合訂删補大易集義粹言卷二十六
頭等侍衛納喇性德編
【離下艮上】
伊川先生曰:賁,序卦。嗑者,合也。物不可以苟合而已,故受之以賁。賁者,飾也。物之合則必有文,文乃飾也。如人之合聚,則有威儀上下;物之合聚,則有次序行列。合則必有文也,賁所以次噬嗑也。為卦山下有火。山者,草木百物之所聚也。下有火則照見其上,草木品彚皆被其光彩,有賁飾之象,故為賁也。《易傳》
賁亨,小利有攸往。
伊川先生曰:物有飾而後能亨,故曰无本不立,无文不行。有實而加飾,則可以亨矣。文飾之道,可增其光彩,故能小利於進也。《易傳》
藍田呂氏曰:賁,致飾以文也。
白雲郭氏曰:伊川曰:賁飾之道,非能增其實也,能加之文而已。又曰:理必有對待,生生之本也。有上則有下,有此則有彼,有質則有文,自然之理也。一則不立,二則為文,非知道者,孰能識之?凡卦有以二體之義及二象成者,如屯取動乎險中與雲雷,訟取上剛下險與夫天與水違行是也。有取一爻者,柔得位而上下應之曰小畜,柔得尊位大中而上下應之曰大有是也。有取二體又取消長之義者,雷在地中復,山附於地剥是也。有取二象兼取二爻變者,風雷益又取損上益下,山下有澤損又取損下益上是也。有以二象成卦又取爻義者,夬之剛決柔,姤之柔遇剛是也。有以用成卦者,巽乎水而上水井,木上有火鼎是也。有以形為象者,山下有雷頤,頤中有物曰噬嗑是也。此成卦之義也。如剛上柔下,損上益下,據成卦而言,非謂卦中升降也。如訟、无妄云剛來,非謂自上體而來也。凡柔居五者,皆云柔進而上行,柔居下者也。居尊位是進而上行也,非謂自下體而上也。先儒謂賁本泰卦,豈有乾、坤重而為泰,又由泰而變之理乎?雍曰:賁自泰來,雖取六二、上九之變,其實主文明之道者,六二而已。故彖釋賁亨則曰柔來文剛,其文有異於噬嗑,所謂剛柔分也。小利有攸往,以上九雖變,而非主卦之爻,是以小利而已。《易說》
新安朱氏曰:賁,飾也。卦自損來者,柔自三來而文二,剛自二上而文三。自既濟而來者,柔自上來而文五,剛自五上而文上。又内離而外艮,有文明而各得其分之象,故為賁。占者以其柔來文剛,陽得隂助,而離明於内,故為亨。以其剛上文柔,而艮止於外,故小利有攸往。《本義》
東萊呂氏曰:伊川曰:合而後有文。此說甚好。小利有攸往,當看小字。雖如賁之文章,亦止於小利有攸往而已。《易說》
彖曰:賁亨。柔來而文剛,故亨。分剛上而文柔,故小利有攸往,天文也。文明以止,人文也。觀乎天文,以察時變,觀乎人文,以化成天下。
伊川先生曰:卦為賁飾之象,以上下二體,剛柔交相,【一作相交】,為文飾也。下體本乾,柔來文其中而為離。上體本坤,剛往文其上而為艮。乃為山下有火,止於文明而成賁也。天下之事,无飾不行,故賁則能亨也。柔來而文剛,故亨。柔來文於剛,而成文明之象,文明所以為賁也。賁之道能致亨,實由飾而能亨也。分剛上而文柔,故小利有攸往。分乾之中爻,往文於艮之上也。事由飾而加盛,由飾而能行,故小利有攸往。夫往而能利者,以有本也。賁飾之道,非能增其實也,但加之文彩耳。事由文而顯盛,故為小利有攸往。亨者,亨通也。往者,加進也。二卦之變,共成賁義,而彖分言【一无言字】。上下各主一事者,蓋離明足以致亨,文柔又能小進也。天文也,文明以止,人文也。此承上文言。隂陽剛柔相文者,天之文也。止於文明者,人之文也。止謂處於文明也。質必有文,自然之理。理必有對待,生生之本也。有上則有下,有此則【一作必】。有彼有質則有文,一不獨立,二則為文。非知道者,孰能識之?天文,天之理也。人文,人之道也。天文,謂日月星辰之錯列,寒暑隂陽之代變,觀其運行,以察四時之遷改也。人文,人理之倫序。觀人文以教化天下,天下成其禮俗,乃聖人用賁之道也。賁之象,取山下有火,又取卦變,又柔來文剛,剛上文柔。凡卦有以二體之義及二象而【一无而字】成者,如屯取動乎險中與雲雷,訟取上剛下險與天水違行是也。有取一爻者,成卦之由也。柔得位而上下應之曰小畜,柔得尊位大中而上下應之曰大有是也。有取二體又取消長之義者,雷在地中復,山附于地剥是也。有取二象兼取二爻交變為義者,風雷益兼取損上益下,山下有澤損兼取損下益上是也。有既以二象成卦復取爻之義者,夬之剛決柔,姤之柔遇剛是也。有以用成卦者,巽乎水而上水,井;木上有火,鼎是也。鼎又以卦形為象。有以形為象者,山下有雷,頤;頤中有物,曰噬嗑是也。此成卦之義也。如剛上柔下,損上益下,謂剛居上,柔在下,損於上,益於下,據成卦而言,非謂就卦中升降也。如訟、无妄云剛來,豈自上體而來也?凡以柔居五者,皆云柔進而上行。柔居下者也,乃居尊位,是進而上也,非謂自下體而上也。卦之變皆自乾、坤,先儒不達,故謂賁本是泰卦,豈有乾、坤重而為泰,又由泰而變之理?下離本乾,中爻變而成離;上艮本坤,上爻變而成艮。離在内,故云柔來;艮在上,故云剛上,非自下體而上也。乾、坤變而為六子,八卦重而為六十四,皆由乾、坤之變也。【並《易傳》】
古者學為文否?曰:人見六經,便以謂聖人亦作文,不知聖人亦【一作只】,攄發胷中所藴,自成文耳,所謂有德者必有言也。曰:游、夏稱文學,何也?曰:游、夏亦何嘗秉筆學為辭章也?且如觀乎天文以察時變,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,此豈辭章之文也?《劉元承手編》
