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周易下经】第49卦-革卦䷰泽火革卦(离下兑上)-[明]叶山撰《叶八白易传》卷十三

[明]叶山| 易经注解| 2022-12-01 23:51:22| 0

第49卦-革卦䷰泽火革卦(离下兑上)

䷰【离下兑上】

革已,日乃孚,元亨利貞悔亡,何也?

葉子曰:日往則月來,寒往則暑來,天道之變遷也。夏忠而商質,秦急而漢寛,人道之推移也。世豈能無更革乎哉?但非聖人之得已。傳曰:易窮則變,變則通,通則久。不窮而遽變,聖人無是矣。是故上古穴居而野處,後世聖人易之以宫室,上棟下宇,以待風雨。古之葬者,厚衣之以薪,葬之中野,不封不樹,喪期無數,後世聖人易之以棺椁。上古結繩而治,後世聖人易之以書契,百官以治,萬民以察。去其舊而為新,非聖人之得已也,所以通變而使之久也。雖然,民不可慮始,權不可使知,朝而夕喻,暮改而旦通,非所以望天下之蚩蚩也。是故盤庚既遷而民始喻,周書多誥而民始知。不得已之深意,豈能遽喻諸人哉?人不喻諸我,而可遽責之人哉?夫不得已而後動,動而徵諸民,是為考三王而不謬,建天地而不悖,質鬼神而無疑,俟後世而不惑。是為動而世為天下道,行而世為天下法,言而世為天下則,遠之則有望,近之則不厭。經而黄帝、堯、舜之通其變,而使民不倦,神而化之,使民宜之,垂衣裳而天下治者是也。權而為商湯、周武之革命,順乎天而應乎人,身不失天下之顯名者是也。秦始皇大變舊章,漢武帝紛紛制作,宋神宗泥古而更今,變革之罪人矣。昭烈定漢中,實兵諸圍,以禦外敵,敵若來攻,使不得入,其後皆承此制。及姜維用事,建議以為諸圍適可禦敵,不獲大利,不若斂兵聚谷,退就漢、樂二城,聽敵入平,重關頭鎮守以折之。敵攻關不克,千里運糧,自然疲乏,引退之日,然後諸城並出搏之,此殄敵之術也。於是詔漢中兵守漢、樂二城,蜀卒以破。嗚呼!誰為此更易變作也?其始若為經國之遠猷,其卒竟為亡國之亂道,知者弗為之矣。凡有天下深根固本之慮者,其尚慎之也哉!其尚慎之也哉!《易》曰:革,已日乃孚,元亨利貞,悔亡。

初九,鞏用黄牛之革,何也?

葉子曰:動生于靜,靜不極,不可以輕動;通生于守,守不固,不可以遽通。東坤氏曰:尺蠖之屈,以求伸也,豈惟蠖哉!鵠將飛則伏其翼,鶻將噬則縮其爪,牛將鬭則抑其尾,虎將奮則跼其足。是以君子前乎思,養其睿;前乎動,養其敬;前乎言,養其信;前乎行,養其順。孟子曰:人有不為也,而後可以有為。夫不為者,養于屈也;有為者,伸其養也。詩曰:於鑠王師,遵養時晦。此之謂乎!然則君子將欲大變天下之風俗,必先于其風俗而固守之,俟其自敝而變可通;君子將欲大變天下之紀綱,必先于其紀綱而持循之,俟其自壞而舊始革。故周官立政,未遽行也,必反商政,政由舊,斯為變殷之機;興衰撥亂,未遽動也,其始必仍舊貫,秉周禮,斯為革魯之漸。《易》曰:鞏用黄牛之革。

六二,已日乃革之,征吉无咎,何也?

葉子曰:易窮則變,變則通,通則久,自然之序也。未窮而變,雖變不通;急變而通,雖通不久。夏之忠,商之質,周之文,非一日之故也,其所由來者漸矣。故曰:聖人慎動。

又曰:寧失之遲,毋失之速;寧失之緩,無失之亟。遲遲而後動,則驗之消息盈虛之理,果出于天道之窮;緩緩而後行,則考之出入動靜之宜,果出于人心之厭。然後自天祐之,吉无不利。三代之所以同民心而出治道者,豈無故與?蘇軾告司馬光曰:法相因則事易成,有漸則民不驚。范純仁曰:差役當熟講而緩行,不然滋為民病。役議或難逥,則可先行之一路,以觀其究竟。蓋有以識此矣。雖然,革而因者,循常之治;革而革者,急變之權也。商政反於武成之日不為亟,三章約於入關之初不為早。不然,宋神宗諭執政罷青苗法,曾公亮、陳升之欲即奉詔,而趙抃獨曰:新法皆安石所建,不若俟其出。既出,安石一起而持之益堅,天下擾擾不可支矣。一言悞國,禍豈淺哉?是故君子貴審幾也。《易》曰:已日乃革之,征吉无咎。

九三,征凶,貞厲,革言三就,有孚,何也?

