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周易下经】第34卦-大壮䷡雷天大壮(乾下震上)-[明]叶山撰《叶八白易传》卷九

[明]叶山| 易经注解| 2022-12-01 23:51:22| 0

第34卦-大壮䷡雷天大壮(乾下震上)

䷡【乾下震上】

大壯,利貞,何也?

葉子曰:明明在朝,穆穆布列,不患吾道之不行,惟患吾氣之太盛。昔者唐虞之世,中天而起,應運而興,二十二人時亮天工,盛亦至矣。而究其所為,則惟在璣觀衡以察天文之變,巡狩朝覲以正人事之常,封山濬川以會地理之紀,謹刑屏惡以清世道之機,而多事無擾焉。四兇可罪也,而流之、放之、殺之、殛之;三苗可征也,而分之、北之,未始恣情而侈氣焉。何也?

乘時以作威,則威起而時蹶;依勢以生事,則事擾而勢傾,循環之理也。曷觀唐宋之事乎?唐末士大夫深疾宦官,事有小相涉,則衆共棄之。建州進士葉京嘗與武宣軍宴,識監軍面,既而返第,遇之於途,馬上相揖,因之謗議諠然,沈廢終身,其不相悦至此,卒至水火之怨搆,而白馬之禍不可解矣。宋慶歷之治未幾,而元老大臣相繼罷去,熙、豐用事之臣退休散地,怨入骨髓,隂伺間隙,而諸賢不悟,各為朋黨以相訾議,卒致熙、豐、紹聖之禍。然則君子之道不長盛,豈盡小人之罪哉?《易》曰:大壯,利貞。

初九:壯于趾,征凶,有孚,何也?

葉子曰:動凶而静吉,躁危而順安,君子之戒也。荀子曰:螾無爪牙之利,觔骨之強,上食埃土,下飲黄泉,用心一也;蠏六足二,第34卦-大壮䷡雷天大壮-[明]叶山撰《叶八白易传》非蛇蟺之穴,無所寄托者,用心躁也。是故無冥冥之志者,無昭昭之明;無痻痻之事者,無赫赫之功。然則君子具強毅之資,當盛陽之世,強征而果成,孰曰不宜者?而不免於困焉,何也?

在下而妄動,祗以罔困也。南蒯之欲去季氏,賈誼之欲去絳、灌,去乎哉?《易》曰:壯于趾,征凶,有孚。

九二,貞吉,何也?

葉子曰:畏天者不犯難,樂天者不侈私,君子所以順理勢之宜也。是故居得致之位,操可致之權,挾能致之勢,宜其暢然為之,以展才猷之施矣。然乃循循然以中道而自持,守常分而不越,非魏元忠之再相而依違無所建明,裴度之晚節浮沉而為自安之計也。天下之事,勢未盛,可以振威;勢已盛矣,不宜太侈。大勢在我,而復震矜之,不幾於敗天下之事乎?昔者齊桓公合八國之師,而聲罪致討,以振中國之威;舉江、黄之衆,而按兵不動,以為八國之援。師已強矣,然惟以律用之而不暴;及楚人已服,使屈完來盟,又必以禮下之而不驕。晉悼公圍彭城而天下懷其義,城虎牢而天下畏其威,宜可横行江、漢以肄楚矣。然乃用智武子之謀,而不與楚戰;聽魏絳之計,而專務息民,良有以也。不然,若晉錮欒盈以叛曲沃,楚迫巫臣而疲於奔命,則激亂召災,取禍之道矣。唐代宗之於僕固懷恩,不能慎之於始,以結其忠義之心,至於懷恩反而重恤其母,猶念其子,雖其姑息之政,不足以振天下之威,而寛仁之念,其所以羈縻險陂之心者,良亦多矣。不然,其不增亂而益敵者,不亦希乎?《易》曰:貞吉。

九三,小人用壯,君子用罔,貞厲。羝羊觸藩,羸其角,何也?

