合訂删補大易集義粹言卷二十七
頭等侍衛納喇性德編
【坤下艮上】
伊川先生曰:剥序卦:賁者,飾也。致飾然後亨則盡矣,故受之以剥。夫物至于文飾,亨之極也。極則必反,故賁終則剥也。卦五隂而一陽,隂始自下生,漸長至于盛極,羣隂消剥于陽,故為剥也。以二體言之,山附于地,山高起地上,而反附著于地,頹剥之象也。《易傳》
東萊呂氏曰:賁者,飾也。致飾然後亨則盡矣,以致飾為亨,則其亨盡矣。譬如花開,方其未開之時,固有无窮之意,及其一開之後,則殘謝而已,豈復有餘藴哉?《易說》
剝,不利有攸往。
伊川先生曰:剥者,羣隂長盛,消剥于【一作一】。陽之時,衆小人剥喪於【一无於字】。君子,故君子不利有所往,唯當巽言晦迹,隨時消息,以免小人之害也。《易傳》
白雲郭氏曰:剥有二道,有民剥君,小人剥君子。民之剥君,不過厚百姓以自薄,為安宅順止之道。小人剥君子,則毋與爭利,藏器待時而已。潛龍勿用,内文明而外柔順,艱正晦其明,儉德辟難,遯之時義,皆君子遇剥之義也。剥之卦辭,獨言不利有攸往者,遇剥无它說焉,懼君子以道自任,與小人校也。《易說》
新安朱氏曰:剥,落也。五隂在下而方生,一陽在上而將盡,隂盛而陽消落,九月之卦也。隂盛陽衰,小人壯而君子病。又内坤而外艮,有順時而止之象,故占得之者,不可以有所往也。《本義》
彖曰:剝,剝也,柔變剛也。不利有攸往,小人長也。順而止之,觀象也。君子尚消息盈虛,天行也。
伊川先生曰:剥,剥也,謂剥落也。柔變剛也,柔長而剛剥也。夏至一隂生而漸長,一隂長則一陽消。至于【一无于字】。建戍則極而成剥,是隂柔變剛陽也。隂,小人之道,方長盛而剥消。于【一作剛】。陽,故君子不利有所往也。君子當剥之時,知不可有所往,順時而止,乃能觀剥之象也。卦有順止之象,乃處剥之道,君子當觀而體之。君子尚消息盈虚,天行也。君子存心消息盈虚之理,而能順之,乃合乎天行也。理有消衰,有息長,有盈滿,有虚損,順之則吉,逆之則凶。君子隨時敦尚,所以事天也。【並《易傳》】
横渠先生曰:處剥之時,順止以觀天理之消息盈虚。《易說》
龜山楊氏曰:剥,剥也,隂剥陽也。五隂上行,小人之長極矣。有爵賞以導其前,刑威以驅其後,中才而下,孰不變而從之乎?雖有剛明之資,蓋將遜言屈身以避害,亦理勢然也。夫剛柔之往來,相為屈伸,天行也。柔能變剛,惟剥之時為然,非特相為屈伸而已。君子於是時,順而止之可也,往斯害矣。夫坤順而艮止,剥之成象也。觀剥之象,則知所以治剥矣。東漢之君子,不知出此,引姦凶而授之柄,卒至俱傷兩敗,而國隨以亡,蓋有以取之也。夫寒暑之變,天且不能暴為之,況於人乎?然君子之尚消息盈虚,无時而不然,獨於剥言者,蓋當是時,存亡之機,間不容息,與它卦異故也。《易說》
○或問:臺諫官如何作?曰:剥之彖曰:不利有攸往,小人長也。順而止之,觀象也。君子尚消息盈虚,天行也。夫君子之於小人,方其進也,不可以驟去,觀剥之象,斯可見矣。剥,坤下而艮上。坤,順也;艮,止也。此天理之不可易者也。順而止之,其漸而非暴之謂乎?隂陽之氣,消息盈虚,必以其漸,君子所尚,蓋在於此。【荆州語録】,
白雲郭氏曰:伊川曰:山附于地,圯剥之象。雍曰:剥,落也。剛過久而柔落之,卦之所以為剥也。自初至五,剥五剛而為柔,剥之極也。一陽順于下而止于上,僅足以避害而已,故不利有攸往。然衆柔剥剛,其害為難避,君子觀順止之象,而行順止之道,故能處剥之時也。消息盈虚,天道之運,君子所尚之道也。當陽消隂息,進盛而剥,是為天道自然之運,君子何尤焉?不過於觀象順止,俟時而已。《易說》
