上面一片只管摩旋推盪不曾住。自兩儀生四象,則老陽老陰不動,而少陰少陽則交;自四象生八卦,則乾坤震巽不動,而兌離坎艮則交;自八卦而生六十四卦,皆是從上加去下體不動。每一卦生八卦,故謂之摩盪。又曰:摩,是兩個物事相摩戞;盪,是圓轉推盪出來;摩,是八卦以前事;盪,是有那八卦了,團旋推盪那六十四卦出來。漢書所謂盪軍,是圓轉去殺他,磨轉他底意思。

○臨川吳氏曰:畫卦之初,以一剛一柔與第二畫之剛柔相磨而為四象,又以二剛二柔與第三畫之剛柔相磨而為八卦。八卦旣成,則又各以八悔卦盪於一貞卦之上,而一卦為八卦,八卦為六十四卦也。

鼓之以雷霆,潤之以風雨,日月運行,一寒一暑。

《本義》:此變化之成象者,

○朱子曰:鼓之以雷霆以下四句,是說易中所有。

○建安丘氏曰:前以乾坤貴賤剛柔吉凶變化言,是對待之陰陽交易之體也,此以摩盪鼔潤運行言,是流行之陰陽變易之用也,至下文則言乾坤之德行,而繼以人體乾坤者終之。

乾道成男,坤道成女。

《本義》:此變化之成形者,此兩節又明易之見於實體者,與上文相發明也。

○朱子曰:剛柔相摩,八卦相盪,方是說做這卦,做這卦了,那鼔之以雷霆,與風雨日月寒暑之變化,皆在這卦中,那成男成女之變化,也在這卦中,見造化關捩子纔動,那許多物事都出來,易只是模寫他這個。又曰:鼔之以雷霆,潤之以風雨,此已上是將造化之實體,對易中之理,此下便是說易中却有許多物事。

○天地父母,分明是一理,乾道成男,坤道成女,則凡天下之男,皆乾之氣,天下之女,皆坤之氣,從這裏便徹上徹下,即是一個氣都透了。

○乾道成男,坤道成女,通人物言之,在動物,如牝馬之類,在植物,亦有男女,如麻有牡麻,及竹有雌雄之類,皆離陰陽剛柔不得。又曰:豈得男便都无陰,女便都无陽,這般須要錯看。

○正蒙云:游氣紛擾,合而成質者,生人物之萬殊。陰陽兩端,循環不窮者,立天地之大義。陰陽循環如磨,游氣紛擾如磨。中出者,剛柔相摩,八卦相盪,鼔之以雷霆,潤之以風雨,日月運行,一寒一暑,此陰陽循環立天地之大義也。乾道成男,坤道成女,此游氣紛擾生人物之萬殊也。

○雲峯胡氏曰:剛柔二爻相摩而為八卦,八卦相盪而為六十四。摩與盪,即上文所謂變化也。六十四卦之中,自有雷霆、風雨、日月、寒暑變化而成象者也。卦之中,自有男女變化而成形者也。此一節,畫後之易又如此也。大抵易之未畫,卦爻之變化在天地實體中;及其旣畫,天地萬物之變化又在卦爻實體中。《本義》兩以實體言,見在天地者即未畫之易,在易者即是已畫之天地,其體皆實而非虚也。

乾知大始,坤作成物。

《本義》:知,猶主也。乾主始物,而坤作成之,承上文男女而言。乾坤之理,蓋凡物之屬乎陰陽者,莫不如此。大抵陽先陰後,陽施陰受,陽之輕清未形,而陰之重濁有迹也。

○朱子曰:乾知大始,坤作成物。知者,管也。乾管却大始,大始即生物之始,乾始物而坤成之也。

○乾知大始,知主之意也。如知州、知縣,乾為其初,為其萌芽,坤作成物,坤管下面一截有所作為。

○知訓管字,不當解作知見之知。大始,木有形,知之而已。成物乃流形之時,故有為。

○乾只是氣之統體,无所不包。但自其氣之動而言,則為陽;自其氣之靜而言,則為陰。所以陽常兼陰,陰不得兼陽。陽大陰小,陽全陰半,陽饒陰乏,而陰必附陽,皆此意也。邵子曰:陽不能獨立,必得陰而後立,故陽以陰為基;陰不能自見,必待陽而後見,故陰以陽為倡。陽知其始而享其成,陰效其法而終其勞也。

○柴氏中行曰:一氣之動,則自有知覺,而生意所始,乾實為之;一氣旣感,則妙合而凝,其形乃著,有作成之意,坤實為之。

乾以易知,坤以簡能【易以䜴反】。

《本義》:乾健而動,即其所知,便能始物而无所難,故為以易而知大始。坤順而靜,凡其所能,皆從乎陽而不自作,故為以簡而能成物。

○朱子曰:乾之易,只管上一截事,到下一截却屬坤,故易。坤只是承乾下著,做上一截事,只做下面一截,故簡。如乾以易知,坤以簡能,知便是做起頭,能便是做了,觀隤然確然,亦可見易簡之理。

○乾以易知,乾,陽物也,陽剛健,故作為易成。坤以簡能,坤因乾先發得有頭腦,特囚而為之,故簡。

○乾惟行健,其所施為,自是容易,觀造化生長可見,只是這氣一過時,萬物皆生了,可見其易,要生便生,更无凝滯,要做便做,更无等待,非健不能也。又曰:乾德剛健,他做時,便通透徹達,欄截障蔽他不住,人剛健者亦如此,易知,只是說他恁地做時,不費力,坤最省事,更无勞攘,只承受那乾底生,將物出來,便見得是能,陰只是一個順,若不順,如何配陽而生物,簡只順從而已。

○乾以易知,坤以簡能以上,是言乾坤之德,易則易知以下,是就人而言,言人兼體乾坤之德也,乾以易知者,乾健不息,惟主於生物,都无許多艱深險阻,故能以易而知大始。坤順承天,惟以成物,都无許多繁擾作為,故能以簡而作成物。大抵陽施陰受,乾之生物,如瓶盛水,其道至易。坤惟承天以成物,别无作為,故其理至簡。其在人則无艱阻而自直,故人易知。順理而不繁擾,故人易從。易知則人皆同心親之,易從則人皆協力而有功矣。

○誠齋楊氏曰:自乾知大始,至坤以簡能,何謂也?曰:此贊乾坤之功,雖至溥而无際,而乾坤之德,實至要而不繁也。

○潘氏曰:乾主宰大始,坤作成萬物,此乾坤之職也。使為乾者用力之難,為坤者用功之繁,則乾坤亦勞矣。惟乾以易知,故主宰大始,不以為難。惟坤以簡能,故作成萬物,不以為繁也。

○雲峯胡氏曰:《本義》曰:此承上文男女而言乾坤之理。蓋物凡陽皆屬乾之男,凡陰皆屬坤之女,一陰一陽,可相有不可相无。然其理則陽主於始物,陰不過作成之爾。陽主始物,自然而然,胡為是之易也?健故也。陰但從陽,自能成物,胡為是之簡也?順故也。上兩節論陰陽之形體,兼氣與形而言也。此論陰陽之性情,因氣與形而以理言也。

易則易知,簡則易從。易知則有親,易從則有功。有親則可久,有功則可大。可久則賢人之德,可大則賢人之業。

《本義》:人之所為,如乾之易,則其心明白而人易知;如坤之簡,則其事要約而人易從。易知則與之同心者多,故有親;易從則與之協力者衆,故有功。有親則一於内,故可久;有功則兼於外,故可大。德,謂得於己者。業,謂成於事者。上言乾坤之德不同,此言人法乾坤之道,至此則可以為賢矣。

○朱子曰:乾以易知,坤以簡能。此易簡在乾坤。易則易知,簡則易從,却是以人事言。兩個易字又自不同,一個是簡易之易,一個是難易之易。要之,只是一個字,但微有毫釐之間。

○夫易知底,人人自然去親他,若其中險深不可測,則誰親之?做事不煩碎,人所易從,有人從之,功便可成。若是頭項多,做得事來艱難底,必无人從之,如何得有功?易知而人親附,自然可以長久;易從而有功,則所為之事自然廣大。