藍田呂氏曰:剛柔相錯,自然之文;文明以止,人為之文。文明不止,則文必勝質,名存實喪,不可以化成天下。
龜山楊氏曰:賁,飾也。文无所止,則无所致飾焉。文明而麗乎止,卦之所以為賁也。凡賁之道,能為之文而已,不能增其質也。柔來文剛,有其質矣,故亨。剛上而文柔,天文也。由是而變化生焉,故觀此足以察時變。傳曰:器以藏禮,禮以藏器,則文明止矣。此人文也,故觀此足以化成天下。《易說》
兼山郭氏曰:王輔嗣曰:互體不足,推及卦變;變又不足,推至五行。一失其原,巧愈彌甚。甚哉,斯言之過也!互體、卦變,其來尚矣。將一切而去之,不可也。且賁之成卦變,自泰來。上六之柔,下文於九二之剛;九二之剛,上文於上六之柔。故曰:柔來而文剛,故亨。分剛上而文柔,故小利有攸往。是則剛柔上下相錯而相文,天文、人文備於此矣。此言不可誣也。而鄭康成之徒,又謂離為日,天文也;艮為石,地文也。天地二文,交相飾焉,成賁。蓋在天成象,在地成形,无一物不相文。今纔得之二象而已。故經曰日月麗乎天,百穀草木麗乎土,率由是也。惟人也,内之於一身,外之於庶物,因其理而節文之,所謂文明以止是也。故君尊臣卑,君南嚮,臣北面,父坐子立,兄先弟後,夫唱婦隨,上行之以為教,下化之以成俗,豈出於或使之然哉?蓋本於上下相文,自然而止耳。故觀乎天文,則有日中星鳥,宵中星虚,而知東作西成之序,薄蝕之異,精祲之祥,而知吉凶水旱之變,則時變可知也。觀乎人文,則二南之道,麟趾、騶虞之應,則化成可知矣。故謂氷火土石,風雨露雷,不如剛柔相摩,八卦相盪之為博也。斗振天而進,日違天而退者,不如日往則月來,寒往則暑來之為約也。故君子惟易可以盡心焉。《易說》
白雲郭氏曰:先人曰:鄭康成輩謂離為日,天文也;艮為石,地文也。天地二文交相飾焉,成賁。蓋在天成象,在地成形,无一物不相文。今纔得之二象而已。故經曰:日月麗乎天,百穀草木麗乎土。則凡麗乎天地者,无非文也。惟人則内之於一身,外之於庶物,因其理而節文之,所謂文明以止是也。故君尊臣卑,君南面,臣北面,父坐子立,兄先弟後,夫唱婦隨,上行之以為教,下化之以成俗,一本於上下相文,自然而止耳。故觀乎天文,則日中星鳥,宵中星虚,而知東作西成之序,時變可知也。觀乎人文,則二南之道,麟趾、騶虞之應,化成可知矣。故謂水火土石,風雨露雷,不如剛柔相摩,八卦相盪之為博也。斗振天而進,日違天而退,不如日往則月來,寒往則暑來之為約也。故君子惟易可以盡心焉。雍曰:王氏有言:互體不足,遂及卦變;變又不足,推至五行。一失其原,巧愈彌甚。此言卦變不可用也。及觀輔嗣解賁之彖辭,則曰:坤之上六,來居二位,柔來文剛之義也。乾之九二,分居上位,分剛上而文柔之義也。如此,則賁自泰來,乃卦變也。故正義曰:今謂此卦本泰卦故也。是以隨、蠱、噬嗑、賁之彖,皆以卦變為主。臨川則云:艮,乾德之所成;離,坤道之所成。如此則亦可為旅,亦可為諸卦。蓋諸卦皆自乾、坤索而成,今獨言於離下艮上之賁者,以自乾下坤上之泰來,不得與諸卦同也。且賁,飾也,交相飾謂之賁。柔來而文剛,則剛為質而柔為文也。以剛為質而柔文之,得中得正,此六二所以亨賁也。分剛上而文柔,則柔為質而剛為文也。以柔為質而剛文之,又非中正之位,可小事而已,此上九所以小利有攸往也。然由二卦之變論之,則以六二、上九二爻為主,是為乾、坤之變文也。地道无成而代有終,則是地來文天,天往文地,皆以天為主,地在其中耳,故獨曰天文也。由一卦之成論之,則上體為艮,下體為離,是為艮、離之成文也,故曰文明以止人文也。天文主二卦之變,人文由一卦之成,故觀乎天文者可察時變,觀乎人文者能化成天下,此聖人觀賁之卦以用賁之道也。以是知乾、坤相文而獨歸之天,蓋包羲畫乾之道也。艮、離因變而得人文,蓋文王重卦之道也。天人之分見矣。《易說》
漢上朱氏曰:賁本泰也。坤之上六來居於二,以一柔而文二剛,則柔得中而亨。文,柔德也,故曰賁亨。九二分而往於上,以一剛而文二柔,剛不得中而柔得中,小者之利也。然剛不往,則小者无以濟之,不能文矣,故曰小利有攸往。柔來文剛而得中,分剛上而文柔,柔者亦得中,上下相文而不失乎中,則賁也,非過飾也,故曰賁。賁者,文飾之道。曰往曰來者,往來相錯,因其質而文之。易傳曰:質必有文,自然之理。理必有對待,生生之本也。有上則有下,有此則有彼,有質則有文,一不獨立,二則為文。以天文言之,无非剛柔交錯。隂陽之精在地,象物成列,光耀離合,皆剛柔也。日,陽也,而為離。月,隂也,而為坎。緯星動者,陽也,而太白、辰星為隂。經星不動者,隂也,而析木、鶉首為陽。北斗振天,二極不動,故曰天文也。以人文言之,坤來文乾而成離,坤文而離明。文,明也。艮,止也。父剛子柔,君剛臣柔,夫剛婦柔,朋友者剛柔之合,長幼者剛柔之序,五者交錯,粲然成文,天理也,非人為也。上下内外,尊卑貴賤,其文明而不亂,各當其分而止矣。文明以止,則禍亂不生,災害不作,故日月軌道,五星順序,萬物自遂。天文人文,其理一也,故曰文明以止,人文也。此合乾坤剛柔、艮離兩體而言賁也。聖人觀乎天文,則知剛柔有常矣,故南面而立,視昬旦之星,日月之次,以知四時寒暑之變。春震秋兌,泰之時也;夏離冬坎,賁之時也。泰易為賁,四時互變,時變之象也。觀乎人文,知天下之情,必麗乎中正。中正者,理之所當得者也,故彰之車服,明之藻色,天下自化矣。柔麗乎中正者,化成天下之道也。乾,天也,二變艮成也,二柔麗乎中正也。仰觀天文,俯觀人文,不順乎天,則反求乎人文而已矣。此推原卦變,以盡賁之道也。在卦氣為八月,故太玄準之,以飾《易傳》
