澤上於天,夬,君子以施禄及下,居徳則忌。
高莫高於天,卑莫卑於澤,澤安得上於天,而夬之象辭乃云「澤上於天」何也?曰:澤上於天謂澤之氣上騰於天也。夬與需下卦皆乾也,坎則乾上則為需之待,兌在乾上則為夬之決,又何也?曰:乾陽卦也,坎亦陽卦也,以坎遇乾,彼此皆陽,故坎水之氣上騰於天,則油然作雲,未能成雨,是為需之待。兑隂卦也,以兌遇乾,隂陽和洽,故兌澤之氣上騰于天,則成雨而下降,是為夬之決也。且夫需之為卦,下乾天,上坎水,中互兌澤離日,初二三四亦有夬之象,而其義不為決而為待者,天上猶有日而為雨未成。夬之為卦則乾天之上純是兌澤,其決也沛然下雨,故其義不為待而為決也。施,去聲,與謙象稱物平施之施同。禄,食禄也。君子之施禄,須當果決,不果決則不能及下也。古之人與賢者共治天職,共食天禄,未嘗以徳自居,若以德自居而猶豫弗施,則非夬決之義,君子之所深戒也。施禄取兌澤在上之象,居德取乾天在內之象。南軒張氏曰:居德則忌言,不居其德。節齋蔡氏曰:居德而不施,則與象反矣,故忌,蓋祖南軒之説。王弼以則字作明字,非也。
天下有風,姤,后以施命誥四方。
天下有風與風行地上不同,行者在地,而行各以其方,故觀之象,曰省方,觀民設教,有者自天而下,無往不遇,故姤之象曰,施命誥四方,省方必親臨而觀之,先王之事也,誥四方則施命而已,后王之事也。先王既設教矣,后王不過遵先王之命,施於四方而誥戒之,不親臨也。至尊者王,至卑者民,一尊一卑,豈能相遇,而况四方萬里之遠,又安能一一與之遇哉。今也施命誥于四方,則猶風之降自天,而无不遇矣。風之在天下,水遇之則波,谷遇之則鳴,草遇之則偃,木遇之則撼,凡天下之物,與之相遇,蓋无有不感動者,是故天之鼓舞萬物而萬物皆感動者,風也。后王之所以鼓舞萬民而萬民皆感動者,命也。命自后王而出,猶風自天而降也。四方東西南北,乾天之下皆是也。巽為風而有聲,命與誥之象也。
澤上於地,萃,君子以除戎器,戒不虞。
澤上於天則决而為雨,夬之象也;澤上於地則聚而為湖,萃之象也。川壅為澤,澤乃衆水之所聚,如彭蠡震澤之類是也。聚之衆者,莫若戎器,君子以簡治戎器之敝壞者,易而新之,所以戒備不虞之變,庻幾有備而無患也。虞,度也。戒不虞,謂戒謹虞度之所不及也。大雅抑詩云:用戒不虞。箋云:用備不億度而至之事。兊,西方,殺氣,屬金,故言戎器。互巽體,故言除。坤藏而不露,故言不虞。兑為口,故言戒。王肅曰:除,猶修治也。伊川程子曰:除,謂簡治去敝惡也。紫陽朱子曰:除如詩天保何福不除之除。秀巖李氏曰:除本文亦作儲,又作治。深居馮氏曰:除舊置新曰除,亦猶治亂曰亂,馴擾曰擾。
地中生木,升,君子以順德,積小以高大。
木生於地中,自下而上,升之象也。《書太甲》云:若升高必自下,若陟遐必自邇,君子以順修其德,豈一旦遽能高大,蓋自其微細積累,然後至於高大也。今夫木,芽蘗始生之時,毫末耳,積累以至歲月之深,則尋丈之高可以干雲,合抱之大可以蔽日,君子之於德豈異是哉。順德猶言率性循理,順則可進。凡物之進長,皆以順。觀地中生木之象,則得之矣。王肅順作慎,非也。釋文云:以高大本,或作以成高大。嵩山晁氏曰:王昭素云:成字諸本或有或無。愚謂:有成字者是。平菴項氏曰:順,坤德也;積小以高大,巽也。坤為順,巽為高,物之高必以積,其所積必以順,非順不可積,非積不能高也。
澤无水,困,君子以致命遂志。