○易知、易從,不必皆指聖人,但易時人自然易知,簡時人自然易從。

○有親可久,則為賢人之德,是就存主處言;有功可大,則為賢人之業,是就做事處言。蓋自乾以易知,便是指存主處;坤以簡能,便是指做事處。故易簡而天下之理得,則與天地參矣。

○德者,得也,得之於心謂之德。如得這個孝,則為孝之德。業是做得成頭緒,有次第了。不然,泛泛做,只是俗事,更无可守。

○問:《本義》曰:知則同心,從則協力。一於内,故可久;兼於外,故可大。如何?曰:旣易知,則人皆可以同心;旣易從,則人皆可以協力。一於内,故可久者,謂可久是賢人之德,德則得於已者;兼於外,故可大者,謂可大是賢人之業,事業則見於外者故爾。

○可久者,日新而不已;可大者,富有而无疆,有幾多事。今工夫易得間斷,便是不能久;見道理偏滯不開展,便是不能大。須是兩頭齊著力,乃得也。

○問:可久、可大,只說是賢人之德業。楊氏曰:可而已,非其至也。如何?曰:其說亦是。此雖不說是聖人,至成位乎中,則是聖人也。

○平菴項氏曰:稱賢人者,明乾坤之德業,人皆可充而至也。若但言聖人,則嫌於必生知安行而後可,而進修之路絶矣。

○雲峯胡氏曰:前三節見得天地間物物有乾坤,此一節見得人心自具一乾坤。人之心如乾之易,則明白易知,同心者衆,故可一於内而為賢人之德;人之行事如坤之簡,則要約易從,協力者衆,故可兼於外而為賢人之業。蓋人之心本自明白正大,本自與乾坤同體。世之人往往傾險使人不可近,勞擾使人不可行,持不可持,久不可充拓,卒自為小人之歸,殊可惜也。《本義》曰:此言人能法乾坤之道,至此則可以為賢人矣。蓋為衆人言也。夫子不敢遽言聖人,姑曰可久、可大,姑曰賢人之德業,欲衆人皆可至也。

易簡而天下之理得矣,天下之理得而成位乎其中矣。

《本義》:成位,謂成人之位。其中,謂天地之中。至此則體道之極功,聖人之能事,可以與天地參矣。

○朱子曰:易簡理得,只是淨淨潔潔,无許多勞擾委曲。張子所謂盡人道竝立乎天地以成三才,則盡人道非聖人不能也。

○柴氏中行曰:人心一造乎易簡,而天下之理舉不外此。是理也,三才之道也,人得之與天地並立矣。

○雲峯胡氏曰:此章首言天地間有自然之易,繼言易中有自然之天地,末言天地與易不外乎自然之理。所謂自然之理者,何也?易也,簡也。易簡而天下之理得者,聖人理與心會,自然得之者也。成位乎其中者,成人之位於天地之中也。夫位乎天地之中者,皆人也,必聖人方能成人之位,而无愧於為人焉。然則必如此後謂之成人,則前所謂賢於人者猶未也。

《本義》:前曰至此則可以為賢人,謂衆人皆可至也。此曰至此則體道之極功,聖人之能事,蓋謂賢者所可至也。朱子敎人之意深矣。

右第一章

《本義》:此章以造化之實,明作經之理,又言乾坤之理,分見於天地,而人兼體之也。

○朱子曰:自天尊地卑至變化見矣,是舉天地事理以明易,自是故以下,却舉易以明天地間事。

雙湖胡氏曰:此章專論伏羲體造化以作易之事,重在乾坤二卦,生八卦以至六十四卦,蓋先天易首乾終坤,包六十四卦於其中,凡陽皆乾,凡陰皆坤也。末歸結乾坤易簡之德,賢人體之造其極,聖人之能事畢矣。

系辭上傳•第二章

聖人設卦觀象,繫辭焉而明吉凶。

○程子曰:聖人設卦觀象,止吉,无不利。

○聖人旣設卦,觀卦之象而繫之以辭,明其吉凶之理,以剛柔相推而知變化之道。吉凶之生,由失得也。悔吝者,可憂虞也。進退消長,所以成變化也。剛柔相易而成晝夜,觀晝夜則知剛柔之道矣。三極,上、中、下也。極,中也,皆其時中也。三才,以物言也。三極,以位言也。六爻之動,以位為義,乃其序也,得其序則安矣。辭所以明義,玩其辭義,則知其可樂也。觀象玩辭而能通其意,觀變玩占而能順其時,動不違於天矣。

《本義》:象者,物之似也。此言聖人作易,觀卦爻之象而繫以辭也。

○朱子曰:易當來只是為卜筮而作,文言、彖、象却是推說做義理上去,觀乾、坤二卦便可見。孔子曰:聖人設卦觀象,繫辭焉而明吉凶。不是占筮知,何明吉凶?

○龜山楊氏曰:此總言易之為書也。

○漢上朱氏曰:聖人設卦,本以觀象,不言而見吉凶。自伏羲至於堯、舜、文王,觀象而自得也。聖人懼觀之者其智有不足以知此,於是繫之卦辭,又繫之爻辭,以明告之非得已也,為觀象而未知者設也。

剛柔相推而生變化。

《本義》:言卦爻陰陽迭相推盪,而陰或變陽,陽或化陰,聖人所以觀象而繫辭,衆人所以因蓍而求卦者也。

○朱子曰:易中說卦爻,多只說剛柔,不全就陰陽上說,卦爻是有形質了,陰陽全是氣。又曰:健順,剛柔之精者;剛柔,健順之粗者。

○龜山楊氏曰:此總言爻之變動也。

○柴氏中行曰:剛柔之爻,推移不常,以發易道變化之理。

○雲峯胡氏曰:易之道不外乎辭,變象占,吉凶占也,占以辭而明,故曰繫辭焉而明吉凶,剛柔相推象也,變由象而出,故曰剛柔相推而生變化。

是故吉凶者,失得之象也;悔吝者,憂虞之象也。

《本義》:吉凶悔吝者,易之辭也。得失憂虞者,事之變也。得則吉,失則凶。憂虞雖未至凶,然已足以致悔而取羞矣。蓋吉凶相對,而悔吝居其中間,悔自凶而趨吉,吝自吉而向凶也。故聖人觀卦爻之中,或有此象,則繫之以此辭也。

○朱子曰:悔者將趨於吉而未至於吉,吝者將趨於凶而未至於凶。

○悔吝,便是吉凶底交互處。悔是吉之漸,吝是凶之端。

○吉凶悔吝,四者循環,周而復始。悔了便吉,吉了便吝,吝了便凶,凶了便悔,正是生於憂患,死於安樂相似。蓋憂苦患難中必悔,悔便是吉之漸。及至吉了,少間便安意肆志,必至做出不好可羞吝底事出來,吝便是凶之漸矣。及至凶矣,又却悔,只管循環不已。正如剛柔變化,剛了化,化便是柔,柔了變,變便是剛,亦循環不已。又曰:吉凶悔吝,聖人說得極密。吉過則悔,旣悔必吝,吝又復吉。如動而生陽,動極復靜;靜而生陰,靜極復動。悔屬陽,吝屬陰。悔是逞快做出事來了,有錯失處,這便生悔,所以屬陽;吝則是那隈隈衰衰不分明底,所以屬陰。亦猶驕是氣盈,吝是氣歉。

○節齋蔡氏曰:象者,有其彷彿而未盈之謂。其辭之吉者,則得之象可由之而見;其辭之凶者,則失之象可由之而見;其辭悔吝者,則憂虞之象可由之而見。憂,慮也;虞,度也。能慮能度,則可免失而致得矣。此言上文觀象繫辭,明吉凶之義。

○括蒼龔氏曰:憂在心,虞在物。在心則方有端而无患,成悔而已矣。悔者,心每有之而不忘,故積之以成吉。在物則已有形而可虞,非悔之可及也,故成吝。吝者,口以為是文過而不改也,故積之以成凶。

