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周易十翼】说卦传－[宋]丁易東撰《易象義•卷十六》

易象義卷十六，宋丁易東撰

說卦傳

昔者聖人之作易也，幽贊于神明而生蓍，參天兩地而倚數，觀變于隂陽而立卦，發揮于剛柔而生爻，和順于道德而理于義，窮理盡性以至于命。

昔者聖人之作易，謂文王也。幽贊于神明而生蓍者，神明能知吉凶而不能告人，聖人生蓍以通神明之德，所謂口代天言，是幽贊于神明也。生蓍猶言生爻也。參天兩地而倚數者，以卦畫言之，隂陽本各一畫，隂之一畫虚其中而為二則兩也，陽之一畫實其兩而成三則參也。由此而倚數，三其三故老陽為九，兩其三故老隂為六，兩其二而一其三故少陽為七，兩其三而一其二故少隂為八也。觀變于隂陽而立卦變，即十八變而成卦之變，觀其七八九六之數而生卦也。發揮于剛柔而生爻者，發揮即六爻發揮之發揮，七八九六成質而為剛柔，七八不變而九六變，故因其變而生爻也。和順于道德而理于義以下兩句，先儒多只作性理解，于易卦未盡。蓋此道乃乾道坤道之道，德乃卦之德，方以知之德，義乃六爻之義，易以貢之義。以乾言之，健其道也，元亨利貞其德也，潛見惕躍飛亢其義也。卦有二體，七八九六之不同，和會順從其卦之道、卦之德而立彖辭。卦有六爻，遠近承乘愛惡之不同，理之使有條而不亂也。窮理盡性以至于命者，上理字是虚字，此理字是實字，窮一卦六爻之理，盡一卦六爻之性，乃至于命。自初至上，自潛至亢，消息盈虚，天命存焉。程子嘗指柱而言曰：此木可以為柱，理也；其曲者，性也；其所以曲直者，命也。以此推聖人作易之旨，无餘藴矣。

此章總言聖人作易之事。

昔者聖人之作易也，將以順性命之理，是以立天之道曰隂與陽，立地之道曰柔與剛，立人之道曰仁與義。兼三才而兩之，故易六畫而成卦。分隂分陽，迭用柔剛，故易六位而成章。

性命之理，太極之動靜也。天之隂陽，地之柔剛，人之仁義是也。聖人作易，順此性命之理而已。故立兩畫于上以象天，立兩畫于下以象地，立兩畫于中以象人，所謂兼三才而兩之，故易六畫而成卦者也。分隂分陽謂六位也，初三五為陽位，三四六為隂位也。迭用柔剛謂六爻，或用九之剛，或用六之柔也。剛柔迭用，此六位之所以成章也。以畫言則謂之六畫，以位言則謂之六位，以爻言則謂之六爻。上言兼三才而兩之，則天地與人各以二畫分。今言分隂陽迭用柔剛，則六位皆為隂陽，六畫皆為柔剛也。不言仁義者，仁義即隂陽柔剛之理也。或曰迭用柔剛但指六位言，如初剛二柔、三剛四柔、五剛上柔，隂陽相間為迭用柔剛，亦通。

