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清]李光地撰《周易观彖•卷十一》系辞下传

[清]李光地| 易经注解| 2022-12-01 23:51:22| 0

[清]李光地撰《周易觀彖•卷十一》繫辭下傳

周易觀彖卷十一

大學士李光地撰

繫辭下傳

八卦成列,象在其中矣。因而重之,爻在其中矣。

始畫八卦,則物象已具。重為六十四卦,然後兼三以兩,分隂分陽,而爻成焉。

剛柔相推,變在其中矣。繫辭焉而命之,動在其中矣。

卦爻既立,則剛柔迭用,有相推之象,而變化之理不出其中矣。繫之以辭,推天道以言民故,則事為之動不出其中矣。

吉凶悔吝者,生乎動者也;剛柔者,立本者也;變通者,趣時者也。

有動則吉凶悔吝生矣,承動在其中言;剛柔以立本,而變通以趣時,承變在其中言。皆謂天道民故之自然者。

吉凶者,貞勝者也。天地之道,貞觀者也。日月之道,貞明者也。天下之動,貞夫一者也。

承吉凶悔吝生乎動,而言其歸於一理。蓋吉凶之遇,善惡參差,故有僥倖獲福,无妄生災者。然非其常也,必以其常者為勝。如天地之道,以常者而觀示;日月之道,以常者而光明。然則天下之動,所謂常者,亦常夫一理而已矣。順理則吉,逆理則凶也。

夫乾,確然示人易矣;夫坤,隤然示人簡矣。

又承立本趋時而言,其所以立本者,亦歸於一理也。確然而專一直遂,故不貳而易;隤然而翕受敷施,故不煩而簡。

爻也者,效此者也。象也者,像此者也。

貞一之理,易簡之道。爻者效此,象者像此。

爻象動乎内,吉凶見乎外,功業見乎變,聖人之情見乎辭。

爻象具其理,故曰動乎内;吉凶備諸辭,故曰見乎外。動則變矣,變則有趋時之利,是功業所由興也。吉凶之辭顯,則憂患同民之心亦因以顯,聖人之情其不可見乎?

右第一段。

與上傳第二章相應。其言畫卦、重卦之次序,即所謂設卦觀象,剛柔相推而生變化,故變在其中;繫辭而明吉凶,故動在其中。人事之得失憂虞,皆以一理為貞;天道之進退晝夜,皆以易簡為本。要不出乎三極之道而已矣。按:傳以繫辭為名,則所贊者文、周之辭也。然上下二篇必推本設卦言之,所以著明辭所由繫,而下傳則於辭尤加詳焉。以後數章,亦皆所以申釋此章之意也。

天地之大德曰生,聖人之大寶曰位。何以守位?曰仁。何以聚人?曰財。理財正辭,禁民為非,曰義。

天地之德,生而已矣。雖有隂陽,有剛柔,皆所以生也。有位之聖人,體天地之德,故其以仁守位。既與天地生生之心合矣,而又理財以養之,正辭以教之,禁其為非以防之,則義與仁並行而道無弊,此所謂剛柔立本者也。

古者包犧氏之王天下也,仰則觀象於天,俯則觀法於地,觀鳥獸之文與地之宜,近取諸身,遠取諸物,於是始作八卦,以通神明之德,以類萬物之情。

道法始於包犧,故其作八卦也,後世聖人所以立本趋時而起功業者,皆不能外焉。

作結繩而為網罟,以佃以漁,蓋取諸離。

中虚而物麗焉。

包犧氏没,神農氏作,斵木為耜,揉木為耒,耒耨之利,以教天下,蓋取諸益。

《本義》云:二體皆木,上入下動。

日中為市,致天下之民,聚天下之貨,交易而退,各得其所,蓋取諸噬嗑。

離明為日中,人事之動者莫如市。

神農氏没,黄帝、堯、舜氏作,通其變,使民不倦,神而化之,使民宜之。易窮則變,變則通,通則久,是以自天祐之,吉无不利。黄帝、堯、舜垂衣裳而天下治,蓋取諸乾、坤,道法備於黄帝、堯、舜,故總其變通,趨時之用而極論之。以下八條,皆其事也。時有變而通之,則民不倦矣;因其自然而人不覺其變,則民咸宜矣。蓋凡易之道,變通而後可久,而所以神化而宜者,以其皆出於易簡自然之理也。乾、坤之道易簡,故變化而無為,黄帝、堯、舜之垂拱恭已,無為而治者似之。按:首節言聖人之道,以仁義立本,故列代相承,所以創制宜民者,非仁則義,皆聚人理財、正辭禁非之事也。逓有通變者,時不同耳。