變化者,進退之象也。剛柔者,晝夜之象也。六爻之動,三極之道也。

《本義》:柔變而趨於剛者,退極而進也;剛化而趨於柔者,進極而退也。旣變而剛,則晝而陽矣;旣化而柔,則夜而陰矣。六爻初、二為地,三、四為人,五、上為天。動,即變化也。極,至也。三極,天地人之至理,三才各一太極也。此明剛柔相推以生變化,而變化之極復為剛柔,流行於一卦六爻之間,而占者得因所值以斷吉凶也。

○朱子曰:此章首三句是題目,下面是解說這個吉凶悔吝。自大說去小處變化剛柔,自小說去大處吉凶悔吝。說人事變化剛柔,說卦畫。從剛柔而為變化,又自變化而為剛柔。所以下個變化之極者,未到極處時,未成這個物事。變,似那一物變時,從萌芽變來成枝成葉。化時,是那消化了底意思。

○變化者,進退之象,是剛柔之未定者;剛柔者,晝夜之象,是剛柔之已成者。蓋柔變而趨於剛,是退極而進;剛化而趨於柔,是進極而退。旣變而剛,則晝而陽;旣化而柔,則夜而陰。猶言子午卯酉,卯酉是陰陽之未定,子午是陰陽之已定。又如四象之有老少,故此兩句惟以子午卯酉言之則明矣。然陽化為柔,只恁地消縮去无痕迹,故曰化;陰變為剛,是其勢浸長有頭面,故曰變。此亦見陰半陽全,陽先陰後,陽之輕清无形,而陰之重濁有迹也。

○問《本義》解吉凶者失得之象也一段下云:剛柔相推而生變化,變化之極復為剛柔,流行一卦六爻之中,而占者得因其所值以為吉凶之決。竊意在天地之中,陰陽變化无竆,而萬物得因之以生生。在卦爻之中,九六變化无竆,而人始得因其變以占吉凶。曰:易自是占其變,若都變了,只一爻不變,則反以不變者為主。或都全不變,則不變者又反是變也。

○吉凶、悔吝、變化、剛柔四句,皆互換往來,乍讀似不貫穿,細看來不勝其密。吉凶與悔吝相貫,悔自凶而趨吉。進退與晝夜相貫,進自陰而趨乎陽,退自陽而趨乎陰也。

○節齋蔡氏曰:進者,息也。退者,消也。變化者,爻之動也。剛變化而為柔,則柔進剛退之象可見。柔變此而為剛,則剛進柔退之象可見。此剛柔之質也。剛,晝陽也。柔,夜陰也。故剛用事,則晝之象可見。柔用事,則夜之象可見。動,變易也。極者,太極也。以其變易无常,乃太極之道也。三極,謂三才各具一太極也。變至六爻,則一卦之體具,而三才之道備矣。此言上文剛柔相推而生變化之義。

○雲峯胡氏曰:變者自柔而剛,剛則復化。化者自剛而柔,柔則復變。便如悔者自凶而吉,吉則復吝。吝者自吉而凶,凶則復悔。變化者,剛柔之未定。剛柔者,變化之已成。悔吝者,吉凶之未定。吉凶者,悔吝之已成也。一卦六爻之間,莫不有三才太極之理。此曰三極,是卦爻已動之後,各具一太極。後曰易有太極者,則卦爻未生之先,統體一太極也。

是故君子所居而安者,易之序也;所樂而玩者,爻之辭也。

【樂音洛。

《本義》:易之序,謂卦爻所著事理當然之次第。玩者觀之,詳

《或問》:所居而安者,易之序也,與居則觀其象之居不同。上居字是總就身之所處而言,下居字是靜對動而言。朱子曰:然。

○問所居而安者,易之序也。曰:序是次序,謂卦爻之初終,如潛、見、飛、躍,循其序則安。又問所樂而玩者,爻之辭。曰:横渠謂每讀每有益,所以可樂。蓋有契於心,則自然樂。

○節齋蔡氏曰:序,次序也。自卦言否、泰、剝、復之類,自爻言潛、見、飛、躍之類,皆序也。知其序之有常,故居其位而安。樂,樂其理也。玩,習厭也。辭者,聖人所繫,所以明理。知其理之无竆,故樂而玩。

○雲峯胡氏曰:所居而安是安分,所樂而玩是竆理。君子安分則竆理愈精,竆理則安分愈固。

是故君子居則觀其象而玩其辭,動則觀其變而玩其占,是以自天祐之,吉无不利。

《本義》:象、辭、變,已見上。凡單言變者,化在其中。占,謂其所値吉凶之決也。

○朱子曰:居則玩其辭,如潛龍勿用其理。當此時,只是潛晦不當用。若占得此爻,凡事便未可做。所謂君子動則觀其變而玩其占,亦當知其理如此。

○易有象,八卦六爻,然後有辭卦爻之辭。筮有變,老陰老陽,然後有占變爻之辭。象之變也,在理而未形於事者也。辭則各因象而指其吉凶,占則又因吾之所值之辭而決焉,其示人也益以詳矣。故君子居而學易,則既觀象矣,又玩辭以考其所處之當否。動而諏筮,則旣觀變矣,又玩占以考其所值之吉凶。善而吉者則行,否而凶者則止。是以動靜之間,舉无違理,而自天祐之,无不利也。蓋觀者,一見而決;玩者,反覆而不舍之辭也。

○柴氏中行曰:居者,靜而未涉於事也;動者,涉於事也。居則觀卦之象,而玩其辭以探其隱賾;動則觀其剛柔之變,而玩其辭之所占以求不悖其道。一動一静,不違天理,則俯仰无愧,心逸日休,德進業長,用无不利。蓋言道之所寓,人當體之也。

○節齋蔡氏曰:觀象玩辭,學易也;觀變玩占,用易也。學易則无所不盡其理,用易則唯盡乎一爻之時。居旣盡乎天之理,動必合乎天之道,故曰自天祐之,吉无不利也。

○平菴項氏曰:吉凶者,失得之已定者也。其憂虞之初,謂之悔吝。變化者,易之用也。其所以變化,則剛柔二物而已。故觀吉凶者,必自悔吝始;觀變化者,必自剛柔始。文王觀此四者而繫之以辭,讀易者亦當觀此四者而玩文王之辭,則靜居動作无不利矣。

○雲峯胡氏曰:象與變有剛柔變化之殊,辭與占有吉凶悔吝之異。君子居而學易,已竆乎象與辭之理;動而用易,又適乎變與占之宜。動靜无非易,即无非天,故自天祐之,吉无不利。天地間剛柔變化无一時間,人在大化中吉凶悔吝无一息停。吉一而已,凶悔吝三焉。故上文示人以吉凶悔吝者,聖人作易之事;此獨吉而无凶悔吝者,君子學易之功也。

右第二章

《本義》:此章言聖人作易,君子學易之事。

雙湖胡氏曰:此章專論文王、周公繫辭,以明㐲羲卦象,剛柔變化,吉凶悔吝,凡三極之道,皆見辭中,而君子學易,必當合伏羲卦象,文王、周公卦爻辭兼得之,末歸結在卜筮上,以獲自天之祐也。

系辭上傳•第三章

彖者,言乎象者也。爻者,言乎變者也。

○程子曰:彖者,言乎象者也。止辭也者,各指其所之。

○彖言卦之象,爻隨時之變,因得失而有吉凶,能如是則无咎。位有貴賤之分,卦兼小大之義。吉凶之道,於辭可見。以悔吝為防,則存意於微小。震懼而得无咎者,以能悔也。卦有小大,於時之中有小大也。有小大,則辭之險易殊矣。辭各隨其事也。

《本義》彖,謂卦辭,文王所作者。爻,謂爻辭,周公所作者。象,指全體而言。變,指一節而言。

○朱子曰:彖辭最好玩味,說得卦中情狀出。彖辭極精,分明是聖人所作。問:彖是總一卦之義?曰:也有别說底。

○爻是兩個交义,看來只是交變之義。變,謂剛柔相推而生者。卦,分明似將一片木畫掛於壁上,所以為卦耳。

吉凶者,言乎其失得也。悔吝者,言乎其小疵也。无咎者,善補過也。

《本義》:此卦爻辭之通例。

《或問》:悔吝者,言乎其小疵也,只是以其未便至於吉凶否?