坎水在上而兌澤在下,則澤上有水,節之象也。兌澤居上流,坎水居下流,水流下則澤中無水,困之象也。或謂卦互離日,離又為乾卦,蓋離日以熯之,則坎水乾涸,猶人之精疲神乏而憔悴也,是之謂困。遂志,猶言從吾所好,困而致命遂志,非君子則不能,小人處此則凡可以幸免者,無不為也,卒亦不得免焉,徒喪其所守而已。君子則不然,君子所志,將以身救天下之困窮,見危則委致其命,死則含笑入地,無憾也。諸說多有以致命為推致於天,付窮達於天而遂吾之志而已,豈易之教哉。紫陽朱子曰:致命猶言授命,致者持以與人而不之有也。又曰:論語中致命都是委致之致,事君能致其身,與士見危致命,見危授命,皆是此意。深居馮氏曰:體坎陷以致命,體兌說以遂志。
木上有水,井,君子以勞民勸相。
井卦下巽木上坎水,而曰「木上有水,井」,何以見其為井之象也?先儒皆因彖辭言瓶,遂以象辭之木為轆轤,為桔槹,為汲水桶,然彖辭取象自是一義,象辭取象又自是一義,豈可以彖辭之瓶為象辭之木哉。準齋吳氏曰:象辭不言木上於水,而明言木上有水,是謂水之下有木,明矣。蓋井之為井,水下無木為底則泥,隨汲水而動,其水必濁,故周回甃砌,雖磚累,而底則用木而不用磚,底若用磚則泥實而泉眼不通,唯用木則泥有所護,汲不至濁,而水木之性相宜,泉眼且無窒塞之患,此木上有水,所以為井之象也。
或謂六十四卦之取象,皆據自然,無用人為者,木上有水乃自然之理,如木根入地而津液上行,達於木杪,有井水自下而上之象,古人鑿井蓋取諸此。今欲知木上有水之説,當求之未有井之先,若謂木為轆轤,為桔槹,為汲水桶,為井底幹,此皆有井以後之説,出於人為,非理之自然也。愚謂:井卦之名命於文王,非伏羲也。伏羲畫卦之時,蓋未有井,而文王名卦之時,則有井矣。文王以伏羲所畫,坎上巽下之卦有井象而名之曰井,是故象辭因以為木上有水,井,實取象于有井之後。如鼎卦之象亦若是而已矣,然鼎用烹飪,井用汲,亦皆自然之道也。君子觀此井象而以為井田之法,於是方里而井,井九百畝,其中為公田,八家皆私百畝,同養公田,使民服田,力穡勤勞於下以奉養其上,又勸其相助而不敢惰農自安,亦猶井中之水養人濟物,而以上出為功也。坎勞卦也,故言勞民,互兌為口,故言勸,巽順故言相。相,悉亮反。秀巖李氏曰:此言亦為井地設勸相,即相友相助相扶持之意。亨仲鄭氏曰:先儒勞作力報反,非也。準齋吳氏曰:以卦義詳之,勞字當為勤勞之勞。
澤中有火,革,君子以治曆明時。
澤中有火,謂有非其地不當有而有也。澤中當有水,今乃有火焉,是變革之象也。古者黃帝迎日推策,始造曆法,曆所以象日月星辰所會之次,而授民以分至啟閉之時也。積久閏差而四時不明,則曆又不能不治,故君子觀此變之象以治曆明時,庶幾曆不差而四時明也。治,修也,當修則修,蓋不待改歲而後修也。兊為史巫,故言治曆,離為明,故言明時。揚庭鄭氏曰:澤中有火,燼故根也。深居馮氏曰:大澤之中水,落而有火,革故之象。益烈山澤而焚之,澤中之火也,如雲夢跨江南北霜降水落半為平陸火時有之。澤者水之所也,而火在其中,高岸為谷,深谷為陵,澤將革矣。時運之變,有數存焉,曆所以步其數也,治其曆法而天時可明矣。三代而下漢之太初,唐之大衍,其始未嘗不精且密,行之歲久未有不差,差則復革之,以求合,自古逮今,曆不知幾革也,是非術之罪也。天,動物也;曆,定法也。天無時不動而欲以一定之,曆步之宜,其久而必差,差而必革也。洪容齋曰:大衍之用四十有九,一行以之起曆,而革卦之序,在周易正當四十九,諸儒贊易皆不及此。
木上有火,鼎,君子以正位凝命。
伊川程子曰,以木從火,為然之象。火之用惟燔與烹,燔不假器,故取烹象而為鼎,以木巽火烹飪之象也。制器取其象也,乃象器以為卦乎。曰制器取於象也。象存乎卦,不必先器,聖人制器不待見卦而後知象,以衆人之不知象也,故設卦以示之。卦器之先後,不害於義也。
