蠱:元亨,利涉大川;先甲三日,後甲三日。
艮剛居上,巽柔居下,上下不交,下卑巽而上苟止,故為蠱。蠱,壞之極,亂當復,治當得,元亨。然天有是運,正人事所宜盡也。治蠱者于此,必興衰救弊,銳力深圖,如涉大川,以求必濟,乃為利焉。然治之之道如何?與其治于既壞之後,莫如圖于將壞之時。甲,日之始,事之端也。于前事過中而將壞,則可自新,以為後事之端。宜用先甲三日之辛,起敝維風,以更新之,而不使至于大壞。于後事方始而尚新,更當致其丁寧之意,以監前事之失。宜用後甲三日之丁,永終知敝,以圖全之,而不使至于速壞。如是,則始能振刷,絶不苟且因循,而前弊可革;終能詳審,絶不紛更激烈,而後利可興。蠱何不亨?
彖曰:蠱,剛上而柔下,巽而止,蠱。
世何以蠱,剛上柔下。君亢臣卑,兩情相隔。下巽上止,臣諛君惰。庶事日荒,安得不蠱。
蠱,元亨,而天下治也。利涉大川,往有事也。先甲三日,後甲三日,終則有始,天行也。
蠱而元亨,亂而復治,乃天下治平之會也。利涉大川者,治蠱如救焚拯溺,不可因循以坐視,不可苟且以隳功,君臣于此,正當往而有所事也。先甲三日,後甲三日,以亂之終為治之始,天運必然,正當盡人以應天也。
象曰:山下有風,蠱;君子以振民育德。
山下有風,披拂摧落,蠱之象也。君子以天下之蠱,由于民習之卑巽;斯民之蠱,由于已德之苟止。故于民德之壞于舊染之汚者,必鼓舞作興,以振起其維新之機;于已德之壞于物欲之蔽者,必優游涵養,以培育其本明之體。則治已以治人,而蠱可治矣。
初六,幹父之蠱,有子,考无咎,厲終吉。
蠱者,前人已壞之緒,故諸爻皆有父母之象。當蠱之初,未至極弊,乘此未深,其事易濟。子幹,父蠱者也,故為有子而考得,盖愆而无咎。然幹蠱非易易也,少不詳慎,動成愆尤,必以危厲之心處之,善救善防,乃終得吉。
象曰:幹父之蠱,意承考也。
幹蠱則改父之道,事若不順,孰知前愆?克盖考之願也。子能幹之,事雖不承,意則承也。善繼莫大于此,安可以傷厥考為詞哉?
九二,幹母之蠱,不可貞。
五以柔主致蠱,二以剛中起衰救弊,子幹母蠱者也,豈非臣之貞乎?第以剛承柔,恐直行已意,未免堅持拂戾,故又當周旋委曲,不可自以為貞而固執之也。
象曰:幹母之蠱,得中道也。
蠱,非剛不能幹,非中不能善其幹。九二剛得中道,既不因循,復不矯激,蠱何不治?
九三,幹父之蠱,小有悔,无大咎。
三、以大臣承先朝積弊而更張之,有漸幹蠱之象。但過剛不中,未免振刷太銳,為小有悔。幸巽體得正,雖主張或過,于事理人情不至于拂戾,故无大咎,可有所退托而不幹哉?
象曰:幹父之蠱,終无咎也。
人臣果能幹蠱,雖小有悔,而巽足矯偏,終无大咎,何必避始之悔乎?
六四,裕父之蠱,往見吝。
治蠱不可不急。四以陰柔才弱,不能有為,是大臣憚于變更,溺于優游,而反以釀弊裕父之蠱者也。如是以往,則蠱將日深,立見羞吝。
象曰:裕父之蠱,往未得也。
強以任事,乃能治蠱。若怠以委事,能有得乎?因循以往,正不得借口更張之有漸也。
六五,幹父之蠱,用譽。
五、當前人積弊之後,而以柔中應二,是以繼世賢君資名世賢臣,主臣一德,相與勵精剔弊,以幹父蠱,誠中興令主也。善繼善述之譽,洋溢天下矣。
象曰:幹父用譽,承以德也。
五豈能獨自致譽?由其虚中任賢,而二承以剛中之德,故能相濟成功。人主于賢,安可無精神契合之也?
上九,不事王侯,高尚其事。
陽剛居蠱之終,在事之外,不當治蠱之任者也,為不事王侯之象。惟尊德樂道,居仁由義,以高尚其事。
象曰:不事王侯,志可則也。
上之不事,豈特孤高沉冥而已哉!此種志趣,其所以維持風化、激厲人心者甚大,固可以為天下後世之則也。其有禆于蠱之世者,豈淺小哉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