辨誤-[清]胡煦撰《周易函書•别集•卷十一》

胡煦| 易经注解| 2023-02-20 15:22:09| 0

辨誤

左傳:晉納周王,筮得大有之睽。其文曰:大有去睽而復。杜氏作一句讀,非也。此三字句也。大有去,兼變卦而言正卦也;睽而復,兼正卦而言變卦也。大有去,言周王之始棄天下而外出;聧而復,言周王即今既聧而復入也。其始棄四海之有而去之,去斯睽矣;其終既聧而復於其位,復斯合,合仍大有矣。睽本乖離之卦,而卦辭、爻辭多兼言合,盖此義也。此大有與睽相交互見之旨也。若作一句讀,便不達卦爻之理。

左傳南蒯之叛也,枚筮之。枚筮者,不以蓍筮,而以子筮也。凡物之有數可稽者,皆可用以筮。凡物之克具四象者,皆可用以卜。故筮法創於聖人,以二分之,以四揲之,以三備之,費如許經營,始成一卦。銅錢始於漢末,其背面兩分,是隂陽之象也。重交單拆,亦四象也。重三而六爻斯備,與筮法相合。故今用以卜,無不驗也。苟知此矣,則善筮者,寧必拘蓍草乎哉?

三百篇唯比興為妙。比興始於易象、離騷,學詩之比興者也。詩家推尊工部秋興八首,則杜子之離騷也。其中或喻世亂,或喻君不得所,或喻用非其人,或喻己之不復見用,或喻為時之既暮,皆詩之比興體也。而從來註釋家但目為秋興,則未達其旨矣。

工部集中,最深最曲最妙最精者,無若香稻啄餘鸚鵡粒二句。自來但作境話會,是以均未得解,亦并未有專註。須知讀古人之書,皆當論世。孔子之春秋,定、哀多微詞,盖必有難於顯言者矣。下繫第六章,非由論世,固莫可得而解也。工部世值亂離,而居位食禄者,率皆無益於國家。已雖有撥亂之志,乃因家屬避亂,遷居於蜀,幸獲生還,遂毅然致仕而歸。其後困抑無聊,又見時事日非,朝無撥亂之人,已無復用之日。撫時自思,覺為時之將暮,是以有秋興八首。香稻句,喻食禄之非其人也。碧梧句,喻固位之非其人也。蓋香稻非泛然養物者也,今香稻已啄餘矣,亦知其為鸚鵡之粒乎?觀啄餘之下,用鸚鵡粒一擺,然後知啄餘香稻者非鸚鵡,是本不應啄,而今竟啄而餘也。今碧梧已棲老矣,亦知其為鳳凰之枝乎?觀棲老之下,用鳳凰枝一擺,然後知棲老碧梧者非鳳凰,是本不應棲,而今竟棲而老也。啄餘喻食禄之豐,棲老喻固位之久。在朝所用,既非其人,乃已之貧而無位,實能有為,皆在言外。此等字法句法,精深曲折,又極顯亮,工部集中,當為第一等妙文,那得輕易放過。杜子美:花萼夾城通御氣,芙蓉小苑入邊愁。

謹按:宋趙彦衛御塞行程後附:長安建都城,以地高不便,隔在郭外,為芙蓉園,引水灌之,號曲江。明皇增築興慶宫夾城,直至芙蓉園。則杜詩二語,皆指長安也。

每依北斗望京華,後人改為南斗,誤矣。蓋身處川蜀,而日望長安,必不能確知其所在,故必依星辰而定之,則或左或右,猶可以意會也。若改作南斗,不過謂身之所在而已。然南斗在上,而身實處下,豈身之所能依乎?况北斗原有定處,而南斗則東西隱現,四時不同,既為秋興,則南斗當在極西,亦必非身之所能依也。此等訛誤,皆宜正之。

周易函書别集卷十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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