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周易十翼】乾卦文言传[清]包仪撰《易原就正•卷一》

[清]包仪| 易经注解| 2022-12-01 23:51:22| 0

【周易十翼】乾卦文言传[清]包儀撰《易原就正•卷一》

文言曰:元者,善之長也;亨者,嘉之會也;利者,義之和也;貞者,事之幹也。

君子體仁足以長人,嘉會足以合禮,利物足以和義,貞固足以幹事。

君子行此四德者,故曰:乾,元亨利貞。

文言者,申卦所已言而文之,有次序而無雜亂也。朱註詳矣。然既有彖傳,而復有文言,何也?彖傳明天道,文言明人道也。乾有元亨利貞,天有春夏秋冬,人有仁義禮知,故聖人同天道以臻人道之極,君子盡人道以合天道之符。第猶是法乾之君子也,又何以與大象異?大象之君子,法乾之心;文言之君子,法乾之理。法心者,先天之學也;法理者,後天之學也。其實理外無心,心外無理,合自強不息,行此四德而觀之,及其成功,一也。

初九曰潛龍勿用,何謂也?子曰:龍德而隱者也。不易乎世,不成乎名,遯世无悶,不見是而无悶,樂則行之,憂則違之,確乎其不可拔,潛龍也。

初之姤為巽木,拔摇樹木而連根取之也。四之躍,易世也。五之飛,成名也。二之見,入世也。上之亢,見以為是也。三之惕厲,憂而不樂也。皆非所論於潛龍勿用之初也。盖乾六爻皆龍,六龍各有其德。初之為龍,其德則太極動而生陽之始,如聖人處於人所不見之地而隱者乎?真正隱者,身外無可移其志,世間不得知為誰,獨善自怡,是非何涉?即憂樂為人情之常,而若人則有樂而無憂,故可以天下之樂而樂,不可以天下之憂而憂。天下有如是之堅深而莫能摇動者哉?確乎其不可拔矣。必如是而後謂之潛龍,顧安得而用之哉?

九二曰見龍在田,利見大人,何謂也?子曰:龍德而正中者也。庸言之信,庸行之謹,閑邪存其誠,善世而不伐,德博而化。《易》曰見龍在田,利見大人,君德也。

不伐者,離中虚也。離為日,無所不照,故博。萬物之生長成實者,日以晅之也,故曰化。五大人,二亦大人,大人之稱同,所以成其為大人者不同。五以德符位,二以學全德也。何也?二固中德也,而九則以陽居陰,非其正不能正其中,豈得為大人乎?龍德而正中者也。然正中之功,莫過於存誠,存誠莫先於閑邪,閑邪須從言行著力,庸言信而庸行謹,邪自閑而誠自存矣。二本兩儀,生四象之太陽也,非其誠乎?存誠始見其能正中,正中方顯其為龍德,故既見而善世不伐,何其正也?在田之德博而化,何其中也?則二之正中,與五之中正無異矣。雖不得與五同位,而學之所全德,豈讓夫五哉?君德也,安得不亦謂之大人而利見哉?附餘

正中,朱註謂不潛而未躍之時也,接解殊難貫串。盖九二以陽居陰,雖中不正,賴有龍德能自正中耳,所以說到閑邪存其誠。邪字正是正字之對。不然,既為君德之大,人但言其言信行謹,善世博化可也。閑邪存誠句,殊屬無謂。

九三曰:君子終日乾乾,夕惕若,厲,无咎。何謂也?子曰:君子進德修業。忠信,所以進德也。修辭立其誠,所以居業也。知至至之,可與幾也。知終終之,可與存義也。是故居上位而不驕,在下位而不憂。故乾乾因其時而惕,雖危无咎矣。

君子之德業無窮,何以見乾三之進修,猶從忠信修辭,立誠著力?盖三之履,以乾為兌,兌為口,口多虚則心少實矣。辭之不修,皆由於内不忠信,以致於外不立誠,敗德隳業,莫此為甚。然德必有其至,業必有其終,德至業終,而後安危之幾與功過之義,既明且哲,以保其身矣。雖居内卦之上位,而在外卦之下位,夫何驕何憂也哉?乾惕因時,宜乎无咎。