葉子曰:和順於道德而理於義,德性之用事也。不以德性而以血氣,不由道德而由剛勇,幾何不率意以妄行,肆然而無所忌憚乎?故曰:君子有勇而無義為亂,小人有勇而無義為盗。喜於鬭而狃於勝,釁於勇而嗇於禍,盗也。視天下之人不足與,惟其意而莫之禁畏焉,亂也。其不折而屈、敗而撓者,天下有是理乎?行之以道義所當行,而意氣不免焉。若司馬光忿然於蘇軾之諫,拂意於范純仁之議,而持之益堅,猶不免於畢仲游之憂,而况行之以不正,加之以暴厲者乎?動焉而必括,進之不足以解天下之紛拏;欲罷而不能,退之不足以遂一身之高致,斃焉而已矣。斯陽處父、灌夫之徒之所以卒為禍也與?周虓亦然。苻堅遣楊安宼梓潼,太守周虓固守涪城,遣步騎送母、妻趣江陵,朱彤要而獲之,虓遂降。堅欲以為尚書郎,虓曰:蒙晉厚恩,但老母見獲,失節於此。母之獲全,秦之惠也,雖公侯之賞不為榮。遂不仕。每見堅,或箕踞而坐,呼為氐賊。常值元會,儀衛甚盛,堅問之曰:晉朝元會,與此何如?虓攘袂厲聲曰:么麽相聚,何敢比擬天朝?秦人以虓不遜,屢請殺之,堅待之愈厚。此雖心不能屈,然非堅之能容,則不足以成殺身之仁,而亦非所以為仁親保母之道矣。《易》曰:小人用壯,君子用罔,貞厲。羝羊觸藩,羸其角。

九四,貞吉,悔亡,藩决不羸,壯於大輿之輹,何也?

葉子曰:聖人與世推移,而俗士苦不知變。是故世之衰也,剛為主,不剛而柔,則為佞。姚崇之通,不可以語宋璟之正者,此也。世之治也,柔為主,不柔而剛,則為激。魏相之直,終不如丙吉之寛者,此也。然則當盛陽之世,主治道之盟,其可不知柔和平易之道乎?昔者酆舒問於賈季曰:趙衰、趙盾孰賢?對曰:趙衰,冬之日也;趙盾,夏之日也。夫冬日之可愛,孰與夏日之可畏?然而盾、衰之政,則後人能先後之。故漢之賢相稱蕭、曹,而清净寧壹之外無他事。唐之賢相稱房、杜,房、杜之所為,不過用法寛平,聞人有善,若已有之,不以求備取人,不以己長格物而已。至於宋趙普、張齊賢、王旦、呂夷簡諸公,所以培一代之元氣,而開數百年之基業者,大要以含宏寛厚為設施奉布而已。故當其時,小人之怨不作,君子之難不興,出入无疾,而朋來无咎,豈非世道之慶,而物莫能格者邪?彼昏不知,而倖倖自得,其去理道遠矣。此好剛使氣,雖以寇凖之賢,而猶不滿於仁明之主也。《易》曰:貞吉,悔亡,藩决不羸,壯于大輿之輹。

六五,喪羊于易,无悔,何也?

