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易傳義附録卷首上,宋董楷撰
作易,自天地幽明,至于昆蟲草木,微細無不合。
聖人之道,如河圖洛書,其始止於畫上便出義。後之人既重卦,又繫辭,求之未必得其理。
命之曰易,便有理。
【一本无此七字,但云道理皆自然】。若安排定,則更有甚理!天地陰陽之變,便如二扇磨,升降、盈虛、剛柔,初未嘗停息。陽常盈,陰常虧,故便不齊。譬如磨既行,齒都不齊;既不齊,便生出萬變。故物之不齊,物之情也。而莊周彊要齊物,然而物終不齊也。堯夫有言:泥空終是著齊物,到頭爭
張閎中以書問易之義本起於數,程子答曰:謂義起於數則非也。有理而後有象,有象而後有數。易因象以知數,得其義則象數在其中矣。必欲窮象之隱微,盡數之毫忽,乃尋流逐末,術家之所尚,非儒者之所務也,管輅、郭璞之學是也。又曰:理无形也,故因象以明理;理見乎辭矣,則可由辭以觀象。故曰得其義則象數在其中矣。
易中只是言反復往來上下。
易八卦之位,元不曾有人說。先儒以為乾位西北,坤位西南,言乾坤任六子而自處於无為之地。此論故无義理。風雷山澤之類,便是天地之用,豈天地外别有六子?如人生六子,則有各任其事而父母自閒。風雷之類於天地間,如人身之有耳目手足,便是人之用也,豈可謂手足耳目皆用而身无為乎?因見賣兔者曰:聖人見河圖洛書而畫八卦,然何必圖書?只看此兔亦可作八卦,數便此中可起。古聖人只取神物之至著者耳,只如樹木亦可見數。
古言乾坤退處不用之地,而用六子。若人,則便分君道无為,臣道有為;若天,則誰與它安排?它如是,須有道理。故如八卦之義,須要玩索。
昔見伊川問易,乾、坤二卦斯可矣。伊川曰:聖人設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,後世尚不能了,乾、坤二卦豈能盡也?既坐,伊川復曰:子以為何人分上事?對曰:聖人分上事。曰:若聖人分上事,則乾、坤二卦亦不須,况六十四乎?
看易且要知時。凡六爻人人有用,聖人自有聖人用,賢人自有賢人用,衆人自有衆人用,學者自有學者用,君有君用,臣有臣用,无所不通。因問:坤卦是臣之事,人君有用處否?先生曰:是何无用!如厚德載物,人君安可不用!
觀易須看時,然後觀逐爻之才。一爻之間,常包涵數意,聖人常取其重者為之辭。亦有易中言之巳多,取其未嘗言者,亦不必重事。又有且言其時,不及其爻之才,皆臨時參考。須先看卦,乃看繫辭。
大率上一爻皆是師保之任,足以當此一爻也。
易之有象,猶人之守禮法。
大抵卦爻始立,義既具,即聖人别起義以錯綜之。如春秋書已前既已立例,到近後來書得全别,一般事便書得别有意思。若依前例觀之,殊失之也。
凡看書,各有門庭。詩、易、春秋不可逐句看,尚書、論語可以逐句看。聖人用意深處,全在繫辭。詩、書乃格言。
古之學者,皆有傳授。如聖人作經,本欲明道。今人若不先明義理,不可治經,蓋不得傳授之意云爾。如繫辭本欲明易,若不先求卦義,則看繫辭不得。
古之學者,先由經以識義理,蓋始學時盡是傳授。後之學者,郤先須識義理,方始看得經。如易繫辭所以解易,今人須看了易,方始看得繫辭。
【一本云:古之人得其師傳,故因經以明道;後世失其師傳,故非明道不能以知經】。
易學,後來曾子、子夏煞到上面也。
易有百餘家,難為徧看。如素未讀,不曉文義,且須看王弼、胡先生、荆公三家。理會得文義,且要熟讀,然後可有用心處。
自孔子贊易之後,更无人會讀易。先儒不見於書者,有則不可知,見於書者皆未盡。如王輔嗣、韓康伯只以莊、老解之,是何道理?某於易傳殺曾下工夫,如學者見問,儘有可商量,書則未欲出之也。
王弼註易,元不見道,但只以老莊之意解說而已。先儒以六為老隂,八為少隂,固不是。介甫以為進君子而退小人,則是聖人旋安排義理也。此且定隂陽之數,豈便說得義理?九六只是取純隂純陽,惟六為純隂,只取河圖數見之。過六則一陽生,至八便不是純隂。
今時人看易,皆不識得易是何物,只就上穿鑿。若念得不熟,就上添一德,亦不覺多;就上減一德,亦不覺少。譬如不識此杌子,若減一雙脚,亦不知是少;添一雙脚,亦不知是多。若識,則自添減不得也。
荅張閎中書曰:易傳未傳,自量精力未衰,尚冀有少進爾。然亦不必直待身後,覺老耄則傳矣。書雖未出,學未嘗不傳也,第患无受之者爾。
先生嘗說:某於易傳,今郤巳自成書,但逐旋修補,期以七十,其書可出。韓退之稱:聦明不及於前時,道德日負於初心。然某於易傳,後來所改者无幾,不知如何?故且更期之以十年之功,看如何?
