象者伏羲所畫八卦,天、地、水、火、雷、風、山、澤、之象,其辭則孔子為之也。《彖辭》、《爻辭》亦皆有象,乃獨以天行健,君子以自彊不息之類為象辭,何也?曰:彖辭爻辭固皆有象,然又有占辭,又有象占相渾之辭,象辭則止乎象而巳,並無吉凶悔吝之占辭,故特謂之象辭。
其象則乾坤為天地,艮兑為山澤,震為雷,更不別取他物,巽坎離則不然。巽為風,遇天遇雷在上在下皆為風,在地澤水火之上亦為風,遇山則在下為風,在上為木,在地澤水火之中亦為木。坎為水,遇地風火澤之上下皆為水,在山上亦為水,在山下則為泉,在天下亦為水,在天上則為雲,遇雷而在上亦為雲,在下則為雨。離為火,純離之象不言火,而言明,遇地亦皆言明,遇天山水澤風木則皆為火,遇雷則為電。凡此取象,皆以人所共見者言之也。
其辭則與彖爻之辭不同。彖辭爻辭有善有惡,或善惡相半。象辭則無有不善也,且如剝如明夷,皆凶卦也,而剝曰「上以厚下安宅」,明夷曰「君子以涖眾用晦而明」,必於凶中取吉以為之辭,卦雖凶,君子於此觀象玩辭而善用之,則亦轉凶而為吉,蓋不待乎占也。
是以每象皆著一以字。以者用也,用而見之於事也。稱上、稱大人者皆一,剝與離是也。稱先王者七,比、豫、觀、噬嗑、復、无妄、渙是也。稱后者三,泰、復、姤是也。稱君子者則五十三,易蓋為君子謀,不為小人謀也。
天行健,君子以自強不息。
天行健謂天之運轉無停也,按《說卦》:「乾為天。」乾不特為天也,又為圜、為君、為父、為玉、為金、為寒、為冰、為大赤、為良馬、為老馬、為瘠馬,為駁馬、為木果,今曰「天行健」,舉其大者言之也,紫陽朱子曰:凡言重卦,皆取重義。此獨不然者,天一而巳。但言天行,則見其一日一周,而明日又一周,若重復之象,非至健不能也。又曰:天無體,只二十八宿便是體。愚謂天如雞卵,地在天中如雞卵中黃,二十八宿繞而轉,則地之東南西北四圍上下皆虛空,虛空即天也。天虛空無形,無以見其行,二十八宿之行,蓋即天之行也。乾君象也,不言君而言君子者,君子乃上下之通稱也,以用也。
安定胡氏曰, 六十四卦象辭皆著,一以字蓋,以明其用易也。自與晉自昭明徳之自同。用功在我,非由乎人也。強者發於一念之烈也,不息者不間斷也。自強象乾之健不息,象乾而又乾,夫聖人與天為徒,則至誠無息,今不言無息而言不息,何也?曰誠者天之道也,聖人之無息是也。誠之者人之道也,君子之自強不息是也。
伊川程子曰:乾道覆育之象甚大,非聖人莫能體,欲人皆取法,故取其行健而已。至健固不足見天道也,君子以自強不息,法天行之健也。深居馮氏曰:天一晝夜行九十餘萬里,人之一呼一吸謂之一息,每一晝夜一萬三千五百息則一息之間,天行已八十餘里,亘古亘今,未嘗止息,何其健哉。
嵩山晁氏曰:「天行健」當作「天行乾」。趙氏輯聞云:按集韻,乾或作[阝建],當是[阝建]訛為健也。河南吳氏曰:六十三卦始於地勢坤,終於火在水上未濟,皆有卦名,獨乾曰「天行健」者,字書「乾」一作[阝建],豈本作[阝建]而傳寫之訛,遂以為健耶。或謂:諸卦皆舉卦名,惟乾言健者,乾為君為父,不指斥其名,所以尊君父也。愚謂:或者亦不過強為此異論耳。其實乾、健二字乃聲之訛也。
