臨,元亨利貞,至于八月有凶,
【臨,進而逼于物也。二陽浸長以逼于陰,故為臨】。
彖曰:臨,剛浸而長,說而順,剛中而應,大亨以正,天之道也。至于八月有凶,消不久也。
【按臨,大也,將滿之義,故姙滿曰臨月】。
臨、觀二陽爻為主,兩君子合四民主持世道之象,故皆以教化命名。陽德來而在下,便是浸灌天下的真惠澤,所以成臨;尊而在上,便是感動天下的真風聲,所以成觀。臨取象地澤,不取止水之義。說萬物者莫說乎澤,澤是流通天地之真脉。二陽在一陰之下,是陽氣蒸騰隂氣以成澤也。澤為天地一團和潤之氣,所以能說萬物。君子持世,把這一段陽和氣脉遍大地流注將去,豈不淪肌浹髓,人人沾被,故謂之臨。陽來而下則上進,臨之二剛有日進日長之勢,漸漸足以遍及四隂,故曰臨,大也。以其得浸長之勢,所以見其大。其德說而順,說則足以舉萬物而和懌之,順則足以承惠澤而容受之。又剛中而應,其所說者非私恩小惠也,皆中正至當,而天下自應之如此,豈不大亨以正乎?
【說而順,故元亨。剛中,故利貞】。
夫居高而善下者,天之道。臨以陽下隂,全是得了天道,所以有天道之元亨利貞。臨者,尊臨卑,貴臨賤。聖人不取陽在上為臨,而以陽在下為臨,可見所謂尊而貴者,不有一段陽生德澤,實實從斯民徹底浸灌來,未可言臨也。臨曰剛長陽進之時也,又有八月之戒,何以故?此正聖人之危詞也。惟曰浸長,可以長固在此時,可以消亦在此時。蓋兑雖二陽,原是隂卦,是消體,卦氣又是八月,所以二陽前進一位,便是兑隂。
【主爻】。
便是消局,不待積之旣久而後消。即長時即有消機,消長之機,間不容髪,故至于八月有凶,言一至于消便凶也。長曰浸,消曰不久,長之甚難,消之甚易,故寧于長時即防其消,无寧至于消時再冀其長,必不可得矣。味至于字、不久字,緊切之甚。
象曰:澤上有地,臨。君子以教思无窮,容保民无疆。
【上臨下之義,非經旨,不必混入】。
不曰地下有澤,曰澤上有地,主在澤之二陽也。澤之薰蒸,能盡地之廣大,皆在浸潤中,稱有地。故君子臨民,必盡坤輿之衆,皆在容保中,方是有民之量。然非教思所及,真有深仁厚澤之浸灌,何以有之?故以澤之无窮教思,為地之容保无疆也。非澤无以注地,非地无以受澤,非教无以言保,非容保无以明教,大君澤民可知。
初九,咸臨,貞吉。
象曰:咸臨貞吉,志行正也。
九二,咸臨,吉,无不利。
象曰:咸臨,吉,无不利,未順命也。
陽之感隂,隂之感于陽,是自然而然之理,不假一毫造作。二陽居下,四隂自然取正,彼此自相感通而成臨,故初與二皆謂之咸臨。咸,感也,感而无心,所謂咸也。初為說之初心,從初剛感,感之最正,所謂正己、物正、身正而天下歸之者,故曰志行正也。二為剛中之說,一卦主爻,剛浸而長,全在于二,故吉无不利。
象曰“未順命也。”此義要另看,是夫子發一卦中大窾係處。論二陽在下,是陽進長,故臨大也。最吉之卦,論四隂在上,隂方處盛,又陽爻二非一君之義,殊非可恃之時,極是可危之時,故曰未順命。陽便是天命,三陽成泰,方舉世順命。若臨二陽,如何稱得順命?蓋无不利者,就剛中之德言,感之者盡善也。其未順命,就四隂爻位言,其應之未全吉,則所處之勢然,不可不知也。八月有凶,正此之故,特係此象,指憂危于進長之時,儆戒深意存焉。
【看臨二爻,文王三分有二時似之】。
六三,甘臨,无攸利。旣憂之,无咎。
象曰:甘臨,位不當也。旣憂之,咎不長也。
臨之病全在三爻,剛說无心而正,柔說未免以情用,便落了歡娛私意之說,故曰甘臨。甘則何利之有?八月之消,其機皆在一甘,憂與甘正是對病之藥。纔甘便入逸樂,就成消局;纔憂便知戒謹,就成長局。故憂之可以補咎。凡兑三多言位,不當以柔居二剛之上為不宜也。
【非以柔居剛之謂】。
六四:至臨,无咎。
象曰:至臨无咎,位當也。
六五,知臨,大君之宜,吉。
象曰:大君之宜,行中之謂也。
上六,敦臨,吉,无咎。
象曰:敦臨之吉,志在内也。
上三爻坤,民之象,以澤之所到,漸積積深為義。六四曰至臨,坤曰至哉。澤之所至,與坤同至,如中庸云洋溢中國,施及蠻貊,无地不至是也。四為順首,首被咸臨之澤者,四之位曰位當也。進而五,又得中澤之浸灌,能使物物各得其所。中庸曰成物知也,故謂之知臨,方是盡人盡物能事,故云大君之宜。惟其行无不中,故于民物无不宜。臨之妙,以知臨為極,至上則積之不已,悠遠博厚氣象,故曰敦有加无已,厚之至也。然所云敦厚者,不是從治功上積,只是從德感上積。二陽在内,日進日長,不使之消,自然德澤日深日厚,故曰志在内也。至臨只是普遍,知臨則知明處,當有舉一世而昭明之氣象。敦臨則淪肌浹髓,愈深愈至,一步進一步,方為澤上有地。
總:卦中長消二字是吉凶之介,所以長與消在咸與甘二者之辨,所謂咸與甘在貞不貞一字之辨。說萬物者莫說乎澤,无遍臨坤宇之澤,不足稱兑德;撓萬物者莫疾乎風,无大觀坤宇之風,不足稱巽德。文王易以隂陽對待相反覆為體,自臨而遯,只在一轉展間,故八月之消,不待陽長旣滿之後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