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周易下经】第43卦-夬卦䷪泽天夬卦(乾下兑上)-[宋]林栗撰《周易经传集解》卷二十二

[南宋]林栗| 易经注解| 2022-12-01 23:51:22| 0

第43卦-夬卦䷪泽天夬卦(乾下兑上)

【周易下经】第43卦-夬卦䷪泽天夬卦(乾下兑上)-[宋]林栗撰《周易经传集解》卷二十二

周易經傳集解卷二十二

宋林栗撰

夬卦:䷪【乾下兑上】

序卦曰:益而不已必决,故受之以夬。夬者,决也。

夬之成卦,益之變也。自益之夬,震變為乾,巽反為兌,一陰五陽而成也。夫所以為益者,損上而益下也。益而不已,則上九之兌,乘乎九五之尊。兌,澤也;五,天位也。澤上於天,其勢必决,故取二爻之象,以為一卦之體,然後澤上於天,著見於外,而夬之形成矣。昔夫子觀欹器,喟然嘆曰:夫物烏有滿而不覆者哉!然則益之上九,求益而不已,是以决而去之,兌反居四,從天而下也。

夬:揚于王庭,孚號有厲,告自邑,不利即戎,利有攸往。

彖曰:夬,决也,剛决柔也。健而說,决而和。揚于王庭,柔乘五剛也。孚號有厲,其危乃光也。告自邑,不利即戎,所尚乃窮也。利有攸往,剛長乃終也。

下乾上兌,成卦曰夬者,自初至三皆為乾,而四乃兌也。乾為天,兌為澤。乾者陽之至尊,兌者隂之至卑,莫高乎天,莫下乎澤。今而反之,澤上於天,未有不决者也。乾為金兌,亦為金兌。澤中之金,有頑鑛之氣,而乾之為金,精明堅剛柔粹者也。以頑鑛之金,而乘堅剛之利,未有不决者也。故曰:夬,决也,剛决柔也。五陽而决一隂,是以謂之夬也。陽自復、臨、泰、壯,浸長而消隂,至夬而後决也。或曰:五隂消陽謂之剥,五陽消隂謂之夬,其義何也?曰:剥,剥也。剥果謂之剥,剥廬謂之剥,山附於地謂之剥。凡此者,皆物宜在上者也。剥而落之,是以謂之剥也。夬,决也。决水謂之决,决癰疽謂之决,澤上於天謂之决。凡此者,皆物宜在下者也。决而潰之,是以謂之夬也。故子曰:健而說,决而和。乾,健也;兌,說也。内健則不挫,外說則不爭。健以為决,說以為和。君子之治小人也,順其勢而利導之,若决積水於千仞之上,功成而无後患者,健而說,决而和故也。夬:揚于王庭,孚號有厲。告自邑,不利即戎,利有攸往。何謂也?曰:九五,天位也,王者之象也。庭,外虛也。九五為王宫,故上六有王庭之象。揚,播也。上六為巽,巽為風,為號令,故有揚庭孚號之象。所以揚于王庭者,以五陽進而一隂乘之也。陽為君子,隂為小人,一小人而乘衆君子,其義不可以不决也。小人一而君子衆,其勢則可以决之矣。是故揚于王庭,正明其罪而决之也。孚,信也。厲,危也。君子至衆,小人至寡,雖曰可决,有危道焉。何則?上下无陽,則一陽者,衆隂之所求也。上下无隂,則一隂者,衆陽之所與也。今上六之隂雖處至窮之勢,然九五與之為比,九三與之為應,九四與之同體,其免於係累者,獨初九、九二耳。初九、九二遠於上六,雖欲决之,其勢有所不及。彼三陽者,苟或隂為之主,其危不亦近乎?然夬之諸陽皆體乾健之德,其肯係累於小人而隳君子之朋哉?故曰有厲,曰有戎,曰有凶。有之為言,不必然之辭也。五陽相信而不忘於號令,知其危而戒之,斯有萬全之勢而無一跌之虞矣。邑,内也。戎,外也。九二之惕號,告自邑者也。九五之夬夬,即戎者也。夫以五陽而决一隂,有百勝而無一敗,自常情觀之,宜若無足憂者。然薰狐有鑿城之嫌,灼蠧有焚木之慮,鳥獸之窮,猶能攫搏,而况於人乎?是故勞心以務外者,不若治内而外自平;窮兵以服遠者,不若修近而遠自至。舜舞干而苗格,文王修教而崇降,此告自邑,不利即戎之義也。然則利有攸往,何謂也?曰:兵法所謂歸師勿遏,圍城必闕者,豈將縱舍之而已乎?蓋優游寛緩而取之耳。夫君子之心,未嘗不欲天下皆君子也。不幸而小人在上,託附於至尊,而乘君子之隙,撃之則懼於不勝,而反受其禍;舍之則小人不除,常在君側,未有不害治者也。是以夬之君子,夙夜危懼,更相儆戒,常若寇至。苟吾黨之志堅而不可動,則小人自當退聽,革心易慮,化為君子矣。苟為不然,然後揚于王庭,决而去之,所以為健而說,决而和,不利即戎,利有攸往者也。故子曰:揚于王庭,柔乘五剛也。孚號有厲,有危乃光也。告自邑,不利即戎,所尚乃窮也。利有攸往,剛長乃終也。其危與否之九五其亡之義同。當夬之時,尚於剛决,苟專其所尚,能剛而不能柔,乃取窮之道也。小人雖不可不防,而君子之道不可以不長,是以利有攸往。由夬而為乾,則剛長之終也,可不務乎?

