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周易十翼】系辞•下传－[宋]丁易東撰《易象義•卷十五》

易象義卷十五，宋丁易東撰

繫辭傳下

八卦成列，象在其中矣。因而重之，爻在其中矣。剛柔相推，變在其中矣。繫辭焉而命之，動在其中矣。吉凶悔吝者，生乎動者也。剛柔者，立本者也。變通者，趣時者也。吉凶者，貞勝者也。天地之道，貞觀者也。日月之道，貞明者也。天下之動，貞夫一者也。夫乾，確然示人易矣。夫坤，隤然示人簡矣。爻也者，效此者也。象也者，像此者也。爻象動乎内，吉凶見乎外，功業見乎變，聖人之情見乎辭。

八卦成列，乾一、兌二、離三、震四、巽五、坎六、艮七、坤八也。因而重之，謂八卦之上各加八卦，成六十四卦也。八卦成列，相對交錯，六十四卦之象已在其中矣。因而重之，則三百八十四爻奇耦九六在其中矣。剛柔相推于六位，則雖未繫辭，而六爻之變已在其中矣。此三句言伏羲之易也。繫辭焉而命之，謂文王作卦辭，周公作爻辭，以命其吉凶。雖未筮得九六，而九六之動已在其中矣。吉凶悔吝，辭之所命也，生乎卦爻之動者也，謂占用九六也。剛柔者，立本者也，此謂奇耦之畫也。變通者，趣時者也，此謂九六之變也。立本者，一定不易者也。變通者，隨時變易者也。吉凶者，貞勝者也。貞者，正而常也。聖人用易，雖曰趨吉避凶，然貴乎常正。變化推移，吉者固以常正而吉，凶者亦或以常正而凶。君子于此，豈可專趨吉避凶哉？但知常守其正道耳。若但趨吉避凶，則當否剥之時，君子將為小人之從矣。常守其正道而勝固可，以吉守其正道而凶亦不避焉，但以正道勝耳。如大過之上六與節之上六是也。知乎此，然後善明易，然後善用易也。因而明貞之義曰：天地之道，貞觀者也。日月之道，貞明者也。天下之動，貞夫一者也。天地以常正之道而示人者也，日月以常正之道而明照者也。天下之動，亦以一理為常守之正也。此言吉凶非所計，但貴乎能守其常正耳。以易卦象推之，天地之道，指乾坤言也。日月之道，指坎離言也。天下之動，指六十四卦變動而言也。又推明天地之所以貞觀，蓋乾確然示人以易，是乾以易為貞也。坤隤然示人以簡，是坤以簡為貞也。確然者，陽剛之健。隤然者，隂柔之順也。爻者效此，則效亦以簡易為貞也。象者像此，則象亦以簡易為貞也。爻象動乎内，内謂本卦也。吉凶見乎外，外謂之卦也。功業見乎變，即動乎内之變。聖人之情見乎辭，即吉凶見乎外之辭。爻象動，則吉凶見矣。然聖人之功業因變而見，所以變凶為吉者，聖人之功業也。聖人之辭，所以寓聖人之情者也。因其辭以觀其情，則知聖人之與民同患矣。吉凶貞勝守正道，而凶固不避也。聖人吉凶與民同患，功業因變而生，亦不聽世道之終凶也。此聖人之所以為聖人也。不言聖人之心，而言聖人之情者，專以聖人與民同患者言之也。

此章申言上篇乾坤易簡之理，而推言貞悔之道。蓋天下之動，惟貴乎貞，而不當以悔累其心。聖人與民同患，則自能變凶為吉，不使貞者之有悔也。

天地之大德曰生，聖人之大寶曰位。何以守位？曰仁。何以聚人？曰財。理財正辭，禁民為非，曰義。古者包犧氏之王天下也，仰則觀象于天，俯則觀法于地，觀鳥獸之文與地之宜，近取諸身，遠取諸物，于是始作八卦，以通神明之德，以類萬物之情。作結繩而為網罟，以佃以漁，蓋取諸離。包犧氏沒，神農氏作，斵木為耜，揉木為耒，耒耨之利，以教天下，蓋取諸益。日中為市，致天下之民，聚天下之貨，交易而退，各得其所，蓋取諸噬嗑。神農氏沒，黄帝、堯、舜氏作，通其變，使民不倦，神而化之，使民宜之。易窮則變，變則通，通則久，是以自天祐之，吉无不利。黄帝、堯、舜垂衣裳而天下治，蓋取諸乾坤。刳木為舟，剡木為楫，舟楫之利，以濟不通，致遠以利天下，蓋取諸渙。服牛乘馬，引重致遠，以利天下，蓋取諸隨。重門擊柝，以待暴客，蓋取諸豫。斷木為杵，掘地為臼，臼杵之利，萬民以濟，蓋取諸小過。弦木為弧，剡木為矢，弧矢之利，以威天下，蓋取諸睽。上古穴居而野處，後世聖人易之以宫室，上棟下宇，以待風雨，蓋取諸大壯。古之葬者，厚衣之以薪，葬之中野，不封不樹，喪期无數，後世聖人易之以棺椁，蓋取諸大過。上古結繩而治，後世聖人易之以書契，百官以治，萬民以察，蓋取諸夬。是故易者，象也；象也者，像也；彖者，材也；爻也者，效天下之動者也。是故吉凶生而悔吝著也。

