旅:小亨,旅貞吉。
彖曰:旅,小亨,柔得中乎外而順乎剛,止而麗乎明,是以小亨,旅貞吉也。旅之時義大矣哉!
人有生來,只有明德要終始,故明人之象也。豐明在内,明以動,則明體通于萬應矣。旅明在外,止于明,則明之萬應歸于一止矣,斯為至明。旅取旅寓為義。人必有個止,止之至无定在者旅,然必不可以无止者亦是旅,故旅而得所止。能于至无定中有个一定者,可謂真止。旅之止何在?則明是也。論人生境遇,遷徙流轉,倏忽變換,何者可為定局?然所以處之之道,各有個定則在,却分寸不可差。人能遇一境,明得一境時義,便境境皆得其安。止是止所不在,境乃在吾心之明,此真主也。完得此明,以之應感,真是天地可為蘧廬,造化可為託宿,无地不是安居,則旅者豈徒一逆旅之用已哉?聖人之隨寓而安,過而不留,皆旅也。天地間時義,无大于此矣。只是其道之亨,却以小而亨。小亨者,用柔小而亨也。蓋離之所貴,全在柔中。今離在外,柔得中而順乎剛,是以外用之,明内順當止之理,其能順者,此柔小也。艮在内,止而麗乎明,是以當止之剛上麗離,明其所麗者,此柔小也。所以亨,所以為旅貞,无非小之用也。曰旅貞,見得非用小,便无旅道。詩稱文王緝熙敬止,又云小心翼翼,可見文王之止仁止孝,皆小心中來小亨之義也。由此看來,旅之用小,正是止其所止,與知其所止極大時義,故曰旅之時義大矣哉。原來小亨處正是大處,明在内為家人,明在外為旅人,乃知人一身无内外,无家國,无常暫,只明是安身立命處也。
象曰:山上有火,旅。君子以明慎用刑,而不留獄。
【慎刑如山,不留如火】。
山有定體,火无定用,故山上有大為旅象。君子以明慎用刑,止有一定也。能使獄之不留,明无遺照也。獄有疑而未晰,則必不免于留矣。
【不留之義,常中知變,變中知常,最妙于用刑,最妙于處旅】。
初六,旅瑣瑣,斯其所(句)。取災。
象曰:旅瑣瑣,志窮災也。六二,旅即次,懷其資,得童僕貞。
象曰:得童僕貞,終无尤也。
九三:旅焚其次,喪其童僕,貞厲。
象曰:旅焚其次,亦已傷矣。以旅與下,其義喪也。
【以旅之時,而與下之道如此,義當喪也】。
旅即豐之倒體,无非以離中一柔為主。初在下,去五最遠,即豐之上也。惟其遠明,所見愈卑愈細,至于瑣瑣。斯,析也。
【詩經:斧以斯之】。
瑣瑣之人,自失安居,斯其所也。這必自取其咎,曰取災。志莫窮于瑣瑣,窮不通也,皆從始不明之故。二得柔中,止于三下,即次之象。與五相應,懷其資之象。能資二者,五之明也。初所順從,得童僕之象。旅以柔亨,能即能懷,自有童僕之得。旅道之最,貞又何尤?然曰懷資,但藉五之明為資耳,未得如豐二之發志也。三雖艮主,然以剛用,非旅小亨之義也。且所應者,亢極之上九,上焚則三之次焚矣。如此,初與二皆不能從矣。喪童僕之象,此不知貞,不知危者也。故又儆曰貞厲,當以貞為厲也。艮柔在下,兩爻能得兩柔相與,則明可麗。三以剛道為旅,以剛與下,失其與矣,故其義喪也。晉重耳因從者多賢而復國,魯昭公不能用子家而客死,童僕之得喪于旅,義大矣。昭公之喪,用剛不用柔之故也。
【旅一卦所言,要識其事小,其義大】。
九四:旅于處,得其資斧,我心不快。
象曰:旅于處,未得位也。得其資斧,心未快也。
六五,射雉,一矢亡,終以譽命,
【雉,文明之物,離之象也】。
象曰:終以譽命,上逮也。
上九:鳥焚其巢,旅人先笑後號咷。喪牛于易,凶。
象曰:以旅在上,其義焚也。喪牛于易,終莫之聞也。
四亦剛體,不能如二之即次
【不得中】。
然以離體近五,于處之象于行,貌于處,暫有所處也。有明可處,則資身以之,利用以之,可以得資斧。然得者相近而得,非中心自有之明,故我心不快。蓋明人所自有,无須臾離,得之則于心慊,于居安,但借資偶得而已,于心豈能快乎?四不得柔中之,故曰未得位也。六五離中,一卦之主,以其明知止之明也,以其止至善之止也,故稱射雉。雉之為物,其質則文明,其性則安止。
【雉分疆而居,每疆有一長,長雊,衆雉方雊】。
射之為言繹也,各繹已之志也。君子念念求文明之止,射雉之義也。曰一矢亡者何?君子之射雉,時時此射,終日此射,非曰一射而可遽得,一得而遂可以無射者也。若操一矢之見,則先事期得,去射義遠矣。故惟去此一矢之見,以无意必之心求明,乃真明,乃真止也。如此則終以譽命矣。譽者人心之所歸,命者天命之所助。蓋得中之明,已得其止,合一卦而麗其明,則人人各得其止,人歸天祐,理所必致,故曰上逮。謂一人明而下得麗其明,謂之上逮,逮即及之意。旅亨貞,其道盡于六五。
【本義一矢亡,謂不无矢亡之費,說亦勁直,然不如前說味長】。
上九剛而過亢,與小亨之義正相反,故象則鳥也,无復文明,巢則焚矣,從何安止?其義但有喪,必无得先笑後號咷之象。離中之明,原可畜之牝牛,亦可安之坦途。
【易象】。
只一念自亢,便喪牛于易,到底无開悟之路,終莫之聞也。不曰莫見,而曰莫聞,人雖不足于見,能聞言而悟,猶之可也。惟莫之聞,則耳目皆塞,終无明之路矣。羊喪其剛壯,故无悔;牛喪其順德,故凶。六爻言旅五,不言旅到五,已是通天下為家,通天下為明,非旅也,即賁之文明以止人文也,化成天下之明也。旅之時大矣哉,于此見其大。一矢之義,猶俗云一箭便中,纔有此見,便害虛中之明。一矢亡,正是去此見明,而无意必明,斯真明矣。
總:旅,義只在柔順剛,剛麗明,故剛爻无吉者。莊子曰:仁義,先王之蘧廬也,可一宿而不可久處。這便大差了。境有遷改,仁義无遷改。止于仁義,則无所往而非明矣。如莊子之言,正是焚巢之明。豐多故,二无應于外也。能來章,則故不足患矣。旅親寡,五无應于内也。能射雉,則親者自衆矣。此豐之日中,旅之時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