或疑鼎非自然之象,乃人為也。曰:固人為也,然烹飪可以成物,形制如是,則可用此,非人為自然也。在井亦然,器雖在卦先,而所取者乃卦之象,卦復用器以為義也。愚謂:鼎卦下巽木,上離火,中互乾金兑澤,有鼎釜烹飪之象。位,君位也。命,天命也。君子之正位也,如鼎之不欹傾,則其命之凝也,亦如鼎之不動搖,蓋君位至尊,天命靡常,非正則不凝也。水結為凝,凝則不動,與坤初六爻傳隂始凝之凝同。鼎乃金液凝聚而成者也,君子體離之明,端拱南面,儼然人望而畏之,則如鼎之端正,體巽之順協於上,下以承天休,而天亦不庸釋之,則如鼎之凝固。或曰:禹之興也,聚九州所貢之金,以鑄九鼎,夏亡而鼎遷於殷,殷亡而鼎遷於周,周衰而楚強大,遂覬而問焉。周大夫王孫滿對曰:成王定鼎於郟鄏,卜世三十,卜年七百,天所命也,周德雖衰,天命未改,鼎之輕重未可問也。蓋三代之鼎,猶秦漢以後之璽,皆以為傳國之寶。
洊雷,震,君子以恐懼修省。
洊之義與坎卦水洊之洊同,震為雷,上下卦皆震,故曰洊雷。震,古之人聞迅雷風烈必變,况洊雷之震乎。君子以恐懼而又修省,體此兩震之象也。恐懼者,心之敬畏也。修者,修敕其善而進之也。省者。省察其不善而改之也。恐懼取內震之象,修省取重震之象。
兼山,艮,君子以思不出其位。
艮為山,以艮遇艮,則上下皆山,而兩山之勢相連,有兼并之象,然其大小高下,則各有其分,其發育之功亦各隨其分而止,君子觀此以思不出其位,則亦安其所止而已矣,位不特,爵位凡,人之安分如尸祝不越樽爼而代庖,即不出其位之謂,其義與論語同。大抵人之所為,或至於出位者,不思耳,思則知其所止,而不犯分,安得出位。思象互坎之心,出象互震之出,在上之山止於上,在下之山止於下,上下各止其所,故言不出其位。
山上有木,漸,君子以居賢德善俗。
山上有木,與平地之木不同,地氣温厚,則木之生也易,山枯骨燥,則木之生也難。易則長茂速,難則長茂遲,此升漸二卦之木所以不同也。若山下未有木,而遽爾栽木於山上,則空闊而無所依,不為山風搖落者鮮矣,今夫山上之有木,蓋自山下以漸培,然後延亘,長茂相因而至於山之巔,是積漸之象也,君子觀此象以居賢德,善風俗,亦必以其漸。書畢命云:既歷三紀,世變風移,是豈一朝一夕所能使之善哉,君子之居賢德,亦須以漸而進,皆非一朝一夕之故也。居,訓積,與書益稷懋遷有無化居之居同。釋文云:善俗。王肅本作善風俗,郭京亦云:脫風字。紫陽朱子曰:二者皆當以漸而進,疑賢字衍,或善下有脫字。平菴項氏曰:居賢德象艮之止,善俗象巽之入,德不積則其入人也不深,不足以善俗。
澤上有雷,歸妹,君子以永終知敝。
震為長男,兄也,兑為少女,妹也。澤上有雷,猶兑妹之上有震兄也。婦人在家從父兄,父死則兄嫁之。澤之從雷,猶兑妹之從震兄也,是故澤上有雷,為歸妹之象。卦名歸妹則當從兄嫁妹之義,推之說者,皆以為娶婦唯楊誠齋,馮深居以為兄嫁妹,今從之。嫁妹蓋與嫁女不同,女乃已之所出,妹與已同父者也。不幸父亡而以孤女遺我,則吾為之兄也,當任其責,以早嫁之使身有所托,得以偕老而永終,則亦庶乎其可也,若過時不嫁,華落色衰,而身无所托,則怨曠興焉,蓋其敝必至於此也。君子以永終知敝,豈特嫁妹為然,凡事事物物皆然,有始則有終,有新則有敝,將欲永久其終,蓋不可不先知其敝,早為之謀則不至于敝,永終之道也,若待其敝而後救之,則晚矣,是豈永終之道哉。書蔡仲之命曰:慎厥初,惟厥終。終以不困,不惟厥終,終以困窮,此之謂也。歸妹,女之終也。兌為毀折,敝也。互離為明,所以知其敝而永其終也。
雷電皆至,豐,君子以折獄致刑。
