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宋]俞琰撰《周易集说•卷二十七》【周易十翼】文言传二

[宋]俞琰| 易经注解| 2022-12-01 23:51:22| 0

(宋末)俞琰撰《周易集说》繁体版卷二十七:文言传二

坤至柔而動也,剛至靜而德方,後得主而有常,含萬物而化光。坤道其順乎,承天而時行。

天屬乾陽而剛,地屬坤陰而柔,地體雖柔,種而生物,其用則剛。坤卦六爻純乎陰柔,是為至柔動則變為乾陽而剛,故曰坤至柔而動也剛,地雖動而生物,其體本靜。坤卦六爻純乎陰靜,是為至靜,唯其至靜,所以其德方正而截然不易,故曰至靜而德方。天數居始而為一,地數居次而為二,坤道之常,蓋當處後不可攙先也,攙先則失坤道之常矣。唯處乾之後,順乾而行,則得其所主而不失坤道之常也,故曰後得主而有常。含藏,蓄也,萬物無大無小,地皆藏蓄於其中。博厚之至也,陽變而陰化,天施而地生,坤之含萬物,僅能化生耳,非若乾之能變而又能化,能施而又能生也,故孔子於乾言變化,於坤但言化而不言變,蓋乾能兼坤,坤僅得乾之半也。光謂地道之光,陽明而陰暗,坤陰物,安得光?橫渠張子曰:效法故光。漠上朱子曰:坤之光即乾之光。愚謂:坤本無光,動而從乾,是以光也。順謂順乾而行也,承天謂天氣在上,而降施於地,地則承而受之也。時行謂以時而行,時乎春夏而天氣發生,則地氣亦為之發生,時乎秋冬而天氣收斂,則地氣亦為之收斂。坤之為道蓋如此其順也。此章申彖傳之意,所謂至柔而動也剛申德合无疆之義,至靜而德方釋貞義。後得主而有常,後順得常之謂,含萬物而化光,即含弘光大、品物咸亨之謂,坤道其順乎承天而時行,即乃順承天之謂。自此以後,皆申爻傳之義。或疑文言傳兩贊用九,至用六則無一語及之,殊不思坤至柔而動也,剛此非贊用六而何。洪容齋曰:頃見僧曇瑩云動者,謂爻之變也。坤不動則已,動則陽剛見焉。在初為復,在二為師,在三為謙,自是而往皆剛也。其說最為分明有理。愚謂:曇瑩所云,不過謂一爻之動耳。坤爻傳所為六二之動是也。今曰坤至柔而動也剛,蓋謂六爻俱動,而至柔之坤變純剛之乾,非但為一爻之動也。

積善之家,必有餘慶;積不善之家,必有餘殃。臣弒其君,子弒其父,非一朝一夕之故,其所由來者漸矣,由辯之不早辯也。易曰「履霜,堅冰至」,蓋言順也。

坤之初六,陰柔不中不正,不善也。不善之積,極而至於弒君弒父,實從此始。以積善並言,蓋明善不善皆在所積,天道福善禍淫,作善則降之百祥,作不善則降之百殃,苟積善則不獨身受其福,又福于而家以及其子孫,是謂餘慶。積不善則不獨身受其禍,又禍於而家,以及其子孫,是謂餘殃。必者,禍福之應,如影隨形,如響隨聲,理之所必然也。積善而曰必有餘慶,所以勸天下忠臣孝子,而使之勉於為善也。積不善而曰必有餘殃,所以懼天下亂臣賊子,而使之不敢為惡也,乃臣弒君,子弒父,豈一朝一夕之故,原其所由來,則自小而大,從微而著,如霜而至於冰,皆以漸而積也。辯,察也。由辯之不早,辯蓋罪其君父之不明,明者知漸不可積。於是防其微而辯之於早,故天下之惡,無由而成,蓋知霜冰之戒也,若小惡不過坐視其長,則末流之弊, 有不可勝言者,是誰之過歟?由君寵其臣而不早辯其臣之惡,父寵其子而不早辯其子之惡故也,蓋言順也之順與前坤道其順乎之順不同,蓋謂事勢之順,不知不覺積漸因循而至於此極也。積不善申履霜陰凝之義,弒君弒父申至堅冰之義,非一朝一夕之故,申馴致其道之義也。誠齋楊氏曰:順當作馴。紫陽朱子曰:古字順慎通用。