漢上朱氏曰:剥本乾隂侵陽,進而剥之,柔剥乎剛,下剥其上,回邪剥正道,小人剥君子,剛為柔變,故曰剥,剥也,柔變剛也。此以五隂剥陽言剥也。剥而不已,一陽僅存,小人既長,君子道消,往亦无與,何所之哉?當巽言屈身避害而已,故曰不利有攸往,小人長也。此以上九言剥也。聖人患君子不往,人道將絶,故又發其義曰順而止之,坤順艮止也。止小人之道,當順其理而止之,乃可以止。蓋以象觀之,剥極當止之時,五變隂陽,有可反之理,剥反晉,晉反大有,而乾體復矣。天道之行,消於巽,息於兌,盈於乾,虚於坤,消極則息,盈久則虚,君子尚之,與時偕行,能柔能剛,任理而已矣。漢唐之季,小人道長,諸賢不能順而止之,悉力以抗小人,是以无成功。王弼謂強亢激拂,觸忤以隕身,身既傾焉,功又不就,非君子之所尚也,故曰順而止之,觀象也。君子尚消息盈虚,天行也。此以艮、坤二體,剥、復升降,明處剥之道也。在卦氣為九月,故太玄準之以割。鄭康成以萬物零落謂之剥者,論卦氣也。彖言象者三:剥也,鼎也,小過也。剥、小過,卦變之象也。卦變自辟卦言之,坤變復,六變而成乾;乾變姤,六變而成坤。自反對言之,復、姤變十二卦,遯、否、臨、泰變四十八卦,自下而變也,觀剥之象則知之矣。自相生言之,復、姤五變成十卦,臨、遯五復五變成二十四卦,泰、否三復三變成十八卦,上下相變也,觀小過之象則知之矣。鼎,互體之象也。卦以隂陽、虚實、剛柔、奇耦交錯互變於六爻之中,而象其物宜,觀鼎之象則知之矣。觀是三者,易之象舉積此矣。《易傳》
○又剥之彖曰:柔變剛也。純乾之卦而柔變之,一變為姤,二變為遯,三變為否,四變為觀,五變為剥,此變卦見于易者也。隂陽升降,變而為六十四。《叢說》
新安朱氏曰:剥,剥也。以卦體釋卦名義,言柔進于陽,變剛為柔也。不利有攸往,以卦體、卦德釋卦辭。《本義》
○問:龜山云:消息盈虚,天且不能暴為之去,小人亦不可驟,如何?曰:只看時如何,不可執天亦有迅雷風烈之時。《語録》
象曰:山附于地,剝。上以厚下安宅。
伊川先生曰:艮重於坤,山附於地也。山高起於地,而反附著於地,圯剥之象也。上謂人君與居人上者,觀剥之象,而厚固其下,以安其居也。下者上之本,未有基本固而能剥者也。故上【一作山】之。剥必自下,下剥則上危矣。為人上者,知理之如是,則安養人民,以厚其本,乃所以安其居也。書曰:民惟邦本,本固邦寧。《易傳》
藍田呂氏曰:剥,浸以衰而將落也。山崩則附于地,高者雖下,而其基固矣,君子有取焉。厚下安宅,皆所以固基也。
廣平游氏曰:山附於地,則山頹之象。山至於頹,則以下不厚而上危故也。《易說》
龜山楊氏曰:小人之剥,必自下始,浸而至乎上。君子知所以厚下,則无所措其剥矣,乃可以安宅也。《易說》
白雲郭氏曰:以剛柔言之,則天道盈虚消息,所以有剥。自卦才言之,則順而止之,為處剥之道。由象言之,則山附於地者,剥也。厚下安宅者,處剥之道也。彖、象之義,不一而足。象言上者,非獨君后也,凡居上者皆當然也。語曰:百姓足,君孰與不足?是亦厚下之道,厚下所以安宅也。夫知幾君子,未必至於剥之時也。不幸而至是,不過厚下俟時而已。《易說》
