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元]熊良輔撰《周易本義集成•卷十一》序卦传

周易本義集成卷十一，元熊良輔撰

序卦傳

有天地，然後萬物生焉。盈天地之閒者唯萬物，故受之以屯。屯者，盈也。屯者，物之始生也。

集疏：

○程子曰：萬物始生，鬱結未通，故為盈塞於天地之間。至通暢茂盛，則塞意忘矣。

○愚按：不言乾坤，而言天地。乾坤，天地之性情也。故直指其形體言之，則乾坤見矣。

物生必蒙，故受之以蒙。蒙者，蒙也，物之穉也。物穉不可不養也，故受之以需。需者，飲食之道也。

集疏：

項氏曰：人之所需，飲食為急，故以需為飲食之道。

○愚按：屯者，物之始生。蒙者，民之始生。至是方有人物之分，而不可无以養之。需者，飲食之道，所以養之也。茹毛飲血，而至於粒食，民命立矣。

飲食必有訟，故受之以訟。訟必有衆起，故受之以師。師者，衆也。衆必有所比，故受之以比。比者，比也。比必有所畜，故受之以小畜。物畜然後有禮，故受之以履。

集疏：

項氏曰：人之所履，未有外於禮者。外於禮，則非所當履，故以履為有禮也。履上天下澤，亦有禮之名分焉。

○愚按：履，踐履也。踐履乎實，則為有禮矣。

履而泰，然後安。

晁氏云：鄭无而泰二字。

故受之以泰。泰者，通也。物不可以終通，故受之以否。物不可以終否，故受之以同人。與人同者，物必歸焉，故受之以大有。有大者不可以盈，故受之以謙。有大而能謙必豫，故受之以豫。豫必有隨，故受之以隨。以喜隨人者必有事，故受之以蠱。蠱者，事也。

集疏：

項氏曰：蠱不訓事，蠱者，壞也。事因壞而起，故以蠱為事之元，如人之亡，謂事故也。以喜隨人者，必淪胥以壞，所謂荒於嬉、毁於隨者，此之謂也。

有事而後可大，故受之以臨。臨者，大也。

集疏：

張子曰：天下之事，未有驟而大者，必積累以成之。有事然後可大，故受之以臨者，二陽進而四隂退，駸駸已向於大矣。

物大然後可觀，故受之以觀。可觀而後有所合，故受之以噬嗑。嗑者，合也。物不可以苟合而已，故受之以賁。賁者，飾也。致飾然後亨則盡矣，故受之以剝。剝者，剝也。物不可以終盡，剝窮上反下，故受之以復。復則不妄矣，故受之以无妄。

集疏：

○程子曰：復者，反於道也。既復於道，則合於正理，而自无妄矣。

有无妄然後可畜，故受之以大畜。

集疏：

○程子曰：无妄則為有實，故可畜聚。

物畜然後可養，故受之以頤。頤者，養也。不養則不可動，故受之以大過。

集疏：

○《語錄》間：不養則不可動，故受之以大過，何也？曰：動則過矣，故小過亦曰有其信者必行之，故受之以小過。

物不可以終過，故受之以坎。坎者，陷也。陷必有所麗，故受之以離。離者，麗也。

集疏：

○泉峰龔氏曰：陷於險者，必有所附麗。有所憑藉，而後可以出險。无所附麗憑藉而能出險者，未之有也。故受之以離，則有出險之道，而不終陷矣。序此於上經之終，是亦窮則變之道也。

有天地然後有萬物，有萬物然後有男女，有男女然後有夫婦，有夫婦然後有父子，有父子然後有君臣，有君臣然後有上下，有上下然後禮義有所錯。

集疏：

○《語錄》間：卦序下經不言咸，何也？曰：夫婦之道即咸也。曰：亦如上經不言乾、坤，而但言天地，則乾、坤可見否？曰：然。

夫婦之道不可以不久也，故受之以恒。恒者，久也。物不可以久居其所，故受之以遯。遯者，退也。物不可以終遯，故受之以大壯。物不可以終壯，故受之以晉。

集疏：

○《語錄》間：物不可以終壯，受之以晉，竊意物進然後至於壯盛，既壯盛則衰退繼之矣。今易傳曰壯盛則必進，何也？曰：物固有壯而後進者，亦有進而後壯者，其義自有不同，難以一說拘也。且以十二月卦論，大壯之為夬，夬之為乾，豈非壯而後進乎？至乾乃極其衰耳。又問：壯與進何别？曰：不但如此壯而已，又更須進一步也。

晉者，進也。進必有所傷，故受之以明夷。夷者，傷也。傷於外者必反其家，故受之以家人。家道窮必乖，故受之以睽。睽者，乖也。乖必有難，故受之以蹇。蹇者，難也。物不可以終難，故受之以解。解者，緩也。