○又曰:賁自泰來,坤上之乾二,乾二之坤上,剛柔相文,故曰賁。天玄地黄,玄黄者,天地之雜也。夫子筮賁,愀然其色不平,曰:以其雜乎?所謂雜者,即乾上坤下相文之爻也。又曰:星月之光,皆離之陽也,故坎離以中相易,而賁分剛上而文柔。又曰:王弼注賁曰:坤之上六,來居二位,柔來文剛之義也。乾之九二,分居上位,分剛上而文柔之義也。此即卦變也。而弼力詆卦變,是終日數十而不知二五也。【並叢說】又曰:徐氏云:天文也上脫剛柔交錯四字,故彖總而釋之。剛柔交錯,天文也。文明以止,人文也。王昭素、胡安定皆用此義。石徂徠不然之,曰:彖解亨,小利有攸往,中間更無異文。即言天文者,言剛柔也者,天之文也。天之文,即剛柔二氣也。二氣交錯,成天之文。柔來文剛,分剛上而文柔者,天文也。臣曰:日為陽,月為隂,歲、熒惑、鎮為陽,太白、辰為隂,斗魁為陽,尾為隂,天南為陽,北為隂,東為陽,西為隂。日月東行,天西轉,日自牽牛至東井,分剛上而文柔也。月自角至璧,柔來而文剛也。五星東行,有遲有速。北斗西行,昬明迭建。二十八宿分配五行,各有隂陽,四時隱見。至於中外之宫,无名之星,河漢之精,皆發乎隂陽者也。則二氣交錯,成天之文,信矣。【天文圖說】
新安朱氏曰:賁亨,亨字疑衍,天文也。以卦變釋卦辭。剛柔之交,自然之象,故曰天文。先儒說天文上當有剛柔交錯四字,理或然也。文明以止,又以卦德言之。止謂各得其分,化成天下,極言賁道之大也。《本義》
○賁彖辭。先儒云天文也上有剛柔相錯四字,恐是有之,方與下文相似,且得分曉。《語録》
東萊呂氏曰:彖,天下之人先須看其基本如何。剛本強也,文之以柔,故无不亨;柔本弱也,文之以剛,則小利有攸往。文者,文飾之也,因其質之厚薄而加飾耳。文王,聖人也,得尚父佐輔之,故為大聖人之事業。伊尹、周公,聖人也,所佐者太甲、成王而已,則亦止於太甲、成王之事業。日月星辰雲漢之章,天之文也;父子兄弟君臣朋友,人之文也。此理之在天,人常昭然未嘗滅没,人惟不加考究,則不見其為文耳。此一段當看觀字,唯能觀察此理,則在天者可以知時變,在人者可以化成天下也。《易說》
象曰:山下有火,賁。君子以明庶政,无敢折獄。
伊川先生曰:山者,草木百物之【一无之字】所聚生也。火在其【一无其字】下而上照,庶類皆被其光明,為賁飾之象也。君子觀山下有火明照之象,以修明其庶政,成文明之治,而无果敢於折獄也。折獄者,人君之所致慎也,豈可恃其【一无其字】明而輕自用乎?乃聖人之用心也,為戒深矣。象之所取,惟以山下有火明照庶物,以用明為戒,而賁亦自有无敢折獄之義。折獄者,專用情實,有文飾則没其情矣,故无敢用文以折獄也。《易傳》
横渠先生曰:无敢折獄者,明不兼於下,民未孚也,故止可明政以示民耳。《易說》
藍田呂氏曰:山下有火,可以燭乎細微,而不可以及遠。庶政之目,細微不遺,獄情遠而難知也。
龜山楊氏曰:文明以止,賁之象也。觀文明之象,則可以明庶政,用文非折獄之義也。《易說》
白雲郭氏曰:本乎天者親上,火之性也。本乎地者親下,山之德也。山在上而親下,火在下而親上,是又相飾成文之象也。聖人之德,无加於明,文明如此,故可以明庶政。然无敢折獄者,有其象而无其才故也。噬嗑以離明而明罰,豐以離明而折獄,賁之文明,是有其象也。噬嗑動而明,豐明以動,而賁文明以止,是无其才也。且噬嗑與賁,皆有頤中有物之象,而賁无除間之義者,蓋動則閒,當除而止,則不能除間也。洪範曰:龜筮共違于人,用靜吉,用作凶。亦猶為間雖一,而有動止不同之義也。《易說》
漢上朱氏曰:山下有火,託物以明,異乎晉之自昭明德也。賁飾之象,君子體之以明庶政者。初、二、三、四正坤,為衆政者正也。无敢折獄者,折獄之道,在於用常人吉士,哀矜獄情,不恃明察也,不尚文飾也。或曰:噬嗑亦明也,明罰何也?曰:噬嗑六三、九四、六五、上九不正,不正者罰之。賁无敢折獄,下四爻正也。庶政明而後折獄,乃无枉濫。《易傳》
新安朱氏曰:山下有火,明不及遠。明庶政,事之小者;折獄,事之大者。内離明而外艮止,故取象如此。《本義》