漢上朱氏曰:山剥而附於地,則其下厚矣。為人上者觀此,故裕民崇本,務厚其下,是乃安宅不傾之道。書曰:民惟邦本,本固邦寧。《易傳》
新安朱氏曰:僴問:上以厚下安宅者,安於禮義而不遷否?曰:非也。厚下者乃所以安宅,如山附於地,地厚所以山安其居而不摇。人君厚下以得民,則其位亦安而不搖,猶所謂本固邦寧也。《語録》
初六:剝牀以足,蔑貞,凶。
象曰:剝牀以足,以滅下也。
伊川先生曰:隂之剥陽,自下而上,以牀為象者,取身之所處也。自下而剥,漸至于身也。剥牀以足,剥牀之足也。剥始自下,故為剥足。隂自下進,漸消蔑於【一无於字】。貞正,凶之道也。蔑,无也,謂消亡於正道也。【一作消亡正道也,一作消亡於正也】。隂剥陽,柔變剛,是邪侵正,小人消君子,其凶可知。取牀足為象者,以隂侵没陽於下也。滅,没也,侵滅正道,自下而上也。【並《易傳》】
龜山楊氏曰:剥自下而上,惟厚下為可以安宅,安民所以厚下也。牀,人所安也。足,牀所恃以為安者也。剥牀以足,則蔑厚下之道也,故凶。小人剥民以自厚,得志則害加乎人,天下之凶也。及夫進而位乎上,則下已不厚矣,亦非所以自安也。故其卒至於剥廬而无所容,其凶豈不已甚乎!小人如此,亦足以戒矣。《易說》
白雲郭氏曰:剥自下興也,故初言剥牀以足。剥以厚下而安牀,雖僅可安身,亦非厚下之道,況剥其足者乎?既失厚下之道,則下已滅矣。然剥之初而未甚也,所以蔑貞則凶。言貞固不滅,則无凶矣。詩曰:載寢之牀。故處牀為求安之道。剥言牀,亦見道之无乎不在也。《易說》
漢上朱氏曰:劉牧讀剥牀以足,蔑。案:六四曰剥牀以膚,則剥牀以足當為句絶。坤變乾也,坤,西南方也。初動成巽,巽為木,設木于西南之奥,乾人藉之,牀之象也。剥以其足寢其上者,危矣。初有伏震,震為足,隂之剥陽,必自下始,蔑无之也。无君子之正,則凶矣。象曰:滅者,滅盡也。无君子之正者,以滅盡之也。小人之害正如此。《易傳》
新安朱氏曰:剥自下起,滅正則凶,故其占如此。蔑,滅也。《本義》
六二:剝牀以辨,蔑貞,凶。
象曰:剝牀以辨,未有與也。
伊川先生曰:辨,分隔上下者,牀之幹也。隂漸進而上剥,至於辨,愈蔑於正也,凶益甚矣。隂之侵剥於【一作剛】,陽得以益盛,至於剥辨者,以陽未有應與故也。小人侵剥君子,若君子有與,則可以勝小人,不能為害矣。惟其无與,所以被蔑而凶。當消剥之時,而无徒與,豈能自存也?言未有與,剥之未盛,有與猶可勝也,示人之意深矣。【並《易傳》】
横渠先生曰:三雖隂類,然志應在上。二不能進剥陽爻,徒用口舌間說,力未能勝,故象曰未有與也。然志在滅陽,故亦云蔑貞凶。《易說》
龜山楊氏曰:辨,牀之幹,蓋上下之辨也。剥止乎辨,則剥未及上矣,以其无應而未有與也。然處羣隂之中,其能終无與乎?故曰未而已,則蔑正之凶,理必至也。《易說》
白雲郭氏曰:伊川曰:辨牀之幹,所以分上下也。輔嗣謂足之上,孔氏謂牀身之下、足之上,分辨之處,義皆一也。剥牀以辨,則其剥進矣。未有與者,遠陽而无應,无以止之也。或近陽而有應,有以止之,安有蔑貞之凶哉!天下之患,未有不自小至大,自微至著,苟不能辨之于早,未有不至于凶者。剥之初、二,有凶之漸,而非凶也。三以應而无咎,四則凶矣。《易說》
