合訂刪補大易集義粹言卷二十
頭等侍衛納喇性德編
【坤下震上】
明道先生曰:豫者,備豫也,逸豫也。事豫故逸樂,其義一也。【劉絢師訓】
伊川先生曰:豫序卦有大而能謙必豫,故受之以豫,承二卦之義而為次也。有既大而能謙,則有豫樂也。豫者,安和悦樂之義。為卦震上坤下,順動之象,動而和順,是以豫也。九四為動之主,上下羣隂所共應也,坤又承之以順,是以動而上下順應,故為和豫之義。以二象言之,雷出於地上,陽始潛閉。【一作閉潛】於地中,及其動而出地,奮發其聲,通暢和豫,故為豫也。《易傳》
豫,利建侯,行師。
伊川先生曰:豫,順而動也。豫之義,所利在於建侯行師。夫建侯樹屏,所以共安天下,諸侯和順則萬。【一作兆】。民悦服。兵師之興,衆心和悦,則順從而有功。故悦豫之道,利於建侯行師也。又上動而下順,諸侯從王師,衆順令之象。君萬邦,聚大衆,非和悦不能使之服從也。《易傳》
白雲郭氏曰:馬氏、王氏以豫為樂,從釋詁也。關氏曰:豫,備也,備豫則安逸也。孔氏為逸豫,或亦為說豫,亦釋詁之義。程氏言動而上下順應為和豫,盖取彖義。諸儒之說不同如此。大率易之名卦,兼備衆義,固非一字可訓,故豫得兼和說逸樂。備豫為名,而和說逸樂不可以一字盡豫之道也。故伊川既曰和豫,又曰逸豫,為得之矣。考之於卦,獨无備豫之義,而關子明言之者,盖因繫辭言重門擊柝以待暴客之意也。且豫之為卦,上動而下順,惟動丕應,徯志者也。以此建侯,則内无不服之人;以此行師,則外无逆命之敵。周封同姓五十而不以為私,順故也,所謂利建侯也。湯東西南北之征而天下不以為怨,順故也,所謂利行師也。《易說》
新安朱氏曰:豫,和樂也。人心和樂以應其上也。九四一陽,上下應之,其志得行。又以坤遇震,為順以動,故其卦為豫,而其占利以立君用師也。《本義》
東萊呂氏曰:豫,利建侯行師。序卦曰:有大而能謙,必豫。謂人處富貴榮顯之地,須是得謙,然後和豫。夫當天下无事時則建侯,有事之時則行師,事之最大者。若非和豫,何以舉此?《易說》
又曰:豫,利建侯行師。怠之病何自生?【己丑課程】
彖曰:豫,剛應而志行,順以動,豫。豫順以動,故天地如之,而況建侯行師乎?天地以順動,故日月不過,而四時不忒。聖人以順動,則刑罰清而民服。豫之時義大矣哉。
伊川先生曰:剛應,謂四為羣隂所應,剛得衆應也。志行,謂陽志上行,動而上下順從,其志得行也。順以動,豫。震動而坤順,為動而順理。順理而動,又為動而衆順,所以豫也。以豫順而動,則天地如之而弗違,況建侯行師,豈有不順乎?天地之道,萬物之理,唯至順而已。大人所以先天後天而不違者,亦順乎理而已。天地以順動,復詳言順動之道。天地之運,以其順
動,所以日月之度不過差,四時之行不愆忒。聖人以順動,故經正而民興於善,刑罰清簡而萬民服也。既言豫順之道矣,然其旨味淵深,言盡而意有餘也,故復贊之云:豫之時義大矣哉!欲人研味其理,優柔涵泳而識之也。時義,謂豫之時義。諸卦之時與義用大者,皆贊其大矣哉,豫以下十一卦是也。豫、遯、姤、旅言時義,坎、睽、蹇言時用,頤、大過、解、革言時,各以其大者也。【並《易傳》】
横渠先生曰:上動而下不順,非建侯行師之利也。《易說》
藍田呂氏曰:豫,安逸无所事。豫,前定也。事前定則安逸无所事,其所以動必有所不得已,不得已則莫非順也。
龜山楊氏曰:屯者,建侯之時。豫者,建侯行師之道。一陽為順動之主,而上下應之,故其志行順以動,合二體言之也。此卦之所以為豫也。動而不以順,則上下不應,而能志行致天下之豫,未之有也。既豫矣,則順以動,乃處豫之道也。夫聖人應天下之用,非外襲而取之也,即諸體而已矣。《易說》