九四曰或躍在淵,无咎,何謂也?子曰:上下无常,非為邪也;進退无恒,非離羣也。君子進德修業,欲及時也,故无咎。

四居下卦之上,而處於上卦之下,非上下無常乎?而且陽居陰位,似乎有不正之嫌,不正則邪矣。然乾體安得不正?故知其非為邪也。又變乾而為巽,巽為進退,為不果,非進退無恒乎?而且巽之性情主於伏,若有不似乎龍之嫌,不似龍則不得與龍為羣矣。然乾德何爻非龍?故知其非離羣也。可以知或躍而猶在淵者之心矣,心欲何為乎?君子之德業,先時而失之躁,後時而失之縮,欲及時也,庶不負所學耳,夫復何咎之有?

九五曰飛龍在天,利見大人,何謂也?子曰:同聲相應,同氣相求,水流濕,火就燥,雲從龍,風從虎,聖人作而萬物覩。本乎天者親上,本乎地者親下,則各從其類也。

文義耑釋利見大人。五二同變離,離為雉,雉之鳴也,聲相應。又離為火,火之炎也,氣相求。聲應氣求,理固然也,亦情有必至。水火風雲,亦因其象之情而明其理也。盖二應五而為天,火同人,火也。同人之辭曰利涉大川,水也。二於同人反易為大有,五之大有反易亦同人,故曰水流濕,火就燥。又四近五而為風,天小畜,風也。小畜之辭曰密雲不雨,雲也。九五在天為飛龍,小畜反易履虎尾,故曰雲從龍,風從虎。可以知聖作物覩,斷斷然矣。親上親下者,又因亢龍之不與乎三,潛龍之無與乎四也。利見大人,信矣哉!

上九曰亢龍有悔,何謂也?子曰:貴而无位,高而无民,賢人在下位而无輔,是以動而有悔也。

以九居上,貴矣,高矣。然前無進步,故無位;後無陰爻,故無民。以乾惕之三而非正應,故賢人在下位而無輔。動而之夬,安得無悔?

以上申言爻象之德。

潛龍勿用,下也。

前即其德而言之,固隱者也,是於己明勿用;今即其位而言之,下莫下於初矣,是於人亦勿用。

見龍在田,時舍也。

在田者,草莽之間也。既見而猶在田,是雖有君德,尚未及時耳。為時所舍,聖人其奈時何?

終日乾乾,行事也。

乾之所以為乾,本以功用言也。君子之乾而又乾,終日如是,豈内而忠信,外而立誠者,但期於辭之修而已乎?何以德至而業終也?行事也。

或躍在淵,自試也。

既非為邪,又非離羣,其上下而進退,或躍而在淵者,何為乎吾斯之未能信?從來為聖賢所戒勉,人試我,則功過未可知;我自試,夫何得而咎之哉?

飛龍在天,上治也。

聖人作而萬物覩,其上古郅隆之治乎?舍五帝而思三王,未易言也。

亢龍有悔,窮之災也。

天道反時為災,人事盡頭為窮。无位、无民、无輔,可不謂之窮乎?動而有悔,可不謂之災乎?雖曰天道有然,其實人事致之也。

以上申言爻象之位。

乾元用九,天下治也。

天德不可為首,九固不可以不善其用也。凡九皆乾,乾元統天。試觀夫剥盡純坤以後,貞下起元,自一陽而復,二陽而臨,三陽而泰,四陽而大壯,五陽而夬,以至於六陽而乾乾;一陰而姤,二陰而遯,三陰而否,四陰而觀,五陰而剥,以至於六陰而坤。坤而乾,乾而坤,長則云長,消則云消,剛而能柔,何莫非乾之九,何莫非元之用乎?君道能然,則不必有無為之名,亦不必無有為之迹,恭已正南面,而天下自無不治矣。前申言爻象之德之後,何以不文用九,而兹復文之?爻象之德有定,用九之德無定,亦如其占而已。故但可於爻象之位與爻象之時,同列而共文之耳。

潛龍勿用,陽氣潛藏。

潛者藏之伏,藏者潛之深。初為潛龍,其德隱而位下,固宜乎俱勿用矣。即其時觀之,初雖陽也,為太極動而所生之陽,此時但有氣而無形,無形之氣有不潛伏而深藏者乎?是於時亦宜乎其勿用也。

見龍在田,天下文明。

二之同人為離。同人類族辨物,而離有文明之象,故君德雖為時舍,既在田矣。聖人之存神過化,天下有不文明者乎?