漢上朱氏曰:鄭康成曰:足上稱辨,近膝之下,屈則相近,伸則相遠,故謂之辨。辨,分也。崔璟曰:辨當在笫足之間,牀䏶也。巽為木為股,艮為指,在初為趾,二在股趾之間,近膝之下,股之象。䏶即股也,隂浸長,次及於二,猶剥牀至於股也。九二无應,未有與之者,是以小人无所忌憚,二當内不失正以自守,斯可矣。若迫窮禍患,蔑所守之正,則凶。蔑,无之也。曰:蔑貞凶,戒六二也。剥之方長,君子而有與,猶可勝也。剥而自守其正,小人雖勝,猶未凶也。《易傳》
新安朱氏曰:辨,牀幹也,進而上矣。未有與,言未大盛。《本義》
○問:剥之初與二,蔑貞凶,是以隂滅陽,以小人滅君子之正道,凶之象也。不知只是陽與君子當之則凶,為復隂與小人亦自有凶。先生曰:自古小人滅害君子,終必自凶,但此爻象只是說陽與君子之凶也。《語録》
六三:剝之无咎。
象曰:剝之无咎,失上下也。
伊川先生曰:衆隂剥陽之時,而三獨居剛應剛,與上下之隂異矣。志從於正,在剥之時,為无咎者也。三之為可謂善矣,不言吉,何也?曰:方羣隂剥陽,衆小人害君子,三雖從正,其勢孤弱,所應在无位之地,於斯時也,難乎免矣,安得吉也?其義為无咎耳。言其无咎,所以勸也。三居剥而无咎者,其所處與上下諸隂不同,是與其同類相失,於處剥之道為无咎,如東漢之呂強是也。【並《易傳》】
横渠先生曰:獨應於陽,故反為衆隂所剥,然无所咎。《易說》
龜山楊氏曰:以隂居陽,不當位也,而其志剛矣。居不當位,而間乎衆隂之中,勢不足以有為也。隂方剥陽,而已獨應之,失上下矣。於義无咎,則吉凶不足言也。《易說》
白雲郭氏曰:剥之時,小人道長之極,羣衆剥君子,獨六三捨其羣類於上下而應乎陽,是捨小人而從君子也,所以在道為无咎。然則六三之失其類,乃所以為有得歟?《易說》
漢上,朱氏曰:上九以剛居一卦之外,六三在小人中,以柔應剛,獨有輔上救亂之志。易傳謂漢之呂強是也。然上九不當位,其勢微弱,不能相應而有為,失上也。衆隂並進,三獨為君子,初、二既剥,安能免於衆隂之所剥乎?失下也。上下皆失,三雖不免於剥,而義則无咎,非特立不懼者,能如是乎?《易傳》
○五峯胡氏曰:剥者,隂剥陽也。三居剛應剛,以隂從陽者也。昔東漢呂強處閹官之中,獨有愛君子、憂宗社之心,雖身被殺,猶有令名,故无咎也。【易外傳】,
新安朱氏曰:衆隂方剥陽,而已獨應之,去其黨而從正,无咎之道也。占者如是,則得无咎。上下謂四隂。《本義》
東萊呂氏曰:六三居羣隂剥陽之時,乃獨與上相應,則必與上下之羣隂相失也。然謂之无咎者,處小人之羣,必與小人相失,然後於君子之道无咎。得小人之心,必失君子之心,得君子之心,必失小人之心,无兩立之理。《易說》
六四:剝牀以膚,凶。
象曰:剝牀以膚,切近災也。
伊川先生曰:始剥于牀足,漸至于膚。膚,身之外也,將滅其身矣,其凶可知。隂長已盛,陽剥已甚,貞道已消,故更不言蔑貞,直言凶也。五為君位,剥已及四,在人則剥其膚矣。剥及其膚,身垂於亡矣,切近於災禍也。【並《易傳》】
横渠先生曰:迫近君位,猶自下剥牀至牀之膚將及於人也。不言蔑正,剥道成矣。一云:五於隂陽之際,義必上比,故以喻膚。《易說》
龜山楊氏曰:剥牀以足以辨,則剥其所安而已,未及膚也。六四履近尊位,則剥及膚矣。其災也,豈不切近乎?《易說》
白雲郭氏曰:牀剥而後及其身,及其身自膚始。六四上體居牀之上,則膚矣。初、二先剥其所安,而後有及身之漸,不能止之,則災及其身矣,故直云凶也。繫辭言剥,窮上反下,於此可見。《易說》