地勢坤,君子以厚徳載物。
坤者乾之配。乾言天,故坤言地,天得乾道之大者,地得坤道之大者,聖人從其大者,故乾坤皆言天地,而六子之象亦各舉其大者言之也。下卦坤,上卦又重之以坤,一下一上,象地勢高下之相困,故曰「地勢坤」。天行以氣言,地勢以形言,厚徳謂君子自厚其徳也。君子於乾法其強,於坤法其厚,法地勢以自厚,猶法天行以自強也。載物謂任重也,今夫地載,華獄而不重,振河海而不洩,萬物載焉,可謂能任重矣。君子之徳,博厚配地,則其自任以天下之重也,亦如坤地之博厚而無不持載也。小人則不然,小人薄徳而方寸褊窄,見人有能則媢疾以惡之,見人有善則違之,俾不達惟務刻剥,而使人無所措手足,又安能容物。蓋與君子之厚徳載物,不可同日而語矣。厚徳象坤徳之厚,載物象坤上有坤。
雲雷屯,君子以經綸。
陽承隂,則隂氣騰而為雲,隂鬱陽則陽氣奮而為雷,隂陽和洽,然後化而為雨,屯之為卦,坎水在上謂之雨可也,不言雨而言雲,隂陽之氣方屯,結而未通也。
雷動於雲中,而未成雨,故曰雲雷屯,屯難之世,君子有為之時也。君子將以解天下之屯難而為之緻謀締慮,反覆紬繹猶治絲,然既經之使不亂其常,又綸
之使不失其序也。經綸猶言經理,綸理之也,綸與倫通。平菴項氏曰:彖言世變之屯,象則自言人道之常。經者立其規模,綸者糾合而成之,亦有艱難之象焉。經以象雷之振,綸以象雲之合。
山下出泉,蒙,君子以果行育徳。
水出山下,泉之象也。泉方出而未達,如人之蒙穉未知所適,故曰山下出泉。蒙,徳者心之所得者也,行者身之所行者也。行貴乎果決,徳貴乎涵養,徳乃行之源也。君子觀泉之出於山下,涓涓不已,終將通達,是以果決其行,又觀其發源自山中來,源頭深遠而有涵養,是以育養其徳。平菴項氏曰:果行象泉之出,育徳象山之深,力行者似戇,養徳者似愚,皆有蒙之象焉。彖言:治人之蒙,此言君子以蒙自治也。
雲上於天,需,君子以飲食宴樂。
上,上聲,與澤上於天之上同音。夬取決義,故言澤而不言雲,需取待義,故言雲而不言雨。今夫雲之上於天也,必待其族而雨。君子之飲食也,必待其類之聚而宴樂。君子於此蓋居易以俟命,不行險以徼幸也。享以訓,恭儉以禮為主,燕以示慈,恵以恩為主,故宴飲不以醉為度,取樂而已。飲食象坤水之潤,宴樂象乾體之健。平菴項氏曰:飲食以養陽,象坎;宴樂以養隂,象乾。飲食宴樂,需客之具也。古語燕客為需,今人謂之待客,亦此意也。
天與水違行,訟,君子以作事謀始。
天在上而西行,水在下而東流,一西一東,其行相違而不親,訟之象也。孔氏正義云:不云水與天違行者,凡訟之所起,必剛健在先,以為訟始,故云天與水違行也。君子觀此象以作事謀始,所以絕訟端於事之始也。始謀盡善,則他日不至於訟矣。伊川程子曰:謀始之義廣矣,若慎交結明,契卷之類是也。聖與都氏曰:天為三才之始,水為五行之始。圭叔吕氏曰:乾坎皆有始義,坎為謀,作事亦取乾義。
地中有水,師,君子以容民畜衆。