雷光曄曄而滿目,雷聲轟轟而盈耳,無歉於心者,亦掩耳蔽目之不暇,何况獲罪於天,而其心有歉者乎。今夫雷聲與電光二者皆至,則豐盛可畏之甚矣,以此之豐照臨其歉,則凡有歉於心者,莫不震攝而知服,又何所逃罪哉,君子觀此象以折獄致刑,亦猶是也,是故折獄則獄得其情而無有敢隱,致刑則刑當其罪而無有不服,蓋其威明並行如雷電聲光之皆至也,折獄即斷獄也,致刑致之於刑也。伊川程子曰:噬嗑言先王敕法,豐言君子折獄,以明在上而麗於威震,王者之事,故為致刑立法,以明在下而麗於威震,君子之用,故為折獄致刑。旅明在上,而云君子者,旅取慎用刑與不留獄,君子皆當然也。平菴項氏曰:折獄用明象電,致威用刑象雷。
山上有火,旅,君子以明慎用刑而不留獄。
賁互坎水,火在山下而又有坎水照映於其間,故其火光歸聚而為賁。旅互巽風,火在山上而又有巽風吹乎其中,故其分散而為旅,茲蓋野燒延緣而過者耳,猶旅寓而不久留也,君子觀此象以明慎用刑。而不留有罪者于獄,蓋旅與獄皆非久處之地也。王制云:刑者侀也,侀者成也,一成而不可變,故君子盡心焉。夫用刑之道,不明則寃,固唯明者能用之,然過於明則又傷於察,是必謹慎而後可,然過於謹慎則又恐優柔不決而失之滯,故又戒之曰不留獄。或曰,以六十四卦反覆觀之,獄蓋起於訟,終於中孚,賁當聼訟之初,故雖守噬嗑先王之法,猶哀矜而無敢折者,懼乘快之濫也。旅猶在中孚,議獄之前是當將斷之時,故雖得豐卦折獄之情,猶明慎而不敢留者,懼淹禁之瘐也。深居馮氏曰:噬嗑與豐,以之明罰敕法,以之折獄致刑,象離之明震之威也。若賁與旅,離明不易而震易為艮止矣,故以之無敢折獄,以之明慎用刑而不留獄。曰無敢,曰慎,曰不留,震變為艮之象。紫陽朱子曰:止在外,明在內,故不敢折獄。止在內,明在外,故不敢留獄。平菴項氏曰:明象火,慎象山,不留獄象火之過山。
隨風,巽,君子以申命行事。
巽為風,上下卦皆巽,如風之陣陣相繼,故曰「隨風巽」。申,重也,君子以申命行事者,重復申明其命令,如風陣相繼而至也。既告戒之,又丁寧之,使人聽信其説,然後見之行事,則民之從之也,亦如風之迅速也。大抵命令之出,務在必行,不行則徒為虛文耳。今夫上順下,下順上,上下皆順而所行者皆順理之事,是以命出則無敢或違與停滯也。申命行事取兩巽之象,深居馮氏曰:巽以順為體,以入為用,故取象為風。詩以風言教化,猶易以巽言教命,用觀以設教,用姤以施命,而用重巽以申命,皆巽也。
麗澤,兌,君子以朋友講習。
兌為澤上下皆兑,則兩澤相附麗,有交相滋益之象。君子以朋友講習,蓋朋友相與切磋琢磨,則彼此皆有滋益也。講者,講其所未明,講多則義理明矣。習者,習其所未熟,習久則踐履熟矣。此朋友講習所以為有滋益,而如兩澤之相麗也。若獨學無友,則孤陋而寡聞,故論語以學之不講為憂,以學而時習為説,以有朋自遠方來為樂,蓋極天下之至樂,未有如朋友講習之為樂也。兌為口講也,習重習也。卦疊兩口,講而又講也。節齋蔡氏曰:講兌説象,習重兌象。
風行水上,渙,先王以享于帝立廟。
渙者水之融液而泮渙也,字從水從奐,太玄以文準渙,范望注云:奐有文章,故謂之文。説文云:奐文采明見也。奐之旁加以火,則奐乃火焰之光,加以水則渙乃水波之文。渙卦上巽風,下坎水,風來水面,而水有文,故曰風行水上,渙。夫風者無形之物也,無所寓則無以見之,今行於水上而水動成文,然後見其為風之至。鬼神亦無形者,非設壇於郊,立廟於宮,則其享上帝祭祖考也,亦何所寓哉。先王觀此象,以享于帝,立廟,於是郊焉,而天神格廟焉,而人鬼饗有所寓故也。
深居馮氏曰:享帝以坎,坎為酒,立廟以巽,巽為木。愚謂:古者立廟必於國之東南,祭享必以血,故易中凡言廟與祭享之事,皆取巽坎二卦,巽居東南,而坎為血也。帝出乎震,互震,故言帝。