漢上朱氏曰:艮為膚,柔而近革,六四之象。巽為牀,剥,牀及膚切,近災也。五君位,剥陽至四而乾毁,其凶可知。象言災者,隂長剥陽,天也。剥道至此,三不能止,君子其如天何?《易傳》
新安朱氏曰:隂禍切身,故不復言蔑貞,而直言凶也。《本義》
六五:貫魚,以宮人寵,无不利。
象曰:以宮人寵,終无尤也。
伊川先生曰:剥及君位,剥之極也,其凶可知。故更不言剥,而别設義以開小人遷善之門。五,羣隂之主也。魚,隂物,故以為象。五能使羣隂順序,如貫魚然,反獲寵愛於在上之陽,如宫人,則无所不利也。宫人,宫中之人妻妾侍使也。以隂言,且取獲寵。【一作親】,愛之義。以一陽在上,衆隂有順從之道,故發此義。羣隂消【一无消字】。剥於【一无於字】。陽以至於極,六五若能長率羣隂,駢首順序,反獲寵愛於陽,則終无過尤也。於剥之將終,復發此義,聖人勸遷善之意,深切之至也。【並《易傳》】
横渠先生曰:六五為上九之膚,能下寵衆隂,則陽獲安而无不利矣。異於六三者,以其居尊制裁,為卦之主,故不云剥之也。終无尤怨者,以小人之心,不過圖寵利而已,不以宫人見蓄為恥也。隂陽之際,近必相比,六五能上附於陽,反制羣隂,不使進逼,方得處剥之善。下无剥之之憂,上得陽功之庇,故曰无不利。《易說》
藍田呂氏曰:剥之時,小人長而君子消。六五以柔中居尊位,其御小人,以柔而不以威者也。道以御之,小人不失其寵,雖曰道長,亦莫能害。君子者,御得其道也。
龜山楊氏曰:五,君位也。剥至於切近,災則極矣,不可以有加矣,故言人君處剥之道。夫魚,隂物也,貫之則其敘不可亂,羣隂順承之象也。先王之時,六宫各帥其屬,以時御敘于王所,九嬪掌之。御敘于王之燕寢,女御掌之。而嬪御之職,皆列于天官,太宰莅之,則燕好嬖暱之私,不得干其上矣,貫魚之象也。以是寵之,何尤之有?夫女子與小人之難養,一也。先王所以處之,无二道焉。使羣隂順承如魚然,以宫人寵之,則无不利矣,是亦順而止之之道也。若夫付之以心膂之寄,借之以威福之重,而遽絶之,則肘腋之變不可測,可不戒之哉!《易說》
白雲郭氏曰:六五柔得尊位,大中為剥之主,能御衆隂以承陽者也。魚,隂類也。六五未見其類,是以能聯而貫之,制於我也。雖制於我,而在剥无剛決之義,故以宫人寵之。孔子曰:惟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。然則女子小人為同類,御小人以宫人之道,斯其宜矣。方剥之時,小人進長六五,知不可決而寵之,所謂順剥之時,而為止剥之道者也。雖然,貫衆隂而寵之,疑非聖人之道,而曰无不利,終无尤者,蓋消息盈虚,天之所行,君子之所尚,雖聖人不能違時,特於其間既順以從時,而又有止之道以救時耳。非若一於順而寵之,不知濟時者也。安定先生曰:以宫人寵,但厚之田宅,不使竊天下之權,則无不利。然此謂根蔕之難去者。《易說》
漢上朱氏曰:巽為魚,為繩。艮為手,持繩下連衆隂,貫魚也。艮坤為宫,止于中也。乾為人,巽為進退,以宫人寵也。宫人,嬪婦女御之屬。古之進御於君者,望前先卑,望後先尊,尊卑迭為進退。五得尊位,其動也正,與上同德。下制衆隂,若貫魚然,咸順于上,以宫人寵之,使尊卑有序,厚恩錫予,不及以政。寵均則勢分,不及以政則无權,小大相持,乃可為也,故无不利。六居五,宜有尤,而以正制小人者,盡道終无尤也。五有伏兌為口,尤之也。不然,魚脫于淵,其能制乎?或曰:先儒以巽為魚,何也?曰:以重卦離知之。包犧氏結繩而為罔罟,以佃以漁,蓋取諸離。離中冇巽,巽復有離。巽為魚,以漁也。離為雉,以佃也。魚龍同氣,東方鱗蟲,龍為之長。震為龍,木之王氣。巽為魚,木之廢氣。故太玄以三八為木為鱗,兼震巽言之。《易傳》