終日乾乾,與時偕行。

三、固不徒修辭而行事矣。其行也,非若今日然,而明日或不然者,終日乾乾,亦如天道之健而無息,與時偕行者也。

或躍在淵,乾道乃革。

天道成於四時,乾道成於四德。然天之四時,今年如此,明年則未必如此,以其革也。革則四時同,而所以為四時者不同,乾之四德亦然也。故六龍皆得乎乾道,惟四欲及時而自試者,其以之小畜而中爻互體當革也。乾元亨利貞,革亦元亨利貞,當革而革之,亦乾道之順天應人也,是自四而乾道乃革矣。可以知堯、舜不同於羲、農,湯、武不同於虞、夏,而元亨利貞則同也,四安得不欲及時而自試也哉?

飛龍在天,乃位乎天德。

前言天德不可為首,是天德即龍也,龍即聖人也。朱註謂天德即天位,若解作天位,則是乃位乎天位,文義不亦複乎?聖人之大寶曰位,有天德而不得位聖人,雖龍無能為也,夫安得聖作物覩而臻上治乎?乃者,為飛而在天者幸之之詞也,時為之也,故孔子不怨天,不尤人。

亢龍有悔,與時偕極。

時之有極者,天運也;變而通之者,人力也。與時偕極,不任理而任數者也,何怪乎窮而得災!堯、舜之揖讓,其有見於中天之極運乎!

以上申言爻象之時。

乾元用九,乃見天則。

天之則未易見也,乾元用九而天下治。用之者,用其陰陽消長之宜,而得夫剛柔變化之法也。陽生於子,極於午;陰生於午,極於子。自復而乾,自姤而坤,坎、離盡於卯、酉,而随、蠱啟否、泰之先。寒暑之往來,晝夜之推遷,四立四季,二分二至,其間雷動而風散,雨潤而日晅,艮止而兌說,乾君而坤藏,無非天則也,無非其剛而能柔也,皆乾之九為之也,皆元之用為之也。天之所以為則者,不於此乃見乎?君道如此,豈特天下治而已哉!

乾元者,始而亨者也。

利貞者,性情也。

乾始能以美利利天下,不言所利,大矣哉!

朱註詳矣,第忽然又釋元亨利貞,何也?因上文乾元而推及亨利貞,無非元之能也,故復申言之而贊其大。大矣哉與大哉不同,猶云果然大也。

大哉乾乎!剛健中正,純粹精也。

六爻發揮,旁通情也。

時乘六龍,以御天也。雲行雨施,天下平也。

朱註詳矣。第文言至此,而乃贊乾道之大,何也?聖人於彖、象之義,反復申明,而知彖之所以繫元、亨、利、貞者,乾有剛健中正之德,既純且粹而至精,非文王之私意也,其性體自然而然也。性體具而情狀自著,而知象之所以繫潛、見、惕、躍、飛、亢者,六爻為發而揮乎其狀,旁而通乎其情也,非周公之私意也,其情狀亦自然而然也。故法乾之聖人,但時乘六龍而已矣。天道在我,天下之能事畢矣。

君子以成德為行,日可見之行也。潛之為言也,隱而未見,行而未成,是以君子弗用也。

君子居則觀其象而玩其辭,動則觀其變而玩其占。是占者必即其所占已成之德,或吉或凶,或悔或吝,或利貞或无咎,而日用之以見於其行事也。乃初之占曰勿用,則何以說也?潛之所以為潛者,德隱而位未見,氣行而時未成。是德、位、時俱不可用,占者何所用之哉?