白雲郭氏曰:三才一理也,順之則易,逆之則難。行於一身尚不能違,況有天下國家如建侯行師者乎?故得其理而順,動則豫,雖天地於日月四時尚不能外此,則人道固不能違也。是以聖人刑罰清而民服,所以為順也歟!夫順,坤道也,貫通三才,非止人事,故論其時則建侯行師,論其義則天地如之,不亦大乎!卦以九四為主,言剛應而志行者,羣隂應剛,得行其志,順動而已。《易說》
漢上朱氏曰:豫,謙之反。謙九三反而之四,四動,羣隂應之,其志上行,以順理而動也。我動彼應,豈不豫乎?豫,和豫也,休逸閒暇之謂也,故曰豫。剛應而志行,順以動,豫。此以九四合坤、震二體而言豫也。謙九三在三公之位,自二以上有師體,反之則三升四。四為諸侯,三公出封之象,故利建侯。師動而往,行師之象,故利行師。二者皆順以動。周之大封,湯、武之征伐,无非順民欲也。順民欲,則民說之說豫也。豫順以動,雖天地之大,猶不能違,故天地如其理而動,而況建侯行師乎?乾、坤,天地也。坎有伏。離,日月也。二,至也。天之動始於坎,歷艮與震而左行。地之動始於離,歷坤與兌而右行。是日月會於牽牛,萬物成于艮,故曰天地以順動。故日月不過,而四時不忒。此以九四互體論坤、震之義也。坎為律,刑罰也。坤為衆,民也。艮,止也。聖人之動,必順乎萬物之理。法之所取,必民之所欲也;法之所去,必民之所惡也。故法律正於上,刑罰清簡也;衆止於下,民服從也。故曰:聖人以順動,則刑罰清而民服。此以互體之坎變艮,推廣坤、震,以盡豫之義也。然意味淵長,言之有不能盡,故夫子贊之曰:豫之時義大矣哉!易傳曰:豫、遯垢言時義,坎、睽、蹇言時用,頤、大過、解、革言時,各以其大者也。以卦氣言之,春分也,太玄凖之以樂。或問:互體之變有幾?曰:體有六變。春秋傳:畢萬筮仕于晉,遇屯之比。辛廖占之曰:震為土,車從馬,足居之,兄長之,母覆之,衆歸之,六體不易。廖以震、坤合而言六體也。且以豫卦九四論之,自四以上,震也;四以下,艮也;合上下視之,坎也。震有伏巽,艮有伏兌,坎有伏離,六體也。變而化之,則无窮矣。故曰:雜物撰德,其微顯闡幽之道乎!《易傳》
新安朱氏曰:剛應而志行,以卦體、卦德釋卦名義。豫,順以動,以卦德釋卦辭。天地極言之,而贊其大也。《本義》
建侯行師,順動之大者。立个國君,非順動而何?刑罰不清,民不服。只為舉動不順了,致得民不服,便是徒配了他,亦不服。豫之時義,言豫之時底道理。【並《語録》】
東萊呂氏曰:剛應而志行,順以動,豫。此一卦五位是隂,獨九四位是陽。剛,陽也。今以一位之陽應五位之隂,則志遂行,非和易何以得此?又天下之事須順理而動則豫,如君子坦蕩蕩作德,心逸日休,此順動之謂也。小人長戚戚作偽,心勞日拙,此不順動之謂也。天地以順動,則日月次,四時代謝,自然不過不忒,況聖人乎?天地以動順,故日月不過天下。雷行物與无妄則為无妄,雷在地上則為豫。天地之間只有一順字,順即行其所无事。豫之時義大矣哉,此是大矣哉之最先者。
象曰:雷出地奮,豫。先王以作樂崇德,殷薦之上帝,以配祖考。
濓溪先生曰:古者聖王制禮法,修教化,三綱正,九疇叙,百姓大和,萬物咸若,乃作樂以宣八風之氣,以平天下之情。故樂聲澹而不傷,和而不淫,入其耳,感其心,莫不澹且和焉。澹則欲心平,和則躁心釋。優柔平中,德之盛也;天下化中,治之至也。是謂道配天地,古之極也。後世禮法不修,政刑苛紊,縱欲敗度,下民困苦。謂古樂不足聽也,代變新聲,妖淫愁怨,導欲增悲,不能自止。故有賊君棄父,輕生敗倫,不可禁者矣。鳴呼!樂者,古以平心,今以助欲;古以宣化,今以長怨。不復古禮,不變今樂,而欲至治者遠矣。《通書》
伊川先生曰:雷者,陽氣奮發,隂陽相薄而成聲也。陽始潛閉地中,及其動,則出地奮震也。始閉鬱,及奮發,則通暢和豫,故為豫也。坤順震發,和順積中,而發於聲樂之象也。先王觀雷出地而奮,和暢發於聲之象,作聲樂以襃崇功德,其殷盛至於薦之上帝,推配之以祖考。殷,盛也。禮有殷奠,謂盛也。薦上帝,配祖考,盛之至也。《易傳》
