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原文】大過,棟橈。利有攸往,亨。
《義》曰:按序卦云:不養則不可動,故受之以大過。蓋聖賢之人,仁義道德素有以積習之而藴畜其心,然後擴而充之天下,以救天下之衰弊,此所以次于頤。然謂之大過者,言聖賢之人有大才大德,而過越于常分,以正天下之衰弊,故謂之大過也。
棟撓者,言大過之時,政教陵遲,紀綱衰壞,本末皆弱,若大厦之將顛,而梁棟不能支持,故致傾撓。利有攸往亨者,聖賢之人有大才大智,當此之時,則過越常分而拯天下之衰弊,以此而往,則天下皆獲其利,獲其利則得其亨通。
【原文】彖曰:大過,大者過也。棟橈,本末弱也。剛過而中,巽而說行,利有攸往,乃亨,大過之時大矣哉。
《義》曰:言聖賢之人,有大才大德,故能過行其事,而拯天下之衰弊。是大過之時,唯大者之人,乃能過分,以成天下之大功也。若才德賢智之偏則不可,況无才德乎?棟撓,本末弱者,此言二隂居其上下,隂體柔弱,是猶内外皆小人,而朝廷紀綱敗壞,若大厦將顛,而梁棟已摧,本末皆傾撓也。
剛過而中者,此指九二而言也。夫以陽居陽,守常之道也。今以陽而居隂,是過越于常分也。如聖賢之人,有大剛明之才,而超邁古今,過行其事,而又不失其中,故能復正天下之弊,扶救天下之衰。若當此之時,有其才德,而或不能過分行之,則不能除天下之弊,而立天下之功也。
巽而說行,利有攸往,乃亨者,下順上說,言聖賢君子拯大過之時,以順而說天下之心而行之。故湯始征葛,東征西夷怨,南征北狄怨,曰:奚爲後我?是皆應天順人而行,乃得天下之悦從,故所往皆利,而无不亨通也。
大過之時大矣哉者,言君子挺不世之才,駕非常之德,必欲拯天下之衰弱,出生民于水火者,必得其時,則可以行之也。若有其德而无其時,亦无能爲也,故先聖重嘆美之。
【原文】象曰:澤滅木,大過。君子以獨立不懼,遯世无悶。
《義》曰:夫澤本卑,木本高,今澤反居木之上,是卑者踰于高,下者踰于上,大過之象也。君子之人,當是時而能越常分,推仁義不忍之心,獨立特行,挺然而无所懼憚,不顧險難,不畏小人,如此則可以救天下之衰弱,立天下之事業也。當是時,苟不得已而不可爲,當韜光遯跡,養晦仁義,以道自樂,不與世俗混于衰弊之中而无所憂悶也。然則聖賢之人所謂遯者,非謂入于㴱林幽谷,但不使名跡少露于人而反貽其害耳。
【原文】初六:藉用白茅,无咎。
【原文】象曰:藉用白茅,柔在下也。
《義》曰:初六居卦之初,爲事之始也。夫爲事之始,不可輕易,必須恭慎,然後可以免咎。況居大過之時,政教陵遲,紀綱隳壞,而聖賢之人有大才德,欲往而拯之,是其事至重,功業至大,尤不易于有爲,必當過分而慎重,然後可也。若一失其措,則禍不旋踵而至矣。故繫辭曰:初六,藉用白茅,无咎。子曰:苟錯諸地而可矣,藉之用茅,何咎之有?慎之至也。蓋凡物置之于地,固得其安矣,而又以潔白之茅藉之,是愼重之至也。如聖賢拯天下之大過,苟于事始慎之如此,則可以立天下之大功,興天下之大利,又何咎之有耶?