象曰:澤上於天,夬。君子以施禄及下,居德則忌。

澤者,兌也;天者,乾也。澤无在天上之理,而此象言之者,謂澤之氣上蒸于天也。澤蒸于天,勢无不决,必將降而為雨也。君子者,民之所望以為膏澤者也。既已得時得位在王庭矣,又可吝其澤而不施乎?故用夬之象,施禄以及下,則自天而降,沛然无不被矣。然澤之為雨,天之施也;君子之及物,人主之德也。若居而有之,是貪天之功以為己力也。以兌而乘乾,以六而乘五,其能以久安乎?故曰:君子以施禄及下,居德則忌也。或曰:需之象曰:雲上於天,需。雲者,坎也。坎為水,為雨。不曰雨,不曰水,而謂之雲,不曰夬,而謂之需,何也?曰:坎,流水也;兌,止水也。為其流也,故或為雨,或為雲;為其止也,故為澤而已。雲之在天,流行散徙,未必皆為雨也,是以謂之需也。澤之在天,有下而已,雖欲不雨,其可得乎?是以謂之夬也。所以然者,隂陽和而後雨。坎之從乾,皆陽也,是以雲而未雨也。兌之從乾,則剛下柔上矣,膏澤之降,不亦宜乎?

雜卦曰:夬,决也,剛决柔也。君子道長,小人道憂也。

夬之為卦,以五剛一柔而成。其在六爻,以君子决小人為義。不曰君子道長,小人道消,而曰小人道憂者,此聖人之深旨也。雜卦六十二,皆一辭而已,蓋有合兩卦而言之者。獨夬、姤疑於辭費,夬之四言又係於雜卦之末。其辭非隱奥難曉,學者可以不問而知,故莫肯深考,以為偶然而已,可不惜哉!夫以五剛而决一柔,君子之道可謂長矣。而小人之道,其窮若此,能勿憂乎?我盛而長,則無意外之慮;彼窮而憂,則有先事之防。然則以五剛而决一柔,吾未知勝負之所在也。樂毅破齊,下七十餘城,所未下者,莒、即墨二城耳。夫差破越,盡有其地,以甲楯五千棲之於會稽。然即墨終以破齊而復燕,會稽終以滅吳而霸越,是皆窮而憂者也。齊湣之敗,夫差之亡,皆百勝而無憂者也,可不懼哉!是以聖人於夬之六爻,未嘗不丁寧而儆戒之。初九有不勝之咎,九二有莫夜之戎,九三有壯頄之凶,九四有无膚之悔,九五有莧陸之咎,上六有无號之凶者,誠以我盛而長,彼窮而憂故也。是故夬之君子,不患其不剛,而患其不能柔也;不患其不健,而患其不能說也;不患其不决,而患其不能和也;不患其不往,而患其即戎也。是故夬之六爻,以剛居柔者,處夬之善者也;以剛居剛者,志於夬而已,聖人之所甚懼也。然初九最遠於上六,不往則无咎矣;九三與上六為應,遇雨則无咎矣;九五切近於上六,中行則无咎矣。惟九二之惕號,九四之次且,乃為善也。或曰:雜卦之義既得聞矣,敢問係於諸卦之未,亦有其說歟?曰:此彖之所謂不利即戎,利有攸往者也。不利即戎,故丁寧諄復,不以為煩;利有攸往,故係於諸卦之末,明其一變而遂為乾也。聖人之旨,可不究歟?