○朱子曰:悔是漸好,知道是錯了,便有進善之理,悔便到无咎。吝者,喑嗚說不出,心下不足没分曉,然未至有大過,故曰小疵,然小疵畢竟是小過。

○龜山楊氏曰:吉凶者,失得之報,有失則有得,无失則无得矣。悔吝者,无大咎也,言乎小疵而已。无咎者,本有咎也,以其善補過,故无咎。

○雲峯胡氏曰:前章言卦爻中吉凶悔吝之辭,未嘗及无咎之辭,此章方及之,大抵不貴无過,而貴改過,无咎者,善補過也,聖人許人自新之意切矣。

○臨川吳氏曰:此承上章正釋二聖人繫辭之旨。彖者,文王所繫一卦之辭,因名卦之象而言,即上章所謂設卦觀象也。爻者,周公所繫六爻之辭,因揲蓍之變而言,即上章所謂剛柔相推而生變化也。卦畫之變化,而以蓍策之變言者,蓋蓍三變得九,則剛變而化柔,蓍三變得六,則柔變而化剛也。彖辭爻辭,或曰吉或曰凶者,以言其事之有得有失也,辭曰悔曰吝者,以言其事雖未大失,而已有小疵也,辭曰无咎者,以善其能補過也,有過當有咎,能補之則不過矣,故得无咎也。

是故列貴賤者存乎位,齊小大者存乎卦,辯吉凶者存乎辭。

《本義》位,謂六爻之位。齊,猶定也。小,謂陰。大,謂陽。

《或問》:上下貴賤之位,何也?

○朱子曰:二四則四貴而二賤,五三則五貴而三賤,上初則上貴而初賤。上雖无位,然本是貴重,所謂貴而无位,高而无民。在人君則為天子父,為天子師,在他人則清高而在物外,不與事者,此所以為貴也。

○問:齊小大者存乎卦。龜山曰:陽大陰小,如何?曰:齊,如分辯之義。泰卦為大,否卦為小。又曰:齊,又不是整齊,如協字,如分辯字。

○龜山楊氏曰:天道貴陽而賤陰,陰陽有貴賤之理,而列貴賤者,必托六位而後明。陽大而陰小,陰陽有小大之理,而齊小大者,必假卦象而後顯。貴賤者,如以貴下賤,大得民之辭,皆爻位之所列也。小大者,如小往大來,大往小來之辭,皆卦彖之所齊也。

憂悔吝者存乎介,震无咎者存乎悔。

《本義》介,謂辨别之端。蓋善惡已動而未形之時也,於此憂之,則不至於悔吝矣。震,動也,知悔則有以動其補過之心,而可以无咎矣。

《或問》:憂悔吝者存乎介,悔吝未至於吉凶,是乃初萌動,可以向吉凶之微處。介又是悔吝之微處,介字如界至、界限之界,是善惡初分界處,於此憂之,則不至悔吝矣。

○朱子曰:然。

○无咎者,本是有咎,善補過則為无咎。震,動也,欲動而无咎,當存乎悔爾。

○南軒張氏曰:易三百八十四爻,憂悔吝而存乎介者多矣。唯豫之六二介于石,不終日,貞吉,在豫之時,能介而自守者乎?震无咎而存乎悔者多矣,唯復之初九不遠復,无祗悔,元吉,在復之初,能悔而改過者乎?

○丹陽都氏曰:憂其悔吝者,必思患豫防,而防禍于其始。震而无咎者,必恐懼修省,而省過於其終。

○雲峯胡氏曰:前曰悔吝者,言乎其小疵。此曰憂悔吝者,存乎介。蓋謂當謹於其微,不可以小疵而自恕也。前言无咎者,善補過。此曰震无咎者,存乎悔。蓋謂欲動其補過之心者,必自悔中來也。悔者,天理萌動之機,不悔則人欲沉痼而不自知也。

是故卦有小大,辭有險易。辭也者,各指其所之。【易以䜴反】。

《本義》:小險大易,各隨所向。

○朱子曰:卦有小大,看來只是好底卦便是大,不好底卦便是小。如復,如泰,如大有,如夬之類,盡是好底卦;如暌,如困,如小過之類,盡是不好底。譬如人,光明磊落底便是好人,昏昩迷暗底便是不好人。所以謂卦有小大,辭有險易。大卦辭易,小卦辭險,即此可見。

○問:卦有小大,辭有險易。陽為大,陰為小。觀其爻之所向而為之辭,如休復吉底辭,自是平易;如困于葛藟底辭,自是險。曰:這般處依約看,也是恁地。自是不曾見得他底透,只是依衆說。如所謂吉凶者失得之象一段,却是徹底見得聖人當初作易時意。似這處更移易一字不得,只是其他處不能盡見得如此,所以不能盡見得聖人之心。

○張子曰:辭各指其所之,聖人之情也。指之使趨時順利,順性命之理,臻三極之道也。能從則不䧟于凶悔矣。

○誠齋楊氏曰:讀謙、復之辭者,如行夷塗,如逢春陽,如對堯、舜、周、孔,何其氣象之和樂也。其辭夷易,而指人以所之之得且吉也。讀遯、剥之辭者,如涉風濤,如履雪霜,如對桀、紂、盜跖,何其氣象之凛栗也。其辭艱險,而指人以所之之失且凶也。

潘氏曰:卦有小有大,隨其消長而分。辭有險有易,因其安危而别。辭者各指其所向,凶則指其可避之方,吉則指其可趨之所,以示乎人也。

○雲峯胡氏曰:本凶而悔,所之則吉。本吉而吝,所之則凶。无咎者,本有過而能悔過者也。其所之之於善而不之於惡,之於吉而不之於凶矣。

右第三章

《本義》:此章釋卦爻辭之通例。

雙湖胡氏曰:第一章,夫子論伏羲畫卦,而有望於賢人之體易。第二章,論文王周公繫辭,而有望於君子之體易。至此三章,專論彖爻之辭,泛示夫衆人之用易也。意若曰:彖辭言象,使人知卦之統體。爻辭言變,使人知爻之推遷。吉凶之辭,以明人事之得失。悔吝之辭,以明人事之小疵。无咎之辭,以明人事之補過。此自是一節,敎人知得失、小疵、補過之道也。自是故以下,又論夫位者,使人知有貴賤也。卦者,使人知有小大也。人知即辭以辨吉凶,則失得亦可免矣。人知介然之頃憂悔吝,則小疵亦可免矣。人知萌動悔心,自可无咎,則亦自无過之可補矣。此又自是一節,敎人辨吉凶、憂悔吝、震无咎之道。至此則失得、小疵、補過又不足言矣。然後總結之以是故以下之辭,謂卦所以有小大,辭所以有險易,无非各指夫人之所之也。三章之意,庶在此乎。

系辭上傳•第四章

易與天地準,故能彌綸天地之道。

○程子曰:易與天地準止,故君子之道鮮矣。

○聖人作易,以準則天地之道。易之義,天地之道也,故能彌綸天地之道。彌,徧也。綸,理也。在事為倫,治絲為綸。彌綸,徧理也。徧理天地之道,而復仰觀天文,俯察地理,驗之著見之跡,故能知幽明之故。在理為幽,成象為明。知幽明之故,知理與物之所以然也。原究其始,要考其終,則可以見死生之理。聚為精氣,散為游魂。聚則為物,散則為變。觀聚散,則見鬼神之情狀。萬物始終,聚散而已。鬼神,造化之功也。以幽明之故、死生之理、鬼神之情狀觀之,則可以見天地之道。易之義,與天地之道相似,故无差違。相似,謂同也。知周乎萬物,而道濟天下,故不過。義之所包,知也。其義周盡萬物之理,其道足以濟天下,故无過差。旁行而不流,旁通遠及而不流失正理。順乎理,樂天也。安其分,知命也。順理安分,故无所憂。安土,安所止也。敦乎仁,存乎同也,是以能愛。範圍,俗語謂之模量。模量天地之運化而不過差,委曲成就萬物之理而无遺失,通晝便闔闢屈伸之道而知其所以然。如此,則得天地之妙用,知道德之本源,所以見至神之妙,无有方所,而易之準道,无有形體。道者,一隂一陽也。動靜无端,陰陽无始,非知道者,孰能識之?動靜相因而成變化,順繼此道,則為善也。成之在人,則謂之性也。在衆人則不能識,隨其所知,故仁者謂之仁,知者謂之知。百姓則由之而不知,故君子之道,人鮮克知也。