此章專言聖人立六爻之事。

天地定位，山澤通氣，雷風相薄，水火不相射，八卦相錯。數往者順，知來者逆，是故易逆數也。

此邵子所謂先天八卦者也。天地定位，乾正南而坤正北也；山澤通氣，兌東南而艮西北也；雷風相薄，震東北而巽西南也；水火不相射，離東而坎西也。天地以上下對，水火以東西横對，雷風山澤以四角斜對，此先天圖之卦位也。即造化之形象觀之，天上地下，日東月西，山起于西北，澤鍾于東南，雷盛于陽方，風盛于隂方，理之自然者也。若自八卦所生之序言之，則乾一、兌二、離三、震四、巽五、坎六、艮七、坤八也。又以其序錯置于逐卦之上，則六十四卦之序得矣。乾居首，坤居終，復、姤居中。以八卦之位言，則如上文天地定位以至水火不相射是也。推之六十四卦，則復北當冬至，離東當春分，姤南當夏至，坎西當秋分，故復居陽首而乾終之，姤居隂首而坤終之。以生卦之序考之，則自復至乾皆已往之卦也，故曰數往者順；自姤至坤皆未來之卦也，故曰知來者逆。此以先天六十四卦圓圖而言之也。然而以厥初生卦之序言之，則自乾一以至坤八，皆是未生之卦，皆逆數者也，故曰易逆數也。以上皆邵子舊說，諸儒發明如此。愚按：漢儒傳易，有所謂飛伏之說，謂乾伏坤，坤伏乾，艮伏兌，兌伏艮，震伏巽，巽伏震，坎伏離，離伏坎者，近世諸儒多以為術數之學，于易无據，殊不知自此章來也。天地定位，乾坤相伏也；山澤通氣，艮兌相伏也；雷風相薄，震巽相伏也；水火不相射，坎離相伏也。數往者順，知來者逆。易逆數者，由乾而變坤，自坤而言，則乾為往矣，故曰數往者順也。然坤又伏乾，則乾又為來，以其將來而先伏于此，已逆知之矣，故曰知來者逆也。然易之伏卦，多取其動爻言之，則是數其方來者也，故曰易逆數也。先儒以此章為論先天圖，固己得之，而不知飛伏之卦，亦自此章來也。

或曰：既取先天圖之說，而又以伏卦言之，得无定論乎？曰：前易有太極一章，可以為大衍求策之象，今又以先天圖為畫卦之序，蓋易道不可以一端盡也，學者詳之。此章言先天卦位，而為京房伏卦之本源也。

雷以動之，風以散之，雨以潤之，日以晅之，艮以止之，兌以說之，乾以君之，坤以藏之。

此亦以先天八卦對待而言其動也。但上章則言先天八卦之位，此則言畫卦之序也。雷以動之，初畫之奇也；風以散之，初畫之耦也；雨以潤之，中畫之奇也；日以晅之，中畫之耦也；艮以止之，上畫之奇也；兌以說之，上畫之耦也；乾以君之，三畫之奇也；坤以藏之，三畫之耦也。震、巽、坎、離，以其象言；艮、兌、乾、坤，以其卦言；動、止、說，以其性言；散、潤、晅，以其功言；君，以其道言；藏，以其德言也。然則兩相對待，亦有上伏卦義也。下放此。

此章明八卦之用，然先以上中下畫之序而言，此則以下中上畫之序而言也。之字皆指萬物而言也。

帝出乎震，齊乎巽，相見乎離，致役乎坤，說言乎兌，戰乎乾，勞乎坎，成言乎艮。萬物出乎震，震，東方也。齊乎巽，巽，東南也。齊也者，言萬物之潔齊也。離也者，明也，萬物皆相見，南方之卦也。聖人南面而聽天下，嚮明而治，蓋取諸此也。坤也者，地也，萬物皆致養焉，故曰致役乎坤。兌，正秋也，萬物之所說也，故曰說言乎兌。戰乎乾，乾，西北之卦也，言隂陽相薄也。坎者，水也，正北方之卦也，勞卦也，萬物之所歸也，故曰勞乎坎。艮，東北之卦也，萬物之所成終而所成始也，故曰成言乎艮。