横渠先生曰:王者之樂,莫大於是。《易說》
龜山楊氏曰:雷在地中,則復而已。雷出地,故氣達而奮豫,此聲樂之象也。樂記曰:鼓之以雷霆,奮之以風雨,而樂者天地之和也。然先王之作樂,非徒自豫而已,所以崇德也,如咸池、大章之類皆是也。得四海之歡心,然後可以事上帝,配祖考,惟豫之時為然。《易說》
兼山郭氏曰:雷出地,盖帝出乎震之時,於夏則仲春之二月,於周則孟夏之四月也。故先儒咸謂天子三年一郊,盖言夏祠上帝於郊,詩云昊天冇成命是也。周官大司樂以圜鍾為宫,靁鼓靁鼗,孤竹之管,雲和之琴瑟,雲門之舞,於地上之圜丘奏之。圜鍾,夾鍾也,於夏時二月律也。則雷出地,奮豫而作樂,崇德其在於斯時乎?帝者,生物之宗;祖考者,人之始也,故推以配焉。《易說》
白雲郭氏曰:先人曰:雷出地,盖帝出乎震之時,於夏則仲春之二月,於周則孟夏之四月也。又曰:大司樂以圜鍾為宫,靁鼓靁鼗,孤竹之管,雲和之琴瑟,雲門之舞,於地上之圜丘奏之。圜鍾,夾鍾也,夏時二月律也。則雷出地奮,豫而作樂崇德,其在於斯時乎?帝者生物之宗,祖考者人之始也,故推以配焉。雍曰:雷出地奮,夏之二月,天地萬物說豫之時也。作樂崇德,治定功成,君臣萬民說豫之時也。樂之出虚,盖本隂陽之氣,自无而生有,故因器而成聲。器可見者也,聲可聞者也,氣不作焉,聲不聞矣。雷之收發,何以異此?故隂陽者雷之氣也,而雷者隂陽之聲也,春秋者又雷之器也。非鐘鼓則樂无作止,非春秋則雷无收發,以是知雷之與樂,非特取象而成,其實一氣同類。特大而作於天地者曰雷,小而作於人者曰樂,此見先王法象乎天地之道也。故祭義曰:君子合諸天道,春禘秋嘗。此言夏商之時也。又曰:禘有樂而嘗无樂。以見先王作樂之道,因雷之收發,其微如此。盖春秋者,天地之闔闢也。一闢而雷奮,於是乎作樂,故能通隂陽之氣。一闔而雷收,於是乎不作樂,以順隂陽之理。此所以禘有樂而嘗无樂,合於豫之作樂崇德也。《易說》
漢上朱氏曰:雷之出地,奮然而作萬物,豫之時也。九四具天地日月雷霆風雨,萬物化生,作樂起於冬至,黄鍾之象。郊也者,天祭也,在内外之際為郊。坤為牛,坎為血,陽為德。豫自復三變初九、升四,作樂崇德也。殺牛於郊,薦上帝也。上帝,乾在上之象。殷,盛也。自四至上,震變坤,坤為衆,故曰殷。禮有殷奠、殷祭,言盛也。五變比,乾為考。六變剥,乾為祖。以配祖考者,報本反始也。《易傳》
新安朱氏曰:雷出地奮,和之至也。先王作樂,既象其聲,又取其義。殷,盛也。《本義》
先王作樂,如燕饗飲食之類,無處不用。然用樂之大者,尤在於薦上帝,配祖考也。雷出地奮,止是象其聲而已。薦上帝,配祖考,大槩言之。問:作樂崇其德,如大韶、大武之類否?先生曰:然。象其聲者謂雷,取其義者謂和。崇德謂著其德,作樂所以發揚其德也。問作樂崇德。曰:先王作樂,其功德便自不可掩也。【並《語録》】
東萊呂氏曰:地中先有雷,然後能出而發聲。胷中元无樂,如何作樂?夫雷本發於地,則奮然而震驚,此亦順動之象也。故先王體此作樂。夫樂者,亦本諸人心,發而寓諸金石鐘鼓之間。今人須看雷之所自發處,及樂之所自起處,則豫之義可知。不然,則徒見震驚之聲,則謂之雷;論其清濁,調其宫角,則謂之樂。此不足與語雷樂之義也。上天下澤,履,此易之言禮;雷出地奮,豫,此易之言樂。大凡天下事不知其理,不可便言其无有。如柳子厚言樂不能殖財,只為自不見此道理。《易說》
初六:鳴豫,凶。
象曰:初六鳴豫,志窮凶也。
伊川先生曰:初六以隂柔居下,四,豫之主也,而應之,是不中正之小人。處豫而為上所寵,其志意滿極,不勝其豫,至發於聲音,輕淺如是,必至於凶也,鳴發於聲也。象云:初六謂以其隂柔,【一无柔字】。處下而志意窮極,不勝其豫,至於鳴也,必驕肆而致。【一作至】,凶矣。【並《易傳》】
横渠先生曰:知幾者上交不諂,今得應於上,豫獨著聞,終凶之道也。故凡豫之理,莫若安其分,動以義也。《易說》