《本義》易書卦爻,具有天地之道,與之齊凖。彌,如彌縫之彌,有終竟聯合之意。綸,有選擇條理之意。

○朱子曰:易道本與天地齊準,所以能彌綸之。蓋天地有許多道理,易上都有,故易能彌綸天地之道,而聖人用之也。彌,如封彌之彌,糊合使无縫罅。綸,如絡絲之綸,自有條理。言雖是彌得外面无縫罅,而中則事事物物各有條理。彌,如大德敦化。綸,如小德川流。彌而非綸,則空疎无物。綸而非彌,則判然不相干。此二字見得聖人下字甚密也。又曰:天地有未至處,易却能彌綸得他。又曰:惟其封彌得无縫罅,所以能徧滿也。

○雲峯胡氏曰:此易字指易書而言。書之中具有天地之道,本自與天地相等,故於天地之道,彌之則是合萬為一,渾然无欠;綸之則一實萬分,粲然有倫。此下三節,皆聖人用易之書,與此二句相應。

仰以觀於天文,俯以察於地理,是故知幽明之故。原始反終,故知死生之說。精氣為物,游魂為變,是故知鬼神之情狀。

○程子曰:原始反終,故知死生之說。但竆得則自知死生之說,不須將死生便做一個道理求。

○人能原始知得生理,便能要終知得死理。若不明得,便雖千萬般安排著,亦不濟事。

○原始則足以知其終,反終則足以知其始。死生之說,如是而已矣。故以春為始而原之,其必有冬;以冬為終而反之,其必有春。死生者,其與是類也。

○魂謂精魂,其死也歸乎天,消散之意。

○鬼是往而不反之義。

○問:易言知鬼神情狀,果有情狀否?曰:有之。又問:既有情狀,必有鬼神矣。曰:易說鬼神,便是造化也。

○問:鬼神之事,如何可以曉悟其理?曰:理會得精氣為物,游魂為變,與原始反終之說,便能知也。須是於原字上用工夫。或曰:游魂為變,是變化之變否?曰:旣是變,則存者亡,堅者腐,更无物也。鬼神之道,只恁說與賢,雖會得亦信不過,須是自得也。

《本義》:此竆理之事。以者,聖人以易之書也。易者,陰陽而已。幽明、死生、鬼神,皆陰陽之變,天地之道也。天文則有晝夜上下,地理則有南北高深。原者,推之於前;反者,要之於後。陰精陽氣,聚而成物,神之伸也。魂游魄降,散而為變,鬼之歸也。

○朱子曰:觀文察變,以至知鬼神之情狀,皆是言竆理之事。直是要知得許多,然後謂之竆理。

○仰觀天,俯察地,只是一個陰陽。聖人看許多般物事,都不出陰陽兩字。便做河圖、洛書,也只是陰陽。

○問:仰以觀於天文,俯以察於地理,是故知幽明之故。

《本義》云:天文則有晝夜上下,地理則有南北高深。如何?曰:故是幽明之所以然者。晝明夜幽,上明下幽,觀晝夜之運,日月星辰之上下。日出地上便明,日入地下便是幽。天文有半邊在上面,須有半邊在下面,可見天文幽明之所以然也。南明北幽,高明深幽,觀南北高深,可見地理幽明之所以然也。又曰:天是陽,地是陰,然天地又自各有陰陽。天之晝是陽,夜是隂;日是陽,月是陰。地如高屬陽,下屬陰;平坦屬陽,險阻屬陰;東南屬陽,西北屬陰。幽明便是陰陽。

○問原始反終。曰:反只如折轉來,謂推原其始,摺轉來看其終。如回頭之義,是反回來觀其終也。

○精,魄也,耳目之精為魄;氣,魂也,口鼻之嘘吸為魂。二者合而成物,精虚魄降,則氣散魂游而无不之矣。魄為鬼,魂為神。禮記有孔子答宰我問,正說此理甚詳。禮記:宰我曰:吾聞鬼神之名,不知其所謂。子曰:氣也者,神之盛也;魄也者,鬼之盛也。合鬼與神,敎之至也。註:氣,謂嘘吸出入者也,耳目之聰明為魄。雜書云:魂,人陽神也;魄,人隂神也。亦可取。

○問精氣為物,游魂為變。曰:此是兩個合,一個離。精氣合,則魂魄合而凝結為物;離,則陽已散而陰无所歸,故為變。又曰:變是魂魄相離,雖獨說游魂而不言魄,而離魄之意自可見矣。又曰:此只是聚散。聚而為物,神也;散而為變,鬼也。神屬陽,鬼屬陰。又錯綜而横看之,則精為陰,氣為陽。就人身而言,雖是屬陽,然體魄已屬陰,蓋生之中已帶了個死底道理。變雖屬陽,然魂氣上游,體魄下降,亦自具陰陽。如言殂落,升也,便是魂之游落,即魄之降。古之祭祀,求諸陽所以求其魂,求諸陰所以求其魄。横渠說精氣自无而有,游魂自有而无,其說亦分曉。又曰:精氣為物,游魂為變。此却知鬼神之情狀。魂氣升於天,體魄歸於土;神氣上升,鬼魄下降。不特人也,凡物之枯敗,其香氣騰上,物則腐於下,推此可見。

○死則謂之魂魄,生則謂之精氣,天地公共底謂之鬼神。

○始終、死生是以循環言,精氣、鬼神是以聚散言,其實不過陰陽兩端而已。

○問:天地之化,雖生生不竆,然而有聚必有散,有生必有死。能原始而知其聚而生,則必知其後必散而死。能知其生也,得於氣化之日,初无精神寄寓於太虚之中;則知其死也,與氣而俱散,无復更有肜象尚留於冥漠之内。曰:死便是都散无了。問:游魂為變,間有為妖孽者,是如何得未散?曰:游字是漸漸散。若是為妖孽者,多是不得其死,其氣未散,故鬱結而成妖孽。若尫羸病死底人,這氣消耗盡了方死,豈得更鬱結成妖孽?然不得其死者,久之亦散。又如其取精多,其用物弘,如伯有者,亦是卒未散也。

○問:精氣為物,陰精陽氣聚而成物,此總言神;游魂為變,魂游魄降散而成變,此總言鬼,疑錯綜而言。曰:然。此所謂人者,鬼神之會也。

○張子曰:精氣者自无而有,游魂者自有而无。自无而有,神之情也;自有而无,鬼之情也。自无而有,故顯而為物,神之狀也;自有而无,故隱而為變,鬼之狀也。

○漢上朱氏曰:陰陽之精,五行之氣,氣聚為精,精聚為物。及其散也,五行陰陽各還其本,故魂陽反於天,魄陰歸於地。

○誠齋楊氏曰:鬼神无聲无臭,何為而有狀?狀且无也。何為而有情?曰:物者,具是形者也;魂者,使是形者也。魂止則物存,魂游則物亡。游者,止之變也;亡者,存之變也。觀其聚散,則鬼神之情狀可知矣。記曰:鬼神之德,其盛矣乎!視之不見,聽之不聞,體物而不可遺。洋洋乎如在其上,如在其左右。此其狀也。易曰:與鬼神合其吉凶。又曰:鬼神害盈而福謙。此其情也。

○建安丘氏曰:天文,謂氣之所成,日月星辰之類。以其在上,仰觀則見。地理,謂形之所成,高下流峙之類。以其在下,俯察則知。察者,觀之詳。此曰觀而彼曰察者,天文屬陽,陽,明也。明者易見,故可觀。地理屬陰,陰,幽也。幽者難知,故當察。故所以然也。人於仰觀俯察之中,而求天地所以然之故,則幽明之理可識矣。夫有死必有生,有生必有死,晝夜之常耳。人能推原其始於未生之前,而反觀其終於已死之後,則始何為而生,終何為而死,而死生之理可得而見矣。說,謂原其理也。