○問:山下有火,賁。君子以明庶政,无敢折獄。本義云:明庶政是明之小者,无折獄是明之大者。此專是就象取義。伊川說此,則又就賁飾上說。不知二說可相備否?先王曰:明庶政是就離上說,无敢折獄是就艮上說。離明在内,艮止在外,則是事之小者可以用明。折獄是大事,一折便了,有止之義。明在内不能及他,故止而不敢折也。大凡就象中說,則意味長。若懸空說道理,雖說得去,亦不甚親切也。問賁君子以明庶政,无敢折獄。先生曰:此與旅卦都說刑獄事,但爭艮與離之在内外,故其說相反。止在外,明在内,故明政而不敢折獄;止在内,明在外,故明慎用刑而不留獄。又曰:麄言之。如今州縣治獄,禁勘審覆,自有許多節次。過乎此而不決,便是留獄;不及乎此而決,便是敢於折獄。書云:要囚至于旬時。他自是有許多時日。此一段與周禮秋官同意。山下有火,賁。【離下艮上】,内明外止。雖然,内明是个止殺底明,所以不敢用其明以折獄。此與山上有火,旅。君子以明慎用刑而不留獄正相反。賁内明外止,旅外明内止。【艮下離上】,故其象不同如此。僴問:苟明見其情罪之是非,亦何難於折獄?曰:是他自有个象如此,遇著此象底,便用如此。然獄亦自有十三八棒便了底,亦有須待囚訊鞫勘,録問結證而後了底。書曰:要囚,服念五六日,至于旬時,丕蔽要囚。周禮秋官亦有此數句,便是有合如此者。若獄未具而決之,是所謂敢折獄也;若獄已具而留之不決,是所謂留獄也。不留獄者,謂囚訊結證已畢而即決之也。【並《語録》】
東萊呂氏曰:山下有火,賁。火在山下,山上草木皆被其光彩,是以謂之賁。賁,文也。山下有火,山上方有光輝,猶文章必從根極中來。聰明不可恃,人多恃其聰明以折獄,故失之於過。君子雖聰明而不敢自恃其明,故於獄无敢折。大抵无敢折獄者,非謂延淹退縮也,乃周詳審察,常若不明者之所為,故曰无敢折獄。《易說》
初九:賁其趾,舍車而徒。
象曰:舍車而徒,義弗乘也。
伊川先生曰:初九以剛陽居明體而處下,君子有剛明之德而在下者也。君子在无位之地,无所施於天下,惟自賁飾其所行而已。趾取在下,而所以行也。君子修飾之道,正其所行,守節處義,其行不苟。義或不當,則舍車輿而寧徒行,衆人之所羞,而君子以為賁也。舍車而徒之義,兼於比應取之。初比二而應四,應四正也,與二非正也。九之剛明守義,不近與於二,而遠應於四,舍易而從難,如舍車而徒行也。守節義,君子之賁也。是故君子所賁,世俗所羞,世俗所貴。【一作賁】,君子所賤。以車徒為言者,因趾與行為義也。舍車而徒行者,於義不可以乘也。初應四正也,從二非正也。近舍二之易,而從四之難,舍車而徒行也。君子之賁,守其義而已。【並《易傳》】
横渠先生曰:文明之德,以貴居賤,修飾於下,故曰賁其趾。義非苟進,故曰舍車而徒。《易說》
藍田呂氏曰:居賁之時,以剛居下,其體文明,致飾於其足者也。致飾其足,不可汚以不義。不義之車,不若行之潔也。
龜山楊氏曰:居一卦之下,趾之象也。賁其趾,徒行之象也。不為臣,不見諸侯,故召之則不往。往,役義也,故庶人召之亦往,舍車而徒者也。君子之自賁其行,豈有待乎外哉?守義不渝而已。故軒車不容巷,子貢以為愧;仁義之慝,輿馬之飾,原憲不為也。此舍車而徒之謂歟!《易說》
白雲郭氏曰:趾,在下者也。徒行,賤者之事也。皆初之象也。君子以義為榮,而不以徒行為辱。舍生取義尚有之,況車徒之間乎?是以古之人禄以天下弗顧,繫馬千駟弗受,一介不以與人,一介不以取諸人,惟義所在而已。故初九以賤自居,舍車而徒,所謂窮不失義者矣。雖徒行也,乃以義飾其趾者乎?二之虚中,猶載我者也。舍二應四,義弗乘也。若夫小人不義而乘,盜之招也。雖慶氏之車,何有於我哉?孔子曰:不義而富且貴,於我如浮雲。孟子曰:萬鍾不辨禮義而受之,萬鍾於我何加焉?充舍車而徒之義,則義不可勝用,然後孔、孟之學可得而至也。《易說》
漢上朱氏曰:艮為指,初在下體之下,動而應,足趾也。坤為輿,二坎為輪,車也。四震為大塗,為足。足趾行乎大塗者,徒行也。初九於六二為近,於六四為遠,舍二車弗乘,寧徒行而弗辭者,六二非正應,義弗乘也。夫車所以賁其行,義弗當乘而乘之,辱也。非賁也,是以寧徒行,雖跣足,賁也。古之人有弗肯乘人之車,緩步以當車者,守義故也。《易傳》
五峯胡氏曰:季氏使閔子騫為費宰,閔子騫曰:善為我辭焉,如有復我者,則吾必在汶上矣。王烈寓於遼東,公孫度欲以為吏,烈為商賈以自穢,乃免。【易外傳】
新安朱氏曰:剛德明體,自賁於下,為舍非道之車而安於徒步之象,占者自處當如是也。君子之取舍,決於義而已。《本義》
東萊呂氏曰:大抵人皆以外物為光華,而君子必思所以久遠之道。初九一爻,本當從二之甚近,不以二光華可慕而遠從四,則知久遠之道在此矣。夫舍車而徒,非謂有車而不之乘,以義之不當故也。象又恐人以道義自負,驕富貴,羞王公,故又曰義弗乘。蓋曰吾非輕富貴,車服為不足道,但義不當乘之耳。義當乘,則乘之矣。若義之所在而乘之,則亦足以光華。此足以見君子不有外物之意。《易說》
六二:賁其須。
象曰:賁其須,與上興也。
伊川先生曰:卦之為賁,雖由兩爻之變,而文明之義為重。一實賁之主也,故主言賁之道。飾於物者,不能大變其質也,因其質而加飾耳,故取須義。須,隨頤而動者也,動止惟繫於。【一无於字】所附,猶善惡不由於賁也。二之文明,唯為賁飾,善惡則繫其質也。以須為象者,謂其與上同興也。隨上而動,動止惟繫所附也,猶加飾於物,因其質而賁之,善惡在其質也。【並《易傳》】
横渠先生曰:賁其須,起意在上也。《易說》
藍田呂氏曰:須以柔附其上,為上之賁者也。
龜山楊氏曰:離,麗也,隂麗乎陽也。二雖為文明之主,然以隂麗陽而已。其為賁也,不能為无,有須之象焉。須附頤而生,與上俱興者也。《易說》