集疏：

○《語錄》間：緩字恐不是遲緩之意，乃是懈怠之意，故曰解，緩也。曰：緩字是散意。

緩必有所失，故受之以損。損而不已必益，故受之以益。益而不已必决，故受之以夬。夬者，決也。決必有所遇，故受之以姤。姤者，遇也。

集疏：

項氏曰：決者，相分别也。遇者，相會合也。物有分必有合，故曰決必有所遇。

物相遇而後聚，故受之以萃。萃者，聚也。聚而上者謂之升，故受之以升。

集疏：

○程子曰：物之積聚而益高大，聚而上也，故升所以次萃。

升而不已必困，故受之以困。困乎上者必反下，故受之以井。井道不可不革，故受之以革。

集疏：

○程子曰：井之為物，存之則穢敗，易之則精潔，不可不革也。

○愚按：升而不已必困，所謂冥升者也。困乎上者必反下，所謂困窮而通者也。井道不可不革，所謂井渫井甃，居其所而遷者也。

革物者莫若鼎，故受之以鼎。主器者莫若長子，故受之以震。震者，動也。物不可以終動，止之，故受之以艮。艮者，止也。物不可以終止，故受之以漸。漸者，進也。進必有所歸，故受之以歸妹。得其所歸者必大，故受之以豐。豐者，大也。窮大者必失其居，故受之以旅。旅而无所容，故受之以巽。巽者，入也。

集疏：

○程子曰：羈旅親寡，非巽順何以取容？苟能巽順，雖羈旅之中，何往而不能入？巽所以次旅也。

入而後說之，故受之以兌。兌者，說也。說而後散之，故受之以渙。渙者，離也。

集疏：

項氏曰：人之情，相拒則怒，相入則說，故入而後說之。憂則氣結，說則氣散，故說而後散也。

物不可以終離，故受之以節。節而信之，故受之以中孚。有其信者必行之，故受之以小過。

集疏：

項氏曰：有節者必能守之以信，自恃其信，其行必果而過於中。有其信，猶書所謂有其善之有，言其以此自負也。

有過物者必濟，故受之以既濟。物不可窮也，故受之以未濟終焉。

集疏：

項氏曰：坎離之交，謂之既濟，此生生不窮所從出也。而聖人猶以為有窮也，又分之以為未濟，此即咸感之後，繼之以恒久之義。蓋情之交者，不可以久而无弊，故必以分之正者終之。人之心腎，其氣何嘗不交，而心在上，腎必在下，不可易也。以此觀之，則可以知既濟未濟之象矣。

總論：

卲子曰：易首乾坤，中坎離，終水火之交不交，皆至理也。又曰：乾坤坎離，上篇之用。兌艮震巽，下篇之用。頤中孚大小過，二篇之正。

○程子曰：乾坤，天地之道，隂陽之本，故為上篇之首。坎離，隂陽之成質，故為上篇之終。咸恒，夫婦之道，生育之本，故為下篇之首。既未濟，坎離之合，合則交而生物，隂陽之功也，故為下篇之終。二篇之卦既分，然後推其義為之，以序卦是也。

○《語錄》曰：序卦大率上經用乾、坤、坎、離為始終，下經便當用艮、兌、震、巽為始終。

○《或問》：上經三十卦，下經三十四卦，多寡不均，何也？曰：卦有正對，有及對。乾、坤、坎、離、頤、大過、中孚、小過八卦，正對也。正對不變，故反覆觀之，止成八卦。其餘五十六卦，反對也。反對者皆變，故反覆觀之，共二十八卦。以正對卦合反對卦觀之，總而為三十六卦。其上經不變卦凡六，乾、坤、坎、離、頤、大過是也。自屯、蒙而下二十四卦反之，則為十二，以十二而加六，則十八也。其在下經不變卦凡二，中孚、小過是也。自咸、恒二卦反之，則為十六，以十六而加二，亦十八也。其多寡之數，未嘗不均也。

○問：序卦或云非聖人之書，信乎？曰：此沙隨程氏之說也。先儒以為非聖人之藴，某以為非聖人之精則可，謂非易之藴則不可。周子分精藴字甚分明，序卦正是易之藴，事事夾雜，有在裏面。

○項氏曰：易始於乾、坤，終於坎、離，而震、艮、兑、巽錯綜於其中，故上下經之終，皆先列不反對之卦二，而後以坎、離終之。其不相反對者，艮與震合，巽與兑合之卦也。明四卦之變畢，坎、離之用終也。乾、坤相合於上經之中，而坎、離相合於下經之終，明乾、坤為體，坎、離為用也。震、艮與巽、兑相合於上經者一，相合於下經者三。乾坤與坎離相合於上經者三，相合於下經者一，明乾坤坎離為上經之主，震艮兌巽為下經之主也。