此後天八卦之方位也。以形體謂之天，以主宰謂之帝，帝即所謂妙萬物之神也。帝出乎震，春分震卦用事，位乎正東。啟蟄之時，勾者初萌，甲者初坼也。齊乎巽，立夏巽卦用事，位乎東南。仁厚之氣為之披拂，洪纎之類畢萃也。勾者畢出，萌者盡達，齊也。相見乎離，夏至離卦用事，位乎正南。文明之地，皆相見也。致役乎坤，立秋坤卦用事，位乎西南。萬物將成，坤為養之，猶臣之致役于君者也。說言乎兌，秋分兌卦用事，位乎正西。華者就寔，萬物告成其性，皆說也。戰乎乾，立冬乾卦用事。建亥之月，為六隂之坤，隂陽相薄，于是乎戰也。勞乎坎，冬至坎卦用事，位乎正北。酬酢萬物而倦勤之時，所謂勞也。勞至于倦，勞之至也。成言乎艮，立春艮卦用事，歲功自此而成也。兌、艮二卦加言字者，文勢當然，非有他義也。說言乎兌，成言乎艮，猶云說者謂之兌，成者謂之艮也。既以八言而明八卦之義，又從而申之。萬物出乎震，先言帝，此言萬物者，神妙萬物而為言。帝不可得而見，所見者萬物也。齊言萬物潔，齊者，潔猶新也。初焉草昧而不齊，汙穢而不潔，至此而後潔也。離萬物相見于南方，聖人南面而聽天下，嚮明而治，所以取此也。坤言地而不言方者，萬物致養于地，非致養于西南之方，故取其質言也。兌言正秋而不言西者，萬物以秋而成，取其時而不取其方也。乾隂陽之相薄者，卦氣之亥為隂，卦位之亥為陽也。坎為萬物所歸，歸根復命之時也。艮萬物之成終成始者，前乎萬物以之成其終，而後乎萬物以之成其始也。此言天之生物于一歲者也。以人事喻之，日出乎震，君子夙興之時也。潔齊于巽，君子潔齊而後相見也。齊者所以齊不齊，取潔齊之象也。相見乎離，則晝有為之時也。致役于坤，坤妻道也，在中饋而酒食，是議以奉君子者也。故時至于申，謂之晡也。說乎兑，芻豢之說，我口以飲食，既成有和樂之道也。戰乎乾，乾西北之卦，屋漏西北之地。時至于亥，君子處屋漏之時也。嚮晦入息，夫婦相親，隂陽相薄之象，理欲交戰之候也。陽不為隂所勝，則无俱傷之患，斯不愧屋漏矣。自夙至暮，終日應酬，能无勞乎？勞而倦矣。坎為子，子為半夜，君子載寢之時也。寐熟而自寤，時至于艮，夜之終而日之始也。勞者復蘇，而倦者復勤矣。以是求之，天人之道，一而已矣。按：此乃後天八卦方位，蓋本河圖之數。河圖一六居北而為水，坎之位也。二七居南而為火，離之位也。三八居東而為木，震之位也。四九居西而為金，兑之位也。坤艮為土，以其生者言之，火生土，土生金，而土在火金之間，故坤居西南也。以其剋者言之，則木剋土，土剋水，而土在水木之間，故艮居東北焉。然坤艮皆土，而坤西南艮東北者，坤為隂土，而西南隂方也。艮為陽土，而東北陽方也。乾為金，巽為木，金能生水，故乾先乎坎而居西北。木能生火，故巽先乎離而居東南。然乾兑皆金，而兑正西乾西北者，蓋兑為隂，金亦為隂，以隂居隂，則得其正位也。震巽皆為木，而震正東巽東南者，蓋震為陽，木亦為陽，以陽居陽，則得其正位也。

或曰：坤隂土，故在離兑二隂卦之間。艮陽土，故在坎震二陽卦之間。巽隂木也，故近南而接乎離之隂。乾陽木也，故近北而接乎坎之陽也。亦通。或問：乾天坤地，今止各居一方，或謂長子代父，長女代母，而乾坤處无為之地者，然乎？曰：太極生兩儀，兩儀生四象，四象生八卦。天地兩儀也，而乾坤八卦之名耳，以純陽純隂取象于天地耳。

此章言後天八卦之用，然以帝出乎震言，則見乾之足以包坤，而天之足以包地也。

神也者，妙萬物而為言者也。動萬物者莫疾乎雷，撓萬物者莫疾乎風，燥萬物者莫熯乎火，說萬物者莫說乎澤，潤萬物者莫潤乎水，終萬物始萬物者莫盛乎艮。故水火相逮，雷風不相悖，山澤通氣，然後能變化，既成萬物也。