師卦上坤地,下坎水,而曰地中有水,何也?曰:水由地中行也。水由地中行,未見其有水也,鑿之則有水。水不外於地而普天之下皆水也。古者井田之法,隱兵於農,未見其為兵也,用之則為兵,兵不外於農,而普天之下皆兵也,此地中有水,所以為師之象也。民者農也,兵者衆也。容民畜衆,在平居无事之時則散處。斯民為大司徒之比,閭族黨州鄉无非農也,一旦用之於有事之時,則聚處其衆為小司徒之伍,兩卒旅師軍,无非兵也。深居馮氏曰:容民如地之受水,畜衆如水之有坊,坤容而坎畜也。師臨二卦為坤故,一以容民,一以容保民,
地上有水,比,先王以建萬國,親諸侯。
地上有水,水與地,最相親而無間者也,是為比之象。先王以封建萬國,親撫諸侯,亦如水之與地相比也。先王非謂周王,蓋謂古先王天下者,如堯舜禹湯皆是也。聖與都氏曰:萬國猶地也,諸侯之得國,猶水之居地也。深居馮氏曰:象稱先生,凡七卦,比之建國,豫之作樂,觀之省方,噬嗑之明罰,復之閉關,无妄之育萬物,渙之享帝立廟,皆王者之事,從古而然,故稱先王。節初齊氏曰:唐虞萬國,周止千八百國,而孔子猶言萬國者,衆建而少其力也,衆建則多助,少其力則易制。周制殆非孔子意也,然則曰:先王其不為周言歟?
風行天上,小畜,君子以懿文徳。
風有氣而無質,能畜而不能久,况行於天上而未能下及萬物,則其畜也小。君子以懿文徳,猶風行天上,僅能舒卷煙雲而成文耳。懿者,柔淑粹美之謂,如容儀之溫恭,言辭之和婉,皆足以為徳之文飾,不能如大畜之前言往行、所識者多而所畜者大也。懿取巽體柔順之象,徳取乾體剛健之象,文象互離之文明。平菴項氏曰:以山畜天則其所畜大矣,以風畜天,則其力之所至,止於盪摩披拂,是以謂之小懿者,小徳之名,君子以小懿而文大徳,雖不若前言往行、啟發培灌之多,然而和氣令辭、婉容愉色,所以輔成其徳者,不可廢也。
上天下澤,履,君子以辨上下,定民志。
澤如湖海之類是也,兊澤瀦水於下,而乾天運行於上,履之象也。君子以辨別上下之分,蓋將定民之志,使士農工商各安其業,而不生覬覦之心也。《序卦》云:物畜然後有禮,故受之以履,履乃有禮之卦也。《曲禮》云:夫禮者所以定親疏,決嫌疑,別同異,明是非也。今夫君子以辨上下,定民志,不言於上天下水之訟,又不言於上天下地之否,而必言於上天下澤之履,何也?曰:上天下地,其分自遼絕,又何必辨?上天下水其行自相違,亦不必辨。唯上天下澤,則有不可不辨者焉,蓋澤水漫漶,遠望則與天相連,不知孰為天,孰為澤,此君子所以觀此象以辨上下定民志也。伊川程子曰:古之時,公卿大夫而下位,各稱其徳,終身居之,得其分也。位未稱徳,則君舉而進之,士修其學,學至而君求之,皆非有預於巳也。農工商賈,勤其事而所享有限,故皆有定志。愚謂民志不定,蓋由尊卑無等,貴賤無別則不知孰為上,孰為下也。上下不辨則卑踰尊,賤妨貴,天下紛紛何時而治乎。上下既辨,民知尊卑有等,貴賤有別,截然如天淵之不侔,則其志一定,各安其所履,而莫敢覬覦,然後可以言治也。聖人之於易象,疑似之間必致意焉,故不曰天下有澤,亦不曰澤在天下,而必曰上天下澤者,所以嚴君臣上下之大分也。
天地交泰,后以財成。天地之道,輔相天地之宜,以左右民。