兼山郭氏曰:安定先生謂須待也。君子之道,不可以躁進也。蓋上下相文之時,六二以文明而麗乎下,柔順中正,无私无應,靜而有待,物必有致飾者。夫待而後應,與上同興,夫何咎焉?不曰吉凶,初无失得故也。《易說》
白雲郭氏曰:先人曰:安定先生謂:須,待也。君子之道,不可以躁進也。蓋上下相文之時,六二以文明而麗乎下,柔順中正,无私无應,靜而有待,物必有致飾者。雍曰:以王輔嗣之清談,猶以須為上附之物,獨安定以為須待,然後賁之六二可得而言也。六二,文明之主也,有待而興,智之事也。然其須也,乃所以為賁歟?與上興者,柔而无應,故須。九三剛為之助,則可興於君矣。《易說》
漢上朱氏曰:二言賁飾之道,毛在頤曰須,在口曰髭,在頰曰髯。三有頤體,二柔在頤下,須之象。二三剛柔相賁,賁其須也。夫文不虛生,譬之須生於頤,血盛則䌓滋,血衰則減耗,非增益為之飾與?上興也,與相與也。二三相賁而成震起也,柔道上行,有興之象。是故冠弁、衣裳、黼黻、文章、彫琢、刻鏤、玄黄之飾,因其有尊卑貴賤之實而明之。實既不同,其文亦異,不豐不殺,惟其稱也。棘子成曰:質而已矣,何以文為?不知文待質而後興也。《易傳》
五峯胡氏曰:六二文明賁之主,其質隂柔,隨質之善惡而賁之耳,故不能變其質也。如叔孫通制禮儀,因漢高所能行者而已。【易外傳】
新安朱氏曰:二以隂柔居中正,三以陽剛而得正,皆无應與,故二附三而動,有賁須之象。占者宜從上之陽剛而動也。《本義》
東萊呂氏曰:大凡有本則有文。夫人之須,不離於頤頷。文生於本,无本之文,則不足貴。《易說》
九三:賁如濡如,永貞吉。
象曰:永貞之吉,終莫之陵也。
伊川先生曰:三處文明之極,與二、四二隂間處相賁,賁之盛者也,故云賁如。如,辭助也。賁飾之盛,光彩潤澤,故云濡如。光彩之盛,則有潤澤。詩云:麀鹿濯濯,永貞吉。三與二、四非正應,相比而成相賁,故戒以常永貞。正賁者,飾也。賁飾之事,難乎常也,故永貞則吉。三與四相賁,又下比於二,二柔文一剛,上下交賁,為賁之盛也。賁飾而不常,且非正。【一有則字】。人所陵侮也,故戒能永貞則吉也。其賁既常而正,誰能陵之乎?【並《易傳》】
横渠先生曰:上下皆柔,无物陵犯,然不可邪妄自肆,故永貞然後終保无悔。《易說》
藍田呂氏曰:賁如濡如,賁之盛也。居文明之極,處二隂之間,交錯成文,至於潤澤,可謂盛矣。上陵下替,文不明也。知文明之盛,别嫌明微,等威以辨,守是不變,至於悠久,物莫之陵也。
龜山楊氏曰:九三剛得位,有其質矣,而間乎二隂之間,上下交賁之,故曰賁如濡如也。居文明之極,為二隂所濡,非正固而移其質,則凶之道也,故惟永正乃吉。永正則其守固矣,非二隂所能移也,其孰能陵之?《易說》
白雲郭氏曰:三以剛德居文明之極,其不待致飾而賁於自然者,故曰賁如也。濡如有相與之義,二足以飾三,而三亦所以飾二之須也。賁之時,上下相文,二三既以剛柔盡須濡之義,得賁之道矣。能永保而固守,何吉如之終,孰得而陵之哉?相與非其道,多致陵,此言致飾,故終莫之陵也。《易說》
漢上朱氏曰:六二以柔賁剛,賁如也。九三坎體,以剛賁柔,坎水濡之,澤潤而有光耀,濡如也。剛柔相賁,文飾之盛,禮之致隆者也。然二非正應,以近相得,故相賁相濡以成文。九三守正不動,二亦柔麗乎中正,故吉。三賁將變動而失正,則上且自外而陵之。禮者,法之大分,去爭奪之道也,永正誰能陵之?今夫富商之財,足以金玉其車,文錯其服,而木楗葦藩過於朝而不歉者,知禮法之不可以干也。苟失其正,乘其間者有競心焉,安能自免於淩轢乎?故終莫之陵者,永貞之吉。三,下卦之終。三不動,永貞之象。《易傳》
五峯胡氏曰:三處文明之極,陽奇隂耦,陽居其中,隂陽交合,情文悦澤,賁之盛也。如舜得十六相,文王得四友,漢高得三傑,光武得二十八將,唐太宗得房、杜、王、魏,君臣相輔,光被天下後世,而膏澤下於斯民,賁如濡如也。方世之亂,英雄角逐,君擇其臣,臣擇其君,非素有定分也,皆以情義意氣決相從耳。苟不長守正固,而繼之以疑阻猜嫌,則君臣必不相保,未有能終者也,安得吉?如陳靈之殺洩冶,趙遷之殺李牧,袁紹之殺田豐是也,終為人所陵辱矣。《易外傳》
新安朱氏曰:一陽居二隂之間,得其賁而潤澤者也。然不可溺於所安,故有永貞之戒。《本義》
東萊呂氏曰:九三居内卦之極,又有離體,故為文明之極,故曰賁如濡如。然又曰永貞吉,何也?蓋文之極,須當守以正。大凡有文之人,自為人所重,而此象乃曰終莫之陵者,此蓋有說。文士雖為人所愛,而亦為人所薄。若唐之王、楊、盧、駱,雖有文采,終為人薄者,以不正故耳。若孔子、孟子,非不文也,而後人仰之,莫不肅然而敬者,以其永正也。六經之文亦然,《易說》
六四:賁如皤如,白馬翰如,匪寇婚媾。
象曰:六四當位,疑也;匪寇婚媾,終无尤也。
伊川先生曰:四與初為正應,相賁者也。本當賁如,而為三所隔,故不獲相賁而皤如。皤,白也,未獲賁也。馬在下而動者也,未獲相賁,故云白馬。其從正應之志如飛,故云翰如。匪為九三之寇讎所隔,則婚媾遂其相親矣。己之所乘與動於下者,馬之象也。初、四正應,終必獲親,第始為其間隔耳。四與初相遠,而三介於其間,是所當之位為【一无為字】可疑也。雖為三寇讎所隔,未得親於婚媾,然其正應理直義勝,終必得合,故云終无尤也。尤,怨也,終得相賁,故无怨尤也。【並《易傳》】
