于稽其類,其衰世之意,便可識卦之冇名皆後聖之所命,非伏羲之本有也。下又曰開而當名,謂開圖也,便可識卦之稱名在既開之後,又可知伏羲傳道止于四圖,便具无窮之義。故下以彰往八字,發揮伏羲圖中内外流通、渾淪包括之妙。又况伏羲時嗜欲未開,文字未啟,尚未開而為卦,將何據以稱名乎?迨至三易開圖為卦,若非命之以名,則其卦不可得而别也,而卦中之義亦不可得而宣。故圖者伏羲之所畫,卦者文王之所開,名則既開而命之者也。今止于泛論卦爻,不復稽類以論世,不别圖與卦之所分。然則伏羲之時,嗜欲未開,人情渾穆,外戶而不閉,豈遂有師旅之興、爭訟之事乎?與孔子稽類之說異矣。
衰世之意,本義以為文王與紂之時,豈竟以文王為衰世乎?連山、歸藏實始開圖,豈連山、歸藏之世為衰世乎?然觀孔子用一意字,是聖人无窮之心,為後世久遠之慮,深懼乎世道衰微,故開其卦而命之名。因其名而寄其義,是與民同患,期以濟民之行耳,非謂適當衰世,始開卦而命之名也。若適當衰世,始開卦命名以濟之,亦已晚矣,故以為聖人用意計深慮遠云耳。是懸揣其心事如是,今直以為衰世,異矣。
稱名之名,專指卦,不指爻。夫爻不過初、二、三、四、五、上而已,不得遂以此為爻之名也。若卦則師有師義,比有比義,六十四卦各一其名,則亦各一其義。况一卦之六爻,莫不各得此卦名之義,特有隂陽、上下、淺深、内外之分耳。故因名而稽類,是稽卦名之類也。今兼爻而言之,異矣。
彰往八字,言先天圖也。彰往,謂圖之在外,由此而往者,明而易見,故曰彰。察來,謂圖之在内,所以能來者,隱而難窺,故須察。微顯,是引外而入内,使往之既彰者,有以察之于微,而探其本,窮其源也。闡幽,是推内而出外,使來之難察者,有以彰之于往,而顯明呈露也。彰往四字,分内外而言,而所重在本源之地,故其中用一而字。微顯四字,合内外而言,雖不離來往之中,而却别為一義,故其上用一而字。總見伏羲所畫之圖,天地之秘,危微之旨,内外流通,渾淪周匝,無妙不具,乃不言圖而言卦爻,與孔子異矣。
開而當名辨物,即謂開伏羲之圖,折而為卦,以作周易。其必待作易時然後開圖而為卦者,以伏羲之易即在未開之圖,渾淪周匝,内外流通,所云體撰通德者是也。况伏羲之時,原未有繁然雜起之事,固不須開也。至于後世,人情多偽,事故繁興,故後世聖人開而作易,以寓維持世道之意,而圖于是乎開矣。當名八字,皆作易之事也。當名者,當其體而予之以名;辨物者,辨其類而象之以物。正言如元亨利貞之類,决辭如吉之與凶、利與不利之類。但知作易之時乃始開圖,則伏羲之圖未開可知;既云開圖而始當名,則伏羲之圖原未有名可知。此所由謂稱名為衰世之意也。如不知彰往八字止于說圖,因不知開之一字為是開圖,乃曰開而之而疑有悮,是將以此而字與往來顯幽等字作一例看矣。若使聖人之經連用十八字,皆一虚一實,中間并無分别,成何道理,成何文法乎?異矣。當名雖止八字,而作易之旨全備而无缺,故曰備也。此與彰、往八字,一言伏羲之圖,一言文王之易,止在一開字分别界限。然伏羲之圖而即以易字冠之者,是文王之易本開圖而為之,故遂謂圖為易也。又以文王之易既成,而仍以伏羲之圖冠之於首,以為周易之所從來故也。亦如連山、歸藏本不名易,而後人同稱為三易云耳。此節之義,本分上下兩段,乃因開之一字以闕文疑之。夫周易未經秦火,安有闕文?此與坤卦文言中之順字,及後得主而有常,不必添利字,皆當以經文為正。若於道理不易測處,不能闕疑,以俟後儒止疑為秦火以後之書,異矣。
德行恒易以知險,德行恒簡以知阻,孔子於此用兩以字,則是知險即在恒易中,知阻即在恒簡中。今曰雖易而能知險,則不困於險;既簡而又知阻,則不困於阻,竟將易以知險、簡以知阻說作兩截,竟置二以字於不問,與孔子異矣。且上文本乾坤健順而言之,是說乾坤之德行有以知之,非說人也。况下文說心研慮,定吉凶,成亹亹,本上一能字,猶是說乾坤健順之能,而兹說作人,且說作戒辭,與孔子兩以字之旨異矣。
參天兩地而倚數,孔子說卦但論蓍耳。其圓神之圓,是說道理之无滯;方智之方,是說道理之有定。非天圓之圓,地方之方也。今于易外補出方圓以釋參兩,則是數由天地而起,非參天兩地而倚數矣,與孔子參兩倚數之旨異矣。豈知參兩之妙,出于河圖之生數,故孔子謂為倚數。又豈知筮中之妙,四而一之,始為一奇;重四而合之,始為一偶乎?