因上章功業見乎變，而明聖之功業也。天地之大德曰生，有天地然後萬物生焉，是天地之大德曰生也。聖人之大寶曰位，成位乎其中，居五位者也。乾元、坤元，天地之所以生也。元在人為仁，故聖人之守位曰仁也。萬物者，天地之所以生，以養萬民者也。財乃天地所生之物，故聖人以之聚人焉。然萬物生於天地之間，苟取之不以道，用之不以節，豈其義哉？故必理財正辭，禁民為非，乃可謂之義也。正辭，正理財之辭也。財者，人之所爭，苟不禁其非，則財非所以生民，反所以禍民矣。將以明聚人理財之事，故以十三卦制器尚象者言之。古者包羲氏之主天下也，仰則觀象于天，日月風雲之類；俯則觀法于地，山澤水火之類也。觀鳥獸之文與地之宜。鳥獸之文，如震為蒼龍，離為朱鳥，兌為白虎，坎為玄武之文也。地之宜，謂四方四維八卦之位，山澤高卑五土之宜。近取諸身，如乾為首之類；遠取諸物，如乾為馬之類。於是始作八卦，以通神明之德，謂知吉凶來物无不通也。以類萬物之情，謂以遠近愛惡類其情也。作結繩以為網罟，以佃以漁，蓋取諸離者。佃以羅鳥獸，漁以網魚鼈，明兩作離，兩目相承之象。邊實中虚，結繩為目之象。其體中虚，為物所麗之象。上古結繩而治，是伏羲以前已有結繩矣。作為罔罟者，包羲也。包羲既取重離，則因而重之者已在包羲，非文王矣。神農氏斵木為耜，揉木為耒，耒耨之利，以教天下，蓋取諸益。耜者耒首，耒者耜柄，斵木木之削鋭者，揉木木之曲者，因而為之，順之性也。震、巽皆木，上動下入，耒耜之象。天下之益，莫大於稼穡，故取諸益。日中為市，致天下之民，聚天下之貨，交易而退，各得其所，蓋取諸噬嗑者。日中為市，上明而下動也。離明萬物相見，有聚貨之象；震動有交易之象。噬與市同音，嗑與合同音，故取市合之象。周禮有三市，此獨言日中者，意古今不同歟？此益與噬嗑二卦，則神農氏之所取也。蓋為罔罟，鮮食也；為耒耜，艱食也。艱鮮既奏，於是有懋遷有无之事焉。黄帝、堯、舜通其變，使民不倦者，通其變，因其窮而通之也，故能使之不倦。神而化之，因時立政，而民皆不知其所以然也，故能使之得宜。變者作其興起之心，化者順其自然之理，此易道也。易窮則變，變而後通行，通行而後永久。黄帝、堯、舜所以垂衣裳而天下治者，同此道也。乾坤變化而无為，黄帝、堯、舜亦通變神化而天下自治。取諸乾坤者，取其變也。垂衣裳，取乾坤，取无為，象上衣乾而下裳坤也。刳木為舟，剡木為楫以下，皆通變宜民之事，然非專指黄帝、堯、舜而言。其曰後世聖人者，統而言之也。上言取乾、坤者，以時運變遷，而器用之不可不備也。體易之大全，此言取諸他卦者，則一器之各具一理也。易中之一義，其曰蓋取諸此者，非必觀此象而後為此器也，亦以况聖人制作，出自然之理而已。刳木為舟，剡木為楫，取諸渙者，刳木為舟，虚其中者，因而為舟；剡木，木之上鋭者，因而為楫。渙卦，木在水上，舟楫之象。以濟不通，濟渙之意。服牛乘馬，取諸隨者，服牛乘馬，因其性也。下動上說，隨順人意也。重門擊柝，取諸豫者，豫備之意。又坤為闔戶，有重門象。一陽動於中，有擊柝象也。斷木為杵，掘地為臼，取諸小過者，斷木，木之斷者；掘地，地之成窟者。小過之卦，下止上動，臼杵之象也。弦木為弧，剡木為矢，取諸睽者，弦木，弦彎之木也。睽之上爻，有張弧、說弧之義。弧矢之用，以睽離為用故也。又睽乖然後以威服之也。以上七卦，則黄帝、堯、舜之所取也。上古穴居而野處，所謂有巢氏之時，後世聖人易之以宫室。上棟下宇，以待風雨，取諸大壮者，宫室有壮固之意。大壮二隂在上，四陽在下，剛以承上，柔以覆下，有上棟下宇象。棟，屋棟也，直承而上，故曰上棟。宇，謂椽兩垂而下，故曰下宇也。古之葬者，厚衣之以薪，葬之中野，不封不樹，喪期无數，即孟子所謂其顙有泚之時。衣之以薪，則未有棺槨也。封謂積土為墳，樹謂種木以標其處。喪期无數者，哀盡則止也。後世聖人為之制禮，然後棺槨有度，則喪期可知矣。養生不足以當大事，惟送死可以當大事。故杵之利，取於小過，不敢過於厚也；棺槨之利，取諸大過，寧過於厚也。

或曰：棺槨取柔包剛之義。上古結繩而治，後世聖人易之以書契。取諸夬者，三皇以前，未有文字，大事結其大繩，小事結其小繩，姑以為誌爾。民淳事簡，故如此而足。迨其後也，非易之以書契不可。言有所不能理，則造書以記之；事有所不能信，則造契以信之，皆明夬之義也。後世聖人不指言其名，意失傳而未知所始乎？孔安國謂伏羲造書契，亦以意言之耳。樸卿呂氏之說如此。以上十三卦，皆通德類情之事也。既傳十三卦，復結之曰：易者，象也。象也者，像也。言聖人取象於卦以制器，因其象似而取之者也。彖者，卦之材而效其動也。吉凶生而悔吝著者，先儒謂罔罟，捕獸也，而或為獸傷；耒耜，植稼也，而或有水旱；市以交易，或以啓事；衣裳辨分，或以啓僭；舟楫能載亦能覆，弧矢能威亦能敗；牛馬駕車，有時而說輹；書契防欺，有時而偽作。凡此之類，皆吉凶生而悔吝著也。