横渠先生曰:以隂居隂,性為艮止,故志堅行潔,終无尤累。《易說》
藍田呂氏曰:六四以隂居隂,當乎位,質也。以四應初,剛柔相錯,文也。雖與初應而近,比九三近而不相得,以為已寇。賁如者,欲應初也。皤如者,安於當位以辟寇也。有是疑也,故或文或質,然潔白其行以待之,寇卒不可得而犯,則婚媾諧矣。
龜山楊氏曰:剛上文柔而為艮。艮,止也。剛止乎上,而四居其下,未獲賁也,故賁如皤如。皤,白也。雖未獲賁,而從上之志已行矣,故曰白馬翰如,言從之疾也。然分剛文柔,雖止乎上,匪宼也,是乃婚媾也,終必獲賁矣,故无尤也。《易說》
白雲郭氏曰:賁雖剛柔相文,然陽道常饒,故足以兼人;隂道常乏,故有受飾之理。四雖自飾矣,亦有皤如之質,將受物之飾,猶六二之須,丘園之賁,皆虚已待物之象也。初九以剛強之才,飾其趾而來,翰如之馬也。馬之來,所以飾四之皤,四亦以飾馬之白,皆有受飾之質,而交相文也,此其所以為賁也。凡剛自内進,柔必疑之,蓋力不足而居上,常懼人之宼已也。初以剛下柔而來應,匪宼也,婚媾之道也。六四雖多懼懷疑,終何尤哉!伊川云:翰,從之疾也。《易說》
漢上朱氏曰:六四、初九,以正相賁也。六四之柔,下賁初九,賁如也。初九之剛,上賁六四,成巽。六二為須,巽為白,皤如也。言初之賁四,純白相賁飾也。六四當位,伏巽為不果,有疑志也。四所以疑者,初間於三,坎為盜,盜據内外之際,四有乘剛之險,初四未獲賁也。雖未獲賁,而應之志,其疾如白馬翰如,飛騰而赴之,匪九三之寇,則遂婚媾矣。初離為雉之四,巽為雞,翰如也。翰,剛爻也。震為作足之馬,震變巽,故曰白馬翰如。震長男,離中女,男女合,故曰婚媾。純白无偽,誰能間之?始疑而終合,故曰終无尤也。四之所尤者,三也。三下卦之終,《易傳》
新安朱氏曰:皤,白也。馬,人所乘,人白則馬亦白矣。四與初相賁者,乃為九三所隔而不得遂,故皤如。而其往求之心,如飛翰之疾也。然九三剛正,非為宼者也,乃求婚媾耳,故其象如此。當位疑,謂所當之位可疑也。終无尤,謂若守正而不與,亦无它患也。《本義》
○言此爻无所賁飾,其馬亦白也。言无飾之象如此。《語録》
東萊呂氏曰:六四白馬翰,如此一句須當看。且四與初為正應,為九三之剛間隔,故未婚媾。初四雖為九三間隔,然其從正應之志,如馬之飛,故後必合。凡人之於事,其所當合者,終不為人所間,然亦不可以為當合而不思慮也,必如馬之飛翰而後可。《易說》
六五:賁于丘園,束帛戔戔。吝,終吉。
象曰:六五之吉,有喜也。
伊川先生曰:六五以隂柔之質,密比於上九,剛陽之賢,隂比於陽,復无所係應,從之者也,受賁於上九也。自古設險守國,故城壘多依丘坂。丘謂在外而近且高者,園圃之地最近城邑,亦在外而近者。丘園謂在外而近者,指上九也。六五雖居君位,而隂柔之才不足自守,與上之剛陽相比而志從焉。獲賁於外,比之賢賁于丘園也。若能受賁於上九,受【一作隨】,其裁制如束帛,而【一无而字】。戔戔,則雖其柔弱不能自為,為可吝少,然能從於人,成賁之功,終獲其吉也。戔戔,翦裁分裂之狀。帛未用則束之,故謂之束帛。及其制為衣服,必翦裁分裂戔戔然。束帛喻六五本質,戔戔謂受人翦製而成用也。其資於人與蒙同,而蒙不言吝者,蓋童蒙而賴於人,乃其宜也,非童幼而資賁於人為可吝耳。然享其功終為吉也,能從人以成賁之功,享其吉美,是有喜也。【並《易傳》】
横渠先生曰:隂陽相因,物所阜生,柔中之德,比於上九。上九敦素,因可恃而致富,雖為悔,【一作隘】。吝,然獲其吉也。其道上行,故曰丘園。《易說》
藍田呂氏曰:六五,賁飾之時,以處尊位,致乎文者也。以柔居中,其體則止,文極知反,能止乎中矣。飾乎丘園,樹藝而已,家給人足,束帛所以戔戔。既知反本,則不妄費,能知吝而終吉者也。文多滅質,反飾其本,以止乎中而保吉,故可喜也。
龜山楊氏曰:先王備禮廣樂,藻飾治具,所以賁天下也。六五柔履尊位,而賁于丘園,則所賁小矣。束帛戔戔,用禮薄矣,非人君所以賁天下之道也,故吝。夫丘園已所有也,六二正應之象,然二為文明之主,而五賁之,得所賁矣,故終吉而有喜。《易說》
兼山郭氏曰:丘園,以地言之,則生財之本也;以人言之,則尚德之人也。夫得賢者,則能立太平之基,亦致治之本也。故六五致飾於本,其末有不盛者乎?尚且束帛以卷之,不嫌於損少,亦儉而用禮之意也。儉而用禮,則生物不匱,而賢者不以没禮傷廉而違之,故終有喜也。彼致飾於物,至於窮侈極美,與夫得賢於畎畝之中,幡然改曰使是君為堯、舜之君者,可同言之哉!《易說》