藍田呂氏曰:初六處豫之初,不知所戒,恃四志有所矜,其聲宜遠聞者也。恃交於外,有矜大之志,志窮必乖,取凶之道。
龜山楊氏曰:和順積中而形於外,所樂者仁義之實而已。夫豫豈可以聲音笑貌為哉?四以一陽為豫之主,而初以隂柔不中正應之,則其鳴也,是乃脅肩諂笑而已,其凶不亦宜乎?《易說》
白雲郭氏曰:初六之鳴,如謙上六之鳴,感其應而有求也。上六之鳴,盖鳴而求謙;初六之鳴,盖鳴而求豫。豫而知戒,尚或有失,況知其說逸而鳴以求之乎?且鳴而求謙者,志猶未可得,況鳴豫乎?其志窮凶也宜矣。夫履霜之始,未堅冰也,馴致其道,則堅冰也。鳴而求豫,未至於凶,馴致其道,則凶矣。聖人知幾,故欲早辯也。志窮者,窮其求豫之志則凶也。《易說》
漢上朱氏曰:四者,豫之主。初六不中正而順,從逸豫者也。初四相易成震,震為聲,有相應而鳴之象,從逸豫而發于聲音者也,故鳴。初六,豫之始。於其始也,鳴豫。至於末流,則志窮而凶。中為志,謂四也。初復動而之四,則止而不行,其志窮矣。太康、后羿之事乎?《易傳》
新安朱氏曰:隂柔小人,上有強援,得時主事,故不勝其豫而以自鳴,凶之道也,故其占如此。卦之得名,本為和樂,然卦辭為衆樂之義,爻辭除九四與卦同外,皆為自樂,所以有吉凶之異。窮,謂滿極。《本義》
東萊呂氏曰:初六鳴豫,凶。一爻備極小人之情狀,小人一得意於上,便志得意滿。易傳言輕淺兩字最好。《易說》
六二:介于石,不終日,貞吉。
象曰:不終日,貞吉,以中正也。
明道先生曰:介于石,理素定也。理素定,故見幾而作,何俟終日哉!【劉絢師訓】
伊川先生曰:逸豫之道,放則失正,故豫之諸爻多不得正,才與時合也。唯六二一爻處中正,又无應,為自守之象。當豫之時,獨能以中正自守,可謂特立之操,是以節介如石之堅也。介于石,其介如石也。人之於豫,樂心說之,故遲遲遂至於躭戀不能已也。二以中正自守,其介如石,其去之速,不俟終日,故貞正而吉也。處豫不可安且久也,久則溺矣。如二可謂見幾而作者也。夫子因二之見幾,而極言知幾之道,曰:知幾其神乎!君子上交不諂,下交不瀆,其知幾乎!幾者,動之微,吉之先見者也。君子見幾而作,不俟終日。易曰:介于石,不終日,貞吉。介如石焉,寧用終日,斷可識矣。君子知微知彰,知柔知剛,萬夫之望。夫見事之幾微者,其神妙矣乎!君子上交不至於諂,下交不至於瀆者,盖知幾也。不知幾,則至於過而不已。交於上以恭巽,故過則為諂;交於下以和易,故過則為瀆。君子見於幾微,故不至於過也。所謂幾者,始動之微也。吉凶之端,可先見而未著者也。獨言吉者,見之於先,豈復至有凶也?君子明哲,見事之幾微,故能其介如石。其守既堅,則不惑而明。見幾而動,豈俟終日也?斷,别也,其判别可見矣。微與彰,柔與剛,相對者也。君子見微則知彰矣,見柔則知剛矣。知幾如是,衆所仰也。故贊之曰:萬夫之望。能不終日而貞且吉者,以有中正之德也。中正,故其守堅,而能辯之蚤,去之速。爻言六二處豫之道,為教之意深矣。【並《易傳》】
横渠先生曰:不終日貞吉,言疾正則吉也。六二以隂居隂,獨無累於四,故其介如石。雖體柔順,以其在中而靜,何俟終日?必知幾而正矣。體順用中,以隂居隂,堅介如石,故在理則悟,為豫之吉莫甚焉,不以說豫而流也。《易說》
藍田呂氏曰:人道主交,上交下交盡矣。交不以中正者,必流於諂瀆,其取凶悔必矣,何可以保其安佚而終吉乎?六二以柔順而守中正,知交際之道易,此則不可先見之幾,不待久而後喻者也。
龜山楊氏曰:六二柔順中正,无應於上下,故介于石,言靜而正也。夫一物不該,非中也;有所倚,非正也。豫者,順動之時也。極天下之大順,其惟六二乎!以中正故也。唯中正為能會物於一己,雖動之微,其知之矣。斯所以為知幾其神乎!《易說》