伊川自涪陵歸,易傳巳成,未嘗示人。門弟子請益有及易書者,方命小奴取書篋以出,身自?之,以示門弟子。非所請,不敢多閱。
門弟子請問易傳事,雖有一字之疑,伊川必再三喻之。蓋其濳心甚久,未嘗容易下一字也。
伊川以易傳示門人,曰:只說得七分,後人更須自體究。
易有太極,是生兩儀者,一理之判,始生一奇一偶,而為一畫者二也。兩儀生四象者,兩儀之上,各生一奇一偶,而為二畫者四也。四象生八卦者,四象之上,各生一奇一偶,而為三畫者八也。爻之所以有奇有偶,卦之所以三畫而成者,以此而已。是皆自然流出,不假安排。聖人又巳分明說破,亦不待更着言語,别立議論,而後明也。此乃易學綱領,開卷第一義,然古今未見有識之者。至康節先生,始傳先天之學,而得其說,且以此為伏羲之易也。說卦天地定位一章,先天圖乾一、兌二、離三、震四、巽五、坎六、艮七、坤八之次序,皆本於此。若自八卦之上,又放此而生之,至于六畫,則八卦相重,而成六十四卦矣。
【六十四卦之上,又放此而生之,至十二畫,則六十四卦相重,而成四千九十六卦矣。焦貢易林是也】。
上古之時,民心昧然,不知吉凶所在,故聖人作易,教之卜筮,吉則行之,凶則避之。此是開物成務之道,故繫辭云以通天下之志,以定天下之業,以斷天下之疑,正謂此也。初但有占而无文,往往如今人用火珠林起課者相似。但用其爻而不用其辭,則知古人占不待辭而後見吉凶。至孔子又恐人不知其所以然,故又復逐爻解之,謂此爻所以吉者,謂以中正也;此爻所以凶者,謂不當位也。明言之,使人易曉爾。至如文言之類,卻是就上面?明道理,非是聖人本意,知此方可學易。
聖人作易之初,蓋是仰觀俯察,見得盈乎天地之間者,无非一隂一陽之理,有是理則有是象,有是象則其數便自在這裏。非特河圖、洛書為然,蓋所謂數者,祗是氣之分限節度處,得陽必奇,得隂必耦,凡物皆然,而圖、書為特巧而著耳。於是聖人因之而畫卦,其始也只是畫一奇以象陽,畫一耦以象隂而已。但纔有兩則便有四,纔有四則便有八,又從而再倍之,便是十六。蓋自其无眹之中,而无窮之數已具,不待安排,而其勢有不容巳者。卦畫旣立,便有吉凶在裏,蓋是隂陽往來交錯於其間,其時則有消長之不同,長者便為主,消者便為客;事則有當否之或異,當者便為善,否者便為惡。即其主客善惡之辨,而吉凶見矣,故曰八卦定吉凶。吉凶旣決,定而不差,則以之立事,而大業自此生矣。此聖人作易,教民占筮,而以開天下之愚,以定天下之志,以成天下之事者如此。但自伏羲而上,但有此六畫,而未有文字可傳,到得文王、周公,乃繫之以辭,故曰聖人設卦觀象,繫辭焉而明吉凶。蓋是卦之未畫也,因觀天地自然之法象而畫;及其旣畫也,一卦自有一卦之象。象,謂有箇形似也,故聖人即其象而命之名。以爻之進退而言,則如剥、復之類;以其形之肖似而言,則如鼎、井之類。此是伏羲即卦體之全而立箇名如此。及文王觀卦體之象而為之彖辭,周公視卦爻之變而為之爻辭,而吉凶之象益著矣。大率天下之道,只是善惡而已。但所居之位不同,所遇之時既異,而其幾甚微。只為天下之人不能曉會,所以聖人因此占筮之法以曉人,使人居則觀象玩辭,動則觀變玩占,不迷於是非得失之塗。所以是書夏、商、周皆用之。其所言雖不同,其辭雖不可盡見,然皆太卜之官掌之,以為占筮之用。有所謂繇辭者,左氏所載,尤可見古人用易處。蓋其所謂象者,皆是假此衆人共曉之物,以形容此事之理,使人知所取舍而已。故自伏羲而文王、周公,雖自略而詳,所謂占筮之用則一。蓋即每占筮之中,而所以處置是事之理,便在每裏了。故其法若粗淺,而隨人賢愚,皆得其用。
易本卜筮之書,後人以為止於卜筮。至王弼用老莊解,後人便只以為理,而不以為卜筮,亦非。想當初伏羲畫卦之時,只是陽為吉,隂為凶,无文字。某不敢說,竊意如此。後文王為之作彖辭,周公為之作爻辭,孔子為之作十翼,皆解當初之意。今人不看封爻而看繫辭,是猶不看刑統而看刑統之序例也,安能曉?今人須以卜筮之書看之方得,不然,不可看易。
易只是箇隂陽。莊生曰:易以道隂陽,亦不為无見。如奇耦剛柔,便只是隂陽做了易。
天地之間别有甚事?只是隂與陽兩箇字看。是甚麽物事都離不得,只就身上體看。纔開眼不是隂,便是陽,密拶拶在這裏,都不著得别物事。不是仁,便是義;不是剛,便是柔。只自家要做向前,便是陽;纔收退,便是隂。意思纔動便是陽,纔静便是隂。未消别看,只是一動一静,便是隂陽。伏羲只因此畫卦以示人,若只就一隂一陽,又不足以該衆理,於是錯綜為六十四卦、三百八十四爻。初只是許多卦爻,後來聖人又繫許多辭在下。如它書則元有這事,方說出這箇道理;易則未曾有此事,先假託都說在這裏。又曰:隂陽是氣。纔有理,便有此氣;纔有此氣,便有此理。天下萬事萬物,何者不出於此理?何者不出於隂陽?
龜山過黄亭詹季魯家,季魯問易。龜山取一張紙畫箇圈子,用墨塗其半,云:這便是易。此說極好。易只是一隂一陽,做出許多般様。
易只是為卜筮而作,故周禮分明言太卜掌三易:連山、歸藏。周易,古人於卜筮之官立之,凡數人。秦去古未遠,故周易亦以卜筮得不焚。今人纔說易是卜筮之書,便以為辱累了易;見夫子說許多道理,便以為易只是說道理。殊不知其言吉凶悔吝皆有理,而其教人之意无不在也。
而今所以難理會時,蓋緣亡了每卜筮之法。如周禮太卜掌三易之法,連山歸藏周易便是别有理會周易之法。而今郤只有上下經兩篇,皆不見許多法了,所以難理會。今人郤道聖人言理,而其中因有卜筮之說。它說理後,說從每卜筮上來做麽?
今學者諱言易本為占筮作,須要說做為義理作。若果為義理作時,何不直述一件文字,如中庸、大學之書,言義理以曉人,須得畫八卦則甚?