傳中之易字,皆是言隂陽變化之理,聖聖相傳,天人合一之道也。乃或解為天地之易,或解為聖人之易,天與人有二易乎?又或解為易書,又或解為易理,書與理為兩事乎?與孔子異矣。
數往者順,知來者逆,此本天地定位四句來。據圖而言之,論位亦論時也。因天地山澤八象,在先天圖中,各有一定之位,而八卦之所始,又莫不各有來處,故由後而逆遡之,以究所由來。是欲人探討太極秘密之精,究化源之所自起,使人知聖聖相傳之道,即在其中。若由此而往,則在有象之後,顯然可觀,孔子所由謂為彰往,又曰其上易知也。唯從來之地,大化大用,俱藴其中,而却藏于无朕,孔子所由謂為察來,又曰其初難知也。觀下文又補之曰:易,逆數也。可知聖人敎人,著意留神,不在順而易知之地,而在逆而難察之中矣。如不知來往順逆之說,即在天地定位四句之中,但謂往為已往,來為將來,是但知已過者之為往,逆我而來者之為來矣。是我立于此而不動者也,非流行變易之義也。譬若有人行于途中,未有不以發跡之地為來處者也,未有不以前途之進為往者也,未有不以從來之地返而歸之為逆,前往之途昭著于目前為至順者也。何况有形有象之物,俱由太極而來,原無形象之可指,安得不逆而難乎?故下特提之曰:易,逆數也。見羲文周孔所作以敎人者,原不徒在顯明著見順而易知之地也。如不知此語是原本上文說圖中之事,致令往來二字㒹倒看過,與孔子異矣。
數往者節,本天地定位節來,指先天小圖而言也。夫先天八卦,固一生俱生者也,安得曰此為已生之卦,此尚為未生之卦乎?如其尚有未生之卦,則是先天圓圖必有缺而不全之事,與天地定位之節異矣。且謂起震而歷離、兌以至于乾,數已生之卦也;自巽而歷坎、艮以至于坤,推未生之卦也。如使巽、坎、艮、坤猶属未生,是先天一圖止有東半邊,少西半邊矣。不知來往之說,是自太極、兩儀、四象由中出外而言往來,非自震至乾、自巽至坤旋轉而言往來也。邵子以天根月窟旋轉而言往來,亦是先定乾、坤之位,然後觀其上交下際之妙,故亦各有順逆也。
又曰:易之生也,則以乾、兌、離、震、巽、坎、艮、坤為次,故皆逆數也。夫乾一兌二之數,至順也,安見其為逆也?如以乾之生由震而起,是由四而一,故為逆,則巽五至坤八亦不得為逆矣。來往之旨不明,順逆之說莫辨,與孔子異矣。
索之一字,本兼交與生之兩義,是有求于彼而即獲助于彼之稱也。譬諸索債,必先有以與之,然後取之,使歸于己也。即其取而往,亦期其得而來也。故不謂為交,不謂為生,而直謂為索也。无與而取,彼必不應,无交而欲其生,必不然矣。如夫婦然,陽德先施謂之交,隂形翕受始為生也。及其既生,仍從男姓,若先與而後取者然,故但以為索也。今立坤隂之體于此,乾往而交之于初,逮于坤納乾初而生震之長男,是長男雖由坤生,因乾之索而遂從乾以為男,坤直借體耳。是乾先以男往,而震仍以男來,故謂為索也。今但作求字解,與孔子異矣。孔子推廣八卦之象,非徒欲人推類以盡其餘也,欲人由此等之象反求此卦性情之真而已。因卦中實理難以意測,故指其象而證之,天地雷風是也。又懼一象不足以盡其藴也,于是遠取物,近取身,又取諸人倫。猶慮此卦之性情不能盡契其真也,又即八卦之象而推廣之。欲人每讀一象,須將本卦回顧一番,又合此衆象,將此卦頻頻回顧,但知无有一象不具此卦之性情,又合此衆象,亦止完得此卦之性情,則此卦之性情其真自定,而廣象之外未有之象皆可因類而求矣。如不知因象而返求于内,思得此卦之真,但謂因象而博求于外,期盡卜筮之類,與孔子廣象之旨異矣。
大畜,時也。此在雜卦傳中,皆以兩者反對為義。大畜謂畜聚之大者,不當以止健為說。无妄謂无所冀望,然動而有傷,則災也可知。蓋健而能止,則必有所畜,畜而大,必非一日之積,故曰時。動而遇健,必有所傷,傷則偶然之眚,故曰災。大畜則有所藴于已,无妄則无所冀于人,畜歷時而加積,災偶然之遭逢,此皆在時上分久暫而言之,猶屯、蒙皆屬著見一邊,分一雜一不失耳。凡卦皆先内而後外,在先而遇在後者,則有之矣,未有在後而遇乎在先者也。孔子之彖,必先言内卦,然後乃言外卦,此之義也。如屯之動乎險中,先說動,後說險;需之剛健而不䧟,先言健,後言陷;訟之險而健,先言險,後言健;師之行險而順,先言險,後言順。凡彖无不皆然,而或則倒解之,皆未達經旨者也。故此卦在彖辭中,雖有止健之說,然先曰剛上而尚賢,剛謂與内卦同體,是仍先說内卦也。且其象曰:多識前言往行,以畜其德。則是健而能止,斯能畜聚矣。今謂止健為適然之事,夫健止而畜,豈適然之事乎?非反對之義矣,與孔子異矣。若災,則適然之事也。
此外有孔子之經傳,其理甚明,乃顧别出一解,不能盡錄者,各各詳辨于函書經傳之下。
周易函書别集卷六