兼山郭氏曰:凡事豫則立,不豫則廢。言前定則不跲,事前定則不困,行前定則不疚,道前定則不窮。此言豫之有素也。況六二柔順中正,无上下之交,介于石焉,其為豫也至矣。中正介于石可也,若夫上交不諂,下交不瀆,非知幾詎能之乎?《易說》
白雲郭氏曰:繫辭曰:幾者,動之微,吉之先見者也。又曰:唯幾也,故能成天下之務。是以聖人貴夫知幾者以此。豫之六二,知幾之君子也。知逸豫之道,必凶而後已,故不為逸豫。中正自居,介如石焉,守以貞固,是以吉也。觀其上交不諂,是不與上為豫也;下交不瀆,是不與下為豫也。上下无與應,不得變其志,故中正之道常存,而貞固之守益堅,非介如石之象乎?終日則失於不能早辯,不終日所以為知幾也。古之人行此道者,其惟文王乎!始於憂勤,終於逸樂,文王之治也。至於不敢盤于遊田,以庶邦惟正之供,故能享國久長,而得介于石之吉也。明此道者,其惟周公乎!觀其作无逸以戒成王曰:无淫于觀、于逸、于遊、于田,以萬民惟正之供。故成王能持盈守成,為太平之君子,亦得介于石之吉也。不然,則盤遊无度,太康尸位之逸豫也;酗于酒德,商王受之迷亂也。故孔子曰:知幾其神矣乎!惟文王、周公其盡之。《易說》
漢上朱氏曰:四艮為石,初三不正,二介于不正之間,上交于三而不諂,下交于初而不瀆,確然如石,不可轉也。夫始交者,安危之幾,不諂不瀆,則不過乎中,故曰介于石。三為内卦之終,二動,離為日,不終日也。所謂幾者,始動之微,吉之端,可見而未著者也。離日為見,見之是以不俟終日而作,作則動也。豫之時,上下逸豫失正,諸爻之才,多與時合。二以中正自守,不溺於豫,可謂見幾矣,備豫之道也。不俟終日而作,以貞故吉。貞者,守正之謂也。心不動則中正,中也故見不中,正也故見不正,中正故知微知柔,不罹於咎,故曰介于石,焉用終日。《易傳》
新安朱氏曰:豫雖主樂,然易以溺人,溺則反而憂矣。卦獨此爻中而得正,是上下皆溺於豫,而獨能以中正自守,其介如石也。其德安靜而堅確,故其思慮明審,不俟終日而見凡事之幾微也。大學曰:安而后能慮,慮而后能得。意正如此。占者如是,則正而吉矣。《本義》
○介于石,言兩石相摩擊而出火之意。言介然之頃,不待終日而便見得此道理。《語録》
廣漢張氏曰:或問:君子上交不諂,下交不瀆,何以謂之知幾其神乎?荅曰:交際易於因循。上交主於恭,過其則斯為諂;下交主於和,過其則斯為瀆。能持而不失,非知幾其能之乎?聖人論介于石之義,而獨以上下交之事為言,惟篤實為己者,知其為甚切要也。【南軒集荅口子約】,
東萊呂氏曰:六二介于石,處豫樂之中,不有其豫樂,故能見幾而作。人多在順中壞了,惟六二便能覺象,言以中正也。盖豫得中正,則不為豫樂所移。《易說》
六三:盱豫,悔,遲有悔。
象曰:盱豫有悔,位不當也。
伊川先生曰:六三隂而居陽,不中不正之人也。以不中正而處豫,動皆有悔。盱,上視也。上瞻望於四,則以不中正不為四所取,故有悔也。四,豫之主,與之切近,苟遲遲而不前,則見棄絶,亦有悔也。盖處身不正,進退皆有悔吝,當如之何?在正身而已。君子處己有道,以禮制心,雖處豫時,不失中正,故无悔也。自處不當,失中正也,是以進退有悔。【並《易傳》】
藍田呂氏曰:六三以隂居陽,迫近九四,位既不當,德亦无常,進退久速,皆未得其所安,以斯求豫,宜有悔也。
龜山楊氏曰:盱,上視也。盱豫,求豫於上也。處非中正,故盱則失義,遲則失時,皆不免於悔也。與六二介于石,不終日異矣。《易說》
白雲郭氏曰:處豫之道,戒在於不能自立,而優柔无斷,是以馴致必至於凶。故六二以介如石為得,而六三以盱遲有失也。夫睢盱,視上而說之,非介如石者也。遲遲,疑而有待,非不終日者也。視而悦之者,失於不立。遲疑有待者,失於無斷。與夫鳴而求之者,過猶不及耳,宜其皆為有悔之道。欲无悔者,无它道焉,介然不動以守之,斷然不疑以行之,惟此見六二之貞,可謂能知能行者也。孔子之不惑,顔子之弗失,孟子之不動心,亦皆六二介于石之道歟?《易說》