上古之易,方是利用厚生。周易始有正德意。如利貞,是教人利於貞正;貞吉,是教人貞正則吉。至孔子,則說得道理又多。
問:伏羲始畫八卦,其六十四者,是文王重之邪?抑伏羲自畫邪?曰:周禮言三易經卦皆八,其别皆六十有四,便見不是文王所畫。又問:然則六十四卦名,是伏羲元有,抑文王所立?曰:此不可攷。潘子善問:據十三卦所言,恐伏羲時已有。曰:十三卦所謂蓋取諸離者,言結繩而為罔咎有離之象,非覩離而始有此也。
問:見朋友記,荅云:先生謂伏羲只畫八卦,未有六十四卦。今看先天圖,則是每時都有了,不知如何?曰:不曾恁地說,每時六十四卦都畫了。又問云:每時未有文字言語,恐也只是卦畫,未有每卦名否?曰:而今見不得。
易大槩欲人恐懼脩省。
易難看,无箇言語可形容得。蓋爻辭是說箇影象在,每裏无所不包。
絜静精微之謂易,自是不惹著事,只懸空說一様道理,不比似它書各著事上說。所以後來道家取之,與老子為類。便是老子說話,也不就事上說。又曰:潔静精微是不犯手。
文王雖是有定象,有定辭,皆是虛說此箇地頭,合是如此處置,初不粘著物上,故一卦一爻足以包无窮之事,不可只以一事指定說。它裏面也有指一事說處,如利建侯、利用祭祀之類,其它皆不是指一事說。此所以見易之為用,无所不該,无所不徧,但看人如何用之耳。到得夫子,方始純以理言,雖未必是羲文本意,而事上說理亦是如此,但不可便以夫子之說為文王之說。
卦分明是將一片木畫掛於壁上,所以為卦。爻是兩箇交义,是交變之義,所以為爻。
問:卦下之辭為彖辭,左傳以為繇辭,何也?先生曰:此只是彖辭,故孔子曰:智者觀其彖辭,則思過半矣。如元亨利貞,乃文王所繫卦下之辭,以斷一卦之吉凶,此名彖辭。 彖斷也,陸氏音中語,所謂 彖之經也。大哉乾元以下,孔子釋經之辭,亦謂之彖所謂彖之傳也。爻下之辭,如潛龍勿用,乃周公所繫之辭,以斷一爻之吉凶也。天行健,君子以自強不息,所謂大象之傳;潛龍勿用,陽在下也,所謂小象之傳,皆孔子所作也。天尊地卑以下,孔子所述繫辭之傳,通論一經之大體,凡例无經可附,而自分上繫下繫也。左氏所謂繇字從系,疑亦是言繫辭。繫辭者,於卦下繫之以辭也。
彖辭極精,分明是聖人所作。魯可幾曰:是彖緫一卦之義。曰:也有别說彖如乾彖郤是專說天。
易中彖辭最好玩味,說得卦中情狀出。又曰:八卦爻義最好玩味。
凡彖辭、象辭,皆押韻。
有象辭,有占辭,有象占相渾之辭。
嘗得郭子和書云:其先人說:不獨是天地雷風水火山澤謂之象,只是卦畫便是象。亦說得好。
易之有象,其取之有所從,其推之有所用,非苟為寓言也。然兩漢諸儒,必欲究其所從,則既滯泥而不通。王弼以來,直欲推其所用,則又踈略而无據。二者皆失之一偏,而不能闕其所疑之過也。且以一端論之。乾之為馬,坤之為牛,說卦有明文矣。馬之為健,牛之為順,在物有常理矣。至於案文索卦,若屯之有馬而无乾,離之有牛而无坤,乾之六龍則或疑於震,坤之牝馬則當反於乾,是皆有不可曉者。是以漢儒求之說卦而不得,則遂相與創為互體、變卦、五行、納甲、飛伏之法,參互以求,而幸其偶合。其說雖詳,然其不可通者,終不可通。其可通者,又皆傅會穿鑿,而非有自然之勢。唯其一二之適然,而无待於巧說者,為若可信。然上无所關於義理之本原,下无所資於人事之訓戒,則又何必苦心極力以求於此,而欲必得之哉?故王弼曰:義苟應健,何必乾乃為馬?爻苟合順,何必坤乃為牛?而程子亦曰:理无形也,故假象以顯義。此其所以破先儒膠固支離之失,而開後學玩詞玩占之方,則至矣。然觀其意,又似直以易之取象,无復有所自來,但如詩比興、孟子之譬喻而已。如此,則是說卦之作,為无所與於易,而近取諸身,遠取諸物者,亦剩語矣。故疑其說,亦若有未盡者。因竊論之,以為易之取象,固必有所自來,而其為說,必巳具於太卜之官。顧今不可復考,則姑闕之,而直據詞中之象,以求象中之意,使足以為訓戒而決吉凶,如王氏、程子與吾《本義》之云者,其亦可矣。固不必深求其象之所自來,然亦不可直謂假設而遽欲忘之也。
【先生曰:熹嘗作易象說,大率以簡治繁,不以繁御簡】。
看易,若是靠定象去看,便滋味長;若只恁地懸空看,也沒甚意思。
卦中要看得親切,須是兼象看。又曰:它所以有象,意思不可見,郤只就它每象上推求道理。不可謂求象不得,便喚做无。如濳龍,便須有每潜龍之象。
易中取象,不如卦德上命字較親切。如蒙險而止,復剛動而順行,此皆親切。如山下出泉,地中有雷,恐是後來又就每上面添出。所以易中取象處,亦有難理會也。
卦體如内健外順,内隂外陽之類。卦德如乾健坤順之類。
有一例,成卦之主,皆說於彖辭下。如屯之初九利建侯,大有之五,同人之二,皆如此。
彖傳釋彖辭,象傳釋爻辭,繫辭傳則通釋卦爻之辭,故統名之曰繫辭傳,恐不可改繫辭傳為說卦。蓋說卦之體,乃分别八卦方位與其象類,故得以說卦名之。繫辭傳兩篇,釋卦爻之義例辭意為多,恐不得謂之說卦也。
繫辭或言造化以及易,或言易以及造化,不出此理。通書曰:聖人之精,畫卦以示;聖人之藴,因卦以?。精是聖人本意,藴是偏傍帶來道理。如易有太極,是生兩儀,兩儀生四象,四象生八卦,是聖人本意底。如文言繫辭等孔子之言,皆是因而?底,不可一例作重看。
熟讀六十四卦,則覺得繫辭之語直為精密,是易之括例。要之,易書是為卜筮而作,如云極數知來之謂占,定天下之吉凶,成天下之亹亹者,莫大乎蓍龜,是興神物以前民用,動則觀其變而玩其占等語,皆是見得占筮之意。
今學易,非必待遇事而占,方有所戒。只平居玩味,看它所說道理,於自家所處地位合是如何,故云居則觀其象而玩其辭,動則觀其變而玩其占。孔子所謂學易,正是平日常常學之,想見聖人之所謂讀,異乎人之所謂讀,想見胸中洞然,於易之理无纎毫蔽處,故云可以无大過。
看易,須是看它未畫卦爻以前是怎生模様,郤就這裏看它許多卦爻象數,非是杜撰,都是合如此。未畫以前,便是寂然不動,喜怒哀樂未?之中,只是箇至虛至静而已。忽然在這至虛至静之中有箇象,方說出許多象數吉凶道理。
孔子之易非文王之易,文王之易非伏羲之易,伊川易傳又自程子之易也。故學者且依古易次第,先讀本爻,則見本旨矣。
讀易之法,先讀正經,不曉則將彖象、繫辭來解。乂曰:易爻辭如籖辭。
先就乾坤二卦上看得本意了,則後面皆有通路。看易者須識理象數辭,四者未嘗相離。蓋有如是之理,便有如是之象;有如是之象,便有如是之數;有理與象數,便不能无辭。易六十四卦,三百八十四爻,有自然之象,不是安排出來。且如濳龍勿用,初便是潛,陽爻便是龍,不當事便是勿用。見龍在田,離潛便是見陽,便是龍,出地上便是田。即鹿无虞,惟入于林中,此爻在六二、六四之間,便是林中之象。鹿,陽物,指五。无虞,无應也。以此觸類而長之,當自見得。
看易,須著四日看一卦,一日看卦辭、彖、象,兩日看六爻,一日統看,方子細。又曰:和靖學易,一日只看一爻。此物事成一片,動著便都成片,如何看一爻得!