此所謂神，即前章所謂帝也。帝以其主宰言，神以其妙用言。然前章之帝專主乎天，而此章之神兼包乎地，何也？以其下言六子不及乾坤，故知神之一字包乾坤也。大哉乾元，萬物資始；至哉坤元，萬物資生，非妙萬物而為言乎？下以六子言之，則乾坤之神行乎六子之中者也。動萬物者莫疾乎雷至終萬物，始萬物莫盛乎艮，其序與後天合。水火相逮至山澤通氣，其對待與先天合，蓋合先後天而一之者也。動萬物者莫疾乎雷，震之出也；撓萬物者莫疾乎風，巽之齊也；燥萬物者莫熯乎火，離之見也；說萬物者莫說乎澤，兑之說也；潤萬物者莫潤乎水，坎之歸也；終始萬物莫盛乎艮者，艮之盛也。五卦以其象言，而艮獨以卦言者，終始萬物，艮之事，非山之事也。水火相逮，即上水火不相射也。雷風不相悖，即上雷風相薄也。山澤通氣，與上同辭。然後能變化，既成萬物，變化謂乾，成萬物謂坤也。乾道變化而坤作成物也。上文以神包乾坤而言，此則以乾坤而終之也。愚按隂陽有流行，有對待。以其隂陽流行者言之，雖若先後之有序；以其隂陽對待者言之，未嘗不相為用也。後天八卦言其流行之用，先天八卦言其對待之體也。夫子恐學者以先後天卦位不同，而疑聖人之有兩易，故于此貫通之，知此則知隨時變易之道矣。

此章合先後天卦而言。

乾，健也；坤，順也；震，動也；巽，入也；坎，陷也；離，麗也；艮，止也；兑，說也。

乾三陽故健，坤三隂故順。震一陽動于二隂之下，巽一隂入于二陽之下，坎一陽陷于二隂之中，離一隂麗于二陽之中，艮一陽止于二隂之上，兑一隂說乎二陽之上。動、陷、止皆主乎健陽之類也，入、麗、說皆主乎順隂之類也。凡物健則能動，順則能入。健、順其體也，動、入其用也。健遇順則陷，順遇健則麗，陷、麗者其勢也。健者始于動而終于止，順者始于入而終于說。陽之動志于得所止，隂之入志于得所說，止、說者其志也。自此以下卦序，皆以乾一、坤二、震三、巽四、坎五、離六、艮七、兑八為次，蓋以隂陽純卦初中終爻之隂陽為序，而陽先乎隂也，然皆以對待言之也。

此章言八卦之性。

乾為馬，坤為牛，震為龍，巽為雞，坎為豕，離為雉，艮為狗，兑為羊。

此以八卦象八物。以卦義言，善行而健者，馬也；能載而順者，牛也；動于重淵之下者，龍也；順時而伏入者，雞也；質躁而外汙者，豕也；質野而外明者，雉也；前剛而能止外者，狗也；内狠而外說者，羊也。

或曰：以天文言之，天開于子，午者子之衝，先天乾在正南，午為星日，馬轉而為後天之西北，在子之先，而西北之星有天廏焉。地闢為丑，未者丑之衝，先天坤在正北，丑為牽牛，轉而為後天之西南，居未之後而屬土，牛，土畜也。先天之震本在東北，而後天在正東，皆蒼龍之宿也。先天之巽本在西南，而西南之宿有雞焉。後天轉而東南屬木，而有翼宿，木畜而翼者雞也。先天之坎本在正西，西方之宿奎為天豕。後天轉為正北，北方之宿有室豕焉。先天之離本在正東，東有天雞。後天轉為正南，南為朱鳥，又有野雞雉也。先天之艮本在西北，宿有婁狗。後天轉而東北，有狗國狗星焉。先天之兑本在東南，角主角獸。後天轉而正西宫，白羊在焉。以此推象，雖若可通，尚未免牽強耳。後之君子，其更詳之。