漢上朱氏曰:三、四處位不當,同而不和者也。睢盱,上視而不正也。向秀曰:小人喜悦,佞媚之貌。四,豫之主,三以柔順承之,動成巽,巽為多,白眼睢盱,上視佞媚以求豫,而四不動,則悔其動,故盱豫悔。三不能去,且靜而待之,四又不動,故遲有悔,悔其不動。四艮體,止於上,三動,巽為進退,故動靜皆有悔。三猶豫如是,无他,位不當也。小人悦於豫,寧悔,而終不以所處為不當而去之,柔不正故也。《易傳》
新安朱氏曰:盱,上視也。隂不中正,而近於四,四為卦主,故六三上視於四,而下溺於豫,宜有悔者也。故其象如此,而其占為事當速悔,若悔之遲,則必有悔也。《本義》
○盱豫悔,言覻著九四之豫,便當速悔,遲時便有悔。盱豫是句。《語録》
九四:由豫,大有得。勿疑,朋盍簪。
象曰:由豫,大有得,志大行也。
伊川先生曰:豫之所以為豫者,由【一无由字】。九四也,為動之主。動而衆隂說順,為豫之義。四大臣之位,六五之君順從之,以陽剛而任上之事,豫之所由也,故云由豫。大有得,言得大行其志,以致天下之豫也。勿疑,朋盍簪。四居大臣之位,承柔弱之君,而當天下之任,危疑之地也。獨當上之倚任,而下无同德之助,所以疑也。惟當盡其至誠,勿有疑慮,則【一有其字】。朋類自當合聚。夫欲上下之信,惟至誠而已。苟盡其至誠,則何患乎其【一无乎字,一旡其字】。无助也。簪,聚也。簪之名簪,取聚髪也。或曰:卦惟一陽,安得同德之助?曰:居上位而至誠求助,理必得之。姤之九五曰有隕自天是也。四以陽剛迫【一作逼】。近君位而專主乎豫,聖人宜為之戒。而不然者,豫,和順之道也。由和順之道,不失為臣之正也。如此而專主於豫,乃是任天下之事,而致時於豫者也。故惟戒以至誠勿疑,由己而致天下於樂豫,故為大有得,謂其志得大行也。【並《易傳》】
龜山楊氏曰:四以一陽為順動之主,剛應而志行,天下由之而豫也,故大有得也。處多懼之地,承柔弱之君,而任天下之責,危疑之時也。惟至誠為能通天下之志,至誠而不動者,未之有也,故曰勿疑朋盍簪。言誠而不疑,則其類自合矣。簪髪之簪,則其合也固矣。方成王幼沖,周公為冢宰,百官總己而聽焉,上則成王未悟,下則羣叔流言,危疑之甚也。惟周公以身任之而不疑,故民獻有十夫予翼,此朋盍簪之謂也。使周公懷自疑之心,畏艱大之言,以考翼不可征,則亂无日矣,其能成寧考之圖功哉!《易說》
兼山郭氏曰:九四順以動豫,而一陽以總之,上无剛健之君,下无分民之臣,是以為由豫也。然而功震主者身必危,能无疑乎?惟在豫之時,有陽勝之德,故可以總衆志以安上也。盖道足乎己,時有所當然,則其志得行。不然,桓、文之舉,未免為三王之罪人也。《易說》
白雲郭氏曰:九四以一陽而總衆隂,為豫之主,以順動自任者。方是時,上无剛健之君,則衆隂不得不由之以豫也。由之以豫,則天下少安,所以大有得也。然處由豫之道,在於信立而勿疑。勿疑故朋盍,明盍則總衆智力以安上,其序如此也。昔齊、晉之霸也,歸魯三敗之地,示原三日之圍,可謂信立矣。會于葵丘,會于踐土,可謂朋盍矣。總諸侯以尊王室,非安上乎?此雖霸者之事,然孔子嘗曰:微管仲,吾其被髪左衽矣。盖孔子之意,以為雖非三王之舉,豈不愈於委而棄之夷狄也哉?是所以由豫之為大有得也。伊川曰:簪,聚也。簪之名,取聚髪也。《易說》
漢上朱氏曰:四為豫之主,五隂順從,由己以致豫,故曰大有得。然不免於疑者,在近君危疑之地,无同德之助,衆隂不從五而從己也。疑謂伏巽,巽為不果,坎見巽伏,故勿疑。盍,合也。五交四也,言積誠不已,下情通於上也。坎為髪,為通,四剛在上下衆柔之際,交而通之,猶簪也。髪非簪則散亂不理,安有髪之柔順而不從簪乎?夫朋歸己而致疑於五者有二,招權也,專功也。下情通於上,上下既交以誠,何疑於招權?不有其功,歸美于上,其中洞然,何疑於專功?四五相易,伏巽象毁,則四剛中之志上行,率天下而從五,何疑於朋之衆乎?五不疑四,四不疑五,君臣上下各守其正,為由豫也大矣。先儒以坎為髪,何也?曰:以巽為寡髪而知也。乾為首,柔其毛也,故須。象亦然。《易傳》