白雲郭氏曰:六五為賁之主,及于丘園,所飾遠矣。非若二、三之須濡,初、四之私應也,其道豈不廣且大哉?聖人不遐遺之義也。遠且不遺,況邇者乎?丘園尚及之,況朝廷之上乎?故商之賁也,及於耕築;周之賁也,及於漁釣。賁于丘園,乃所以飾天下國家,非特下飾窮士而已。束帛戔戔,幣聘之禮。湯聘伊尹,文王聘呂望,實幣帛箱篚之意也。子夏傳云:三元二纁,象隂陽,為束帛。或以戔戔為多,何哉?馬氏云:戔戔,委積貌。許慎以戔從二戈,蓋謂有相次不一之意。四方聘賢,前後相望,於道如有次,非一所也。然以幣聘賢,猶為吝道,故孟子言仁人不可以貨取,而在禮不廢,故賢者至而終吉也。人君與天下之喜,莫喜於得賢,故君子能長育人材,則天下喜樂之。而詩人於得賢與賢育材之際,未嘗不以喜樂壽考終之,蓋六五之吉,有喜之義也。先儒多以賁于丘園為聘士,獨王氏、孔氏以為國之道不尚華侈而貴儉約,其說不同。然書言野无遺賢,詩有考槃、在澗、在阿之刺,則丘園宜為賢者窮處之地。必曰賁于丘園,蓋示无遺賢之意。為國之道,孰大於此?孰美於此?天下之治,孰不本於此?故在賁之時,為君道之至廣大也。在易言于野、于郊、于陸、于陵之類,皆誠為郊、野、陵、陸,何獨假丘園以為質素也?況質素為上九之事,六五正當賁之盛大之時,言賁之盛大,无過於得賢及遠,為國之休光。若從王、孔二家說,云賁飾於束帛珍寶,則質素之道乃隕落。若設飾于丘園質素之所,束帛乃戔戔衆多,此務在積帛之多,即管、墨喜利之學,貪鄙小道,豈足以充賁之六五之義乎?在節之彖曰:節以制度,不傷財,不害民。聖人之崇尚節儉,恐傷財害民而已,非有望於束帛珍寶之多也。聖人所寶惟賢,苟有意於束帛戔戔之多,又安足以為聖人也哉?故非聘賢之君,不足以當六五之位。王氏之言害義,孔氏膠於爻象,无待士之文,丘園之義,幾不復聞矣。《易說》
漢上朱氏曰:艮為山,為果蓏。山半為丘,而有果蓏、丘園也。五尊位柔中,外資上九之賢,故曰賁于丘園。坤為帛,艮手束之。束帛五兩,坤數也。三玄二纁,天地奇耦之文,上五相賁之象。戔戔,委積貌。坤為衆,束帛其上,多而委積,用之以外聘,故曰束帛戔戔。夫五得尊位,當賁天下,六二不應,近比上九,吝道也。然柔中厚禮,上九自外賁之,始吝而終吉,正則吉也。隂陽得位曰喜,上來賁五,陽得位而正喜,豈偽為之哉?好賢樂善,有得於誠心,故曰六五之吉,有喜也。《易傳》
五峯胡氏曰:德宗陸䞇《易外傳》
新安朱氏曰:六五柔中,為賁之主,敦本尚實,得賁之道,故有丘園之象。然隂性吝嗇,故有束帛戔戔之象。束帛,薄物;戔戔,淺小之意。人而如此,雖可羞吝,然禮奢寜儉,故得終吉。《本義》
○問賁于丘園,束帛戔戔,吝,終吉。曰:當賁飾華盛之時,而安于丘園樸陋之事,其道雖可吝,而終則有吉也。問:六五之吉,何以有喜?曰:終吉,所以有喜。問賁于丘園,束帛戔戔,吝,終吉。曰:上兩句只是當來卦辭,非主事而言,看如何用,皆有這个道理。或曰:賁于丘園,安定作敦本說?荅云:某意正要如此。或以戔戔為盛多之貌。曰:非也。戔戔者,淺小之義。凡淺字、箋字皆從戔。問:淺小是儉之義否?曰:然。所以下文云:吝,終吉。吝雖不好看,然終却吉。伊川此卦傳大有牽強處。束帛解作翦裁,恐无此理。且如今將束帛之說示人,敎人解,人決不思慮從翦裁上去。賁于丘園,是人務實底;束帛戔戔,是賁得不甚大,所以說吝。兩句是兩意。問:九五賁于丘園,是柔中居尊,敦本尚實,故有賁于丘園之象。然隂性吝嗇,故有束帛戔戔之象。戔戔,淺小貌。人而如此,雖可羞吝,然禮奢寜儉,故得終吉。此與程傳指丘園為上九者如何?先生曰:舊說多作以束帛聘在外之賢。但若如此說,則與吝終吉文義不恊。今程傳所指亦然。蓋戔戔自是淺小之意。如從水從戔則為淺,從人從戔則為俴,從貝從戔則為賤,皆淺小意。程傳作翦裁,已是迀迴;又說丘園,更覺牽強。如本義所說,却似與吝終吉文義稍協。又問:白賁无咎,上得志也。何謂得志?先生曰:居卦之上,在事之外,不假文飾,而有自然之文,便自優游自得也。黄銖曰:如本義說六五、上九兩爻,却是賁極反本之意。先生曰:六五已有反本之漸,故曰丘園,又曰束帛戔戔。至上九白賁,則反本而復於无飾矣,蓋皆賁飾之象也。又曰:賁于丘園,是務農為本之義。問:伊川解賁于丘園,指上九而言,看來似好。蓋
賁三隂皆受賁於陽,不應此爻獨異,而作敦本務實說也。先生曰:如何丘園便能賁人?束帛戔戔,它解作翦裁之象,尤艱曲說不去,這八字只平白在這裏。若似他說,則曲折多,意思遠。舊說指上九作高尚隱于丘園之賢,而用束帛之禮聘召之。若不用某說,則此說似近。它將丘園作上九之象,束帛戔戔作翦裁分裂之象,則與象意大相遠也。問:賁六五賁于丘園,是在艮體,故安止于丘園,而不復有外賁之象。先生曰:雖是止體,亦是上比於九,漸漸到極處。若一向賁飾去,亦自不好,須是收斂方得。又問:敦本務實,莫是反樸還淳之義否?先生曰:賁取賁飾之義,它今却來賁田園為農圃之事。當賁之時,似若鄙吝,然儉約終得吉,吉則有喜,故象云有喜也。【並《語録》】
東萊呂氏曰:大凡居君位者,當使我裁制於人,不可受人之裁制。今六五雖居君位,而隂柔之才不足自守,故求上九之賢而資比之,故云吝。然自知其才柔弱,不足有為,而資求於人,與不求者固異矣,故曰終吉。《易說》
上九:白賁,无咎。
象曰:白賁无咎,上得志也。
伊川先生曰:上九,賁之極也。賁飾之極,則失於華偽。唯能質白其賁,則无過飾之咎。白,素也。尚質素,則不失其本真。所謂尚質素者,非无飾也,不使華没實耳。白賁无咎,以其在上而得志也。上九為得志者,在
上而文柔,成賁之功,六五之君又受其賁,故雖居无位之地,而實尸賁之功,為得志也,與它卦居極者異矣。既在上而得志,處賁之極,將有華偽失實之咎,故戒以質素則无咎,飾不可過也。【並《易傳》】