直其正也,方其義也,君子敬以直內,義以方外,敬義立而德不孤。直方大,不習,无不利,則不疑其所行也。

發明六二之直方而曰「直其正也,方其義也」。則下文當曰「正以直內,義以方外」,今乃曰「敬以直內」,而不曰「正以直內」何也?或曰:劉元城嘗改敬以直內為正以直內矣,然正無下功夫處,故須敬言,敬則正在其中,敬則有所操守而不失其本然之正也。或又曰:《禮記》云直其正也。政乃敬之訛爾,敬訛為政,政又轉而為正,亦猶詩體無咎言禮記乃云履無咎言,體訛為禮,禮又轉而為履,理或然也。敬者主一於此而無他適之謂,義者裁制於彼而合其宜之謂,敬以操守於內而心不他適,則其直於內也,洞然而略無私曲,義以裁制於外而事皆合宜,則其方於外也,截然而不可移易,君子蓋無往而非敬,無往而非義也。敬義立,謂內不枉已,外不徇物,而卓然自立也,二所主者敬而義,則自此而出焉,故有內外之辯,敬在是則義在,是內直則外自方,非謂敬必在內義必在外也。德不孤謂擇善而得所從也,六二在羣陰之中,不與羣陰為黨,其勢似孤,其德則不孤,蓋以敬義自立,捨坤陰從乾陽,又焉得孤,不疑謂擇善之明而不惑也,坤德雖柔順,而六二所行者正,不習初六之陰邪,則其從乾陽而行也,夫復何疑。此章以敬釋直字,義釋方字。又以敬以直內,是持守功夫;義以方外,是講學功夫。從程子朱子之說,則坤六二之所謂不習,可以為不學乎。平菴項氏曰:習重習也,二之所習,謂習初也,地利陰邪不可使盛,若朋類相習,積陰不已,則賊亂之所由興也。初二一陰方生,聖人積慮其習曰積曰漸曰馴曰順,皆深絕之六二之陰洊至,位當重習,獨能不習,故聖人喜之,蓋初不正而二正,初不中而二中,每事相反而不相重,是以知其不習也。又曰:陰與陰相敵則孤,孤則小,陰從陽則不孤,不孤則大,婦能如此,則得乎夫,臣能如此,則得乎君,皆陰德之不孤者也。張播本直方大上有易曰二字。

陰雖有美,含之以從王事,弗敢成也。地道也,妻道也,臣道也,地道无成而代有終也。

陰從陽而不敢專也,故雖有美亦含之而不發也。以,用也。或用之從王事,則歸美於君,弗敢以成功自居,故曰「陰雖有美,含之以從王事,弗敢成也」。弗敢成者,非其才之不足而不能成也,為下之道當如是也,伊川程子曰,如是則上無忌惡之心,下得恭順之道也。愚謂:下之事上,猶陰之從陽,便觀地之承天,可見乃若妻之從夫,臣之從君,皆比道也,故曰「地道也,妻道也,臣道也」,不言子道,臣與子一也。夫天氣降而至於地,地中生物者,皆天之氣,地唯順而承之,不敢居其成功,是謂地道無成。既曰「地道無成」,而又曰「代有終」,何也?曰天數止乎九,是無終也。地數終於十,則有終矣,是故乾能始物,不能終物,坤繼其終而終之,則坤之所以為有終者,終乾之所未終也。坤不有其成,而有其終,故曰「地道無成,而代有終也」。代,繼也。古之人為臣而盡臣道者,以地道自處,而不矜不伐,唯知代天之功,以終其勞,及其成功,則歸之天,不敢貪天之功以為已力,蓋知地道無成而代有終之義也。美釋章字,以妻道臣道並言,蓋申無成有終之義,此獨言地道,則舉其大者爾。書君陳云爾有嘉謀嘉猷,則入告爾,后于內爾,乃順之于外。曰斯謀斯猷,惟我后之德,鳴呼臣人咸若是,惟良顯哉,其坤六三之謂歟。