新安朱氏曰:魚,隂物。宫人,隂之美,而受制於陽者也。五為衆隂之長,當率其類,受制於陽,故有此象。而占者如是,則无不利也。《本義》
東萊呂氏曰:六五居羣隂剥陽之首,義本當凶。然為有一陽在上,隂必從陽,故五率羣隂,順序從陽如貫魚,獲寵愛於陽如宫人。蓋五隂雖小人,上御得其道,則天下狙詐,咸作使。《易說》
上九:碩果不食,君子得輿,小人剝廬。
象曰:君子得輿,民所載也,小人剝廬,終不可用也。
明道先生曰:息訓為生者,蓋息則生矣。一事息則一事生,中无間斷。碩果不食,則便為復也。寒往則暑來,暑往則寒來,寒暑相推而歲成焉。【劉絢師訓】
伊川先生曰:諸陽消剥已盡,獨有上九一爻尚存,如碩大之果不見食,將見復生之理。上九亦【一作一,一作已】變則純隂矣。然陽无可盡之理,變於上則生於下,无間可容息也。聖人發明此理,以見陽與君子之道不可亡也。或曰:剥盡則為純坤,豈復有陽乎?曰:以卦配月,則坤當十月。以氣消息言,則陽剥【一有盡字】為坤。陽【一有復字】來為復。【一有然字】陽未嘗盡也。剥盡於上,則復生於下矣。故十月謂之陽月,恐疑其无陽也。隂亦然,聖人不言耳。隂道盛極之時,其亂可知。亂極則自當思治,故衆心願載於君子,君子得輿也。詩匪風下泉,所以居變風之終也。理既如是,在卦亦衆隂宗陽,為共載之象。小人剥廬,若小人則當剥之極,剥其廬矣,无所容其身也。更不論爻之隂陽,但言小人處剥極,則及其廬矣。廬取在上之象。或曰:隂陽之消,【一作交】,必待盡而後復生於下,此在上便有復生之義,何也?夬之上六何以言終有凶?曰:上九居剥之極,止有一陽,陽无可盡之理,故明其有復生之義,見君子之道不可亡也。夬者陽消隂,隂小人之道也,故但言其消亡耳,何用更言却有復生之理乎?正道消剥既極,則人復思治,故陽剛君子為民所承載也。若小人處剥之極,則小人之窮耳,終不可用也。非謂九為小人,但言剥極之時,小人如是也。【並《易傳》】
横渠先生曰:處剥之世,有美實而不見採,然其德備,猶為民所載。小人處下則剥牀,處上則反傷于下,是終不可用之也。《易說》
龜山楊氏曰:羣隂剥陽,而一剛止乎上,碩果不食也。剥,乾五變也,故有碩果之象焉。【乾為木果】然君道也,父道也,天下不可一日而无也。故隂雖上行,剛則不食,與夬之上六不可長異矣。夫坤順而艮止,剥之成象也。碩果不食者,順而有以止之故也。坤則順而已矣,故履霜堅冰至,而卒有疑陽之戰,順而无以止之故也。故坤之文言曰:履霜堅冰至,蓋言順也。然剥終則復亂,極則思治。當是時,君子者,民所載也,故得輿。坤下承之,得輿之象也。【坤為大輿】君子而得輿,道盛行也。小人无所庇其身,則剥廬矣。夫隂陽之往來屈伸,理之必至也。小人之為亂,至於剥廬而後已,蓋亦不思而已矣。《易說》