或曰：以象變言之，離為目，固罔罟之象。佃者取禽，漁者取魚。離為雉，佃也。兌為澤，而巽為魚，漁也。故取諸離也。神農斵木為耜，揉木為耒。蓋取諸益者，益下震上巽，而互艮互坤。震為稼，巽為木，艮為手，坤為土，以手用木，入土種稼，耒耜之象。故取諸益也。日中為市，致天下之民，聚天下之貨，交易而退，各得其所。蓋取諸噬嗑者，震下離上，離日在上，日中也。震有伏巽，震為大塗，巽為近，利市三倍，為市也。本自否來，上乾下坤，坤為衆，致天下之民也。乾為金玉，聚天下之貨也。乾之九五易，坤之初六成噬嗑，而初得位，交易而退，各得其所也。故取諸噬嗑也。黄帝、堯、舜通其變，使民不倦，善用易者也。神而化之，乾也。使民宜之，坤也。易窮則變，變則通，通則久。言黄帝、堯、舜之通其變，默合乎易中用九、用六之理也。垂衣裳而取乾、坤者，乾在上為衣，坤在下為裳，已見上文。刳木為舟，剡木為楫，以濟不通，致遠以利天下。取諸渙者，下坎上巽，木在水上，固舟楫之象，而互艮手，取運楫之象也。伏有兌金，所以刳之也。服牛乘馬，引重致遠，以利天下。蓋取諸隨者，隨自否來，乾為馬為遠，坤為牛為重，坤初之上為引重，乾上之初為致遠。互艮為背，互巽為股，股在馬背，乘馬也。巽為繩，艮之少男，以繩驅之，服牛也。故取諸隨也。重門擊柝，以待暴客。蓋取諸豫者，豫下坤上震而互艮坎，坤為闔戶，艮為門，重門也；坎為堅木，震為聲，擊柝也；坎為盜，暴客也，故取諸豫也。斵木為杵，掘地為臼，臼杵之利，萬民以濟。取諸小過，下艮上震，互有兌巽，兌金斷巽木而動于上，杵也；兌金掘艮土而止于下，也，故取諸小過也。弦木為弧，剡木為矢，弧矢之利，以威天下。蓋取諸睽者，下兌上離而互有坎，坎，堅木也，又為弓，離為矢，用兌金而弦剡之也，故取諸睽也。上古穴居而野處，後世聖人易之以宫室，上棟下宇，以待風雨。取諸大壮者，下乾上震互有兌，震木在上為棟，乾天在下為宇，伏巽風而仰兌澤，待風雨也，故取諸大壯。棺槨取諸大過者，下巽上兌而互有乾，巽木在下而口向上，乾人居中，棺之象也。

或曰：大過无反對，自為反對，上下反對，皆木有棺槨之象，故取諸大過也。書契取諸夬者，下乾上兑，乾金而兑亦金，符契也。乾居亥而兑居酉，奎主文章而居戍，壁主圖書而居亥，蓋乾兌間為書契之象也。一曰：夬以乾金為言於内，兑金為决於外，書以刀決之，故為書契之象。一曰：乾為天，兑為口舌，書契者，其代天之口舌乎？亦通百官以治，萬民以察，則以乾金兑口居王庭，而宣布治道之象也，故取諸夬也。此則以象變言之也。又有以卦變言上古者，謂大壮自遯來，遯上古之時也。遯下艮伏兑，上乾伏坤，艮土兑穴，穴居也，天際之地，野處也。大過亦自遯來，遯上古之時也。上乾為衣，互巽為木，薪也，衣之以薪之象，天際之土，葬中野也。坤震俱伏，不封不樹，坤雖喪，无坎離日月，喪期无數也。夬自姤來，姤上古之時也。巽為繩，乾為上治，故結繩而治。其言象非不可通，但章指言：後世聖人制器尚象，非主上古而言，恐失之鑿，故不敢從也。况十三卦如前取象，已近於鑿，但以象推求，不容不然耳，何可又以卦變言上古乎？又按張文饒曰：十三卦始于離，自離至益十二位，自益至噬嗑四十三位，自噬嗑至乾四十四位，自乾至渙五十八位，自渙至隨二十二位，自隨至豫六十三位，自豫至小過四十六位，自小過至睽四十位，自睽至大壮六十位，自大壮至大過五十八位，自大過至夬十五位，自夬至離五十一位，緫五百十二位。此十三卦蓋明律呂數也。陽爻四十二者，六律數也。隂爻三十六者，六呂數也。故太玄律呂本數共七十有八也。總五百一十二，則八卦各變六十四之數，故先天律呂聲音變數極于五百一十二位也。卦有十三，實象十二事，坤附於乾也。蓋律呂之數，十二當月，十三當閏，非正數也。其說甚長，此稍明白，姑載于此。