問:讀易未能浹洽,何也?曰:此須是此心虛明寧静,自然道理流通,方包羅得許多義理。蓋易不比詩書,它是說盡天下後世无窮无盡㡳事理,只一兩字,便是一箇道理。又人須是經歷天下許多事變,讀易方知各有一理,精審端正。今既未盡經歷,非是此心大段虛明寧静,如何見得!此不可不自勉也。
學者欲看易時,且將孔子所作十翼中分明易曉者看。如文言中元者,善之長之類。如中孚九二鳴鶴在隂,其子和之,亦不必理會鶴如何在隂,其子又如何和,且將每繫辭傳中所說言行處看。此雖淺,然郤不到差了。蓋為學只要理會,自已胸中事耳。
【張欽夫說易,謂只依孔子繫辭說便了。如說公用射隼于高墉之上,獲,无不利。子曰:隼者,禽也;弓矢者,器也;射之者,人也。君子藏器于身,待時而動,何不利之有?動而不括,是以出而有獲語,成器而動者也。只如此說便了,固是如此。聖人之意,只恁地說不得。緣在當時只理會象數,故聖人明之以理。
○此段與上文有互相?者,并録于此】。某嘗謂上古之書莫尊於易,中古後書莫大於春秋,此兩書皆未易看。今人纔理會二書,便入於鑿。若要讀此二書,且理會它大義。易則是箇尊陽抑隂,進君子而退小人,明消息盈虛之理。春秋則是箇尊王賤伯,内中國而外夷狄,明君臣上下之分。
易最難看。其為書也,廣大悉備,包涵萬理,无所不有。其實是古者卜筮之書,不必只說理。象數亦可說,初不曾滯於一偏。某近看易,見得聖人本无許多勞攘,自是後世一向妄意增減,硬要作一說以強通其義,所以聖人經旨愈見不明。且如解易,只是添虛字去迎過意來便得。今人解易,乃去添它實字,郤是借它做巳意說了。又恐或者一說有以破之,其勢不得不支離,更為一說以護吝之。說千說萬,與易全不相干。此書本是難看底物,不可將小巧去說,又不可將大話去說。
易難看,不比它書。易說一箇物非真是一箇物,如說龍非真龍。若它書,則孝弟便是孝弟,仁便是仁,易中多有不可曉處。
子所雅言,詩、書、執禮,未始及易。夫子常所教人,只是如此。今人便先為一種玄妙之說。
人自有合讀底書,如大學語孟中庸等書,豈可不讀!讀此四書,便知人之所以不可不學底道理,與其為學之次序,然後便看詩書禮樂。某才見人說看易,便知它錯了,未嘗識每為學之序。易自别是一箇道理,不是教人底書。故記中只說先王崇四術,順詩書禮樂以造士,不說易也。語孟中亦不說易,至左傳國語方說,然亦只是卜筮耳。
易本卜筮之書,故先王設官掌於太卜,而不列於學校。學校所教,詩、書、禮、樂而已。至孔子乃於其中推出所以設卦、觀象、繫辭之旨,而因以識夫吉凶、進退、存亡之道。蓋聖人當時巳曉卜筮之法與其詞意所在。
如說田狩即實是田狩,說祭祀則實是祭祀,征伐、昬媾之類皆然,非譬喻也。又曰:如利用祭祀、利用享祀,只是卜祭則吉;田獲三狐、田獲品,只是卜田則吉;公用享于天子,只是卜朝覲則吉;利建侯,只是卜立君則吉;利用為依遷國,只是卜遷國則吉;利用侵伐,只是卜侵伐則吉】。故就其間推出此理耳。若在今日,則已不得其法,又不曉其詞,而暗中摸索,妄起私意,竊恐便有聖賢復生,亦未易通。與其虛費心力於此,不若且看詩、書、禮、樂之為明白而易知也。
某不敢教人看易,為這物闊大,且不切巳。兼其間用字,與今人皆不同。如說田獵、祭祀、侵伐、疾病,皆是古人有此事去卜筮,故爻卜出去。今无此事了,都曉不得。
黄顯子問易。曰:如今不曾經歷得許多事過,都自湊它道理不著。若便去看,也卒未得它受用。孔子晚而好易,可見這書卒未可理會。如春秋易,都是極難看底文字。
方叔問:易《本義》何專以卜筮為主?曰:且須熟讀正文,莫看注解。蓋古易彖象、文言各在一處,至王弼始合為一,後世諸儒遂不敢與移動。今難卒說,且須熟讀正文,久當自悟。
易只是卜筮之書。今人說得來太精了,更入粗不得。如某之說雖粗,然郤入得精,精義皆在其中。若曉得某一人說,則曉得伏羲文王之易本是如此,元未有許多道理在,方不失易之本意。今未曉得聖人作易之本意,便要說道理。縱饒說得好,只是與易元不相干。聖人分明說昔者聖人之作易,觀象設卦,繫辭焉以明吉凶,幾多分曉!某所以說易只是卜筮書者,此類可見。
問:讀《本義》所釋卦辭,若看得分明,則彖辭之義亦自明。只須略持破此是卦義,此是卦象、卦體、卦變,不必更下注脚矣。曰:某當初作此文字時,正欲如此。蓋彖辭本是釋經之卦辭,若看卦辭分明,則彖亦可見。但後來要重整頓過未及,不知今所解者能如此本意否?又曰:某作
《本義》:欲將文王卦辭只大綱依文王卦辭略說,至其所以然之故,郤於孔子彖辭中?之。且如大畜,利貞,不家食吉,利涉大川,只是占得大畜者為利,正不家食而吉,利於涉大川。至於剛上而尚賢等處,乃孔子?明,各有所主,爻象亦然。如此,則不失文王本意,又可見孔子之意,但而今未暇整頓耳。
某之易簡略者,當時只是略搭記兼文義。伊川及諸儒皆巳說了,某只就語脉中略牽過這意思。
近趙子欽得書云:語、孟說極詳,易說太略。此譬云燭籠添一條骨,則障了一路明。若能盡去其障,使之統體光明,乃更好。蓋著不得詳說也。