刳木為舟,剡木為楫,舟楫之利,以濟不通,致遠以利天下,蓋取諸渙。

木在水上,又風行氷上。

服牛乘馬,引重致遠,以利天下,蓋取諸隨。

重門擊柝,以待暴客,蓋取諸豫。

順固於内,震動於外。

斷木為杵,掘地為臼,臼杵之利,萬民以濟,蓋取諸小過。弦木為弧,剡木為矢,弧矢之利,以威天下,蓋取諸睽。滿而後出如澤,發而迅疾如火。

上古穴居而野處,後世聖人易之以宮室,上棟下宇,以待風雨,蓋取諸大壯。

上震動而下健固。

古之葬者,厚衣之以薪,葬之中野,不封不樹,喪期无數。後世聖人易之以棺槨,蓋取諸大過。

木入澤中。

上古結繩而治,後世聖人易之以書契,百官以治,萬民以察,蓋取諸夬。

確實為主於中,而言語宣達於外。

是故易者,象也;象也者,像也。

總結前十二卦之意。

右第二段。

申釋立本趋時而歸於易簡之意。蓋天道有變化而人事因之,自古聖人順風氣之宜而隨時有作者,本乎天道而已。惟其皆出於乾坤易簡之理,故易知易從而可久可大,此易道之原也。又按,易之名辭至文、周而備,孔子以其可以冒天下之道,故深好而盡心以學之。然伏羲之畫包緼無窮,故孔子推廣六十四卦大象之義,每多卦意所未發者,此章所取亦其類也。

彖者,材也。爻也者,效天下之動者也。是故吉凶生而悔吝著也。

以卦爻辭言也。彖辭為一卦之質幹,爻辭效人事之羣動,吉凶悔吝之故,顯乎其間矣。

陽卦多隂,隂卦多陽,其故何也?陽卦奇,隂卦耦。其德行何也?陽一君而二民,君子之道也;隂二君而一民,小人之道也。

以彖之材言也。震坎艮多隂,巽離兌多陽,蓋取震坎艮一陽以為奇,巽離兌二陽以為偶也。其在人事之德行,則陽者君道,隂者民道。一君二民,則是主權一而役效職焉,君子用事,故為君子之道也。二君一民,則是主權分而役反為主,小人用事,故為小人之道也。自一身志氣形神之德,以及國家父子夫婦君臣上下之行,其善惡邪正,得失治亂,未有不由於此者。觀易中夬姤剥復否泰之類,此理甚明。其餘諸卦,亦必審其男女長少之分義先後,奇耦剛柔之位置當否,以為命名斷辭之决。此卦所以有大小,而辭所以有險易也。然其義所自來,則自八卦分隂分陽而已定之。故夫子推原八卦言之,以為六十四卦之凖焉。

易曰:憧憧往來,朋從爾思。子曰:天下何思何慮?天下同歸而殊塗,一致而百慮。天下何思何慮?日往則月來,月往則日來,日月相推而明生焉。寒往則暑來,暑往則寒來,寒暑相推而歲成焉。往者屈也,來者信也,屈信相感而利生焉。尺蠖之屈,以求信也。龍蛇之蟄,以存身也。精義入神,以致用也。利用安身,以崇德也。過此以往,未之或知也。窮神知化,德之盛也。

此下十一爻,以爻之效動言也。天下之動,生於人心;人心之動,生於有感。憧憧者,思慮雜擾之稱。然天下之事,何所容於思慮哉?凡理皆同歸也,而殊塗耳;凡事皆一致也,而百慮耳。彼感應往來者,雖若殊塗而百慮也,然其䆒未有不同歸一致者。故日月有往來,而同歸於生明,所謂貞明者也;寒暑有往來,而同歸於成歲,所謂貞觀者也。凡往者,皆屈也;凡來者,皆信也。屈信相感,而同歸於生利,謂貞夫一者也。故夫心之為用也,但當主於一,而不可分於他。如尺蠖之屈,乃所以求信;龍蛇之蟄,乃所以存身。君子之為學也,精研義理,造乎微妙,用心於内也,而所以推於施用者在是;順利行習,所處皆安,練熟於事也,而所以增其心得者在是。為學之功,至於如此,過此則無所用力矣。然雖至於窮極造化不測之妙,契合天地自然之機,亦德盛而自至耳。蓋方其精義入神之初,而已為窮神之路;利用安身之際,而已為知化之門。故下學之事,馴於義精仁熟,而所以達乎天德者,亦在是矣。以是觀之,惟當專其心志,循其氣候,而不以思慮之紛紜者雜之,故能處乎感應往來之間,而與天地相似。蓋羣動貞一之理,本自如此也。