乾上坤下,天地之定位也。泰之為卦,則下乾而上坤,上下易位,蓋象天氣之下降,地氣之上騰,故曰天地交泰,所以不曰地天交泰,而必曰天地交泰者,天君象也,地臣象也,地不可以先天,臣不可以加於君也。后謂時王,古者天子與諸侯皆稱后,天子為元后,君天下也。諸侯為羣后,各君其國也。或以后為繼體守文之君,其説亦通。天地之道,以隂陽言天地之宜,以時勢言財裁通用。左右,古佐佑字。財成者,因其全體而財成之,所以制其過也。輔相者,隨其所適而輔相之,所以補其不及也。氣化流行,有寒有暑,后則財成其道,分春夏秋冬而為四時,地形廣褒,有燥有濕,后則財成其道,分東西南北而為四方,春宜耕,夏宜耘,秋宜穫,冬宜藏,此天時之宜也。后則輔相其宜,使之高者種黍,下者種稻,無不得其當,如堯典之曆象日月星辰,而以閏月定四時成歲,禹貢之別,九州則三壞,皆財成輔相以左右斯民之法也。后觀天地交泰之象,以任財成輔相之責於兩間,以左右斯民使之用天之時,因地之利以遂其生養,所以賛天地之化育也。左右即輔翼,匡直之謂,與益稷左右有民之左右同。紫巖張氏曰:陽為左,隂為右,左右之而使歸中也。愚謂在天地則財成之以制其過,輔相之以補其不及,在斯民則左右之以救其偏,無非皆欲其中也。易道之貴中蓋如此。
天地不交,否,君子以儉徳辟難,不可榮以禄。
否卦上乾天下坤地,上下不交而窒塞不通,否之象也。是時小人道長,君子道消,君子以儉嗇其徳,所以遠避小人之害也,儉者收斂於內而不敢呈露也,辟與避通用,君子於此唯欲全身遠害而已,豈以爵禄為榮,雖繫馬千駟,弗顧也,萬鍾於我何加焉。是故人君之爵禄,不可得而榮之也。
紫陽朱子曰:收斂其徳,不形於外,以辟小人之難,人不得以禄位榮之。秀巖李氏曰:歐陽公集古錄跋尾載漢玄儒婁先生碑云:父(缺)安貧守賤,不可榮以禄。與朱子説同。紫巖張氏曰:坤吝嗇,為儉徳。三陽在外為辟難,坤邑為禄。平菴項氏曰:儉徳辟難,不與害交也。不可榮以禄,不與利交也。此君子所以體天地不交之象也。世固有假避禍之名,以保榮祿者,故聖人必兼言之,不可榮猶言不可得而榮,非戒其不可也。儉徳又屬地之嗇,不可榮以禄又屬天之高。金華唐氏曰:夬而不施禄,是去小人以為己利也。否而榮以祿則邦無道而富貴也。
天與火同人,君子以類族辯物。
不曰天下有火,亦不曰火在天下,而必曰天與火者,天覆於上,火炎於上,是天與火相同也,是故天與水相違則為訟,天與火相同則為同人。卦名同人而象辭乃云:君子以類族辯物,得无異乎。蓋族有遠近之不同,類聚之則近者同乎近,遠者同乎遠。物有高下之不同,辯別之則高者同乎高,下者同乎下,而無不得其同也。準齊吳氏曰:泰乃君子之卦,否乃小人之卦,同人乃分別君子小人之卦,故取高明之象言之。深居馮氏曰:類族象天之兼覆,辯物象火之鑒形。
火在天上,大有。君子以遏惡揚善,順天休命。