葉子曰:魚不可脱于淵,國之利器,不以假人,老氏之名言也。是故淮南子曰:衛君役子路,權重也;景、桓臣管、晏,位尊也。怯服勇而愚制知,其所托勢者勝也。故攝權勢之柄者,其於化民易矣。是故古之人君,以經邦國,則有治典;以安邦國,則有教典;以平邦國,則有政典;以詰邦國,則有刑典。故曰:惟辟作威,惟辟作福。威福既亡,何以抵觸?鄭莊公既無德政,又無威刑,不能觸子都。鄭簡公不明大典,不舉大辟,不能觸駟黑。漢元帝牽制文義,優柔不斷,不能觸恭、顯。唐文宗好賢文雅,優游不斷,不能觸良、弘。晉元帝恭儉有餘,而明斷不足,不能觸王敦。其何以為天下君哉?唐代宗茸然非英主也,然能殺李輔國以攄二帝之忿,逐程元振以紓四方與諸將之怨,其視肅宗之姑息,蓋少瘉矣。故曰:王命壅廢,竊位專邑而不能討;嫡庶混淆,基禍產亂而不能辯;國柄下移,擅興專决而不能收。敗綱隳紀,卑心狹志,則遠近聞之而解體,奸雄見之而窺伺,謀動其國家,禍亂四起,而亡無日矣。故曰:君德貴剛。惟剛則勇於進德,力於行道,明於見善,力於改過,主善必堅,去惡必果,建天下之大公,以破天下之衆私,聲色不能惑,隂邪不能奸矣。故亡漢不以成、哀,而以孝元;亡唐不以穆、敬,而以文宗,皆不剛健之過也。昔者桓公問於管仲曰:寡人有大惡三,其尚可以為國乎?寡人不幸而好畋,晦夜而至禽側;寡人不幸而好酒,日夜相繼;寡人有汚行,不幸而姑姊有不嫁者。對曰:惡則惡矣,然非其急者也。公作色曰:此三者且可,則烏有不可者矣?對曰:人君惟優與不敏為不可。優則亡衆,不敏則不及事。

又曰:人主猛毅則伐,懦弱則殺。輕誅殺人謂之猛,重誅殺人謂之懦。輕誅者殺不辜,重誅者失有罪。上殺不辜,則道正者不安;上失有罪,則邪行者不變;道正者不安,則才能之人去亡;邪行不變,則疑有外難;羣臣朋黨,則疑有内亂。

又曰:萬物尊天而貴風雨者,為其莫不受命焉,為其莫不待風而動,待雨而濡也。若使萬物釋天而更有所受命,釋風而更有所仰動,釋雨而更有所仰濡,則無為尊天而貴風雨矣。今人君之所尊安者,為其威立而令行也。其所以能立威行令者,為其威利之操莫不在君也。若使威利之操不專在君,而有所分散,則君日益輕,而威利日衰矣。故曰:三經既飭,君乃有國。嗚呼!仲蓋有以識此矣。雖然,與其為唐德也,寧為代;與其為秦政、項籍也,寧為周平。《易》曰:喪羊于易,无悔。

上六,羝羊觸藩,不能退,不能遂,无攸利,艱則吉,何也?

葉子曰:天下無必可為之事也,知道者静以俟時焉而已。楚伐鄭,欒書救鄭,與楚師遇於繞角,楚師還,知武子不與之戰而侵蔡,知俟時而動,不妄也。志狠而冥行,則為趙同、趙括之請戰矣,徒怒楚而不能克,不能敗其二縣而辱已甚,不幾於吳師之不能退乎?天下無必不可為之事也,有志者竟成焉耳。楚圍鄭,晉師救鄭,楚子北師次於郔,將飲馬於河而歸,伍參欲戰,曰:此行也,晉師必敗君而逃臣,若社稷何?改轅而北,遂成勝邲之功,能竟成而無待也。才弱而質柔,則為子反、孫叔敖之不進矣,成師以出,聞敵強而避之,不幾於晉之餘師不能軍乎?能者無是也。是知天下事固非狠志者所能理,亦非弱才者所能成,既無先見之知,不能引身以養恬,徒壯其趾而已矣。旋步不可得,狠志無益也,又無克亂之才,不能允升以畢志,徒熱其中而已矣。一步不可行,弱才足恥也,始之不能自靖,以收量已之明,終之又不足以自獻,而成及物之利,是為兩敗而俱傷矣。古之人有犯之者,殷浩是也。君子夫亦自反而已乎?詩曰:思其終也,思其反也。困而反於法則,反而得其本心,其庶幾焉。《易》曰:羝羊觸藩,不能退,不能遂,无攸利,艱則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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