○雲峯胡氏曰:上文言易具陰陽之理,此言聖人用易以竆陰陽之理。易不曰陽隂而曰陰陽,此所謂幽明死生,鬼神即陰陽之謂也。即天地而知幽明之故,即始終而知死生之說,即散聚而知鬼神之情狀,皆聖人竆理之事。

與天地相似,故不違;知周乎萬物而道濟天下,故不過;旁行而不流,樂天知命,故不憂;安土敦乎仁,故能愛。【知,音智。知命之知,如字。樂,音洛】。

○程子曰:樂天知命,通上下之言也。聖人樂天,則不須言知命。知命者,知有命而信之者爾。不知命,无以為君子是已。命者,所以輔義,一循於義,則何庸斷之以命哉?若夫聖人之知天命,則異如此。

○仁者不憂,樂天者也。

○仁者在己,何憂之有?凡不在已,逐物在外,皆憂也。樂天知命,故不憂,此之謂也。若顔子簞瓢,在他人則憂,而顔子獨樂者,仁而已。

《本義》:此聖人盡性之事也。天地之道,知仁而已。知周萬物者,天也;道濟天下者,地也。知且仁,則知而不過矣。旁行者,行權之知也;不流者,守正之仁也。旣樂天理,而又知天命,故能无憂,而其知益深;隨處皆安,而无一息之不仁,故能不忘其濟物之心,而仁益篤。蓋仁者愛之理,愛者仁之用,故其相為表裏如此。

○朱子曰:上文言易之道與天地準,此言聖人之道與天地相似也。

○與天地相似,故不違。下數句是說與天地相似之事。上文易與天地準,下數句是說易與天地凖之事。

○與天地相似,是說聖人。第一句泛說知周乎萬物至道濟天下,是細密底工夫。知便直要周乎萬物,无一物之遺;道直要盡濟天下。

○知周乎萬物,便只是知幽明、死生、鬼神之理。

○問:程子知周乎萬物而道濟天下,故不過釋之曰:義之所包,知也。文意如何?曰:程子說易字,皆謂易之書而言,故其說如此,似覺未安。蓋易與天地準,故能彌綸天地之道。此固指書而言,自仰觀俯察以下,須是有人始得。蓋聖人因易之書而竆理盡性之事也。

○問:《本義》云:知周萬物者,天也;道濟天下者,地也。是如何?曰:此與後段仁者見謂之仁,知者見謂之知又自不同。此以清濁言,彼以動靜言。知是先知得較虚,故屬之天。道濟天下,則普濟萬物,實惠及民,故屬之地。又言:旁行而不流,樂天知命,故不憂。此兩句本皆是知之事,蓋不流便是貞也。不流是本,旁行是應變處。无本則不能應變,能應變而无其本,則流而入變詐矣。細分之,則旁行是知,不流屬仁,其實皆是知之事。對下文安土敦乎仁,故能愛一句,專說仁也。

○知周萬物是體,旁行是可與權,乃推行處。樂天知命是自處。三節各說一理。

○旁行而不流,此小變而不失其大常,然前後却有故字,又相對。此一句突然,易中自時有恁地處,煩難曉。

○問安土敦乎仁,故能愛。曰:此是與上文樂天知命對說。樂天知命是知崇,安土敦仁是禮卑。安是隨所居而安,在在處處皆安。若自家不安,何以能愛?敦只是篤厚,去盡已私,純是天理,更无夾雜,充足盈滿,方有個敦厚之意。只是仁而又仁,敦厚於仁,故能愛。惟安土敦仁,則其要自廣。又曰:樂天知命主知言,是崇德事;安土敦仁主禮言,是廣業事。又曰:敦是仁體,能愛是及物處。

○安土者,隨寓而安也。敦乎仁者,不失其天地生物之心也。安土而敦乎仁,則无適而非仁矣,所以能愛也。仁者,樂山之意於此可見。又曰:安土者,隨所寓而安。若自擇安處,便只知有已,不知有物也。此厚於仁者之事,故能愛也。又曰:安土敦乎仁,故能愛,聖人說仁是恁地說,此語說仁最密。

○龜山楊氏曰:天地之功大矣,凖之者易也,似之者聖人也。易本无體,其準恁天地,則如平準之準,均一而无間。聖涉有為,其似於天地,則如形似之似,惟順適乎自然。

○天地與聖人无二道也,列而為三,則相似而已。惟相似,故先後天而不違也。

雙湖胡氏曰:與天地相似,故不違。此統論聖人之體段。知周萬物,道濟天下,故不過。此指知仁與天地相似之實處。不過,對不違而言。惟其相似,則配合无間,所以不違。惟其周萬物,濟天下,則廣大无外,所以不過。旁行而不流,樂天知命,故不憂。即周萬物之知而似乎天也。安土敦乎仁,故能愛。即道濟天下之仁而似乎地也。不憂,對能愛而言。惟知與天相似,則極其高明矣。隨其所行,泛應曲當,此動而樂天之事也,何憂之有?惟仁與地相似,則極其博厚矣。隨其所處,厚重不遷,此靜而安土之事也,何所不愛之有?此聖人仁知盡性之學,而上下與天地同流者蓋如此。

○雲峯胡氏曰:上文言易與天地準,此言聖人與天地相似,似即準也。聖人知似天,仁似地。有周物之知,而實諸濟物之仁,則其知不過。有行權之知,而本諸守正之仁,則其知不流。至於樂天知命,而知之迹已泯;安土敦仁,而仁之心益著。此其知仁所以與天地相似,而不違盡性之事也。

範圍天地之化而不過,曲成萬物而不遺,通乎晝夜之道而知,故神无方而易无體。

○程子曰:範圍天地之化而不過者,模範出一天地爾,非在外也。如此曲成萬物,豈有遺哉?

○範圍天地之化,天本廓然无竆,但人以目力所及,見其寒暑之序,日月之行,立此規模,以窺測他天地之化。不是天地之化,其體有如城郭之類,都盛其氣。假使言日升降於三萬里,不可道三萬里外更无物;又如言天地升降於八萬里中,不可道八萬里外天地盡。學者要體天地之化,如此言之,甚與天地不相似,其卒必有窒礙。

○通乎晝夜之道,而知晝夜死生之道也。

○晝夜死生之道,知生之道,則知死之道;盡事人之道,則盡事鬼之道。死生人鬼,一而二,二而一者也。

○冬寒夏暑,陰陽也。所以運動變化者,神也。神无方,故易无體】。《本義》此聖人至命之事也。範,如鑄金之有模範。圍,匡郭也。天地之化无竆,而聖人為之範圍,不使過於中道,所謂裁成者也。通,猶兼也。晝夜,即幽明生死鬼神之謂。如此然後可見至神之妙,无有方所;易之變化,无有形體也。

○朱子曰:天地之化,滔滔无竆,如一爐金汁,鎔化不息。聖人則為之鑄瀉成器,使入模範匡郭,不使過於中道也。曲成萬物而不遺,此又就事物之分量形質,隨其大小、闊狹、長短、方圓,无不各成就此物之理,无有遺闕。範圍天地,是極其大而言;曲成萬物,是極其小而言。範圍如大德敦化,曲成如小德川流。又曰:範圍天地之化,範是鑄金作範,圍是圍裹。如天地之化,都没個遮欄,聖人便將天地之道,一如用範來範成個物包裹了。試舉一端,如一歲分四時節候之類,以此做個塗轍,更无過差,此特其一耳。

○問:範圍天地之化而不過,如天之生物,至秋而成,聖人則為之歛藏;人之生也,欲動情勝,聖人則為之敎化防範。此皆是範圍而使之不過之事否?曰:範圍之事闊大,此亦其一事也。今且就身上看,如何?或曰:如視聽言動,皆當存養,使不過差,此便是否?曰:事事物物,无非天地之化,皆當有以範圍之。就喜怒哀樂而言,喜其所當喜,怒其所當怒,哀其所當哀,樂其所當樂,皆範圍也。又曰:能範圍之而不過,曲成之而不遺,方始見得這神无方,易无體。若範圍有不盡,曲成有所遺,神便有方,易便有體矣。