蘇宜久辭歸,問:歸去意欲觀易,如何?曰:而今若教公讀易,只看古注及近世數家注,又非某之本心。若必欲教公依某之易看某底,又只說得三分,自有六七分曉不得,亦非所以為教。如此看來,則易便是箇難理會底物事,卒急看未得,不若且未要理會。
上經猶可曉易解,下經多有不可曉難解處。不知是某看到末梢,懶了解不得,為復是難解?又曰:繫辭也如此。只是上繫好看,下繫沒理會。
先生於詩傳,自以為无復遺恨,曰:後世若有揚子雲,必好之矣。而意不甚滿於易《本義》。蓋先生之意,只欲作卜筮用,而為先儒說道理太多,終是翻這窠臼未盡,故不能不致遺恨云。
先生因與朋友言及易,曰:易非學者之急務也。某平生也費了些精神,理會易與詩,然其得力則未若語、孟之多也。易與詩中所得,似雞肋焉。
乾、坤,天地之道,隂陽之本,故為上篇之首。坎、離,隂陽之成質,故為上篇之終。咸、恒,夫婦之道,生育之本,故為下篇之首。未濟,坎、離之合。旣濟,坎、離之交。合而交則生物,隂陽之成功也,故為下篇之終。二篇之卦旣分,而後推其義而為之次,序卦是也。卦之分則以隂陽,陽盛者居上,隂盛者居下。所謂盛者,或以卦,或以爻。卦與爻取義有不同。如剥,以卦言,則隂長陽剥也;以爻言,則陽極於上,又一陽為衆隂主也。如大壯,以卦言,則陽長而壯;以爻言,則隂盛於上,用各於其所,不相害也。乾,父也,莫亢焉;坤,母也,非乾无與為。【一无為字】,敵也。故卦有乾者居上篇,有坤者居下篇。而復陽生,臨陽長,觀陽盛,剥陽極,則雖有坤而居上。姤隂生,遯隂長,大壯隂盛,夬隂極,則雖有乾而居下。其餘有乾者,皆在上篇,泰、否、需、訟、小畜、履、同人、大有、无妄、大畜也。有坤而在上篇,皆一陽之卦也。卦五隂而一陽,則一陽為之主,故一陽之卦,皆在上篇,師、謙、豫、比、復、剥也。其餘有坤者,皆在下篇,晉、明夷、萃、升也。卦一隂五陽者,皆有乾也,又陽衆而盛也。雖衆陽說於一隂,說之而已,非如一陽為衆隂主也。王弼云一隂為之主,非也。故一隂之卦,皆在上篇,小畜、履、同人、大有也。卦二陽者,有坤則居下篇,小過雖无坤,隂過之卦也,亦在下篇。其於二陽之卦,皆一陽生於下而達於上,又二體皆陽,陽之盛也,皆在上篇,屯、蒙、頤、習坎也。陽生於下,謂震、坎在下,震生於下也,坎始於中也。達於上,謂一陽至【一作在】,上或得正位也。生於下而上【一作暢】,達陽之暢盛也。陽生於下而不逹於上,又隂衆而陽寡,復失正位,陽之弱也,震也,解也。上有陽而下无陽,无本也,艮也,蹇也。震、坎、艮,以卦言則陽也,以爻言則皆始變微也,而震之上、艮之下无陽,坎則陽䧟皆非盛也。唯習坎則陽上達矣,故為盛。卦二隂者,有乾則陽盛可知,需、訟、大畜、无妄也。无乾而為盛者,大過也,離也。大過陽【一有過字】盛於中,上下之隂弱矣。陽居上下,則綱紀於隂,頤是也。陰居上下,不能主制於陽而反弱也,必上下各二隂,中唯兩陽,然後為勝,小過是也。大過、小過之名可見也。離則二體上下皆陽,隂實麗焉,陽之盛也。其餘二隂之卦,二體俱隂,隂盛也,皆在下篇,家人、睽、革、鼎、巽、兌、中孚也。卦三隂三陽者,敵也,則以義為勝。隂陽尊卑之義,男女長少之序,天地之大經也。陽少於隂而居上,則為勝。蠱少陽居長隂上,賁少男在中女上,皆陽盛也。坎雖陽卦,而陽為隂所䧟溺也,又與隂卦重,隂盛也。故隂陽敵而有坎者,皆在下篇,困、井、渙、節、旣濟、未濟也。或曰:一體有坎,尚為陽䧟二體皆坎,反為陽盛,何也?曰:一體有坎,陽為隂所陷,又重於隂也。二體皆坎,陽生於下而達於上,又二體皆陽,可謂盛矣。男在女上,乃理之常,未為盛也。若失正位而隂反居尊,則弱也。故恒、損、歸妹、豐皆在下篇,女在男上,隂之勝也。凡女居上者,皆在下篇,咸、益、漸、旅、困、渙、未濟也。唯隨與噬嗑,則男下女,非女勝男也。故隨之彖曰:剛來而下柔。噬嗑彖曰:柔得中而上行。長陽非少隂可敵,以長男下中少女,故為下之。若長少敵勢不侔,則隂在上為陵,陽在下為弱,咸、益之類是也。咸亦有下女之象,非以長下少也,乃二少相感【一作感說】以相與,所以致陵也,故有利貞之誡。困雖女少於男,乃陽陷而為隂揜,无相下之義也。小過二陽居四隂之中,則為隂盛。中孚二隂居四陽之中,而不為陽盛,何也?曰:陽體實,中孚中虛也。然則頤中四隂不為虛乎?曰:頤二體皆陽卦,而本末皆陽,盛之至也。中孚二體皆隂卦,上下各二陽,不成本末之象,以其中虛,故為中孚,隂盛可知矣。
易之為書,更歷三聖,而制作不同。若包羲氏之象,文王之辭,皆依卜筮之為教,而其法則異。至於孔子之贊,則又一以義理為教,而不專於卜筮也。是豈其故相反哉?俗之淳漓既異,故其所以為教為法者不得不異,而道則未嘗不同也。然自秦漢以來,考象辭者泥於術數,而不得其弘通簡易之法;談義理者淪於空寂,而不適乎仁義中正之歸。求其因時立教,以承三聖,不同於法而同於道者,則惟伊川先生程氏之書而已。後之君子,誠能日取其一卦若一爻者,熟復而深玩之,如已有疑,將決於筮而得之者,虛心端意,推之於事而反之於身,以求其所以處此之實,則於吉凶消長之理,進退存亡之道,將无所求而不得。邇之事父,遠之事君,亦无處而不當矣。
伊川先生晚年所見甚實,更无一句懸空說底語。今觀易傳可見,何嘗有一句不著實?