初九,壯于前趾,往不勝為咎。象曰:不勝而往,咎也。初九,乾也。以陽居剛,而在下卦之下,上无其應,而承於九二,二亦乾也,故曰壯于前趾。趾所以行也,壯趾則欲行而已。乾,健也,剛亦健也。以剛居剛,以健濟健,有進而已,聖人之所以戒之也,故曰往不勝為咎。夬之諸爻,大率與壯相類,所以異者,大壯四陽,夬五陽耳。大壯之初九曰壯于趾者,以初在下,故謂之趾也。而又益以一陽,故夬之初九曰壯于前趾,明其勢益強,則其志益鋭也。然五陽之勢,足以决一隂而无疑,所以朝夕儆戒而莫敢先動者,有所待焉。而初九處最遠之地,居最下之位,以欲進之心,持必决之志,不量其力,不度其時,往而不勝,是自為其咎者也,非不幸也。慶歷中,仁宗進用韓琦、杜衍、范仲淹、富弼在政府,歐陽修、余靖、王素、蔡襄為諫官,夏竦、羅樞密使。魯人石介作聖德頌,指言忠邪之辨。當此之時,可謂夬之世矣。然介卒以不克而斥,死於遠方,身沒而幾有斵棺之禍。自是朋黨之論始興,而君子小人迭為勝負矣。介之無成,非不幸也,自為之咎也。時韓、范二公自陜入覲,聞介此頌,歎曰:天下事正坐此輩壞却。若二公者,可謂中行之君子矣。故子曰:不勝而往,咎也。昔之觀人者,觀其邪正而不要其窮達;論事者,論其是非而不計其成敗。夫豈以不勝而為其咎也哉?蓋君子之舉也,見可而進,知難而退。初九以必不勝之勢,而僥幸於不可成之功,此其所以戒之也。

九二,惕號,莫夜有戎,勿恤。象曰:有戎勿恤,得中道也。

九二,乾也,以陽居柔而在下卦之中,上无其應而承於九三,三亦乾也,故曰惕號,莫夜有戎,勿恤。惕者,危懼之貌也。號,儆戒之辭也。莫夜者,人情懈怠之時,而事變不測之際也。有戎者,未必然之辭也。勿恤者,甚之之辭也。夫乾,天下之至健也,德行常易以知險,而九二居中,得剛柔之節,明得喪之理,故能憂懼而儆戒。以為莫夜之間,將有寇戎乘吾之隙,其可以勿恤乎?易以下卦為晝,上卦為夜,故九二之視九四,有莫夜之象,猶乾之夕惕也。三與上為應,四與上同體,則有戎之恤,不亦宜乎?故子曰:有戎勿恤,得中道也。

九三:壯于頄,有凶。君子夬夬,獨行遇雨,若濡,有愠,无咎。象曰:君子夬夬,終无咎也。

九三下體為乾,上體亦為乾,以陽居剛而在下卦之上,應乎上六之巽,故曰壯于頄,有凶。頄,顴骨也,壯之見于面者也。三以陽居剛而在下卦之上,故有壯頄之象。書曰:爾无忿疾于頑。語曰:人而不仁,疾之已甚,亂也。君子剛中而柔外,无怨而无惡,故能使小人革心而順服。今九三與上六為應,而乃見其壯於顔面之間,則小人懼矣。小人懼則將畜其忿戾,以致毒于我,蜂蠆有之,而況人乎?二之有凶,固其宜也,故曰君子夬夬,獨行遇雨,若濡,有愠,无咎。夬,夬也。夬夬者,决之又决也。為其一爻而有重乾之象,是以謂之夬夬也。雨,隂陽和也。諸陽莫應於上六,而九三獨應之,又有乾巽之合,是以謂之獨行而遇雨也。獨行而遇雨,宜若濡矣。然君子上交不諂,下交不凟,磨而不磷,涅而不緇,雖遇雨若濡,而實未嘗濡也。夫君子之與小人,如氷炭之不相入也。君子之欲去小人,猶小人之欲无君子也。故詩曰:憂心悄悄,愠于羣小。今以五陽而决一隂,而九三之君子與之為應,其不濡者幾希矣。則其同類之愠,不亦宜乎?然君子之勢如此其盛,小人之黨如彼其衰,而九三以重剛之體,懷夬夬之心,豈將捨此而從彼哉?將以釋其忿戾之情,而開其柔服之意,不得不如是耳。由是言之,愠之者過也,非九三之咎也。不忍於遇雨之愠,而寧受壯頄之凶,斯為咎矣。故子曰:君子夬夬,終无咎也。