○通乎晝夜之道而知,旣曰通,又曰知,似不可曉。通是兼通乎晝夜之道,若通晝不通夜,通生不通死,便是不知,便是神有方,易有體了。又曰:兼通乎晝夜之道,是知其所以然。

○神无方而易无體,神便是在陰底又忽然在陽,在陽底又怱然在陰;易便是或為陽或為陰,如為春又為夏,為秋又為冬,交錯代換,而不可以形體拘也。又曰:无體與那其體則謂之易不同,各自是一個道理。其體則謂之易,這只說個隂陽、動靜、闔闢、剛柔、消長,不著這七八個字說不了。若喚做易,只是一字便了。又曰:此體是個骨子。

○竆理是知字上說,盡性是仁字上說,言能造其極也。至於範圍天地是至命,言與造化一般。

○南軒張氏曰:天地之化,陰陽之氣也;萬物,陰陽之形也;晝夜,陰陽之理也。此三者不外乎陰陽,唯易則能陰能陽,故无體;神則陰陽不測,故无方。聖人盡神易之道,故於天地之化能範圍之,萬物能曲成之,晝夜之道能通之。

○節齋蔡氏曰:天地之化,雨暘寒燠之類。常雨常暘,化之過也,聖人則能範圍之,而使之不過。一動一植,不得其遂,則為有遺矣,聖人則能委曲成就,而使之不遺。

○誠齋楊氏曰:大哉!天地之運,日往月來而為夜,月往日來而為晝,孰測其所以然哉?聖人乃能通而知之者,蓋往者屈也,來者信也。晝夜者,一日之屈信也;寒暑者,一歲之屈信也;死生者,一世之屈信也;古今者,萬世之屈信也。聖人何以通而知之?用易而已。

○龜山楊氏曰:神者,妙萬物而為言;易者,生生之謂。天高地下,必有方矣,神則无方;天圓地方,必有體矣,易則无體。无在而无乎不在,无為而无所不為也。

○雲峯胡氏曰:上文言彌綸天地之道,此曰範圍曲成。範圍如大德敦化,即所謂彌也;曲成如小德川流,即所謂綸也。上文言聖人之知不過此,則聖人能使天地之化皆不過;上文知幽明、知死生、知鬼神、知命,此則通晝夜之道而知。是豈聞見之知云乎哉?前所謂知者,知有其故,知有其說,知有其情狀也;此所知者,則神无方所,易无形體矣。嗚呼,深哉!

右第四章

《本義》:此章言易道之大,聖人用之如此。

系辭上傳•第五章

一陰一陽之謂道。

○程子曰:一陰一陽之謂道,此理固深,說則无可說。所以陰陽者道,旣曰氣,則便有二,言開闔便是感;旣二,則便有感。所以開闔者道,開闔便是陰陽。老氏言虚而生氣,非也。陰陽開闔,本无先後,不可道今日有陰,明日有陽。如人言形影,蓋形影一時,不可言今日有形,明日有影。有便齊有。

○離了陰陽便无道,所以陰陽者是道也。陰陽,氣也。氣是形而下者,道是形而上者,形而上者則是密也。

○一陰一陽之謂道,道非陰陽也,所以一陰一陽者道也。如一闔一闢謂之變。

《本義》:陰陽迭運者氣也,其理則所謂道。

○朱子曰:一陰一陽之謂道,陰陽何以謂之道?當離合看。

○一陰一陽之謂道,則陰陽是氣不是道,所以為陰陽者乃道也。若只言陰陽之謂道,則陰陽是道。今曰一陰一陽,則是所以循環者乃道也。一闔一闢謂之變亦然。又曰:理則一,而其形者則謂之器,其不形者則謂之道。然而道非器不形,器非道不立。蓋隂陽亦器也,而所以陰陽者道也。是以一陰一陽往來不息,而聖人指是以明道之全體也。此一隂一陽之謂道之說也。

○問:一陰一陽之謂道,便是太極否?曰:陰陽只是陰陽,道便是太極。程子說:所以一陰一陽者道也。

○問一陰一陽之謂道。曰:以一日言之,則畫陽而夜陰;以一月言之,則望前為陽,望後為陰;以一歲言之,則春夏為陽,秋冬為陰。從古至今,恁地衮將去,只是這個陰陽。是孰使之然哉?乃道也。從此句下文分兩脚:此氣之動,為人為物,渾是一個道理。故人未生以前,此理本善,所以謂繼之者善,此則屬陽;氣質既定,為人為物,所以謂成之者性,此則屬陰。又曰:一陰一陽,此是天地之理。如大哉乾元,萬物資始,乃繼之者善也;乾道變化,各正性命,此成之者性也。這一段是說天地生成萬物之意,不是說人性上事。

繼之者善也,成之者性也。

○程子曰:止於至善,不明乎善。此言善者義理之精微,无可得名,且以至善目之。繼之者善,此言善却言得輕,但謂繼斯道者莫非善也,不可謂之惡。

○生生之謂易,是天之所以為道也。天只是以生為道,繼此生理者即是善也。善便有一個元底意思,元者善之長,萬物皆有春意,便是繼之者善也。成之者性也,成却待萬物自成其性須得。

《本義》:道具於陰而行乎陽。繼,言其發也。善,謂化育之功,陽之事也。成,言其具也。性,謂物之所受,言物生則有性,而各具是道也,陰之事也。周子、程子之書言之備矣。

《或問》:繼之者善,繼則是此理之流行,未賦與在萬物。

○朱子曰:如兩個輪,只管轉,流動不已,萬化皆從此出來。某嘗喻之,如兩片磨,中間一個磨心,只管推轉不已,穀米四散撒出來,所以為繼之者善。

○程子言動靜无端,陰陽无始,蓋此亦且從那動處說起。若論䢷動以前又有靜,静以前又有動,如云一陰一陽之謂道,繼之者善也,這繼字便是動之頭。若只一闔一闢而无繼,便是合殺了。問:繼是動静之間否?曰:是靜之終,動之始也。

○化有流行,未有定質者為陽,此繼之者善。附著成形,不可變易者為陰,此成之者性。大凡已成形後,即漸衰息,以至於盡,所以屬陰。又曰:繼是椄續不息之意,成是凝成有主之意。繼之者善也,元亨是氣之方行而未著於物也,是上一截事;成之者性也,利貞是氣之結成一物也,是下一截事。又曰:繼之者氣之方出而未有所成之謂也,善則理之方行而未有所立之名也,陽之屬也;成則物之已成,性則理之已立者也,陰之屬也。問:妙合之始便是繼,乾道成男,坤道成女,便是成。曰:動而生陽之時,便有繼底意;至靜而成陰,方是成。又曰:繼之者善,便是公共底;成之者性,便是自家得底。又曰:繼之者善,如水之流行;成之者性,如水之止而成。潭

○問:繼之成之,是道是器?曰:繼之成之是器,善與性是道。又問:孟子只言性善,易却云:一陰一陽之謂道。繼之者善也,成之者性也。如此,則性與善却是二事?曰:一陰一陽是總名道。繼之者善,是二氣五行之事;成之者性,是氣化以後事。

○問:性固是理,然性之得名,是就人生禀得言之否?曰:繼之者善也,成之者性也。這個理,在天地間時只是善,无有不善者;生物得來,方始名曰性。只是這個理,在天則曰命,在人則曰性。

○問:孔子已說繼善成性,如何人尚未知性,到得孟子方說出?曰:孔子說得細膩,孟子說得疎略。蓋不曾推原源頭,不曾說上面一截,只是說成之者性也。

○節初齊氏曰:道,太極也,隂陽所乘之機也。動而生陽,靜而生陰。今不先言陽而先言陰,將就所繼而言也。

○朱子曰:繼者,靜之後而動之端也。若靜極之後,不繼之以動,造化便從此合殺了,豈道也哉!一陰一陽,此生生之機,所謂道也。

○龜山楊氏曰:繼之者善,无間也;成之者性,无虧也。

○節齋蔡氏曰:繼善,陽也;成性,陰也。此以天命之序而言陰陽也。仁者,陰也;知者,陽也。此以物受之性而言陰陽也。然陽之所以為陽者,皆動而无體也;陰之所以為陰者,皆靜而有體也。