《象》曰:藉用白茅,柔在下也者,初六以隂居卦之初,是以柔而在下,蓋君子過行其事而慎重之至此,以柔潔之茅藉之于下,斯免咎矣。
【原文】九二:枯楊生稊,老夫得其女妻,无不利。
【原文】象曰:老夫女妻,過以相與也。
《義》曰:稊者,楊之秀也。此以陽居隂,是君子之人越其常分而過行其事者也。夫大過之時,聖賢君子能過行其事,以剛明之才,勤健之德,立天下之功業,使陵遲者得以興起之,隳壞者得以振舉之。故如枯槁之楊,復生秀美之稊;衰老之夫,而得少懦之女,復有生息之象也。无不利者,言聖賢之人過其常分以行事,使衰者復興,亡者復存,是所行无不得其利也。
《象》曰:老夫女妻,過以相與也者,以老夫而得女妻,則有生息之漸;以女妻而得老夫,則有老成之漸,是皆過以相與者也。
【原文】九三:棟橈,凶。
【原文】象曰:棟橈之凶,不可以有輔也。
《義》曰:大過之時,君子有爲之際,故若過其分而行,則可以立天下之功。若但守常之人,則未見其能成天下之事業也。九二能過分行之,故所行皆利。此九三有剛明之才德,而乃以陽居陽,則是守常之人不能過行其事。如有才而不能施用,有德而不能操致,獨用匹夫之見,而係上六之應,使其政教愈敗,綱紀愈頹,若大厦之梁,傾撓而不能扶持,是凶之道也。
《象》曰:棟撓之凶,不可以有輔也者,夫天之生聖賢,將使拯天下之危難,濟天下之生靈,立其事業也。今九三乃爲守常之人,有才而不能用,是不可以有輔于大過之君也。
【原文】九四:棟隆,吉,有它吝。
【原文】象曰:棟隆之吉,不橈乎下也。
《義》曰:夫大過之時,是本末衰弱之世,唯聖賢出乎其類,過行其事而拯濟之。今九四以陽居隂,是能過其位分以拯天下之弊,亦如大厦將傾而得良匠扶持之,使其梁棟隆起而得全安也。蓋衰亂之世,旣拯民出于塗炭,然後獲其亨通而得吉也。
有它吝者,九四之應在初六,若聖賢之人欲興起天下之治,必須至公至平,用心不偏,獨力特行,挺然无所畏憚,使天下无一物不獲其賜,如此則可以興滯補弊,扶衰拯弱,而立功業于天下。若一有它志而係于私應,則亦鄙吝之道也。
《象》曰:棟隆之吉,不撓乎下也者,言九四雖下有初六之應,而已以剛明之才,終不私累于已,是不撓于下,故獲吉。
【原文】九五:枯楊生華,老婦得其士夫,无咎无譽。
【原文】象曰:枯楊生華,何可久也;老婦士夫,亦可醜也。
《義》曰:聖賢之人,居至尊之位,有大中之道,當衰弱之世,必須過越以行事,則可以拯救于時也。今九五以剛陽處于至尊,是居可致之位,操可致之資,是可以振綱紀于廢壞也。今反不能過越其分,而但固守已任,是亦守常之人也。以守常之人,而拯天下之衰弊,故如枯朽之楊,生其葩華易落之物,不若九二生稊之茂實。老婦得其士夫,无所補助,不能滋息,不若老夫之得其女妻也。然以陽居陽,當至尊之位,但得其无咎而已。然不能過越以行事,是以无休美之譽。
《象》曰:枯楊生華,何可久也者,言五當大過之時,自守已分,若枯朽之楊,生葩花易落之物,其榮茂不可得久也。
老婦士夫,亦可醜也者,言衰老之婦,得其士夫,无所補助,又不能生息,適足以鄙醜者也。
【原文】上六:過涉滅頂,凶,无咎。
【原文】象曰:過涉之凶,不可咎也。
《義》曰:以隂柔之質,居上卦之極,當本末衰弱之世而已。雖有仁義不忍之心,憫生靈之塗炭,悼紀綱之廢墜,然而其體本柔弱,則是才小德薄之人,終不能濟天下之難。猶如涉險之人,其志雖欲終濟,其力薄而微弱,以至滅没其首,是凶之道也。滅頂,猶言涉難之㴱也。
无咎者,言上六有是心,而欲濟天下之衰弱,然其才力寡薄,不能終濟,以至滅頂,是不可以咎責之也。
《象》曰:過涉之凶,不可咎也者,志在拯難,而雖至于滅頂,故聖人于此憫之。蓋此上六欲立天下之功業,何可咎責之也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