易曰:困于石,據于蒺藜,入于其宮,不見其妻,凶。子曰:非所困而困焉,名必辱;非所據而據焉,身必危。既辱且危,死期將至,妻其可得見邪?

強求必得,失固辱,得亦辱也;妄處非分,勢不安,心亦不安也。

易曰:公用射隼于高墉之上,獲之,无不利。子曰:隼者,禽也。弓矢者,器也。射之者,人也。君子藏器於身,待時而動,何不利之有?動而不括,是以出而有獲。語成器而動者也。

進而見困,求信而反屈。動而不括,屈極則必信。此二爻之義相對。

子曰:小人不恥不仁,不畏不義,不見利不勸,不威不懲。小懲而大誡,此小人之福也。易曰:屨校趾,无咎。此之謂也。

善不積不足以成名,惡不積不足以滅身。小人以小善為无益而弗為也,以小惡為无傷而弗去也,故惡積而不可掩,罪大而不可解。易曰:何校滅耳,凶。

董子曰:積善在身,如長日加益,而人不知也;積惡在身,如火銷膏,而人不見也。莊生所謂為善無近名,為惡無近刑,意亦如此。懲惡屈也,而可以致福;長惡信也,而至於罹罪。此二爻之義相對。

曰:危者,安其位者也;亡者,保其存者也;亂者,有其治者也。是故君子安而不忘危,存而不忘亡,治而不忘亂,是以身安而國家可保也。易曰:其亡其亡,繫于苞桑。以位為可安,以存為可保,以治為可有,則危亡與亂將至矣。况去否即泰,危亂之象猶存,故君子惕然不忘,以固其基焉。

子曰:德薄而位尊,知小而謀大,力小而任重,鮮不及矣。易曰:鼎折足,覆公餗,其形渥,凶。言不勝其任也。

德厚者居位,必戰兢以居之;知大者好謀,必謹密以成之;力足者任重,必從容以舉之。反是,則有不勝之患。其亡其亡,屈而信也;折足覆餗,信而屈也。此二爻之義相對。

子曰:知幾其神乎!君子上交不謟,下交不瀆,其知幾乎!幾者,動之微,吉之先見者也。君子見幾而作,不俟終日。易曰:介于石,不終日,貞吉。介如石焉,寧用終日,斷可識矣。君子知微知彰,知柔知剛,萬夫之望。

逸豫之時,上交必有謟諛之行,下交必有瀆亂之為。惟君子不溺於豫,則介如石焉。故其見幾而作也,無待於終日。於微而知彰,見之明也;於柔而知剛,作之决也。

子曰:顔氏之子,其殆庶幾乎!有不善未嘗不知,知之未嘗復行也。易曰:不遠復,无祗悔,元吉。

不善必知,顔氏之明,見微而知彰也。知不復行,顔氏之健,見柔而知剛也。此與豫二爻,皆審人心理欲屈信之幾,而辨之至速,其義亦相對。

天地絪緼,萬物化醇;男女搆精,萬物化生。易曰:三人行則損一人,一人行則得其友。言致一也。

人心不可以二,故有所損而後有所益。

子曰:君子安其身而後動,易其心而後語,定其交而後求。君子修此三者,故全也。危以動,則民不與也。懼以語,則民不應也。无交而求,則民不與也。莫之與,則傷之者至矣。易曰:莫益之,或擊之,立心勿恒,凶。

損其私者,能益屈而信也。或自益者,必損信而屈也。此二爻之義亦相對。

右第三段。

申釋吉凶悔吝生乎動而歸貞一之意。蓋自隂陽卦之分,君欲一而不欲二。君者,心也,事物之主也。人之所主者心,心之所主者理。故所引爻辭,首以同歸一致發其義,而又雜引諸爻以相發,以致一勿恒者終焉。