此章因功業見乎變而論聖人聚人之事，故以十三卦之制器尚象者明之。

陽卦多隂，隂卦多陽，其故何也？陽卦奇，隂卦偶，其德行何也？陽一君而二民，君子之道也。隂二君而一民，小人之道也。《易》曰：憧憧往來，朋從爾思。子曰：天下何思何慮？天下同歸而殊途，一致而百慮。天下何思何慮？日往則月來，月往則日來，日月相推而明生焉。寒往則暑來，暑往則寒來，寒暑相推而歲成焉。往者屈也，來者信也，屈信相感而利生焉。尺蠖之屈，以求信也。龍蛇之蟄，以存身也。精義入神，以致用也。利用安身，以崇德也。過此以往，未之或知也。窮神知化，德之盛也。《易》曰：困于石，據于蒺藜，入于其宫，不見其妻，凶。子曰：非所困而困焉，名必辱。非所據而據焉，身必危。既辱且危，死期將至，妻其可得見邪？《易》曰：公用射隼于高墉之上，獲之，无不利。子曰：隼者，禽也。弓矢者，器也。射之者，人也。君子藏器于身，待時而動，何不利之有？動而不括，是以出而有獲。語成器而動者也。子曰：小人不耻不仁，不畏不義，不見利不勸，不威不懲。小懲而大誡，此小人之福也。《易》曰：屨校滅趾，无咎。此之謂也。善不積，不足以成名。惡不積，不足以滅身。小人以小善為无益而弗為也，以小惡為无傷而弗去也，故惡積而不可掩，罪大而不可解。《易》曰：何校滅耳，凶。子曰：危者，安其位者也。亡者，保其存者也。亂者，有其治者也。是故君子安而不忘危，存而不忘亡，治而不忘亂，是以身安而國家可保也。《易》曰：其亡其亡，繫于苞桑。子曰：德薄而位尊，知小而謀大，力小而任重，鮮不及矣。《易》曰：鼎折足，覆公餗，其形渥，凶。言不勝其任也。子曰：知幾其神乎！君子上交不諂，下交不瀆，其知幾乎！幾者，動之微，吉之先見者也。君子見幾而作，不俟終日。《易》曰：介于石，不終日，貞吉。介如石焉，寧用終日，斷可識矣。君子知微知彰，知柔知剛，萬夫之望。子曰：顔氏之子，其殆庶幾乎！有不善未嘗不知，知之未嘗復行也。《易》曰：不遠復，无祗悔，元吉。天地絪緼，萬物化醇。男女搆精，萬物化生。《易》曰：三人行則損一人，一人行則得其友。言致一也。子曰：君子安其身而後動，易其心而後語，定其交而後求。君子修此三者，故全也。危以動，則民不與也。懼以語，則民不應也。无交而求，則民不與也。莫之與，則傷之者至矣。《易》曰：莫益之，或擊之，立心勿恒，凶。

此下蓋因首章貞夫一之旨，以明一致之理。陽卦謂震、坎、艮也，隂卦謂巽、離、兌也。然陽卦則一陽爻而二隂爻，隂卦則一隂爻而二陽爻，所謂陽卦多隂，隂卦多陽也。其故何也？蓋陽卦以奇為主，隂卦以耦為主故也。然而陽為君，隂為民。陽卦以一君而統二民，則君子之道也；隂卦以一民而奉二君，則小人之道也。陽為君，蓋陽卦自乾來，乾為君故也；隂為民，蓋隂卦自坤來，坤為民故也。因是以明致一之義，故首舉咸卦之四言之。憧憧往來，朋從爾思，咸九四之爻辭也。夫子謂天下何思何慮，天下之動，貞夫一者也。何以思慮為哉？必思而後從，則其所從者亦狭矣。道本同歸而一致，天下自殊塗而百慮。殊塗因憧憧往來而言，百慮因朋從爾思而言也。又因憧憧往來而明往來之理。日月往來而明以之生，日月无思也；寒暑往來而歲以之成，寒暑无思也。往者為屈，來者為信，屈信相感而利以之生，何以思慮為哉？此謂往來之理同歸也。尺蠖之屈，將以求信；龍蛇之蟄，將以存身。當其信，則尺蠖之微亦屈以求信；當其屈，則龍蛇之大亦蟄以存身。此謂屈信之理一致也。精義入神以致用，利用安身以崇德，此又言人之于往來屈信之理同歸一致也。精義入神以致用者，凡所以精于義理而入于神妙者，非忘物也，將以致用也；凡所以利于致用而安其身者，非狥物也，所以崇我之德也。出而致用，入而崇德，皆屈信往來之理也。内外交相養，互相發也，過此以往，未之或知。先儒謂盡力於精義利用，而交養互發之機自不能已，自是以上，亦无所用其力矣。至窮神知化，乃德盛仁熟而自致也。然未之或知者，往而屈也；自致者，來而信也。是亦感應自然之理，所謂隂陽推行有漸為化，合一不測為神是也。若以咸卦象論之，九四動則成坎、離，坎為月而離為日，日月相推之象也。坎為寒，離為暑，寒暑相繼之象也。互乾為龍，互巽為蛇蠖，龍蛇屈伸之象也。