新安朱氏曰:九四,卦之所由以為豫者也,故其象如此,而其占為大有得。然又當至誠不疑,則朋類合而從之矣,故又因而戒之。簪,聚也,又速也。《本義》
問:豫卦初六與九四為應,九四由豫大有得,本亦自好。但初六恃有強援,不勝其豫,至於自鳴,所以凶否?先生曰:九四自好,自是初六自不好,怎奈他何?由豫猶言由頤,【並《語録》】
東萊呂氏曰:四是大臣之位,又多懼之地也。今人處多懼之地,一向就危疑上猜防,自為疑阻。惟由豫之道,但推誠於上下,不復自為疑阻,所以大有得而志大行。周公當攝政之際,外則四國流言,内則王不知,周公只是推誠而已。不惟大臣如此,而朋友之道,亦只是推誠相與,自然勿疑而朋盍簪。《易說》
六五:貞疾,恒不死。
象曰:六五,貞疾,乘剛也;恒不死,中未亡也。
伊川先生曰:六五以隂【一无隂字】。柔居君位,當豫之時,沈溺於豫,不能自立者也。權之所主,衆之所歸,皆在於四。四之陽剛得衆,非耽惑柔弱之君所能制也。乃柔弱不能自立之君,受制於專權之臣也。居得君位,貞也。受制於下,有疾苦也。五居尊位,權雖失而位未亡,故云貞疾恒不死,言貞而有疾,常疾而不死,如漢魏末世之君也。人君致危亡之道非一,而以豫為多,在四不言失正,而於五乃見其強逼者,四本无失,故於四言大臣任天下之事之義,於五則言柔弱居尊,不能自立,威權去己之義,各據爻以取義,故不同也。若五不失君道,而四主於豫,乃是任得其人,安享其功,如太甲、成王也。蒙亦以【一无以字】。隂居尊位,二以陽為蒙之主,然彼吉而此疾者,時不同也。童蒙而資之於人,宜也。耽豫而失之於人,危亡之道也。故蒙相應則倚任者,豫相逼則失權者也。又上下之心,專歸於四也。貞而疾,由乘剛為剛所逼也。恒不死,中之尊位未亡也。【並《易傳》】
藍田呂氏曰:九四以一陽為五隂之主,六五柔居其上,處至尊以臨之,有位號而无勢者也。居安豫之時,有位號而无勢,不可以令天下矣。如人之有疾,常久而不死者,猶有中氣存焉,然不足賴也。
龜山楊氏曰:居豫之時,无剛健之才,逸於豫者也。孟子曰:入則无法家拂士,出則无敵國外患者,國恒亡。六五之乘剛,有法家拂士、敵國外患之謂也。左右正救之,故以正為疾,雖未能執其中,而中未亡也,則不死於安樂矣,故常不死。《易說》
兼山郭氏曰:六五謙輕而豫怠也,怠則失其柄也久矣。然而入則无法家拂士,出則无敵國外患者,國恒亡。六五非能固存,其不亡也僅矣,乘剛疾也。九四亦震體順動之臣也。《易說》
白雲郭氏曰:伊川曰:居得君位,貞也;受制於四,有疾也。五居尊位,權雖失而位未亡,故云貞疾恒不死。雍曰:九四以一剛為豫之主,六五不能正為君之道。求其所以然,盖失於好逸,不知文王、周公之戒,馴致於君弱臣強而不能振也。其猶平王東遷,下堂而見諸侯之時乎?君德微矣,雖僅能守其位,譬夫人之老也,血氣既衰,疾亦甚矣,僅得常不死而已。中未亡者,終亡之象已見,特其中未盡亡而已。《易說》
漢上朱氏曰:四以剛動,為豫之主,衆之所歸,權之所主也。五以柔弱,沈冥於逸豫,而乘其上,豈能制四哉?六五受制於四,而不可動,亦不復安豫矣,故此爻獨不言豫。不可動,則於正為有害,故曰貞疾。恒,震、巽也,天地可久之道也。六五動,則有震、巽、恒、久之象。人君中正,然後六二為之用。九四同德也,何乘剛之有?五不可動,以失正也,故九四為腹心之疾。然主祭祀、守位號而猶存者,正雖亡而中未亡也。中者,人心也,中盡亡則滅矣,故曰貞疾。恒不死,言貞雖有疾,其中固在,能動以正,則可久矣,恒未嘗死也。坤為死,震為反生,未亡之象。周室東遷,齊、晉二伯托公義以令諸侯,中未亡也。失天下者多矣,必曰豫者,威權之失,必自逸豫也。諛臣進,女謁行,大臣專主威,則社稷移矣。易傳曰:若五不失君道,而四主於豫,乃任得其人,安享其功,如太甲、成王也。《易傳》