子曰:乾坤,其易之門邪?乾,陽物也;坤,隂物也。隂陽合德而剛柔有體,以體天地之撰,以通神明之德。

天地設位而易行乎其中,故乾坤兩卦為易之門。蓋乾坤者隂陽之宗,而隂陽有交易之情,是合德也。有交易則有變易,故諸卦之剛柔皆以是而成。體就物言之曰類,情就天地言之曰體,撰此以卦之象言也。

其稱名也,雜而不越,於稽其類,其衰世之意邪?

稱名者,卦名也。伏羲之時,八卦有名而已,六十四卦之名,則至文王始具。夫子以其稱名雜而多端,要不越乎事理之外,蓋緣世變風移,情偽日滋,非是不足以周盡之,故考其類而知其為衰世之意。此以卦之名言也。

夫易,彰往而察來,而微顯闡幽,開而當名辨物,正言斷辭,則備矣。

體天地之撰,則有以彰往而察來;通神明之德,則有以微顯而闡幽。推而廣之,命之名以辨其隂陽之物,繫之辭以斷其吉凶之占,則易道大備矣。此兼卦象及名辭言也。

其稱名也小,其取類也大,其旨遠,其辭文,其言曲而中,其事肆而隱。因貳以濟民行,以明失得之報。

稱名小者,如井、鼎之物,歸妹、客旅之事,然其義類之所關則甚大。旨遠者,寓意無窮,然其辭之所發則燦然顯著。惟其旨遠辭文也,故雖旁通廣喻,而皆切於事理之實。惟其名小類大也,故雖雜陳兼該,而悉原於性命之奥。此又言卦之名辭所以發象之藴者如此。蓋因民心疑貳,昧於所趋,而欲有以濟之,故為之明示得失之報,所謂衰世之意者此也。

易之興也,其於中古乎?作易者,其有憂患乎?

申衰世之意,而隱指文王與紂之事。文王身蒙大難,是有憂患也。推其所憂,與民同患,而易因以作,故可即其命名而見其心,如下所舉九卦是也。

是故履,德之基也;謙,德之柄也;復,德之本也;恒,德之固也;損,德之修也;益,德之裕也;困,德之辨也;井,德之地也;巽,德之制也。

敬懼所履者,立身之基;謙卑自下者,接人之柄。由是良心復於内,則大本端矣;立不易方,則所守固矣。然且日新不已,損其疾以自修,益無方而盛大。於是而處窮困,則可以驗其所得;於是而安居不動,則可以知其有源。雖歷萬變,而沉潜巽入,皆有以裁制其宜也。

履和而至,謙尊而光,復小而辨於物,恒雜而不厭,損先難而後易,益長裕而不設,困窮而通,井居其所而遷,巽稱而隱。

能敬則能和而周旋無虧,尊人則自尊而德輝及物。本心之復甚微,然非物所能淆。有恒常之德,故處雜而不厭。損所本無,故先難而後則易。益所固有,故但充長而不造作。困窮而有心亨之效,井居而有及物之功,巽入以稱物之輕重而潜隱不露。

履以和行,謙以制禮,復以自知,恒以一德,損以遠害,益以興利,困以寡怨,井以辨義,巽以行權。

敬以和一身之行,謙以制接物之禮,良心來復,自知而已,恒久不變,而德一矣。損身之過,則物害亦遠;益已之善,則世利可興。困而心亨,故致命遂志而不怨不尤;井道不窮,故左右逢源而義無不辨。深入不露,是其所以知幾達變而能行權也。

右第四段。

申釋象之動於内而吉凶見乎外,以卦體及彖辭言也。後陳九卦者,雖因聖人憂患而發其名卦之心,然所謂濟民行者,亦初不外乎此。

易之為書也不可遠,為道也屢遷。變動不居,周流六虚,上下无常,剛柔相易,不可為典要,唯變所適。

其道屢遷者,以其理之隨時無定,周流於六位也。蓋六位之中,隂陽之居上居下者无常,奇耦之居剛居柔者相易,道之所以變動不居,實由於此。故其義例雖定,而不可以為典要,惟其時變之所適而已。此以爻之位言也。