此章以八卦遠取諸物也。

乾為首，坤為腹，震為足，巽為股，坎為耳，離為目，艮為手，兑為口。

此以八卦之象吾身者言也。首會諸陽屬乾，腹藏衆隂屬坤，足主下六經為震，手主上六經為艮，耳輪陷内為坎，目睛附外為離，巽下開為股，兑上開為口。或曰首實而居上，腹虚而容物，足居下而善動，股居下而善隨，耳以陽在内而聰，目以陽在外而明，手在上而止物，口在上而說也。又人覺則神在目，寐則神在耳，故覺則用目而視，離日主晝也；寐則用耳而寤，坎月主夜也。坎陽陷于隂，故耳居隂而能聽；離隂麗于陽，故目資陽而後視也。又以醫書考之，一身之榮衛還周會于手太隂，一日之隂陽曉昏會于艮時，故艮在人為手亦通。麻衣以艮為鼻，巽為手，以鼻為面之山，手象風之動。而先儒有衍其說者曰：乾首坤腹，天地定位也；坎耳離目，水火相逮也；艮鼻兑口，山澤通氣也；巽手震足，雷風相薄也。愚按艮為鼻，荀九家亦有之；巽為手，則以震為足而對言之也。于義雖通，但與說卦不同，學者詳之。

此章以八卦近取諸身也。

乾，天也，故稱乎父。坤，地也，故稱乎母。震一索而得男，故謂之長男。巽一索而得女，故謂之長女。坎再索而得男，故謂之中男。離再索而得女，故謂之中女。艮三索而得男，故謂之少男。兑三索而得女，故謂之少女。

以人道言，六子之生于乾坤也。索，猶言搜求也。此言揲蓍立卦之法，謂揲蓍以求爻也。六子皆生于乾坤，故乾稱父而坤稱母。六子皆以初爻為長，中爻為中，終爻為少，而陽為男，隂為女也。盖以造化言之，震坎艮皆乾之氣，巽離兑皆坤之氣，所謂乾道成男，坤道成女也。

此章以父母六子論八卦之象。

乾為天，為圜，為君，為父，為玉，為金，為寒，為氷，為大赤，為良馬，為老馬，為瘠馬，為駁馬，為木果。

此下又申言八卦之象，所謂類萬物之情也。本一章，今以八卦分之，庶學者易見。乾為天，天者，積陽純氣也。為圜，凡物之圜者，動而不能自已，乾之健也。天體渾，故為圜也。為君，首出庶物，主宰萬化也。為父，萬物化生所資始也。為玉，純粹也。為金，剛而精且能變也。為寒，位在西北之亥，建戌之月，寒氣總至。乾為亥，則寒至之後也。為氷，建亥之月，水始氷也。為大赤，卦當建巳之月，盛德在火，得火之色而大于火者也。為良馬，陽壯于春也。為老馬，陽老于夏也。為瘠馬，陽為秋氣所薄也。為駁馬，駁者色之雜，冬隂之盛，陽為隂所雜也。為木果，生生之本，乾之仁所寓也。乾為圜，果之形也。荀九家為龍、為直、為言者，自易中取乾為六龍，其動也直，庸言之信，修辭立誠之義也。愚按：此段為天、為圜、為君、為父，指乾之義言也。為玉、為金，指乾之德言也。為寒、為氷，指乾之方位言也。為大赤，指乾之卦氣言也。為老馬、為良馬、為瘠馬、為駁馬，指乾之四德運行于四時而言也。為木果，指天之生生不息而言也。

或曰：五剛健得位，為良馬。初三陽居陽位，為老馬。二四陽居隂位，為瘠馬。上陽極而亢，為駁馬。上九剥之碩果，不食下生。初九之震，木果也。天與君父，乾之本象，餘則觸類長之也。

坤為地，為母，為布，為釡，為吝嗇，為均，為子母牛，為大輿，為文，為衆，為柄，其于地也為黑。

坤為地，厚德載物也。為母，萬物資生也。為布，土王四時，布于四方也。為釡，化生成熟也。釡以腹貯物而得成熟，孕乾之氣于腹，至成熟而字育也。為吝嗇，靜而翕，且闔戶焉，无陽之施也。為均，地之平也。為子母牛，坤本為牛、為母，配乾而生震、坎、艮之三子，子母牛也。為大輿，大輿，物之厚載者也。為文，奇則一而无文，耦則雜而成文也。坤土色黄，雜于離赤兌白之間，成文章也。為衆，八卦之中耦畫最多者也。為柄，居物之後也。其于地也為黑，至隂晦冥之色也。九家為牝、為迷、為方、為囊、為裳、為黄，皆自坤卦中求而補之者也。為帛、為漿，蠶桑酒漿，皆婦人所沼之事也。愚按：為地、為母者，坤之本象，其餘則觸類而長之者也。