葉子曰:天下有不可輕易之舉動,而亦未有不可開道之人心。桓温之請遷都,外示強威以震天下,而中實虛聲以動朝廷,此固不足言矣。祖乙圮于耿,盤庚欲遷以避之,然而民未易喻也。安土之情,蹙然無我將去之之願;從康之傲,囂然有嗤其君上之心。則動而或括,民莫之與,斯秦孝公、商鞅之所切齒者矣。然而非民之罪也,動不可遽也。是以盤庚不怒也,引咎自責,益聞衆言。未遷之前,有以昭利害之原,悉存亡之勢,達吾不得不動之心,明爾安土重遷之意;既遷之後,有以申彼此之情,釋疑懼之意,明吾前日之用謀,畧彼既往之傲惰。反覆告喻,以口舌代斧鉞之誅,而委曲忠厚之意,藹然于言詞之表,此三篇之所以不能已于陳也。三篇之書陳,而如歸之意起,有適之居那矣,而何傷于遷哉?嗚呼!此殷之所以不亡也與?《易》曰:征凶,貞厲,革言三就,有孚。

九四:悔亡,有孚,改命,吉。何也?

葉子曰:三分天下有其二,以服事殷者,聖人安貞之本心也。明夷于南狩,得其大首者,聖人達變之微權也。權行而聖人之心始不能釋然于其間矣。雖然,天與之至也,非人之所能為也;人歸之極也,非我之所能與也。傳曰:身不失天下之顯名。

又曰:聞誅一夫紂矣,未聞弑君也。則名雖逆而事實順,迹雖犯而心實恭,吾何歉乎哉?雖然,君臣之分亦大矣,天人之際亦嚴矣,苟有一毫民心之未孚,是為一日未絶之天存,而可苟焉已乎?民之戴商,厥惟舊哉,然後可以革夏正;不期而會八百餘國,然後可以著戎衣。故曰:湯一征,自葛始,天下信之。

又曰:為其殺是童子而征之。四海之内皆曰:非富天下也,為匹夫匹婦復讐也。何也?

必如是而後為應天順人,必如是而後為向明除害,不然,是未免為萬世之罪人矣。故曰:革之時義大矣哉。

又曰:有伊尹之志則可,無伊尹之志則簒也。《易》曰:悔亡,有孚,改命,吉。

九五,大人虎變,未占有孚,何也?

葉子曰:有奉天伐暴之功,則必有反政施仁之治;為繼天立極之主,則必作遐方下土之孚。昔者黄帝、堯、舜垂衣裳而天下治。書之言曰:克明俊德,以親九族。九族既睦,平章百姓,協和萬邦,黎民於變時雍。

又曰:帝光天之下,至於海隅蒼生,萬邦黎獻,共惟帝臣。

又曰:戞擊鳴球,搏拊琴瑟以詠,祖考來格,虞賓在位,羣后德讓。下管鼗鼓,合止柷敔,笙鏞以間,簫韶九成,鳳凰來儀。

又曰:東漸于海,西被于流沙,朔南暨聲教,訖于四海。其稱商、周之治,曰:天命弗僭,賁若草木,兆民允殖。曰:若日月之照臨,光于四方。曰:重民五教,惟食喪祭,惇信明義,崇德報功,垂拱而天下治。則其所以維新一代之治,而文炳天下者,果何如耶?而其謳歌之所詠,朝覲獄訟之所之,堯、舜、三代之所以彰信兆民者,又果何如邪?何也?

聖人之興,民之望也。故漢祖之興也,張良見之曰:沛公殆天授。光武之興也,第五倫謂之曰:聖主也,一見决矣。唐太宗之興也,竇建德諸人莫不推服。宋太祖之興也,張光憲言于高繼冲曰:宋帝規模宏遠,不若早以疆土歸之,則可以免禍。而公亦不失富貴。蜀相李昊亦勸其主曰:臣觀宋氏起運,不類漢、周,一統海内,其在此乎?若早通職貢,亦保安三蜀之長策也。英雄為人所信服蓋如此,豈待說之而後喻哉?故曰:猛虎在山,威震千里。不然,羊質虎皮,如五季之君,徒為敺除傳舍,反物為妖,如公牛哀之轉病也,七日化為虎,其兄掩戶而入覘之,則虎搏而殺之。嗟乎!文章成獸,爪牙移易,志與心變,神與形化,遭反物為妖之天,遂反德而為亂,若莽、懿、温、操與夫苻、劉、石乞之類,其為生民禍也,可勝言哉!《易》曰:大人虎變,未占有孚。

上六:君子豹變,小人革面,征凶,居貞吉。何也?

葉子曰:安享太平之業者,是為好德之錫福;卷懷厠齪之才者,是為安分之履亨。郁離子曰:螢之明,微微也。昏夜得之,可以燭物。取而寘諸燭下,則倏然亡矣。燭亦明矣哉,而不能不晦于月也。太陽出矣,月之明又安在哉?然則八駿並駕,駑蹇自無所措其足;雲漢為章,天孫亦無所逞其能。巍乎成功之已立,煥乎文章之已炳,而將何用其黼黻之功?薄海已盡稽首之誠,呼韓尚致款塞之懇,而安用其毛錐之輩為哉?是故四門穆穆之後,無復紛然之為;天下大定之餘,即為垂拱之治。有以哉!雖然,漢業已定,三傑無所施其能矣,而婁敬脱輓輅,建遷都關中之策;唐業已成,元功無所用其計矣,而馬周釋草莱,建以明佐聖之功。此又觀其才何如耳,未可以為天下定而果無用也。《易》曰:君子豹變,小人革面,征凶,居貞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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