九四:臀无膚,其行次且。牽羊悔亡,聞言不信。象曰:其行次且,位不當也。聞言不信,聰不明也。

九四下體為乾,上體為兌,以陽居柔而在上卦之下,下无其應而承於九五之乾,連於上六之巽,故曰臀无膚,其行次且。臀,體之末也,陽為賓,隂為虛,四與五、上同體,四、五皆陽而上為隂,是四之臀无膚也。臀无膚而位不當,故其行次且。然處則不安,行則不進也。夬之五陽,惟二、四居柔,二遠於上而近之,又與之同體,至于次且其行,則四之操心危而慮患深矣,故曰牽羊悔亡,聞言不信。四體兌,兌為羊,上體巽,巽為繩,故有牽羊之象。兌為口舌,巽為不果,故有聞言不信之象。羊,很而喜觸者也,以陽五而决一隂,有餘力矣,何至于觸藩而自羸其角也哉?為其同體而牽去其羊,斯无悔矣。大壯之悔亡,亦猶是也。四之牽羊也,豈徒然而已,將至誠惻怛而致其教戒焉,使其革心而為善也,君子又何求哉?然上六隂柔,聞其言而不能信,至於惡積而不可揜,罪大而不可解,然後揚于王庭,與衆棄之,此小人之所以甘心於鈇鉞而无所歸怨者也,故曰健而說,决而和,九四之謂矣,故曰其行次且,位不當也。聞言不信,聰不明也。

九五:莧陸夬夬,中行无咎。象曰:中行无咎,中未光也。

九五,乾也。以陽居剛而在上卦之中,下无其應而承於上六之巽,故曰莧陸夬夬。莧陸,草名,柔脆易折之物也。乾為金,巽為蕃鮮,故有莧陸夬夬之象。夬夬者,决之又决者也。以莧陸之柔折而拔之易耳,何至于决之又决乎?夫九五者,陽之至盛者也。上六者,隂之至窮者也。以至剛而决至柔,以至盛而决至衰,譬猶以精金利器决柔脆之草,决而不中,則或傷之已。荆山之玉不以投鼠,隋侯之珠不以彈雀,以九五之金决上六之莧,何以異於是?唐太宗之征高麗,文宗之誅宦官是也。所以然者,為其不圖萬全之功,而僥倖於一戰之勝,彖之所謂不利即戎者也。故曰中行无咎,中未光也。夫極剛健而以中行之,宜其光明而不疚矣。今也用於莧陸,至於夬夬,僅能无咎而已,此其所以為未光者歟?子曰:孚號有厲,其危乃光也。則五之即戎,未光宜矣。或曰:九三一爻而有重剛之象,是以著夬夬之辭。五之為乾,一而已,其係之夬夬,何也?曰:五,天位也。乾為天,是亦重乾之象矣。飛龍在天,亦猶是也。

上六:无號,終有凶。象曰:无號之凶,終不可長也。

上六巽也,以隂居柔而在上卦之上,應乎九三而乘於九五,二爻皆乾也,故曰无號終有凶。號有二,有揚庭之號,有儆戒之號。乾為健,巽為號。人情常謹於始而怠於終,敬其大而忽其小,畏其所難而蔑其所易。陽之盛至於九五,隂之窮極於上六,則向之惕號者有時而怠矣,故戒之曰无號終有凶,言儆戒之不可忘也。夬之諸爻皆警戒之意,至于上六,夬之終也,小人之罪既已著明矣。苟无揚庭之號以正其典刑,是又養寇而遺患者也,故曰无號終有凶,言事機之不可失也。桓彦範不殺武三思,以為杌上肉耳,此則无號之凶也,故子曰无號之凶,終不可長也。一日之長為姤、為遯、為剥、為否,凶之漸也,可畏哉!聖人之愛君子而憂小人至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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