震為雷，為龍，為玄黄，為旉，為大塗，為長子，為決躁，為蒼筤竹，為萑葦。其于馬也，為善鳴，為馵足，為作足，為的顙。其于稼也，為反生。其究為健，為蕃鮮。

震為雷，陽在内者不得出，則奮擊而為雷霆。震，陽在内者也。為龍，震屬東方，蒼龍也。或謂龍自潛而躍，震之陽在下，故為龍。虞翻本作䮾，朱子發作。，蒼龍尾也。為玄黄，得乾坤之初氣，雜天地之色也。為旉，旉，古荂字，花荂也，取春生之象。為大塗，萬物之所出也。或曰國中三道曰塗，震直房心有三塗也。為長子，己見前。為決躁，重隂閉塞，鬱而求出，故決躁也。為蒼筤竹，為萑葦。蒼，東方之色，竹與萑葦皆中虚在上，而下根盤固于地，象剛在下而柔在上也。其于馬為善鳴，震者，乾之初畫，故為馬善鳴，取雷聲也。為馵足，馵者，馬左足白，震居東為左，陽在下為足白，其色隂在外也。為作足，作足者，前後各一蹄舉也，今人謂之鹿立，一陽在下之象也。為的顙，馬之白額，隂在上也。其于稼為反生，稼，春耕之所種也，其質亦中虚，而根堅于質者也。反生者，死而復生，一陽動于下，有反生之象，蓋一歲再熟之稻也。其究為健者，長子肖乾父也。為蕃鮮，草木茂盛，春之象也。九家為王、為鵠、為鼓，帝出乎震，王之象。鵠即古鶴字，聲聞于天也。鼓有聲而遠者，皆取為雷之象。愚按，為雷、為龍、為長子，乃震之本象，其餘則觸類長之者也。

巽為木，為風，為長女，為繩直，為工，為白，為長，為高，為進退，為不果，為臭；其于人也，為寡髪，為廣顙，為多白眼，為近利市三倍；其究為躁卦。

巽為木，木根，巽入于地也。以震為竹對言，則竹上虚弱而下根實，木則上堅實而下根開也。木曰曲直，亦巽入之象也。為風，風能入物，雖罅隙无不入，故為風也。為長，女已見前。為繩，直繩者，所以取直，工人用以彈畫制木，而直其曲者也。為工，又能因其曲直之性而制器也。為白，凡木之青，取其枝葉之在外者也，至其本質，則未嘗不白也。為長者，木有參天之勢，故長也。為高，高亦長義，長以其木體言，高以自下而望者言。或曰東南地卑，天去地最高。或曰近天有剛風焉，故最高也。亦通為進退，隂初生，自下而上，在二陽之下志欲進，在二陽之後又欲退也。為不果，進退則疑而不果決。乾為木果，則果決而發生。巽為不果，則无果決之志也。或曰風行或東或西，故不果也。為臭，臭因風發者也。其于人也，為寡髮，為廣顙，乾首初變故也。

或曰：寡髪，亦謂坎血而塞其上，血不上行，故為寡髮也。虞翻作宣髮，謂黑白雜也。愚謂風能落木之葉，有寡髮之象。廣顙者，隂小陽大，上二陽而下一隂，猶頰之小而額之廣也。為多白眼，巽為白，離畫出于下，故離目不正，為多白眼。

或曰：宣髮者，肺之風；白眼者，肝之風也。為近利市三倍，巽為入，入市之象。

或曰：日中為市，離之象，而巽近之，近市也。三，木數也。

或曰：明堂天市，在壽星之分，巽其當之矣。其究為躁，物極則反，巽本柔緩決躁，震也。然震其究為健，而巽其究為躁者，隂能從陽，陽不能從隂也。九家為揚，為鸛，為揚者，風之能飛揚也。鸛，水鳥，能知風雨者。