此一節所以明同歸一致之理也。然其要在精義入神，利用安身兩語，下引數爻，皆申此一段之餘意也。困之六三，解之上六，噬嗑之初九、上九，否九五，皆自安身言也。鼎之九四，因安身而轉歸精義也。豫六二，復初九，自精義言也。能精義則知其致之一，故舉損之六三以繼之。知其致之一而後能安其身，故又舉益之上九以繼之也。今復以諸爻分釋之，困之六三，不能安其身者也。困于石，則非所困而困焉者也，名必辱矣。據于蒺藜，則非所據而據焉者也，身必危矣。既辱且危，死期將至，故入其宫，不見其妻，凶。解之上六，則以己身之安而治其不安者也。隼在高墉之上，則不安者也。君子藏器于身，待時而動，則能安其身久矣，故其動无不利也。括，謂括結而有滯礙也。動而不括，則所向无滯，是以出而有獲也。噬嗑之初九、上九，皆不能安其身者也。小人不以不仁為恥，不以不義為畏，其安為不仁不義之歸，不見利則不勸，不威之則不懲。君子小懲而大戒，正欲使之安其身，故屨校滅趾。在君子觀之，亦不安矣，而使小人之知戒，是乃所以安小人也。善不積，不足以成君子之名；惡不積，不足以滅小人之身。小人以小善為无益而弗為，故无一毫之善；以小惡為无傷而不去，故至于惡積而不可掩，罪大而不可解。向使因懲而能戒于初九，則不至于何校滅耳之凶矣。否之九五，因其不安以圖其安者也。能知危者，所以安其位；能知亡者，所以保其存；能知亂者，所以有其治。君子安不忘危，存不忘亡，治不忘亂，其亡其亡，繫于苞桑，所以危而能安也。鼎之九四，折足而覆公餗，不安亦甚矣，蓋以其德薄位尊，力小任重故也。然必曰知小而謀大者，則以其无研精于義之功也。故此又因其身之不安，而責其義之不精，所以引入精義處也。若夫豫之六二，則君子之精義入神者也，故曰知幾其神乎。六二，君子上交于三而不謟，下交于初而不凟，其知幾者乎。幾者，動之微，吉之先見者也，非精義入神，其孰能知之？君子見幾而作，不俟終日，知微知彰，知柔知剛者，萬夫之望者也，故曰介于石，不終日，貞吉，此成德事也。若夫以用功言之，復之初九：不遠復，无祗悔。如顔子者，盖近之矣。有不善未嘗不知，知之未嘗復行，其亦見幾而作者乎？此不遠之復，所以為元吉也。然利用安身，固本于精義入神，而精義入神者，蓋由能知天下一致之理也。知損之六三所謂三人行則損一人，一人行則得其友者，正所以言致之一也。致一者，以我之一致彼之一者也。兩者相交，致而合為一者，誠之至也。天地之合其致，則以氣之一也；男女之合其致，則以情之一也。萬物化醇，而本于天地之致一；萬物化生，而本于男女之致一。研義之精而至于此，則有入神之妙矣。然恐學易者一向好高，而不知實踐諸身也，又以安身之事結之。益者，損之對也。損之六三，精義事也；益之上九，安身事也。君子安其身而後動，易其心而後語，定其交而後求。修此三者，故能全也。易，謂和易。不能安其身而危以動，則民不與矣；不能易其心而懼以語，則民不應矣；不能定其交而欲求，則民莫之與矣。莫之與，則傷之者至，故莫或益之，或擊之。所以然者，以其立心勿恒而致凶也。大抵天下之理，貞夫一者也。此章首以陽一、君二、民明所主之不可不一；繼以咸之朋從者言之，明此心之不可不一；繼又以損之致一者言之，明天地男女之未嘗不一。而中間則以安身、精義兩端迭明之。盖安身者，力行之事；精義者，致知之事，皆不可不主乎一。此聖人所謂貞夫一者也，學者其可不用心焉！張文饒曰：上繫自中孚九二至同人九五，通十七卦，一百爻；自同人九五至大過初六，通十六卦，八十七爻；自大過初六至謙九三，通五十二卦，三百九爻；自謙九三至乾上九，通五十一卦，三百四爻；自乾上九至節初九，通六十卦，三百五十爻；自節初九至解六三，通四十五卦，二百六十七爻；自解六三至中孚九二，通二十二卦，一百二十二爻。總二百六十三卦，除疊者七卦，則二百五十六卦，總一千五百四十三爻；除疊者七爻，則一千五百三十六爻者，即經世卦氣圖二百五十六卦之爻也。下繫自咸九四至困六三，通十七卦，九十六爻；自困六三至解上六，通五十八卦，三百四十六爻；自解上六至噬嗑初九，通四十六卦，共二百六十六爻；自噬嗑初九至上九，共六爻；自噬嗑上九至否九五，通五十六卦，三百三十爻；自否九五至鼎九四，通三十九卦，二百二十八爻；自鼎九四至豫六二，通三十一卦，一百七十九爻；自豫六二至復初九，通九卦，四十八爻；自復初九至損六三，通十八卦，一百五爻；自損六三至益上九，通二卦，十爻；自益上九至咸九四，通五十四卦，三百一十七爻。總三百三十卦，除疊者十卦，實三百二十卦也。總一千九百三十一爻，除疊者十一爻，實千九百二十爻，得三百二十卦之爻也。先天卦數一三五七，陽數也，若一十六則四四也，總八卦而二百五十六，與上四卦乾兌巽坎之數同。二四六八者，隂數也，若二十則五四也，總八卦而三百二十，與下四卦離震艮坤之數同。故知繫辭暗具先天數也。

又曰：上繫叙七爻者，明天用七也。七者天變之贏，其實為二百五十六卦，得六十四卦之四，則天用四象也。下繫叙十一爻者，明地用十一也。十一者，五六天地之合也，其變為三百二十卦，得六十四卦之五，則地用五行也。故先天圖左四卦乾兌離震變三十二卦，得數二百二十四，約之每卦而七。左者陽也，陽之用升為天之禮，則上四卦得數二百五十六也。右四卦巽坎艮坤變三十二卦，得數三百五十二，約之每卦而十一。右者隂也，隂之用降為地之體，則下四卦得數三百二十也。其說甚長，不能盡載，今姑擇其明白者載之于此。若以此說推之，則大有上九正當補上繫中乾上九一爻，蓋謙九三至乾上九通五十一卦三百四爻，乾上九至節初九通六十卦三百五十爻，共通得一百一十一卦六百五十四爻。今以大有補之，則謙九三至大有上九通六十四卦三百八十二爻，大有上九至節初九通四十七卦二百七十二爻，亦共通得一百一十一卦六百五十四爻。以大有上九補乾之上九，亦與文饒之數合，則文饒之說似不可廢。