横渠先生曰:上【一作止】,而居高潔无所累,為物所貴,故曰上得志也。《易說》
藍田呂氏曰:上九以陽居上,至白之象也。畫繪之事,後素功極乎藻絢。必尚素功者,衆色淆亂,非白无以别之也。畫繪至於素功,飾之道盡矣,上之志得矣。
龜山楊氏曰:賁无色,色色者也。白賁,受色者也。惟无色為能賁,有質為能受。上九,賁之極也。剛止乎上,有其質矣,而文明麗之,受賁者也,故无咎而得志。《易說》
兼山郭氏曰:上九見素抱樸,成德之始也;明白入素,成德之終也。雜卦曰:賁,无色也。孔子曰:先進於禮樂,野人也;後進於禮樂,君子也。如用之,則吾從先進。又曰:文勝質則史,質勝文則野。文質彬彬,然後君子。聖人之於質文,何如此之相戾也?曰:聖人之尚質,自然之質也;聖人之貴文,當文之文也。故曰:忠信,禮之質也;義禮,禮之文也。苟无忠信,不可以虚拘者,此也。如賁之文,隂陽上下之相文,自然之文也。至於文明而不以止,人為之偽也。人為之偽,殆不若白賁之為得也。禮曰:有以文為貴者,有以素為貴者。天子龍衮,諸侯黼,大夫黻,士元衣纁裳。天子之冕,朱緑藻十有二旒,諸侯九,上大夫七,下大夫五,士三。此以文為貴也。有以素為貴者,至恭无文,父黨无容,大圭不琢,大羹不和,大路素而越席,犧尊疏布鼏,樿杓,此以素為貴也。然後知質者自然之質,文者當文之文。孔子曰:惡衣服而致美乎黻冕,卑宫室而盡力乎溝洫,禹,吾无閒然矣。此之謂也。故三代之王,忠質相先,救時之弊也。方賁之時,上下相文,則文既勝矣,白賁无咎,其救僿之道歟!然則人之文也,率歸之偽,可乎?曰:文明以止人文也,至於偽,何可尚也?詩云:綿蠻黄鳥,止于丘隅。子曰:於止,知其所止,可以人而不如鳥乎?為人君止於仁,為人臣止於敬,為人子止於孝,為人父止於慈,與國人交止於信,未有不知止者也。故孔子之筮曰:白宜止白,黑宜止黑。其有取而言之哉!《易說》
白雲郭氏曰:先人曰:賁之文,隂陽上下之相文,自然之文也。至於文明而不以止,人為之偽也。人為之偽,殆不若白賁之為得也。禮有以文為貴者,有以素為貴者。孔子曰:惡衣服而致美乎黻冕,卑宫室而盡力乎溝洫,禹,吾無閒然矣。此之謂也。故三代之王,忠質相先,救時之弊也。方賁之時,文既勝矣,白賁无咎,其救僿之道歟?然則人之文也,率歸之偽,可乎?詩云:綿蠻黄鳥,止于丘隅。子曰:於止,知其所止,可以人而不如鳥乎?為人君止於仁,為人臣止於敬,為人子止於孝,為人父止於慈,與國人交止於信,未有不知止者也。知止,則誠而无偽矣。雍曰:大哉!白賁之義也,立德之始也,治天下之本也。且以一性言之,天命之謂性也。聖人懼其質而近於禽獸,故假賁飾以文之。文之不已,於是乎窮人欲而滅天理,是豈人之性也哉?知白賁之義,則知天命之性,知天命之性,則知率性之道,知率性之道,則知修道之教,此中庸之道所以立也。以天下言之,則忠之弊救以質,質之弊救以文,文之不已,其弊僿矣。大者驕奢淫泆於其上,小者放辟邪侈於其下,是豈聖人之教哉?知白賁之道,則救僿以忠,於以繼周,雖百世可知,此三代之治可以復也。不然,則君臣上下沈湎淫泆,卿士師師非度,從流忘反,尚何化成天下之有乎?故彖言文明以止,所以止其初,上九言白賁无咎,所以復其終,其義一也。方未賁之時,則白賁為非,既賁之後,乃无咎矣。此獨上九之事,故象言上得志,蓋得上九之志也。《易說》
漢上朱氏曰:上九,賁之極,有不賁者焉。聖人因天地自然之文,立王制,為天下之大隆。是非之封界,分職名象之所起也。其志在於著誠去偽,使人各由其情,不失本真矣。末流之弊,尚文勝質,而本真衰焉,豈賁飾之初志哉?志者,動於中之謂也。上九變動反三,三有伏巽而離體。離者,乾再索而成巽之變也。巽為白,離為文,有色生於無色,故曰白賁。白,質也;賁,文也。五色本於素,五味本於淡,五聲本於虛。質者,文之本。上九變動而反本,則文何由勝?咎何由有?我志得矣。故曰:大禮必簡,至敬无文。然貴本之謂文,親用之謂理,兩者合而成文,以歸太一,夫是之謂大隆。故酒醴之美,玄酒明水之尚,黼黻文繡之美,疏布之尚,莞簟之安而蒲越稾鞂之尚,丹漆雕幾之美而素車之尚。荀子曰:禮始於脫,成於文,終於稅。夫終則有始。質者,文之始。上九之白賁,文在其中矣。變而通三代損益之道,是以无咎而得志。不然,事生送死而无敬文,墨子之道,烏得為无咎?賁四至上,其變皆以巽。人文相賁,以禮讓為本。《易傳》
新安朱氏曰:賁極反本,復於无色,善補過矣,故其象占如此。《本義》
白賁无咎,据剛上文柔,是不當說自然。而卦之取象,不恁地拘,各自說一義。問白賁无咎。曰:賁飾之事,太盛則有咎。所以處太盛之終,則歸於白賁,勢當然也。《語録》
東萊呂氏曰:上九,伊川曰:惟能質白其賁,則无過飾之咎。此一過字須當看。《易說》
合訂刪補大易集義粹言卷二十六
欽定四庫全書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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