或曰：震為鶴，陽禽也；巽為鸛，隂禽也。愚按：此卦為風，為長女，乃其本象，其餘則觸類長之者也。

坎為水，為溝瀆，為隱伏，為矯揉，為弓輪。其于人也，為加憂，為心病，為耳痛，為血卦，為赤。其于馬也，為美脊，為亟心，為下首，為薄蹄，為曳。其于輿也，為多眚，為通，為月，為盜。其于木也，為堅多心。

坎為水，坎北方之卦故也。陽在内而内景明者，水也。為溝瀆，為隱伏，溝則水之通流而入川者，瀆則水之通流而入海者，隱伏則水之潛行于地中者。

或曰：繫辭巽稱而隱，則巽亦為隱。雜卦兑見巽伏，則巽亦為伏。此獨以坎言，何也？蓋巽以隱伏為用，坎以隱伏為性也。為矯輮，為弓輪，矯者矯曲而使之直，輮者輮直而使之曲，弓與輪皆矯輮而成者也。

或曰：矯輮，水之性，因物而制形也。愚謂坎為月，弓者上下弦之象，輪即望月之象也。其于人也，為加憂，重險故加憂也。為心病，心宜虚中，實則病也。又坎水而心為火，以水沃火，心之病也。為耳痛，耳體虚，實則痛也。又心腎相依，坎水既病其心，則腎傷而耳痛。為血卦，血行于一身之中，如水行于地中也。為赤，赤亦血之色也。其于馬也，為美脊，坎乾之中畫，故為馬。中畫一奇而上下二耦，二耦如四足而中其脊也。坎為陽，則美矣。為亟心，亟，急也，中剛故為亟心，在外為脊，在内為心也。上虚故下首，下虛故薄蹄陷，其蹄欲進不能，故曳也。其于輿也，為多眚，輿，坤也，坤變而成坎，陷故多眚，車行險地，亦多眚也。為通一，陽貫乎二隂之中，通透之象。為月中，畫陽日而在隂中也，月受日之光，故為月也。為盜，盜有隂伏之情，而潛于夜者也，水亦潛行，而月亦行乎夜也。其于木也，為堅多心，水能生木者也，水行乎木之心。或曰六畫重坎，剛在二體之中，心之多堅者也。九家為宫為律，子為黄鍾之宫，十二律之所從生也。若以宫室法律言，則一奇居二耦畫之中，在宫之象，而水能平準，法律之象也。為可，水隨所至，大小曲直高低之地，无不得其平，无不適其可也。為棟，水避燥就濕，去高取卑，有棟之象。叢以下，皆自諸卦中見之，大抵叢、蒺藜、桎梏，險而陷之象，狐則獸之涉水者也。愚按為水為月，乃坎之本象，餘則觸類長之也。為月當在為水之下。

離為火，為日，為電，為中女，為甲胄，為戈兵。其于人也，為大腹，為乾卦。為鼈，為蟹，為蠃，為蚌，為龜。其于木也，為科上槁。

離為火，火，南方之卦也。又陽在外而隂在中，外景之照也。為日，日者，天之火也。為電，亦取其明照也。為中女，已見前。為甲胄，堅者在外也。為戈兵，火能鍛金，離以一隂居乾中而變乾體，火鍛金之象，故為戈兵也。其于人也，為大腹，中虚而隂在内，娠之象也。為乾卦，日與火皆能暵物者也。為鼈，專于視也。為蟹，躁于動也。又蟹與鼈皆包黄，内坤也。為蠃，能掩其外，如甲胄也。為蚌，内含明也。為龜，龜者神物，能知方來，亦内明者也。蚌以珠為明，龜以靈為明也。又龜亦火灼而後靈，故于離取焉。

或曰：龜為北方玄武之宿，坎交離也。總而言之，是介蟲者，皆以外剛中柔取象者也。且五者皆大腹之蟲也。其于木為科上槁，科謂木之中空者也。離有木象者，木生火也。九家為牝牛，因離卦取之，離隂而來自坤，故為牝牛也。愚按：為火為日，乃離之本象，餘則觸類長之也。

