健行不息者,何位可言?不知位出於坤,因有形而始定,與孔子異矣。
六位時成,即乾陽索成六子之義。不以三女謂為坤成,而總歸功於乾者,正所謂大明終始,地道無成而代終也。解作人事,與六位何涉?與孔子異矣。
時乘六龍以御天,正謂一元既亨,而元中之全理悉已全,而賦之靈蠢動植,巨細精粗,皆無所擇,仍於元非有損也。若將此節說作聖人,則下文之保合太和,皆屬無根,當知此語比天命之謂性一語更精。蓋天命之說,猶是順著說下去,而此則謂乾元一亨,随萬物之所資,莫非全理賦畀出來者也。合天下之物而予以全理,分天下之物而莫不各予以全理,皆此乘六龍而御之者也。御者,用也。乘六龍,謂所藴之全;御六龍,謂所用之全也。天也者,六龍之全體也。元中之藴含,當其一亨,其妙如此。譬如桃杏之仁,其含藴於中者,原自無多,此則所謂元也。當其芽蘖萌動,初展發得一分半分,此便所謂亨也。然而後此之枝梗花實,悉已全具於此,則是一元之藴,當萌芽未動時,便已全畀而無歉,而後此無窮生意,早於一亨時呈露出來,所由謂為乘六龍以御天。聖人言理,極深極微,莫妙於此。今但作人事解了,與孔子異矣。
六龍者,本卦之六爻也。此專釋乾卦,故曰六龍。乾卦六爻變動,用於諸卦,止此六位,故曰六。然所用之九,悉由乾出,故六位皆得稱龍。羣龍者,六十四卦之陽爻也。因其方用於乾卦,故曰六龍;若其徧給於諸卦,便曰羣龍矣。不識六龍、羣龍之辨,亦異於孔子矣。
六龍即六子也。乾、坤相索,至於六而變態盡矣。故卦止於六爻,日月交光,止於六象而已。先天、後天二圖,除乾、坤、坎、離,止於六象而已。周公釋乾用,則曰羣龍;孔子釋本卦,則曰六龍。今釋作聖人,則六龍何所指乎?異矣。周易言性,天道之書也。子思中庸說天命之謂性,是從天說起。孔子乾彖從統天者說起,比中庸更深一層。故中庸猶可解,而周易最為難解。元訓善,和之義不訓大。大哉者,贊元者也,曷由知元之為善和?觀其說,元從資始、統天說起,到得利貞,便說出保合太和。非資之者原出太和,曷由有太和之保合乎?由資始而至保合,賦畀之事始完,故予曰:孔子乾彖是言天命之謂性也。到得文言說向人事,開口便曰善、曰嘉、曰和,便是由保合太和而來,便是由一元之善而來,非和而曷由善乎?非善而曷由和乎?戾氣不可以為善,惡德不可以為和,是善和之相資也。故子思確信為中節之和,而孟子確以為性善也。逮後說出事幹,又說出行此四德,故予曰:孔子文言是說率性之謂道也。子思親承聖人之教,其言必有所據。今解周易不與中庸相合,亦異於孔子矣。各正性命而即曰保合太和,仍打轉乾元上去,故下文便說首出庶物,言利貞之由於元,以見元之大也。上文明曰乾元資始,天下安有首出庶物如乾元者乎?今但解為君道,與孔子異矣。
孔子大象,特標象字於首,要見得下文所言之天與君子,皆乾象也,非即乾也。今以為直言君子,竟畧象字而不顧,謂象為卦之上下兩象,據此而言,亦可云小象之象為卦之上下兩象乎?與孔子象者,像也之義異矣。河洛所出之圖書,象也。伏羲所畫之先天,象也。文王擬卦而設之辭,周公擬爻而設之辭,無往而非象也。孔子釋文周之卦爻,作為彖象文言,無往而非設象者也。夫卦之與爻,有何實事之可言,而不謂為象,能乎?讀擬象之書,鑿鑿然指定人事以言之,得為知象者乎?