天地變化,草木蕃;天地閉,賢人隱。易曰「括囊,无咎无譽」,蓋言謹也。

乾陽用事則天地變化,草木蕃,賢人出;坤陰用事則天地閉,賢人隱。當此天地閉,賢人隱之時,一語之差,則凶禍隨至,不謹密可乎?易之所謂「括囊,无咎无譽」,蓋言君子之謹密不可不如是也。且夫乾之初九在下卦之下,去九五之君甚遠,其隱宜乎坤之六四,在上卦之下,居近君之地,而乃隱焉,何也?曰坤六五亦臣也,非君也,以人臣而處君位,與乾九五異矣。而六四適近之,此六四大不幸也。乾九五在上,而天地閉塞,天下終有戰爭之禍,則六四以隱為咎,蓋時異事殊,君子亦唯隨時之治亂以為進退也,時當進君子亦進,乾九五是也;時當隱君子亦隱,坤六四是也。謹即慎不害之謂。曰閉曰隱,皆釋括囊之義也,

君子黃中通理,正位居體,美在其中而暢於四支,發於事業,美之至也。

黃中謂君子有中德之美也,通理謂通達乎道理也。正位謂知君臣之大義,而以正上下之名位也。居體謂以臣道自居而不失為下之體也,美在其中而暢於四支,以至發為事業,儘有可觀,豈非美之至乎。正位居體,蓋坤之正位在六二,而六五非正。是宜正之也。坤之體當居下而居上,非所宜也。「黃中通理,正位居體」,釋黃裳元吉之義,「美在其中,暢於四支,發於事業」釋文在中之義。黃中通理以身言,故曰四支,居者身居之也,黃中故能正位,通理故能居體,或者難曰:六十四卦皆以五為君,九居五為剛中之君,六居五為柔中之君,今乃以坤之六爻全為臣道,無乃不可乎?愚曰:不然,易中以六居五蓋半矣,莫非君也。在泰在大有之類,則為謙順之君,在離在未濟之類,則為文明之君,在豫在恆之類,則為暗弱之君,惟坤之五雖君位,坤實臣道,不濟不取君義,此童溪王氏之說也。坤之六爻皆順承乾五之一君,故坤之五不得為君,此誠齋楊氏之說也。竊謂六十四卦,自貞而下,陰陽相雜,剛柔相交,始有所謂陰陽之配,應剛柔之乘承,於是乾則全卦皆為君德,而乾之九二,其位雖臣,其德則君也。坤則全卦皆為臣道,而坤之六五,其位雖君,其道則臣也,豈可與諸卦例言哉。

陰疑於陽必戰,為其嫌於无陽也,故稱龍焉,猶未離其類也,故稱血焉。夫玄黃者,天地之雜也,天玄而地黃。

疑謂似也,坤至上六,陰盛而與陽相似也。陰當從陽也,盛極則不能降以相從也,不相從則與陽為敵,故曰陰疑於陽必戰。乾君象也,故乾之彖傳謂,乾之六爻為六龍,龍君象。坤乃臣,而上六亦稱龍,何也?聖人以坤之上六處臣道之盛極,而天下不知有君,故特以龍言,故曰為其嫌於無陽也,故稱龍焉。為去聲,爾雅云,十月為陽。鄭玄曰:十月純坤用事,嫌於無陽,故名此月為陽,天道不可一日無陽,人道不可一日無君也。節初齊氏曰:蓋與春秋天王狩于河陽同一書法。狩于河陽,非天王而曰天王,嫌於無王也。聖人於陽亦然,血陰物也,臣雖強,不離陰類,故曰猶未離其類也,故稱血焉。離去聲,玄者天之色黃者,地之色血。言玄黃則天地雜類而陰陽無別矣,故曰夫玄黃者天地之雜也。陰陽相戰,雖至於天地之雜亂,然而天地定位於上下,其大分終不可易,故其中又分而言之曰天玄而地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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