泰:小往大來,吉,亨。
乾下坤上,于時為天地交泰。貞元會合,故為泰。氣運開泰之日,正世道清明之時。陽方日進,隂方日退,是小人退聽,君子滿朝,志無不遂而吉,道無不行而亨。治道與世道並隆,文運與國運俱泰,正其時也。
彖曰:泰,小往大來,吉,亨,則是天地交而萬物通也,上下交而其志同也。内陽而外陰,内健而外順,内君子而外小人,君子道長,小人道消也。
天不能無陰,地不能無柔,人不能無小人。今泰乾坤相交,則是觀之造化,天下濟,地上行,以氣交而萬物化生,無不通也;觀之人事,君下交,臣上應,以心交而道濟之志,無不同也。其所以通與同者,皆係于君心理欲邪正之辨。盖乾為陽,為健,為君子;坤為陰,為順,為小人。内乾外坤,是君心所存,皆陽明之善,而陰暗不足以累之也;君心所發,皆剛健之德,而柔順不足以襍之也。是以信而順者皆君子,疎而遠者皆小人。惟内君子,則福國庇民之道漸長;惟外小人,則蠧國害民之道漸消。君志如此,所以共成其泰。
象曰:天地交,泰。后以財成天地之道,輔相天地之宜,以左右民。
天地交而成泰,然無聖人參贊,不能為功于天下,故元后于是有開泰之道焉。以化之自然曰道,聖人裁而成之,如察四時,經九野,定五倫,則氣化無或過矣。道之當然曰宜,聖人輔而相之,如用天時,因地利,秩人倫,則形氣無限于不及矣。若此者,正以左右斯民,令其遂生復性,得以道其所道,宜其所宜,而開萬世之泰也。
初九,拔茅茹,以其彚,征吉。
三陽在下,相連而進,是一人倡之,羣賢從之,為拔茅茹之象。如是以征同志之賢,自成輔泰之業,吉。
象曰:拔茅征吉,志在外也。
初豈植黨者哉?君子志在天下,不在一身。初與二陽同志,故其進亦同也。
九二,包荒,用馮河,不遐遺。朋亡,得尚于中行。
九二以剛居柔,在下之中,上有六五之應,主乎泰而得中道者也。太平之世,情安法弛,然驟振則撼,遽釐則擾;必待人恕,處事寛,而包容荒穢,然罪必誅,弊必革,用馮河之勇焉。且舉及側陋,圖及隱微,精密之思,無一事遺于外,而不遺于遐遠;又不昵近習,不玩目前,公忠之念,無一人比于内,而朋比是亡。全此四者,而剛柔合宜,各得其中,寛嚴相濟,共成一中,不養亂,不激變,則配合乎中行之道矣。
象曰:包荒,得尚于中行,以光大也。
荒而曰包,似乎優容太過,其得尚于中行者何?盖中心蔽者,有中而不能察;中心隘者,有中而不能容。九二之心,無不洞徹,昭察乎人情世態之微,而不蔽于一偏;無不容納,善藏乎神明變通之用,而不紊于所施。故無所偏執,而中行之粹,皆心之純也。
九三,无平不陂,无往不復,艱貞无咎,勿恤其孚,于食有福。
恤,憂也。孚,所期之信也。九三將過乎中,泰將極而否欲來之時也。以天言之,世道無常平而不險陂;以人言之,小人無常往而不復來。此天運循環,信有必然而可恤者。夫治亂相仍者,天也;保其治而不亂者,人也。必艱其思慮,内存兢業,貞其施為,外復詳審,不以勢盛而侈,不以時平而玩,人事已无可咎。自是天運默回,平者常平,往者常往,即有一定之孚,不必憂恤,而太平之福于焉可食矣。
象曰:无往不復,天地際也。
三、當盛時而曰无往不復,非過計也。否泰之運,天地為之,此際挽回少遲,則無及矣,可不艱貞乎?
六四,翩翩,不富以其鄰,不戒以孚。
已過乎中,泰已極矣,故三陰翩然而下復。其力之協也,不待富厚而類從;其心之孚也,不待戒令而自信。小人合交以害正道,君子所當戒也。
象曰:翩翩不富,皆失實也。不戒以孚,中心願也。
陰本居下,小人據高位,失其分之實也。不戒而即孚者,由其素願也。君子可不圖之哉!
六五,帝乙歸妹,以祉元吉。
以陰居尊,為泰之主,柔中虚已,下應九二,是大君忘勢下賢而不有其尊,與帝女下嫁而不有其貴一也。如是則賢才得而理道昌,非一身一家之福矣。元吉。
象曰:以祉元吉,中以行願也。
任賢保泰,人主之素願也。然有願而不能行者,以邪讒貨色之為累耳。五有中德,則清心寡欲,自能如願,元吉。
上六,城復于隍,勿用師,自邑告命,貞吝。
積治成泰,猶積隍成城。上六泰極而否,城復于隍之象。時勢至此,難以力爭,故師勿用。但當反已自治,修其政令以維持之,如告命自邑可耳。然不能圖于未亂,而欲收于既壞,雖所行之事,皆是收人心、凝天命之貞,亦不免于羞吝。
象曰:城復于隍,其命亂也。
城復于隍,豈曰天命?由政令之不修,以至紊亂。命亂故復否,告命所以治之也,豈可付之于不可為乎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