白雲郭氏曰:果者,易食之物也。在剥之時,君子易傷之象也。果之碩大,易食而不食,君子居剥,易傷而不傷者,以君子觀剥之象,中有順而止之之道,足以厚下,故終不食也。且无君子莫治野人,无野人莫養君子,君子小人,蓋相須也。輿所以載君子,小人之象;廬所以庇小人,君子之象。君子得輿,為民所載,則有厚下之道故也。小人之性,自下窮上,必剥其廬而後已。剥其廬,則无以自庇,終失所安之象,以見小人不可用於天下國家也。唯其終不可用,而遭時未復,故以宫人寵之,宜矣。能貫之則可窮,而寵之亦可貫,所以柔服其心,毋使為患而已。此孔子所以嘆其難養也。然君子之剥,非自取也,小人剥之也,故其剥也有漸。小人之性,不能有物,處剥之極,必自剥矣,是以其亡也忽焉,蓋自取之速也。易於小人女子,有順止貫寵之道,非達時變者,不足以知此。《易說》
漢上朱氏曰:坤隂剥,乾四成巽為木,至五成艮為果。陽為大衆,隂不能剥之,碩果也。兌為口,艮見兌伏,不食也。君子在外,不為小人,剥喪之象。碩果不食,下而復生,剥反為復,必然之理。天地間未嘗一日无陽,亦未嘗一日无君子,剥終復始,間不容髪。坤為輿、為衆,極亂之後,五隂奉一陽,君子於是得衆而民載之,故曰君子得輿,民所載也。易傳曰:詩匪風下泉,所以居變風之終也。艮為舍,乾為天,天際在外,野也。舍在野,廬之象。陽為君子,小人託庇於君子。上九剥而為六,小人用事,自徹其庇,至於无所容其軀,而在外之君子亦失其所,故曰小人剥廬,終不可用也。《易傳》
新安朱氏曰:一陽在上,剥未盡而能復生。君子在上,則為衆隂所載。小人居之,則剥極於上,自失所覆,而无復碩果得輿之象矣。取象既明,而君子小人其占不同,聖人之情益可見矣。《本義》
小人剥廬,是說隂到這裏時,把它這些陽都剥了,此是自剥其廬舍,无安身已處。小人托君子為庇覆,若更剥了,是自剥其廬舍,便不成剥了。先生論易,謂聖人作易,本為欲定天下之志,斷天下之疑而已,不是要因此說道理也。如人占得這爻,便要人知得這爻之象是吉是凶,吉便為之,凶便不為,然如此理却自在其中矣。如剥之上九碩果不食,君子得輿,小人剥廬,其象如此。謂一陽在上,如碩大之果,人不及食,而獨留於其上。如君子在上,而小人皆載於下,則是君子之得輿也。然小人雖載君子,而乃欲自下而剥之,則是自剥其廬耳。蓋惟君子乃能覆,蓋小人必賴君子以保其身。今小人欲剥君子,則君子亡,而小人亦无所容其身,如自剥其廬也。且看自古小人欲害君子,到害得盡後,國破家亡,其小人曾有存活得者否?故聖人象曰:君子得輿,民所載也;小人剥廬,終不可用也。若人占得此爻,則為君子之所為者必吉,而為小人之所為者必凶矣。其象如此,而理在其中,却不是因欲說道理而後說象也。問伊川所說剥卦。曰:公說關要處,未甚分明。上纔消,下便生。且如復卦,是一陽有三十分,他便從三十日頭逐分累起。到得交十一月冬至,他一爻已成,消時也如此。只伊川說欠得幾句,說漸消漸長之意。問:冬至子之半,如何是一陽方生?或云:冬至子之半,是已生成一陽,不是一陽方生。先生曰:冬至方是結算那一陽。冬至以後,又漸生成二陽,過一月却成臨卦。坤卦之下,初陽已生矣。或問:碩果不食,伊川謂陽无可盡之理。剥於上則生於下,无間可容息也;變於上則生於下,乃剥復相因之理。畢竟須經由坤。坤卦純隂无陽,如此,陽有斷滅也。何以能生於復?曰:凡隂陽之生,一爻當一月,須是滿三十日,方滿得那腔子,做得一畫成。今坤卦非是无陽,陽始生甚微,未滿那腔子,做一畫未成。非是坤卦純隂,便无陽也。然此亦不是甚深奥事,但伊川當時解不曾分明道與人,故令人做一件大事看。