其出入以度,外内使知懼,又明於憂患與故,无有師保,如臨父母。

出入,謂出處進退。人事出入,立之以度,使之知懼於内外之間。又為之明憂患之情,與其所以處憂患之故,則人不知有師保,而但如臨父母也。蓋教以法度而知懼,則凛乎師保之嚴矣。及乎慮其所憂,計其所患,則雖父母之愛,無以加兹。此以爻之辭言也。

初,率其辭而揆其方,既有典常,苟非其人,道不虚行。方,謂時位也。由其辭以審度其時位,則不可為典要者,於是而有典常矣。然體道以趨時,則存乎其人焉。此又言因辭之常,可以知道之變,而歸之於勉學者也。

易之為書也,原始要終以為質也。六爻相雜,唯其時物也。卦之名辭,總其始終以立其體。六爻者,其趨時之物而已。承上文而更端言之,明爻辭不雜乎卦辭之意。

其初難知,其上易知,本末也。初辭擬之,卒成之終。若夫雜物撰德,辨是與非,則非其中爻不備。

凡爻辭,初則難知,上則易知。以初為時義之基本,而上則其時勢之所極也。故學易者,於初辭必加擬議之功,而於卒也,則但成其所䆒竞而已。然初、上二爻,處卦始終,於時則或為未至與既往,於位則或為未遇與既退。適時當事,在中四爻,故錯雜貴賤之物,撰述剛柔之德,以辨其所處之是非者,必於是而始備也。所謂時物者如此。

噫!亦要存亡吉凶,則居可知矣。知者觀其彖辭,則思過半矣。

六爻存亡吉凶之理,約以此法求之,亦居然可知矣。然知者觀其彖辭,則爻義已過半。蓋彖辭所取,或有直用其爻義者,或有通時宜而爻義吉凶凖以為决者,故以是觀之,不中不遠。惟其合始終以為質,故時物不能外也。

二與四同功而異位,其善不同,二多譽,四多懼,近也。柔之為道,不利遠者,其要无咎,其用柔中也。

四多懼以其近,則二多譽以其遠矣。然遠者惟以剛中而應柔中,則上虚已而下勝任,其義最善。柔無任重之材,遠非所利也。而易例亦多无咎者,以柔而中,歸於寡過爾。以是推之,四雖多懼,而柔亦无咎,以柔不利遠,則利近也。故易中以六四承九五,皆有吉而無凶。其以九四承六五,則凶者多矣。若以柔承應於柔,以剛承應於剛者,則隨其時義而取類,要皆不越乎譽懼之意。

三與五同功而異位,三多凶,五多功,貴賤之等也。其柔危,其剛勝邪?

危,謂凶也。三雖多凶,然以剛居之,則或能勝其任。以是推之於五,則六五亦必不如九五之功多矣。此二節發明中四爻之所以為備者。蓋當位用事,則有譽有懼,有凶有功,乃卦義所重,而人事之大者。若初、上,則王弼以為無位,而往往有事外之象。凡人不在其位,而身在事外,則超然功名不干,而禍患不及。觀易爻之辭,大畧可見也。

右第五段。

申釋爻之動乎内而吉凶見乎外,以爻位及爻辭言也。

易之為書也,廣大悉備,有天道焉,有人道焉,有地道焉。兼三才而兩之,故六。六者非它也,三才之道也。

八卦止於三畫,以象三才。然三才之道,非兩不行,故重卦而六之。

道有變動,故曰爻;爻有等,故曰物;物相雜,故曰文;文不當,故吉凶生焉。

一則無變,兩而後有變動,此則爻所由名。蓋爻者,交之稱也。六爻之位,有貴賤上下之等,則謂之物,為其以象事物也。物之中,剛柔相間,則謂之文,為其錯迭成章也。然剛柔互換,有當不當之分。剛居剛、柔居柔為當,剛居柔、柔居剛為不當。亦有剛居柔、柔居剛為當,剛居剛、柔居柔而反不當者。惟其變之所適,而吉凶生焉。吉凶定,則功業由是興矣。

右第六段。

申釋功業見乎變之意。蓋凡上下傳所言變者,皆指卦畫之交錯互换,而其原則自天道而來。故其言易者皆天,其言天者皆易也。筮法之變,因此而推用之耳,不可以言變者皆歸之筮也。