君子學以聚之,問以辨之,寛以居之,仁以行之。《易》曰:見龍在田,利見大人。君德也。

二時舍而天下猶被文明之化,以成其為君德者,何也?君子得占而即以用其占,二之同人,則同人之彖、象不可用乎?故同人而類族,學以聚之矣;類族而辨物,問以辨之矣;同人而於野,寛以居之矣;於野而涉川,仁以行之矣。學問居行如此,非大人而何哉?大人而同人,非君德而何哉?

九三重剛而不中,上不在天,下不在田,故乾乾因其時而惕,雖危无咎矣。

三、四於六畫皆人道,而三則處於人之下。故重剛雖云同五,自不若飛龍之在天而尊;不中且既讓二,又不若見龍之在田而安。占者得之,未有不危者也。猶幸其重剛得正也,可以勉不中以為中,乾惕因時,庶幾无咎。

九四剛而不中,上不在天,下不在田,中不在人,故或之。或之者,疑之也,故无咎。

四則處乎人之上矣。然以九居四,非正也,而繫之以剛,明乎其為乾德耳,其奈不中何哉?故不特亦為三之上不在天,下不在田,而陽居陰位,且中不得與三同在人之中,而乾乾惕若,盡其所以為人矣,不亦殊可自或乎?人亦第恐不自或耳。或之者,疑之也。苟能自或,必求自信,故无咎。

附餘

此釋占而獨稱九三、九四者,何也?固所以明人道也,亦所以示占者當即爻而玩其占也。盖詞之所示者有限,而象之所示者無盡。大要聖人貴中道,重剛而不中與重柔而不中者相類,剛而不中與柔而不中者亦相類。德位與時盡在占中,如其占辭无咎,則亦應得无咎。他若吉凶悔吝之詞,於此可以類推矣。

夫大人者,與天地合其德,與日月合其明,與四時合其序,與鬼神合其吉凶。先天而天弗違,後天而奉天時。天且弗違,而况於人乎?况於鬼神乎?

不直曰大人者,而曰夫大人者,夫字之義,承上文而發語之詞也。以明上文言人道,此言天道,而天道則與人道迥異矣。大人以九居五,剛健中正,天之德也。地承天之德以為德,不與天地合德乎?大人以乾之大有,火在天上,日之明也。月借日之明以為明,不與日月合明乎?天地之運行,日月之推代,四時所以成序,不與四時合序乎?四時行而百物生成變化而行,鬼神有吉不能無凶,不與鬼神合吉凶乎?再即一卦而統觀之,下乾,先天也;上乾,後天也。二見龍而利五見,五飛龍而利二見,非先天而天弗違,後天而奉天時乎?天且弗違,而况人與鬼神?人者,指三四言也;鬼神者,指初上而言也。初上有往來屈伸之義焉,統論一卦而不得獨遺之也。不然,既言鬼神合吉凶,止於况人可也,又况鬼神不亦復乎?於以知易道盡於乾道,合乎乾道,則範圍天地而無不合。天弗違,奉天時,五故儼然一天矣。占者值之,惟恐不足以當之。

亢之為言也,知進而不知退,知存而不知亡,知得而不知喪。其唯聖人乎!知進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者,其唯聖人乎!

人世之道,進退而已,而存亡得喪即見焉。故聖人於易,剛柔相推而生變化。變化者,進退之象也。知進知退,何致有悔?於以知亢之為言之義矣。卦至第六畫,進到極處,自無可退,是知進而不知退者也。則知存而不知亡,亦知得而不知喪矣。然而知之者,亦難乎其人也。其唯聖人乎!聖人當進而進,當退則退,存不幸,存亡不苟。七知之而不失其正,得喪又不足道矣。非聖人而能若是乎?其唯聖人乎!堯、舜不揖讓,天下必亂於朱、均。老子其猶龍乎!止善用得一個退字。以上申言爻象之占。

附餘

彖傳、象傳、文言,所謂孔子之易也。然孔子則以但言理而不言象與數,殊不知象亦言其理,數亦言其理也。學者欲明其理,因其言而求其象與數可也。若謂孔子之言未嘗本諸象數,即本諸象數亦當存而不論,則并所明之理,未必非私智之所鑿與邪說之所障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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