○建安丘氏曰:一陰一陽之謂道,是就造化流行上說;成之者性,是就人心稟受上說;繼之者善,是就天所賦、人所受中間過接上說。如書帝降之衷,中庸天命之性,所謂降,所謂命,即繼之之義也。

仁者見之謂之仁,知者見之謂之知,百姓日用而不知,故君子之道鮮矣。【知,音智。不知之知,如字。鮮,息淺反】。

○程子曰:一陰一陽之謂道,自然之道也。繼之者善也,出道則有用。元者善之長也,成之者却只是性,各正性命者也。故曰:仁者見之謂之仁,知者見之謂之知,百姓日用而不知,故君子之道鮮矣。如此則亦无始,亦无終,亦无因甚有,亦无因甚无,亦无有處有,亦无无處无。

○這個義理,仁者又看做仁了也,知者又看做知了也,百姓日用而不知,此所以君子之道鮮矣。此個義理,亦不少,亦不剩,只是人看他不見也。

《本義》仁陽知陰,各得是道之一隅,故隨其所見而目為全體也。日用不知,則莫不飲食,鮮能知味者,又其每下者也,然亦莫不有是道焉。或曰:上章以知屬乎天,仁屬乎地,與此不同,何也?曰:彼以清濁言,此以動靜言。

○朱子曰:此章自易與天地凖以下,只是言個陰陽。至仁者見之謂之仁,知者見之謂之知,謂各隨人氣禀偏處見。仁亦屬陽,知亦屬陰,此又分著陰陽。如繼之者善,成之者性,便是於造化流行處分陰陽,此是指人氣稟有偏處分屬隂陽耳。

○萬物各具是性,但氣禀不同,各以其性之所近者窺之。故仁者只見得他發生流動處,便以為仁;知者只見得他貞靜處,便以為知。下此一等,百姓日用之間,習矣而不察,所以君子之道鮮矣。

○節初齊氏曰:仁者見之於已動之後,而識其動而及物之機,故曰仁;知者見之於未動之先,而識其復而幹事之體,故曰知。百姓則又行不著,習不察,而全未有見者也。百姓固未見道,仁者知者亦未見道之全,故曰君子之道鮮矣。君子何道也?一陰一陽之道也。上文所謂天地之道也,故必有知幽明之故,知死生之說,知鬼神之情狀,與天地相似之聖人,而後可以成位乎其中矣。不然,仁者知者之知,其視百姓之日用而不知,亦何以大相遠哉?

○建安丘氏曰:此言性成之後,人稟陽之動者為仁,禀陰之靜者為知,唯其所稟之各異,是以所見之各偏。仁者見仁而不見知,故謂其道止於仁;知者見知而不見仁,故謂其道止於知。至於百姓日用飲食,囿於斯道之中,而不知有斯道焉,此君子之道所以鮮也。

○雲峯胡氏曰:首三句正是夫子言性與天道處。陰陽非道也,一陰又一陽,所以循環而不已者道也。繼者靜之終,動之始,最可見一陰又一陽之妙。

《本義》曰:繼言其發,成言其具。蓋在造化者方發而賦於物,其理无有不善;在人物者各具是理以有生,則謂之性。其發者是天命之性,其具者天命已不能不麗於氣質矣。仁者知者百姓,指氣質而言也。上章說聖人之知仁,知與仁合而為一;此說仁者知者,仁與知者分而為二。道无陰陽,本自无滯。仁者之見滯於陽,知者之見滯於陰,百姓則又日由乎陰陽之道而不知,故君子之道鮮。道无二道,君子之道即能深會乎陰陽之道者也。

顯諸仁,藏諸用,鼓萬物而不與聖人同憂,盛德大業至矣哉!

○程子曰:顯諸仁,止陰陽不測之謂神。

○運行之跡,生育之功,顯諸仁也。神妙无方,變化无迹,藏諸用也。天地不與聖人同憂,天地不宰,聖人有心也。天地无心而成化,聖人有心而无為。天地、聖人之盛德大業,可謂至矣。富有,溥博也。日新,无竆也。生生相續,變易而不竆也。乾始物而有象,坤成物而體備,法象著矣。推數可以知來物,通變不竆,事之理也。天下之有不離乎陰陽,唯神也莫知其郷,不測其為剛柔動靜也。

○天地之大德曰生,其生可見也。所以生之者,用也,故曰顯諸仁,藏諸用。

○鼓萬物而不與聖人同憂,聖人,人也,故不得无憂。天則不為堯存,不為桀亡者也。

○天地鼔萬物如此,聖人循天理而欲萬物同之,所以有憂患。

○天地以无心,故不憂。聖人致有為之事,故憂。

○聖人有為之功,天地不宰之功。

○此天地與人異處,聖人有不能為天之所為處。

○鼓動萬物,聖人之神知則不可名。

《本義》:顯,自内而外也;仁,謂造化之功,德之發也。藏,自外而内也;用,謂機緘之妙,業之本也。

○程子曰:天地无心而成化,聖人有心而无為。

○朱子曰:顯諸仁,是元亨誠之通;藏諸用,是利貞誠之復。又曰:顯諸仁,是用底跡;藏諸用,是仁底心。顯諸仁,是流行發見處;藏諸用,是流行發見底物。顯諸仁,千頭萬緒;藏諸用,只是一個物事,作顯諸仁底骨子。顯諸仁,是繼之者善也;藏諸用,是成之者性也。天下萬物萬事,其粲然發見處,皆是顯然者。然一事自是一事,一物自成一物,便是用藏在這裏。如元亨利貞,元亨是流行處,利貞是流行底骨子。流行個甚麽?只是流行這貞而已。此顯諸仁、藏諸用之謂也。又曰:顯諸仁似恕,藏諸用似忠,顯諸仁似貫,藏諸用似一。顯諸仁,如惻隱,藏諸用似仁也;惻隱、羞惡、辭遜、是非,顯諸仁也;仁義禮智,藏諸用也,只是這一個。惻隱隨事發見,及至成每事時,一事各成一仁,此便是藏諸用。其發用時,在這道理中發去,及至成這事時,又只是這個道理,此便是業。業是事之已成處。鼓萬物而不與聖人同憂,此正是顯諸仁、藏諸用底時節。盛德大業,便是顯諸仁、藏諸用成就處。又曰:顯諸仁,似隱而費;藏諸用,似費而隱。又曰:顯諸仁易說,藏諸用極微難說。這用字如横渠說一故神,神字、用字一様。顯諸仁如春生夏長,發生彰露可見者;藏諸用是所以生長者,藏在裏面而不可見。又這個有作先後說處,如元亨利貞之類;有作表裏說處,便是這裏。

○顯諸仁,德之所以盛;藏諸用,業之所以成。譬如一樹,一根生許多枝葉花實,此是顯諸仁處;及至結實,一枝成一個種子,此是藏諸用處。生生不已,所謂日新也;萬物无不具此理,所謂富有也。又曰:如此一穗禾,其始只用一個母子,少間成穀,一個各自成得一個,將去種植,一個又自成一穗,又開枝開葉去,所以下文謂富有之謂大業。

○天地造化是自然,聖人雖生知安行,然畢竟是有心去做,所以說不與聖人同憂。明道二語最好:天地无心而成化,聖人有心而无為。无心便是不憂,成化便是鼓萬物。天地鼓萬物,亦何嘗有心來?

○盛德大業至矣哉,是贊歎上面顯諸仁、藏諸用。又曰盛德大業至矣哉,只是說易之理,非指聖人而言。

○誠齋楊氏曰:聖人之與天地可同者,顯仁藏用之德業也;不可同者,天地无心,聖人有心也。聖人仁萬物而獨任其憂,天地鼔萬物而不與聖人同其憂。蓋聖人有心則有憂,天地无心則无憂也。

《或問》:勉齋黄氏曰:《本義》云:顯自内而外,藏自外而内。竊疑造化之功,固有自内而外機緘之妙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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