易之興也,其當殷之末世,周之盛德邪?當文王與紂之事邪?是故其辭危。危者使平,易者使傾。其道甚大,百物不廢。懼以終始,其要无咎。此之謂易之道也。

衰世,中古露其端矣。此乃明指為文王與紂之事。蓋言文王身處憂患,故其推以教人者深切如此也。危,平易。傾,釋辭危之意。又言易之道所以甚大而不廢者,以此危辭而懼人以終始乎此心,其要歸於无咎而已。義見上傳第三章。

右第七段

申釋聖人之情見乎辭之意。

夫乾,天下之至健也,德行恒易以知險;夫坤,天下之至順也,德行恒簡以知阻。

此以體乾坤之德者言之,易與險對,簡與阻對。人心之險,至難知也;人事之阻,至難治也。以險阻禦險阻,則不足以知險阻,而終亦無以處乎險阻矣。故惟易者為能知險,而有以平其險也;惟簡者為能知阻,而有以通其阻也。所謂易簡而天下之理得者。

能說諸心,能研諸侯之慮,定天下之吉凶,成天下之亹亹者。

諸為之侯,合音想,因古經旁註字切而誤增也。易簡之理足以說心,險阻之幾又能研慮,故能為天下定其吉凶而成其亹亹,此聖人推已以同患之本也。

是故變化云為,吉事有祥,象事知器,占事知來。

云為紛紜,並作也。天道民,故變化紛紜,莫不有自然之象。吉事將至,又必有祥兆之先。觀象則足以知定理,審占則足以知來物,此聖人觀察以作易之原也。

天地設位,聖人成能。人謀鬼謀,百姓與能。

此乃正言聖人作易教民之事。

八卦以象告,爻彖以情言,剛柔雜居而吉凶可見矣。爻象動乎内,吉凶見乎外,故剛柔雜居而吉凶可見。

變動以利言,吉凶以情遷。是故愛惡相攻而吉凶生,遠近相取而悔吝生,情偽相感而利害生。凡易之情,近而不相得則凶;或害之,悔且吝。

剛柔雜居則有變動,變動則有趨時之利,是功業所由見也。辭之吉凶,所以效天下之動,因卦爻之情而遷移,是聖人之情所由見也。愛惡者時所生,如泰則交,否則隔,同人則同,睽則異也。遠近者位所限,如蒙之遠實,比之比匪,隨之係小子,觀之童觀也。情偽者德所發,如泰之光大,否之包羞,同人三之伏莽,五之中直也。愛惡之情顯,故生吉凶。遠近之迹疑,故生悔吝。情偽之積深,故生利害。然惟三者參會,近而不相得焉,故其甚者或凶或害,其淺者為悔且吝耳。若不相得而遠,則雖無吉利之獲,而亦無凶害之侵。相得而遠,則雖非凶害之尤,而必無吉利之應。近而相得者,吉利至而悔吝消也。相攻相取相感,皆生於變動之情,吉凶之辭因此而遷,豈非教民去害興利,而足以見聖人之情乎?夫所謂愛惡情偽,險之大者也。重之以遠近之勢,阻之甚者也。聖人既心知之,而因欲使民明之,立象以盡其變,繫辭焉以斷其吉凶,使人不迷於險阻之幾,則有平而無傾矣。此所以為聖人之情與?

將叛者其辭慙,中心疑者其辭枝,吉人之辭寡,躁人之辭多,誣善之人其辭游,失其守者其辭屈。

悖理則慙,失要則枝,養深則寡,氣動則多,無實而欲人生疑則游,強說而反已無據則屈。汎舉凡人之辭,以明聖人之有憂患也,是故其辭危也。

右第八段。

又總下傳之指而約言之,以終首章之意。蓋乾之確然示人易,坤之隤然示人簡者,乃貞一之原也。由此而通乎變化之道,則趨時而立本者不亂;由此而行乎吉凶之塗,則至動而貞勝者不易。聖人說研此理於心,參驗於變化至賾、吉凶至動之故,立象則變在其中,繫辭則動在其中。是故始作八卦者,固所以肇斯文之將啟,覺來裔於無窮也。中古聖人,值世之衰,推所憂患,拯世傾危,是以讀其辭而情尤可見。蓋慮天下萬世險阻之無盡,而一以易簡之道濟之,是聖人之志也。

周易觀彖卷十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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