伊川晚年文字如易傳,直是盛得水住。
程子高弟尹公嘗謂:易傳乃先生自著,欲知其道者,求之於此足矣,不必旁觀它書。蓋語録或有它人所記,未必盡得先生意也。又言:先生踐履盡一部易,其作傳只是因而寫成。此言尤有味。
伯恭謂易傳理到語精,平易的當,立言无毫髪遺恨。此乃名言。
易傳不看本文,亦自成一書。
詩、書略看訓詁,解釋文義,令通而已。卻只玩味本文,其道理只在本文下面小字儘說,如何會過得它!若易傳,卻可脫去本文。程子此書,平淡地慢慢委曲,說得更无餘藴。不是?敲磕逼匝出底義理,平鋪地放在面前。只如此等行文,亦自難學。如其它峭拔雄健之文,卻可做。若易傳淡底文字,如何可及!
易傳明白,无難看處。但此是先生以天下許多道理散入六十四卦、三百八十四爻之中,將作易看,即无意味;須將來作事看,即句句字字有用處耳。
程氏易傳難看,其用意精密,道理平正,更无抑揚。若能看得有味,則其人亦大段知義理矣。
問看易傳。曰:此書難看。須經歷世故多,識盡人情物理,方看得入。蓋此書平淡,所說之事,皆是見今所未嘗有者。如言事君處,及處事變患難處,今皆未嘗當着,可知讀時无味。蓋它說得闊遠,未有底事預包載在此。學者須讀詩書,它經自有箇見處,及曾經歷過前件此等事,方可以讀之,得其无味之味,此初學者所以未可便看。如論語所載,皆是事親、取友、居鄉黨,目下便用得者,所言皆對著學者,即今實事。孟子每章先言大旨了,又自下注脚。大學則前面三句,緫盡致知、格物而下一段,綱目欲明明德以下一段,又緫括了傳中許多事,一如鎖子骨,纔提起,便緫統得來,所以教學者且看此二三書。若易傳,則卒乍裏面无提起處。蓋其間義理闊多,伊川所自?與經文又似隔一重皮膜,所以看者无箇貫穿處。
且讀易傳甚佳,但此書明白而精深,易讀而難曉,須兼論、孟及詩、書明白處讀之,乃有味耳。
易傳須先讀它書,理會得義理了,方有入路,見其精密處。蓋其所言義理極妙,初學者未曾使著,不識其味,都无啓?。如遺書之類,人看著卻有啓?處。非是易傳不好,是不合使未當看者看。須是巳知義理者,得此便可磨礲入細。此書於學者非是啓?工夫,乃磨礲工夫。
易傳極有難記當處。蓋經之文意,本自寛平,今傳卻太詳密,便非本意。所以只舉經文,則傳之所言,提挈不起,貫穿不來。須是於易之外,别作一意思讀之,方得其極。尋常每欲將要緊處逐項抄出,别寫為一書而未暇。大抵讀書求義,寜略毋詳,寧踈毋密,始有餘地也。
【詳故碎,密故拘】,
程先生易傳,義理精,字數足,无一豪欠闕,只是於《本義》不相合。易本是卜筮之書,程先生只說得一理。
問:《程傳》大槩將三百八十四爻做人說,恐通未盡否?曰:也是。則是不可裝定做人說,看占得如何。有就事言者,有以時節言者,有以位言者。以吉凶言之則為事,以終始言之則為時,以高下言之則為位。隨所作而看,皆通。繫辭云:不可為典要,惟變所適。豈可裝定做人說!
程易言理甚備,象數卻欠在。
伊川易煞有重疊處。
伯恭多勸人看易傳,一禁禁定,更不得疑著局定。學者只得守定此箇義理,固是好。但緣此使學者不自長意智,何緣會有聦明!