艮為山，為徑路，為小石，為門闕，為果蓏，為閽寺，為指，為狗，為鼠，為黔喙之屬。其于木也，為堅多節。

艮為山，艮屬土，為止，土止于上山也。為徑路，登山之徑也。為止，非通衢大塗也。艮之一陽，自下而上，行而不止者也。為小石，艮本少男，為小，而山之所以為山者，以土石為之也。為山而又為石者，山兼土石而言，石則專指而言者也。為門，限于外者也。上實下虚，若宇之上合而下開者也。為闕，兩耦下開，有兩觀之象也。又艮主東北，當啓閉之際，亦門闕之象也。為果蓏，隂氣將上，而其實可以生生不息者，果蓏也。艮自乾來，乾為圜，果蓏之形也。

或曰：乾，果木果也。艮，果蓏草果也。乾純陽，木果中核。艮雜于隂，草果中虚也。為閽寺，閽人守王宫中門之禁，止物之不應入者也。寺人掌王之内人，及宫女之戒令者也。皆為禁止乎外，而衛其内之柔者也。為指，指止于上者也。又艮一奇二耦，通成五畫，有指之數，而一奇在上如掌中，兩耦在下似指也。為狗，為鼠，狗已見前，與鼠對言，則狗禦止于外者也，鼠則隂伏于内者也。止害于外者狗，有害于内者鼠也。為黔喙之屬，艮在東北，有黑青間色，黔也。艮與兑對，口開于上，故為兑。喙鋭乎外，故為艮也。其于木也，為堅多節，木根于土，故艮居震卦之後，亦有為木之象。艮陽挺于外，則木之有節者也。九家為鼻，鼻面之山也。為虎，山獸也。為狐，黔喙之屬也。

或曰：尾火虎，心月狐，皆居寅，艮位也。愚按：此為山為石，乃艮之本象，餘則觸類長之者也。

兑為澤，為少女，為巫，為口舌，為毁折，為附決，其于地也為剛鹵，為妾，為羊。

兑為澤，坎水而窒其下，水之所聚，故為澤。少女，見前。為巫，為口舌。兑上開為口，中剛為舌，口舌所以言也。口開于上，巫則騰口說，告在上之神明者也。為毁折，為附決。兑，西方之卦，西方為金，剛則必折。又正秋則摧落，其春生者為毁折也。為附決，隂雖在上，實附乎陽，而從其決者也。又兑既為口，下耦如齒，附口以決物者也。其于地也，為剛鹵。兑西而坤西南，依于地者，澤中之剛者。為金，下二奇也。柔者，鹵上耦畫也。坎陽水，能生物。兑隂水，為鹵，不能生物也。為妾，少女從娣者也。又少女而說人，妾之象也。為羊，已見前。虞氏作羔，訓為女使。鄭氏作陽，訓為養。无家女，則又下于妾者也。然其說未知所據，不敢從也。九家為常，為輔頰。常即古裳字，亦取自坤來。若以為庸常之常，則未通。項平甫以為常當作商，即商兑，輔頰口旁也。愚按：為澤、為少女，乃兑本象，餘則觸類長之者也。

此章類萬物之情以明八卦，或謂以重卦之象言。今按諸卦多以三畫本卦言者，鮮有以重卦言者，蓋亦因八卦之性之象推廣者也。然其中或有卦所有而此所无，亦有卦所无而此所有者，蓋引而伸，觸類而長，不可勝窮，此但舉其凡耳。易道百物不廢，萬有一千五百二十之策以當萬物，豈止是哉！或問：卦之取象如此不一，聖人繫辭何所揀擇，取其一象而遺其他象哉？曰：聖人命辭，亦必先詳卦義、爻義，合乎卦義、爻義者，然後取之。非但專拘于象，特取其象以明吾之義耳。蓋始焉命卦之名，固因象而取義；終焉至于命卦之辭，則又因義取象也。如此觀易，思過半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