陽无驟生之理。如冬至前十月,中氣是小雪,陽已生三十分之一分。到得冬至前幾日,須已生到二十七八分,到至日方始成一畫。不是昨日全无,今日一旦便都復了。大抵剥盡處便生。莊子云:造化密移,疇克然哉!這語自說得好。又如列子亦謂:運轉亡已,天地密移,疇覺之哉!凡一氣不頓進,一形不頓虧,亦不覺其成,不覺其虧。蓋隂陽寖消寖盛,人之一身,自少至老,亦莫不然,為其嫌於无陽也。自觀至剥三十日,剥方盡。自剥至坤三十日,方成坤。三十日陽漸長,至冬至方是一陽,第二陽方從此生去。隂剥,每日剥三十分之一,一月方剥得盡。陽長,每日長三十分之一,一月方長成一陽。隂剥時,一日十二刻,亦每刻中漸漸剥全,一日方剥得三十分之一。陽長之漸,亦如此長。直卿舉冬至子之半。先生曰:正是子之半方成一陽,子之半後第二陽方生。陽无可盡之理。這箇才剥盡,陽當下便生,不曾斷續。伊川說這處未分曉,似欠兩句在中間,方說得隂剥陽生,不相離處。虞復之云:恰似月弦朢。便見得隂剥陽生,逐旋如此,隂不會一上剥,陽不會一上長也。問:十月何以為陽月?先生因反詰諸生,令思之。云:程先生於易傳中雖發其端,然終說得不透徹。諸生以所見荅,皆不合。復請問其旨。先生云:剥盡為坤,復則一陽生也。復之一陽,不是頓然便生,乃是自坤中積來。且一月三十日,以復之一陽分作三十分,從小雪後便一日生一分,到十一月半一陽始成也。以此便見得天地无休息處。義剛問:十月為陽,不應一月无陽。恐陽是生於此月,但未成體耳。先生曰:九月隂極,則下已陽下生。謂如六陽成六段,而一段又分作三十小段,從十月積起,至冬至積成一爻矣。不成一陽是陡頓生,亦須從分毫積起。且如天運流行,本无一息間斷,豈解一月无陽?且如木之黄落時,萌芽已生了。不特如此,木之冬青者,必先生萌芽而後舊葉方落。若論變時,天地无時不變。如楞嚴經第二卷首段所載:非惟一歲有變,月亦有之;非惟月有變,日亦有之;非惟日有變,時亦有之。但人不知耳。此說亦是。剥上九一畫分為三十分,一日剥一分,至九月
畫方盡。然剥於上則生於下,无間可息。至十月初一日便生一分,積三十分成一畫,但其始未著耳。至十一月則此畫已成,此所謂陽未嘗盡也。道夫問:隂亦然。今以夬乾姤推之,亦可見矣。但所謂聖人不言者,何如?曰:前日劉履之說,蔡季通以為不然,某以為分明是如此。但聖人所以不言者,這便是一箇參贊裁成之道。蓋抑隂而進陽,長善而消惡,用君子而退小人,這便可見此理自是恁地。雖堯舜之世,豈无小人?但有聖人壓在上面,不容他出而有為耳,豈能使之无耶!【劉履之曰:蔡季通嘗言,隂不可以抗陽,猶地之不足以配天,此固然之理也。而伊川乃謂隂亦然,聖人不言耳,元定不敢以為然也】。問上九碩果不食。先生因曰:小人剥廬一句,舊見二十家叔說:【懷,字公立】。廬,如周禮秦无廬之廬,音盧,蓋戟柄也。謂小人自剥,消其戟柄,僅留其鐵而已,果何所用?如此說,方見得小象小人剥廬,終不可用一句,意亦自好。【並《語録》】
合訂刪補大易集義粹言卷二十七
<經部,易類,合訂刪補大易集義粹言>
欽定四庫全書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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