○又曰：陽長之卦，復、臨、泰皆在上經。隂長之卦，姤、遯皆在下經。否以與泰反對，故得在上經。陽多在上，隂多在下也。

○環溪李氏曰：經分上下，見於大傳大衍章。二篇之策之語，兼序卦至坎離，别起文義。而上經首乾坤，是二老對立。下經首咸，是二少合體。故上經隱乾坤之名，下經獨隱咸之名。以次推之，所可見者，上經需、訟對下經晉、明夷，需、訟變之，盡為晉、明夷。上經泰、否對下經損、益，泰、否、乾、坤之交不交，損、益、咸、恒之交不交也。上經頤、大過偶在坎、離之前，下經中孚、小過偶在既、未濟之前，坎、離之交不交也。頤似離，大過似坎，而坎、離繼之。中孚厚畫離，小過厚畫坎，而既、未濟繼之。此坎、離又為乾、坤、震、巽、艮、兌之用也。上經五十二陽爻、五十六隂爻，下經五十六陽爻、五十二隂爻。以此觀之，經分上下，必有至理。惜乎師說不傳，未能究其所以然者。

○深居馮氏曰：上篇皆乾、坤、坎、離之卦，其否者四卦，隨、蠱、頤、大過是也。下篇皆震、兑、艮、巽之卦，其否者四卦，晉、明夷、既、未濟是也。

○泉峰龔氏曰：上經以乾、坤、坎、離為主，下經以震、艮、巽、兑為主，故上經多乾、坤、坎、離之卦，下經多震、艮、巽、兑之卦。上經乾、坤、坎、離合者十二卦，震、艮、兑、巽合者才四卦；下經震、艮、兌、巽合者十二卦，乾、坤、坎、離合者才四卦。上經首乾、坤而終坎、離，下經首咸、恒而終既、未濟。咸、恒、兌、艮、震、巽之合也，既、未濟、坎、離之合也。上經將終，序頤、大過；下經將終，序中孚、小過。頤、大過、震、艮、兑、巽之合也，中孚、小過亦震、艮、兑、巽之合也。乾、坤、坎、離為上經之主，而雜序於下經；震、艮、兑、巽為下經之主，而雜序於上經，互相為用也。上經乾、坤、坎、離四卦不變，乾、坤交而為否、泰，則變矣；坎、離交而為既、未濟，則變矣。下經震、艮、兌、巽四卦皆變，震、艮交為頤、小過，巽、兌交而為中孚、大過，則不變矣。頤、中孚似離，大、小過似坎。上經列頤、大過於坎、離之前，下經列中孚、小過於既、未濟之前，无往而非坎、離也。故坎、離為乾、坤之大用，而艮、震、兑、巽又所以成坎、離之用也。參同契曰：乾、坤，易之門戶。坎、離，匡郭運轂。正軸牝牡，四卦以為橐籥。其序亦有取於此與？又按：後天序卦，皆本先天八卦自相反對，重為乾、坤、坎、離。願中孚、大、小過八正卦，而以乾、坤、坎、離為上經之始終，而位頤、大過於上經坎、離之前，位中孚、小過於下經既、未濟之前。以先天八卦兩兩相對，重為否、泰、咸、恒、損、益、既、未濟八變卦，而以咸、恒、損、益、既、未濟為下經之始終，而上經十一卦序泰、否，而下經十一卦序損、益。其始終次序，无非自先天八卦來也。先天者，其後天之祖；後天者，其先天之用與！

愚按：上經以乾、坤、坎、離為主，下經以兌、艮、震、巽為主。正伏羲八卦方位。伏羲八卦方位，乾南坤北，離東坎西，皆列之四方之正位；兌、艮、震、巽列之四隅。列之四方之正位，以正對言，天之道也；列之四隅者，以反易言，人之道也。以天道而言，故乾、坤為首於上經；主人道而言，故咸、恒為首於下經。以乾、坤、坎、離為主，故首乾、坤而終坎、離；以兑、艮、震、巽為主，故首咸、恒而四卦皆在下經。以伏羲八卦方位言之，乾、坤重而為泰、否，坎、離重而為既、未濟，此正對之卦也；兌、艮重而為咸、損，震、巽重而為恒、益，此反對之卦也。乾、坤上經之首，泰、否上經之中，坎、離上經之終，咸、恒下經之首，損、益下經之中，既、未濟下經之終。今之易序，即伏羲之卦序也。若乾、坤、坎、離、頤、中孚、大小過，此固以正對為序也；屯反為蒙，需反為訟之類，此以反對為序。然頤、大過序於上經之末，中孚、小過序於下經之末者，以明諸卦之反對。及其終也，又歸於正對，始雖變而終不失其常也。

周易本義集成卷十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