釋乾之元,則曰統天;釋乾之亨,則曰御天。有統之者,有御之者,則乾非即天也明矣。乃於天之健行,直指為乾,與孔子異矣。
象辭明曰進无咎也,既己曰進,則非退可知。本義因文言中進退无恒一語添出退字,不察用退字之義,是謂居外卦之初,猶在外卦之下,有欿然自退意。只是進而能慎,非不進也。乃於此處註曰可以進而不必於進,全說作退象,與孔子異矣。
文言曰元者善之長也四句,是解乾之四德,特借人事中嘉善義事字様以發明之。所重在長會和幹,以闡明元亨利貞四字,只據理而言耳。故下面體仁長人之上,始加君子二字以分别之。今以此節便言人事,異矣。彖辭之釋元亨利貞,是說賦畀之事,故說到各正性命,保合太和而止。文言之釋元亨利貞,是說稟受之事,故以善之長說中之所藴,而又說出足以云云。皆謂未發之大本,不可限量者也。逮後說出行字,則參贊位育皆在其中,故下遂繼之曰乾元亨利貞。既已說出君子,却又標出乾字,所以明天人之合,謂此正天德天才天工天用之妙也。不知此為孔子言性最真最切之旨,亦異於孔子矣。然而此種道理不能明了,何由曰聖人之道盡在易象春秋乎?
隂陽往復之理非可形見,天人合一之機豈易發明?孔子之言人事,是因人事而迴顧卦義爻義,逹其旨趣,則人事皆在所畧,故但謂之為象。即如廣八卦所言乾象,約有十四種,是欲人各因其象而還以求乾德之真,又要兼此衆象而合以求乾德之真,然後乾之性情始無差誤,非欲人因此一乾以求盡其象,而用以為占卜之資也。如止因乾而求盡其象,非但九家所補不足以盡之,即千百億萬之象恐不足盡此一乾之象矣。今於卦中所言人事,絶不迴顧卦義爻義,與孔子異矣。至其釋廣八卦也,復引荀氏九家易以推廣諸象之類,但向占卜留心,與孔子異矣。
元者善之長也二節,全是說性,本彖中各正性命,保合太和來。子思率性之謂道,孟子之性善,一脉相承,俱由此傳而始。不知此義,渾天人而鶻突解之,亦異於孔子矣。
體仁長人節中,添足以二字,便是說性中之包括,無所不有,性量之全能,無往不可。不知此處用一體字,猶止說在静邊,即子思之所謂大本也。下面行字,方始說在用邊,方是子思之達道,亦異於孔子矣。
陽氣潛藏七節,以陽氣二字冠於其首,言天道也。第二節天下文明,即當春萬物發生,煥然一新之意。今曰雖不在上位,然天下已被其化,是將此節說作人事。豈知此下六節,俱本陽氣二字說來,與人事何涉?亦異於孔子矣。
下也七節言人事也,陽氣七節言天道也。既言人,復言天,皆象也,非乾也。周易所引之象,不越天道、人事二端,所以見天人之合也。大象兼言天人,正復相似,而本義概指為人事,異矣。
乾始美利,美之云者,與前善之嘉之同義。坤卦美在其中,即此美字,皆因元中之善而贊之。不知乾坤之辭本有可通,亦異於孔子矣。
剛健中正,純粹精也。全言乾德,全是美之之意,而後儒言人異矣。
大哉乾乎三句只是贊元,六爻發揮二句只是贊亨,時乘六龍二句又是兼利貞而贊之,而贊元亨一邊者較多。以乾之所重在資始之美利,而利之與貞止是亨中事耳。天下平本利貞之事,雲行雨施却是言亨,可知乾元一亨而利貞之事已畢。此處不分貼元亨利貞以求的解,但以鶻突了之,異於孔子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