澤上有水,節,君子以制數度,議德行。
困卦上兌澤,下坎水,則澤在上,流水自下流而去,故澤無水為困,以其不能節也。節卦下兌澤,上坎水,則澤在下,流水自上流而來,故澤上有水,為節,以其能節也。節者,限止之謂。《書禹貢》云「大野既豬」、「彭蠡既豬」是也。馬融云:水所停止,深者曰豬。愚謂:澤所以止水也,水流至此而止,故謂之節。君子制度數,所以為節也。議德行,求其中節也。數者一十百千萬也,以算數事物之多寡,故謂之數。度者分寸尺丈引也,以量度事物之長短,故謂之度。德存於中者,行發於外者,裁制之,評議之,非君子不行也。虛齋趙氏曰:上坎互艮,制度數也;下兌互震,議德行也。
澤上有風,中孚,君子以議獄緩死。
澤體中虛而善受,澤上有風,則澤中之水隨動,天下之孚蓋無有速於此者。伊川程子曰:澤體虛,故風能入之。人心虛,故物能感之。風之動乎澤,猶物之感於中,故為中孚之象。愚謂:中孚之道近乎誠,誠則物至而善應,議獄特其一端耳。獄成而又議之,以獄乃人命所係也,罪至此而又緩之,以死者不可以復生也。君子蓋知古人立法用刑之初意,故不敢不盡其誠,不然則嚴刑峻法,常以刑法存於胷中,唯恐不能致其罪,况望其有哀矜之心,而思所以緩其死哉。或曰:旅之象云,明慎用刑而不留獄,中孚之象乃云,議獄緩死,何也?曰獄不可留,豈可緩,所可緩者,惟重囚之死罪爾,若併輕繫緩之,則留獄日久,瘐死者不少矣。隆山李氏曰:議獄如周官之八議。秀巖李氏曰:緩死即三宥之意。平菴項氏曰:兌為口舌,為附決,有議獄之象;巽為進退不果,有緩死之象。深居馮氏曰:皐陶典刑帝命之曰,惟明克允。易象於噬嗑、賁、豐、旅四卦,言刑罰獄法者,皆離也。中孚為兌巽之重,何取於獄歟?中孚肖離也,疊六爻為三爻,即離也。
山上有雷,小過,君子以行過乎恭,喪過乎哀,用過乎儉。
雷出地奮為豫,雷在天上為大壯,今山上有雷,較之出地之豫則過矣,然未至如天上之大壯,則其所過亦小也。君子修身謹行,行惟恐不恭,過乎恭何害;喪致乎哀而止,喪唯恐不哀,過乎哀何害;禮與其奢也寧儉,用唯恐不儉,過乎儉亦何害。此三者雖有所過,乃小過耳,聖人不以為過也,故特於小過言之。平菴項氏曰:行喪用皆見於動,以象震;恭哀儉皆當止之節,以象艮。
水在火上,既濟,君子以思患而豫防之。
水之性常潤下,火之性常炎上。水既在火上,火既在水下,則水無勝火之濫,火無勝水之燥,二者相資以為用,既濟之象也。《中庸》云:事豫則立,不豫則廢。事至而旋為之計,則晚矣。《書説命》云:「惟事事,乃其有備,有備無患。」天下之患,常生於不備,有備然後無患,苟不思所以豫防之則,他日患生於肘腋,雖悔無及矣,。今夫水在水上,雖能烹飪之用,然水覆則能滅火,此君子所以思患,豫為之防也。或者以為儲水以防火,其説不為無理。易以坎險為患,不以離明為患也。離明所以防患,豈有患者哉。節齋蔡氏曰:思患,坎難象;豫防,離明象。
火在水上,未濟,君子以慎,辯物居方。
坎水潤下之物也,其位在下,其方屬北;離火炎上之物也,其位在上,其方屬南。卦為既濟,則坎上離下而水火各易其方位;卦為未濟,則離上坎下而水火各正其方位。君子以慎辯物居方者,物以羣分,則有高下之殊等,方以類聚,則有君子小人之異類。辯而居之,所以使高下不亂,而君子小人各得其所,蓋不可不慎也。慎,謹慎也。辯,明辯也。物謂隂陽二物,君子屬陽,小人屬隂也。同人亦言辯物,皆取離明之象。居方,火居南方,水居北方,君子小人兩不相干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