離在坤下則為明,入地中明夷。離在乾上則為火,在天上大有。夷則明入地中而不見,有則明在天上而大也。紫陽朱子曰:火在天上,所照者廣,為大有之象。所有既大,無以治之則釁孽萌於其間矣。天命有善而無惡,故遏惡揚善所以順天,反之於身亦若是而已矣。愚謂物有善有惡,宜有以彰別之,不然則善惡混淆惡者日茂,而善者莫之能伸。君子以惡不可縱,善不可隱,於是見人有惡即止遏之,使之不復為惡,有善即顯揚之,使之勇於為善,所以然者,非君子之私意也,順天命也。蓋天命有徳,作善則降之百祥,故君子揚之也以天。天討有罪,作不善則降之百殃,故君子遏之也亦以天。君子豈容心於其間哉,不過順承天之休命耳。休,美也。天之命蓋有善而無惡也。誠齊楊氏曰:同人明在下而不敢専,故止於類而辯,大有明在上而由己出,故極於遏而揚。準齊吳氏曰:此象大義是謂,人君有高明之徳,則為去小人、用君子,獲天祐也。節齊蔡氏曰:遏惡揚善,離象;順天休命,乾象。
地中有山,謙。君子以裒多益寡,稱物平施。
山本高於地者,而曰地中有山,則以卑蘊高,含蓄而不露圭角,謙之象也。裒多,惡盈也。益寡,益謙也。君子以己下人不敢自高,以善與人;不敢自有,於是裒取己之有餘以增益人之不足,又稱量其宜而均其施與,猶權衡然不至於過,亦不至於不及,適平而止非,謂奪甲之多以益乙之寡,而必欲物之齊也。裒多益寡,象山在地中,稱物平施,象山與地平。稱,平聲。施,去聲。裒,鄭荀董氏蜀才作桴,云取也。字書作掊,廣雅云:掊,减也。或疑地中安得有山,蓋非實象。平菴項氏曰:此正實象也。以天下地勢觀之,地之最下而負海者,其中最多大山,非地中有山,而何若曰地下有山,則不可爾。或者疑之曰:謂地下有山何為不可也?愚應之曰:非知渾天之說不足以語此,知渾天之説則知山與水皆在地中,猶人身中之有骨與血,故比與豫皆言地中,若地下則是虛空,安得有山。
雷出地奮,豫,先王以作樂崇徳,殷薦之上帝,以配祖考。
雷在地中,其聲未發,則其氣閉鬱,及其出地,奮發而有聲,則其氣通達而和暢,豫之象也。豫之為卦,內坤順,外震動,和順積中而發於聲樂之象也。樂記云:樂者,天地之和也。又云:樂者所以象徳,豫之象。辭云:先王以作樂崇徳。謂先王作一代之樂,所以發揚祖考之徳而尊崇之也。崇徳,諸儒皆以為褒崇功徳,又添一功字,唯深居馮氏謂:褒崇祖考之徳,乃與象辭之意合。今從之。殷盛也,薦享禮也。上帝,天之尊稱,以主宰而言,故謂之帝。以配祖考,當作配以祖考。如商湯祭昊天而配以嚳,祭五帝而配以契是也。萬物本乎天,人本乎祖,祀上帝而以祖考,配報本之道也。樂外也,徳內也,作樂象震之動,崇徳象坤之順,帝出乎震,震在上有上帝之象。互艮為門闕,互坎為隱伏,有宗廟祖考之象。
節初齊氏曰:祭義云:君子合諸天道,春禘秋嘗。又云:禘有樂而嘗無樂。先王祭祀之禮蓋合乎天道,以仲春之月,雷乃發聲,是以春禘有樂。至秋嘗之時,雷乃收聲,是以無樂。郭白雲引此以明先王作樂之道,因雷之收發,其微如此。夫雷之出於地上,春分時也。文王八卦以震準之,震正春也,而曰帝出乎震,雷出而帝,與之俱也。夾鍾,二月律也。郭兼山謂:周大司樂以圜鍾為宫,而奏於圜丘。圜鍾夾鍾也,正體豫以作樂也。圜丘祭天,郊祭也。周之郊以后稷配天,故言殷薦之上帝以配祖考。然郊特牲云:周之始郊日,以至則雷在地中時也,而易與大司樂云爾者,豈其始用冬至,而周公時已用仲春歟?其曰先王豈周以前皆仲春歟?