此章因上文貞夫一而反覆推明夫一致之理，上繫引諸爻以明言動，下繫引諸爻以明知行，學者莫急于此也。

子曰：乾坤，其易之門邪？乾，陽物也；坤，隂物也。隂陽合德，而剛柔有體，以體天地之撰，以通神明之德。其稱名也，雜而不越。于稽其類，其衰世之意邪？夫易，彰往而察來，而微顯闡幽，開而當名辨物，正言斷辭，則備矣。其稱名也小，其取類也大，其旨遠，其辭文，其言曲而中，其事肆而隱，因貳以濟民行，以明失得之報。

乾坤，易之門。六十四卦之變易，皆自乾坤二卦而出也。乾，陽物也；坤，隂物也。乾坤雖以性言，然寓于隂陽，則可以物言也。道即器，器即道之謂也。凡六十四卦，剛柔之體，皆合德于乾坤之二卦也。故聖人作易，以體天地之撰，以通神明之德。撰，造作也，如異乎三子者之撰。之撰，猶言天地之所為也，謂剛柔相推而生變化者。體者，以卦爻體之也。神明之德，謂無有遠近幽深，遂知來物者。通者，以卦爻通之也。其稱名也雜，雖雜然而陳，然不過稽考其類，如說卦中八卦之象，各以其類也。此即上繫所謂言天下之至動而不可亂之意也。其衰世之意邪？以其詳吉凶悔吝之變，非風俗淳厚之世所有故也。或以此衰世指文王與紂之事，則失之拘矣。夫易，彰往而察來者也。彰其已往之事，察其方來之變，如所謂神以知來，知以藏往之謂也。天下之事，有顯者，有幽者。顯者易玩，故其辭微而隱，所以使人之深求而後得也。幽者難通，故其辭闡之明，所以使人一見而易知也。開，謂開闡卦爻而各當其名。各辨其物，謂六十四卦之象，明其為隂物陽物也。正言，斷辭。正言，猶必也正名之正。正其言，正其卦爻之義也。斷其辭，定其卦爻之占也。如此可謂備矣。其稱名也小，其取類也大。如茅、莧陸、鼫鼠、豚魚之類，物名之小，而其取類皆本乎隂陽則大也。此申釋當名辨物也。其旨遠，其辭文，如或躍在淵而有可進可退之義，黄裳元吉而有守中居下之義。此申釋斷辭也。其言雖曲而于理則中，如泰之包荒，用馮河，不遐遺，朋亡，得尚于中行之類，言雖曲而理則中也。其辭雖肆而其言則隱，如姤之以杞包瓜，含章，有隕自天之類，事雖肆而言則隱也。此申釋正言也。因民心之疑貳以濟其行，以明失得之報者，此總結也。民心或失或得而有所疑，故明其失得之報，以不疑其所行也。

此章詳言聖人作易，當名辨物，正言斷辭之旨。

易之興也，其于中古乎？作易者，其有憂患乎？是故履，德之基也；謙，德之柄也；復，德之本也；恒，德之固也；損，德之修也；益，德之裕也；困，德之辨也；井，德之地也；巽，德之制也。履和而至，謙尊而光，復小而辨于物，恒雜而不厭，損先難而後易，益長裕而不設，困窮而通，井居其所而遷，巽稱而隱。履以和行，謙以制禮，復以自知，恒以一德，損以遠害，益以興利，困以寡怨，井以辨義，巽以行權。中古，謂文王也。作易者，其有憂患，謂在羑里之時也。包犧雖重六十四卦而未有辭，文王始繫之辭，則易之興也，何以知其憂患邪？于九卦之義知之也。履，德之基，上天下澤，定分不易，然後其德有以為基而立。謙，德之柄，卑以自牧，所當執持而不失者也。復，德之本，不遠之復，善由此而生者也。恒，德之固，久于其道，非物欲所能變動也。損，德之修，懲忿窒慾，所以修身也。益，德之裕，遷善改過，所以長善也。困，德之辨，致命遂志，所以驗其德也。井，德之地，无喪无得，不改其所止也。巽，德之制，巽順于理，所以制事宜也。

此初陳九卦，但辨其名也。履，和而至，兌說之和，至乾健也。謙，尊而光，以九居三，三居下體之上，而艮為光明，尊而光也。復，小而辨于物，少陽之震，下生甚微，而不為坤隂所混也。恒，雜而不厭，日月往來，四時變化，代明並育，不相厭也。損先難而後易，損其忿慾，其初甚難，習熟使易也。益長裕而不設，見善則遷，充其善心，非假作為也。困窮而通其剛，雖掩而不失其亨。井居其所而遷，井雖不改，而往來井井，能及物也。巽稱而隱，行權稱物，而隱伏不露也。此再陳九卦，所以明其義也。每句皆以兩字相反成文也。履以和行，知和而和，不以禮節，不可行也。謙以制禮，禮自卑而尊，人不以謙制，不能行禮也。復以自知，有善不善，必自知之，所以不遠復也。恒以一德，始終惟一，不貳以二，不参以三也。損以遠害，損于自奉，則不害物，物亦不害之也。益以興利，推己之益，因而利物，其利博也。困以寡怨，行有不得，反求諸己，又何怨也。井以辨義，已雖不遷，而能濟物，人已有辨也。巽以行權，權事之宜，知所輕重也。此三陳九卦，所以明其用也。然辨之一字，在三陳之中皆有，而所辨不同。初以困為辨，中以復為辨，終以井為辨。困之辨，辨己也；復之辨，辨物也；井之辨，辨人己也。聖人處憂患而明此九德，始于履，履踐于己也；終于巽，巽順乎人也。有履踐不能巽順，或過于剛健；有巽順而不能踐履，故過于柔順。剛健柔順，貫乎始終，此文王之所以為文王也。張文饒曰：上經履當十，謙當十五，復當二十四，總四十九。天地之數，五十五之中，去一二三之真數六，以為地之用也。下經恒當二，損當十一，益當十二，困當十七，井當十八，巽當二十七，總八十七數，則九九之外得天之六以為用也。通一百三十六，即自一至十六之積數也。十六數者，自一至十得五十五，則天地本數也。自十一至十六得八十一，九九也。若上經用至離則為三十，共成十五，止用復者，存六也。下經止用至震則為二十一，共成八十一，加用至巽者，用六也。是故天數七七，存六以與地，地數九九，用六以承天也。