擇地潔處為蓍室,南戶,置牀于室中央。
【牀大約長五尺,廣三尺,毋太近壁】。蓍五十莖,韜以纁帛,貯以皁囊,納之櫝中,置于牀北。
【櫝以竹筩或堅木或布漆為之,圓徑三寸,如蓍之長,半為底,半為蓋,下别為臺函之,使不偃仆】。設木格於櫝南,居牀二分之北。
【格以横木版為之,高一尺,長竟牀,當中為兩大刻,相距一尺,大刻之西為三小刻,相距各五寸許,下施横足,側立案上】。置香爐一于格南,香合一于爐南,日炷香致敬。將筮,則灑掃拂拭滌研一,注水及筆一、墨一、黄漆版一于爐東,東上。筮者齊潔衣冠,北面盥手,焚香致敬。
【筮者北面,見儀禮。若使人筮,則主人焚香畢,少退,北向立。筮者進立於牀前,步西,南向受命。主人直述所占之事,筮者許諾。主人右還西向立,筮者右還北向立】。兩手奉櫝蓋,置于格南爐北,出蓍于櫝,去囊解韜,置于櫝東,合五十策,兩手執之,熏於爐上。
【此後所用蓍策之數,其說並見啓蒙】。命之曰:假爾泰筮有常,假爾泰筮有常,某官姓名,今以某事云云,未知可否,爰質所疑于神于靈,吉凶得失,悔吝憂虞,惟爾有神,尚明告之。乃以右手取其一策,反于櫝中,而以左右手中分四十九策,置格之左右兩大刻
【此第一營所謂分而為二以象兩者也】。次以左手取左大刻之策執之,而以右手取右大刻之一策,掛于左手之小指間
【此第二營所謂掛一以象三者也】。次以右手四揲左手之策
【此第三營之半所謂揲之以四以象四時者也】。次歸其所餘之策,或一、或二、或三、或四,而扐之左手无名指間
【此第四營之半所謂歸奇於扐以象閏者也】。次以右手反過揲之策於左大刻,遂取右大刻之策執之,而以左手四揲之
【此第三營之半】。次歸其所餘之策如前,而扐之左手中指之間
【此第四營之半所謂再扐以象再閠者也。一變所餘之策,左一則右必三,左二則右亦二,左三則右必一,左四則右亦四。通掛一之策,不五則九,五以一其四而為奇,九以兩其四而為偶,奇者三而偶者一也】。次以右手反過揲之策於右大刻,而合左手一掛二扐之策,置于格上第一小刻
【以東為上,後放此】,是為一變。再以兩手取左右大刻之蓍,合之
【或四十四策,或四十策】。復四營,如第一變之儀,而置其掛扐之策於格上第二小刻,是為二變
【二變所餘之策,左一則右必二,左二則右必一,左三則右必四,左四則右必三。通掛一之策,不四則八,四以一其四而為奇,八以兩其四而為偶,奇偶各得四之二焉】。又再取左右大刻之蓍合之,
【或四十策,或三十六策,或三十二策】。復四營如第二變之儀,而置其掛扐之策於格上第三小刻,是為三變。
【三變,餘策與二變同】。三變旣畢,乃視其三變所得掛扐過揲之策,而畫其爻於版。
【掛扐之數,五四為奇,九八為偶,掛扐三奇合十三策,則過揲三十六策而為老陽,其畫為口,所謂重也。掛扐兩奇一偶合十七策,則過揲三十二策而為少隂,其畫為一,所謂拆也。掛扐兩偶一奇合二十一策,則過揲二十八策而為少陽,其畫為一,所謂單也。掛扐三偶合二十五策,則過揲二十四策而為老隂,其畫為乂,所謂交也】。如是,每三變而成爻。
【第一、第四、第七、第十、第十三、第十六,凡六變並同,但第三變以下不命,而但用四十九蓍耳。第二、第五、第八、第十一、第十四、第十七,凡六變亦同。第三、第六、第九、第十二、第十五、第十八,凡六變亦同】。凡十有八變而成卦,乃考其卦之變,而占其事之吉凶。
【卦變别有圖說,見啓蒙】。禮畢,韜蓍,襲之以囊,入櫝加蓋,斂筆研墨版,再焚香致敬而退。
【如使人筮,則主人焚香揖筮者而退】。
【揲蓍之法,周禮領於太卜之官,其法度必甚詳密,今皆不可見。獨賴大傳有此數句,可以略見髣髴。而今推之,亦无不可通處。學者既不得見當時舊法,則亦且當守此,不當妄以私意横起計度也。蒿固非蓍,然亦是其類。若以木棊行筭金錢之類,則去蓍益遠矣。又如所言交重之論,交者拆之聚,故為老隂;重者單之積,則為老陽,亦何疑之有?然此六爻既成,而畫地以記之象耳,於揲法初无預也。今之說易者,先掊擊了卜筮,如下繫說卜筮是甚次第。某所恨者,不深曉古人卜筮之法,故今說處多是想象古人如此。若更難曉,須更有奥義可推。或曰:布蓍求卦,即其法也。曰:爻卦與事不相應,則推不去。古人於此,須有變通。筮短龜長,近得其說,是筮有箇病了。纔一畫定,便只有三十二卦,永不到是每三十二卦;到二畫,便只有十六卦;又到三畫,便只有八卦;又到四畫,便只有四卦;又五畫,便只有二卦。這二卦便可以著意揣度了。不似龜纔鑚拆,便无救處,全不可容心。又曰:但如左傳載臧會卜信與僭,而曰僭吉,此龜法所以不傳。易示人以吉凶,卻无此弊。故言利貞,不言利不貞;言貞吉,不言不貞吉;言利禦寇,不言利為寇】。
原象
太一肈判,隂降陽升。陽一以施,隂兩而承。惟皇昊羲,仰觀俯察。奇偶旣陳,兩儀斯設。旣幹乃支,一各生兩。隂陽交錯,以立四象。奇加以奇,曰陽之陽。奇而加偶,陽隂以章。偶而加奇,隂内陽外。偶復加偶,隂與隂會。兩一旣分,一復生兩。三才在目,八卦指掌。奇奇而奇,初一曰乾。奇奇而偶,兌次二焉。奇偶而奇,次三曰離。奇偶而偶,四震以隨。偶奇而奇,巽居次五。偶奇而偶,坎六斯睹。偶偶而奇,艮居次七。偶偶而偶,八坤以畢。初畫為儀,中畫為象。上畫卦成,人文斯明。因而重之,一貞八悔。六十四卦,由内達外。交易為體,往此來彼。變易為用,時静時動。降帝而王,傳夏歷商。有占无文,民用弗章。文王繫彖,周公繫爻。視此八封,二純六交。乃乾斯父,乃坤斯母。震坎艮男,巽離兌女。離南坎北,震東兌西。乾坤艮巽,位以四維。建官立師,命曰周易。孔聖贊之,是為十翼。遭秦弗燼,及宋而明。邵傳羲畫,程演周經。象陳數列,言盡理得。彌億萬年,永著常式。