新安朱氏曰:當豫之時,以柔居尊,沈溺於豫,又乘九四之剛,衆不附而處勢危,故為貞疾之象。然以其得中,故又為恒不死之象。即象而觀,占在其中矣。《本義》
東萊呂氏曰:六五貞疾,恒不死。傳曰:人君致危亡之道非一,而以豫為多。若以豫自處,則權必移於下。既逸豫,雖云久不死,亦終於亡而已。如人氣血耗散,而膚革僅存,亦終於死而已。九四一爻,在九四觀之則為大臣,在六五觀之則為權臣,故逐爻取義不同。《易說》
○又曰:觀豫六五之象,然後知上无耽樂之君,則下无擅權之臣。【己丑課程】
上六:冥豫,成有渝,无咎。
象曰:冥豫在上,何可長也。
伊川先生曰:上六隂柔,非有中正之德,以隂居上,不正也。而當豫極之時,以君子居斯時,亦當戒懼,況隂柔乎?乃耽肆於豫,昏迷不知反者也。在豫之終,故為昬冥已成也。若能有渝變,則可以无咎矣。在豫之終,有變之義。人之失,苟能自變,皆可以无咎。故冥雖己成,能變則善也。聖人發此義,所以勸遷善也。故更不言冥之凶,專言渝之无咎。昬冥於豫,至於終極,災咎行及矣。其可長然乎?當速渝也。【並《易傳》】
龜山楊氏曰:豫之終,沈冥於豫者也,故冥豫成。然居動之極,有變之象焉,故曰有渝无咎。然君子與為善,故不言冥豫之凶,而專言有渝之无咎也。《易說》
兼山郭氏曰:上六,豫之極也。然豫有二義,猶所謂一極備凶,一極无凶者也。如利建侯行師,順以動豫,豫順以動,重門擊柝,以待暴客,无凶者也。若冥豫在上而不知變,惟康好逸豫,乃盤遊无度,備凶者也。是以五子咸怨,述大禹之戒以作歌,則有窮后羿因民弗忍距於河者,有以致之焉爾。而孔子之辭,戒之在逸而不及其備者,豈聖人之情見於辭者乎?《易說》
白雲郭氏曰:上六豫極之時,冥昧耽樂,迷不知反,豫之凶將成矣。或有變焉,亦且无咎。盖豫雖必至於凶,而上六知變之位,聖人貴其能變,故不言冥之凶,而言渝之无咎也。且於初六之鳴未凶而言凶,上六之冥當凶而曰无咎,何哉?盖鳴於終者則未必凶,鳴於初者馴至於終,則其凶必矣。冥於終者變則无咎,冥於初者雖變亦有咎,其凶又有甚於鳴矣。故上六之冥,始勤而終怠者也,非若鳴之怠於初也。是以其為凶咎係乎初終,而不與於鳴冥之輕重也。《易說》
漢上朱氏曰:上六豫之終,沈冥於豫,成而不變者也。坤為冥昧,古之逸豫之人,固有不恤名聲之醜、性命之危而樂之者,不知因佚樂之過,變前之為,乃善補過也,何咎之有?故曰:成有渝,无咎。聖人發此義,以勉夫困而學者焉。上六動之三成巽,巽為長,四坎為可冥,豫在上而不變,未有不反,何可長也?《易傳》
新安朱氏曰:以隂柔居豫極,為昬冥於豫之象。以其動體,故又為其事雖成,而能有渝之象。戒占者如是,則能補過而无咎,所以廣遷善之門也。《本義》
東萊呂氏曰:上六冥豫,今人當冥豫之極,便謂不可救藥,不知一念才正,即是好人。易傳曰:不言冥成之凶,而言有渝无咎,聖人勸人遷善之意深矣。《易說》
合訂刪補大易集義粹言卷二十
<經部,易類,合訂刪補大易集義粹言>
欽定四庫全書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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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点校底本】:欽定四庫全書第45-46册•經部•易类39-40(文渊阁本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