又曰：九卦之位積一百三十六，即十六位之積數，三陳之則四十八位矣。六十四卦之中去一用三，即八卦之變六十四，而八卦之爻四十八之理。自履至巽共得四十八數，自乾至履而九，自巽至未濟而七，始終共去十六為不用之一。上經上存一九以為體而用七，下經下存一七以為體而用三九，天地相依，故七九互存也。

又曰：上經用三，下經用六者，天以三分，終于六而成天之用，始于三，成于六也。

又曰：總九卦之爻，陽爻二十有六，三之而七十有八，則律呂之體數，隂數也，陽以隂數為體也。隂爻二十有八，三之而八十有四，則七宫周十二律之用數，陽數也，隂以陽數為用也。其說甚長，今姑取其稍明白者載之于此，學者詳之。此章三陳九卦，以明聖人處憂患用易之道也。

易之為書也不可遠，為道也屢遷。變動不居，周流六虚，上下无常，剛柔相易，不可為典要，唯變所適。其出入以度外内，使知懼，又明于憂患與故。无有師保，如臨父母。初率其辭而揆其方，既有典常，苟非其人，道不虚行。易之為書不可遠者，猶言不可須臾離也。其為道也屢遷，所謂隨時變易以從道也。變動不居至唯變所適，言其道之屢遷也。六虚者，卦之六位也。變動者，九六也。九變而成八，六變而成七，不定居而周流乎六位之虚也。六位止言其位，而不言具剛柔之爻，故以虚言也。上下无常，周流六虚，剛柔相易，變動不居也。惟其无常而相易，故不可為典要，謂其无定凖也，唯變之所適而已。

此明道之屢遷也。自其出入以度外内至道不虚行，明易之不可遠也。出，謂爻之自内而之外者也。入，謂爻之自外而之内者也。度，猶過也。由此度彼，由彼度此之謂也。此即所謂周流六虚也。其度内外而變動不居，所以使人之知懼也。其辭之所繫，明于憂患與其所以然之故。雖无有師保之嚴，亦如臨父母之側，言其訓戒雖不嚴厲，而其憂患後世之深，如父母之于子也。入易之初，但循其卦爻之辭，以揆其嚮方，既皆有典常之可據，所謂言天下之至動而不可亂，觀其會通以行其典禮者也。然必待其人而後行，所謂人能弘道，非道弘人，所以勉人之不可遠乎易也。

此章言易之道雖屢遷，而人不可遠之也。

易之為書也，原始要終，以為質也。六爻相雜，唯其時物也。其初難知，其上易知，本末也。初辭擬之，卒成之終。若夫雜物撰德，辨是與非，則非其中爻不備。噫！亦要存亡吉凶，則居可知矣。知者觀其彖辭，則思過半矣。二與四同功而異位，其善不同，二多譽，四多懼，近也。柔之為道，不利遠者，其要无咎，其用柔中也。三與五同功而異位，三多凶，五多功，貴賤之等也。其柔危，其剛勝邪？

易之為書，原始要終以為質者，始于初爻，終于上爻，以成一卦之體質也。六爻相雜，或隂或陽，惟其時物之宜也。其初吉凶未定，故其辭多擬議而難知；其終則吉凶已成，故其辭決定而易知也。本末也者，初為本而終為末也。若夫雜物以下，則舉中爻言之。揉雜八卦之物，撰定六爻之德，辨其德與位之當否，則非其中爻不備也。中爻即所謂互體也，雖以互體為象，然亦要其六爻之存亡吉凶而觀之，則其義居然可知，又豈以中爻為限哉？若知者于此觀其彖辭，則思過半矣，又豈以六爻為限哉？蓋彖或論二體，或論一二爻之相易故也。雖言不專泥于中爻，然中爻亦不可不知也。二與四同功而異位，同功謂同為柔而又同一互體也，而其善則不同。二與五應則多譽，四與五近則多懼也。譽固善也，戒懼亦善也。以柔居二，視四為遠，于五若不利矣。然其所以多譽，而其要无咎者，以其用柔而得中也。三與五同功而異位同功，謂同為剛而又同一互體也，而其位亦不同。三處下位之極則多凶，五體尊位則多功也，三賤而五貴故也。至于三之所以多凶者，蓋以柔處之則不當位而危，以剛居之則重剛不中，亦為太勝，故多凶也。二、四、三、五同為中爻，而其所居不同，則有譽、懼、凶、功之異也。此合六爻而發，明以初、上對言，二、四對言，二、五對言。蓋初難知不如上之易知，四多懼不如二之多譽，三多凶不如五之多功也。然此亦大槩論爻位耳，六十四卦不盡如此，特舉其多者耳。

此章合六爻而分别位之緩急也。

易之為書也，廣大悉備，有天道焉，有人道焉，有地道焉。兼三才而兩之，故六。六者非他也，三才之道也。道有變動，故曰爻；爻有等，故曰物；物相雜，故曰文；文不當，故吉凶生焉。

易之為書也，廣大悉備。有天道焉，隂與陽也；有人道焉，仁與義也；有地道焉，柔與剛也。兼三才而兩之，故為六爻。六者非他，三才之道，六位是也。有所變動，故曰爻，謂九六也。九六奇耦，隨其六位所居以為等，故曰物。物指隂陽言之也。物相雜則有文章，故曰文。文不當，故吉凶生焉。當則吉，不當則凶，但言不當者，文勢然也。如上繫潤之以風雨，不言散也。