【問一貞八悔。先生曰:如乾夬大有大壯小畜需大畜泰,内體皆乾,是一貞;外體八卦,是八悔。餘放此。問:内卦為貞,外卦為悔,何如?先生曰:此出於洪範,占用二也。貞,看來是正;悔,是過意。凡悔字都是過了方悔。這悔字是過底意思,亦是多㡳意思。下三爻便是正卦,上三爻似是過多了,恐是如此。這貞悔亦似今占卜,分甚主客?又曰:貞是正底,便是體;悔是過底,動則有悔。又曰:貞是事之始,悔是事之終;貞是事之主,悔是事之客;貞是在我底,悔是應人底。問:卦爻凡初者多吉,上者多凶。先生曰:時運之窮,自是如此。内卦為貞,外卦為悔。貞是正底意,悔是事過,有追不及之意】。
述旨
昔在上古,世質民淳。是非莫别,利害不分。風氣既開,乃生聖人。聦明睿知,出類超羣。仰觀俯察,始畫奇偶。教之卜筮,以斷可否。作為君師,開鑿戶牖。民用不迷,以有常守。降及中古,世變風移。淳澆質喪,民偽日滋。穆穆文王,身蒙大難。安土樂天,惟世之患。乃本卦義,繫此彖辭。爰及周公,六爻是資。因事設教,丁寧詳密。必中必正,乃亨乃吉。語子惟孝,語臣則忠。鈎深闡微,如日之中。爰暨末流,淫于術數。僂句成欺,黄裳亦誤。大哉孔子,晚好是書。韋編既絶,八索以祛。乃作 彖象,十翼之篇。專用義理, ?揮經言。居省象辭,動察變占。存亡進退,陟降飛潛。曰毫曰釐,匪差匪繆。假我數年,庶无大咎。恭惟三古,四聖一心。垂象炳明,千載是臨。惟是學者,不本其初。文辭象數,或肆或拘。嗟予小子,既微且陋。鑚仰沒身,奚測奚究。匪警滋荒,匪識滋漏。維用存疑,敢曰垂後。
明筮
倚數之元,參天兩地。衍而極之,五十乃備。是曰大衍,虛一无為。其為用者,四十九蓍。信手平分,置右於几。取右一蓍,掛左小指。乃以右手,揲左之策。四四之餘,歸之于扐。初扐左手,无名指間。右策左揲,將指是安。再扐之奇,通掛之筭。不五則九,是謂一變。置此卦扐,再用存策。分掛揲歸,復準前式。三亦如之,奇皆四八。三變既備,數斯可察。數之可察,其辨伊何?四五為少,八九為多。三少為九,是曰老陽。三多為六,老陰是當。一少兩多,少陽之七。孰八少陰,少兩多一。既得初爻,復合前蓍。四十有九,如前之為。三變一爻,通十八變。六爻?揮,卦體可見。老極而變,少守其常。六爻皆守,彖辭是當。變視其爻,兩兼首尾。變及三爻,占兩卦體。或四或五,視彼所存。四二五一,二分一專。皆變而它,新成舊毁。消息盈虛,舍此視彼。乾占用九,坤占用六。泰愕匪人,姤喜來復。
【老陰。老陽所以變者无它,到極處了,无去處,只得變。九十去更不得了,只得變囬來做。八六下來,便是五生數了,也去不得,所以郤去做。七七八九六,雖是逐爻之數,然全卦七八,則當占本卦辭;三爻七八,則當占兩卦辭;全卦九六,則當占之卦辭】。
稽類
八卦之象,說卦詳焉。考之於經,其用弗專。彖以情言,象以象告。惟是之求,斯得其要。乾健天行,坤順地從。震動為雷,巽入木風。坎險水泉,亦雲亦雨。離麗文明,電日而火。艮止為山,兌說為澤。以是舉之,其要斯得。凡卦六虛,奇偶殊位。奇陽偶陰,各以其類。得位為正,二五為中。二臣五君,初始上終。貞悔體分,爻以位應。陰陽相求,乃得其正。凡陽斯淑,君子居之。凡陰斯慝,小人是為。常可類求,變非例測。非常曷變,謹此為則。
警學。
讀易之法,先正其心。肅容端席,有翼其臨。于卦于爻,如筮斯得。假彼象辭,為我儀則。字從其訓,句逆其情。事因其理,意適其平。曰否曰臧,如目斯見。曰止曰行,如足斯踐。毋寛以略,毋密以窮。毋固而可,毋必而通。平易從容,自表而裏。及其貫之,萬事一理。理定既實,事來尚虚。用應始有,體該本无。稽實待虚,存體應用。執古御今,由静制動。絜静精微,是之謂易。體之在我,動有常吉。在昔程氏,繼周紹孔。奥指宏綱,星陳極拱。惟斯未啓,以俟後人。小子狂簡,敢述而申之。
【有翼其臨。翼,敬也。或問理定既實至由静制動。曰:聖人作易,只是說一箇理,都未曾有許多事,卻待它甚麽事來湊。所謂事者尚虛,蓋謂事之方來尚虛而未有。若論其理,則先自定,固已實矣。用應始有,謂理之用實,故有。體該本无,謂理之體該萬事萬物,又初无形迹之可見,故无。下面云:稽考實理,以待事物之來;存此理之體,以應无窮之用。執古,古便是易書裏面文字言語。御今,便是今日之事。以静制動,理便是静底,事便是動底。且如即鹿无虞,惟入于林中,君子幾不如舍,往吝,其理謂即鹿而无虞,人必陷於林中,若不舍而往,是取吝之道。這箇道理,若後人做事,如求官爵者求之不已,便是取吝之道;求財利者求之不巳,亦是取吝之道。又如潛龍勿用,其理謂當此時只當潛晦,不當用,若占得此爻,凡事便未可做,所謂君子動則觀變而玩其占。若是无事之時,觀其象而玩其辭,亦當知其理如此。某每見前輩說易,止把一事說。某之說所以異於前輩者,正謂其理人人皆用之,不問君臣上下、大事小事皆可用。前輩止緣不把做占說了,故此易竟无用處。勉齋曰:理定既實以下,皆深指於學易者而言。理即體也,事即用也。理之為體雖甚實,而所該者无形;事之為用雖本虛,而因應乃有。稽實存體,所以玩理;待虛應用,所以制事。當潛而潛,當見而見,皆理之自然而不可易者,非實乎?然求其所謂當然者,則无形之可見,非本无乎?未有潛見之事,非虚乎?處陋巷,三過其門而不入,則有迹之可覩,非始有乎?】
周易傳義附録卷首上
<經部,易類,周易傳義附錄>
【资料录入】:王玲玲
【初次点校】:訾翠芬
【再次点校】:暂无
【点校底本】:《欽定四庫全書》第二十册-經部十四易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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