此章蓋論爻位之相得不相得也。按：上章則專論六位，此章則專論爻位之當否，蓋推考卦爻之要也。

易之興也，其當殷之末世，周之盛德邪？當文王與紂之事邪？是故其辭危。危者使平，易者使傾。其道甚大，百物不廢。懼以終始，其要无咎。此之謂易之道也。

易之興，在文王羑里之時，蓋殷之末世，而周之盛德也。而其辭危，夫子殷後，雖美文王之盛德，亦不能不感傷乎殷之末世也。以其辭危，知其為文王與紂之事也。其辭危，如所謂操心危之危。危者使平，危，險也，平則不險矣。故其心危懼者，易之辭，使之平夷而无憂也。易，險夷之夷也。其心平夷，自以為安者，易之辭，使之傾危而知懼也。其道甚大，无一物之不具，懼之以終始之爻，欲使天下後世之无咎而已。此文王作易之道也。

此章夫子發文王命辭之意，蓋文王之心，夫子知之矣。

夫乾，天下之至健也，德行恒易以知險。夫坤，天下之至順也，德行恒簡以知阻。能說諸心，能研諸侯之慮，定天下之吉凶，成天下之亹亹者。是故變化云為，吉事有祥。象事知器，占事知來。天地設位，聖人成能。人謀鬼謀，百姓與能。八卦以象告，爻彖以情言，剛柔雜居而吉凶可見矣。變動以利言，吉凶以情遷。是故愛惡相攻而吉凶生，遠近相取而悔吝生，情偽相感而利害生。凡易之情，近而不相得則凶，或害之，悔且吝。將叛者其辭慚，中心疑者其辭枝，吉人之辭寡，躁人之辭多，誣善之人其辭游，失其守者其辭屈。

此再以乾坤之易簡明之。夫乾，天下之至健也，德行恒易矣。易者，每事坦夷，多至於不知險，則其健有時而息矣，豈足為至健哉？馬之致遠而不知險，則必至於蹶矣。坤，天下之至順也，德行恒簡以知阻。簡者，每事率畧，多至于不知阻，則其順有時而失矣，豈足為至順也哉？牛之引重而不知阻，則必至於憊矣。乾坤則能以易簡說諸心，以險阻研諸慮，所以能定天下之吉凶，成天下之亹亹。說諸心，所以能定其吉凶；研諸慮，所以能成其亹亹也。亹亹者，方來未已之意，言事之日生日至者也。知險知阻，乾坤之知也；能說能研，乾坤之能也。是故以下，又以聖人作易言變化云為，謂以易之變化而見之于言動也。即上所謂以言者尚其辭，以動者尚其變，上分而言之，此合而言之也。吉事有祥，幾者動之微，吉之先見，至誠之道，可以前知者也，此則兼言動而言之也。象事知器，所謂以制器者尚其象也；占事知來，所謂以卜筮者尚其占也。天地設位，而聖人居中以成其能，象其奇耦而致其用，聖人之能事，所以成天地之能事也。不惟成天地之能事，而吉凶與民同患，盡人謀也。與鬼神合其吉凶，盡鬼謀也。易之中，人謀鬼謀，无所不盡，雖百姓日用而不知，可與能焉與？如中庸所謂夫婦之愚不肖，可與知與行之與也。是則聖人又能成百姓之能事也。八卦以象告，指上下各體而言之也。剛柔雜居，而吉凶可見，即上章所謂物相雜，故曰文而吉凶生焉者也。變動以利言，如爻象之中，所謂无不利之類也。吉凶以情遷，謂如彖以此爻為吉，而象以此爻為凶，彖以此爻為凶，而象以此爻為吉之類是也。愛惡相攻而吉凶生，遠近相取而悔吝生，情偽相感而利害生，皆指爻位相與而言之也。爻位相與，愛者攻其所惡，惡者攻其所愛，愛勝惡則吉，惡勝愛則凶也。遠取遠則多吝，近取近則多悔也。情感情則利生，偽感偽則害生也。凡易之情，近而不相得則凶，或害之，悔且吝，此以比爻言之也。近而不相得則凶者，如坎之三、離之四是也。或害之，如解之三、夬之四是也。蓋遠近相取，悔吝固生，而近不相得，則尤有切近之災故也。因言情偽之相感，而遂以六辭終之。將叛者有離叛之志，故其辭慙也。中心疑者其心疑亂，故其辭枝也。吉人静止，故其辭寡。躁人輕動，故其辭多。誣善之人其心妄，故其辭游。失其守者其心窮，故其辭屈也。卦爻之辭亦猶是也。將叛者其辭慙，漸之六三是也。中心疑者其辭枝，睽之上九是也。吉人之辭寡，訟之九五是也。躁人之辭多，離之九三是也。誣善之人其辭游，无妄六三是也。失其守者其辭屈，蒙之六三是也。然六辭之中，吉居其一，而躁、叛、疑、誣、失居其五，猶吉居其一，而悔、吝、凶居其三也。六辭之别，聖人因情偽相感，利害生而及之也。先儒又謂自四相言之，可以見聖人之知險知阻；自六辭言之，可以見聖人之能說諸心，能研諸慮也。

此章以象變占辭推演聖人之知能也。按上繫始於乾坤之易簡，而終之以不言而信，下繫始于乾坤之易簡，而繼之以吉人之辭寡，皆欲使人以心會易，而造乎忘言之妙也。又上繫之言，皆鋪叙易道之廣大，下繫之言，則指爻象之精要，學易者尤不可不知也。

易象義卷十五

<經部,易類,易象義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