澤中有雷,隨,君子以嚮晦入宴息。
雷發聲於春,收聲於秋,兌正秋也,時為秋則雷亦隨時而收聲,故曰澤中有雷,隨。若言雷震於澤中,澤隨震而動,則是歸妹之象,非隨之象也。君子以嚮晦入晏息者,時動則動,時靜則靜,時當止息,君子亦隨時而止息。禮:君子晝不居內,夜不居外,隨時之道也。夫當旦晝之時,事物交接於前,君子蓋不能不與之酧酢,至昏晦之時,羣動既息,則君子不能不與之俱息,若乃終日役役,至暮夜而不知止息,則神疲力竭而弗能繼矣,豈隨時之道哉。或曰:然則周公坐以待旦,孔子終夜不寢,非歟?曰:嚮晦入晏息,君子之隨時處常也,待旦不寢,聖人之救時,處變也。震東方之卦,日出之地,曰暘谷。兌西方之卦,日入之地,曰昧谷。今自震東而趨於兌西,有嚮晦之象,卦互巽入艮止,有入而止息之象。
山下有風,蠱。君子以振民育徳。
小畜之風在天上,觀之風在地上,渙之風在水上,並無所阻,故皆言行。蠱之風則止於山下,為山所阻,而不能條達,故不言行而言有。康節邵子曰:蠱者風之族也,蠱以風化,故風字從虫。今夫山下有風,則木多滯淫而蠧生焉,蠱之象也。振起也,君子以振民育徳者,民心偷惰而風俗澆薄,則當振起之,使之深耕易耨,歡於生業而壯者,以暇日修其孝悌忠信,則庶乎民徳歸厚也。育徳與蒙取象同,而其意則異。蒙言育徳,乃君子之徳;蠱言育徳,乃民之徳。紫陽朱子曰:振民有風之象,育徳有山之象。
澤上有地,臨。君子以教思无窮,容保民无疆。
澤上之地岸也,岸在澤上而下臨於澤,故曰澤上有地,臨。言其相臨而最親近也。君子之臨民,豈以威加而力制之,蓋以徳教容保之而已,若以刑政臨民又施以威力,是不能容又安能保民乎哉。教取兌口之象,容取坤腹之象,節齋蔡氏曰:教思无窮,澤潤地之象也。容保民无疆,地容澤之象也。蛟峰方氏曰:思訓斯語辭。
風行地上,觀。先王以省方,觀民設教。
風之行於地上,則卑而及物,所加者偃,所觸者動,有周遊歷覽之義,故為觀之象。先王以省察四方,俯觀民之風俗,而就為之設教,如王制所謂天子五年一巡守,命太師陳詩以觀民風,令市納賈以觀民之好惡,修其教,不易其俗是也。夫風行地上,各隨其時,時為二月則谷風至,自東;時為五月,則凱風至,自南;時為八月,則閶闔風至,自西;時為十有一月,則廣莫風至,自北。四時所至,無有差忒,先王之省方,二月則東巡守,五月則南巡守,八月則西巡守,十有一月則朔巡守,亦猶風行地上而無不周及也。平菴項氏曰:方與民,屬地;省之、觀之、教之屬風。
雷電,噬嗑,先王以明罰勑法。
諸卦象皆順說,唯泰與噬嗑倒說,泰不言地天而言天地,此聖人崇陽抑隂,尊君卑臣之微意也。噬嗑不言電雷,而言雷電,伊川程子紫陽朱子皆以為倒置,或曰:按噬嗑之彖傳云:雷電合而章,蓋取其交而相合耳,不交則電雷,交則為雷電也。愚則曰:噬嗑之象,豈有他哉,不過取其威明二者之並行耳。先王以明罰勅法,則威明並行,亦如電與雷相合而震耀,使天下之所畏而莫敢犯也。或又疑之曰:若然,則噬嗑與豐取象何以異哉?曰豐則光明後動,猶電閃而雷繼之,震而擊物,故豐之象曰:折獄致刑。噬嗑則不然,雷先動於下,電乃明於上,唯震耀而已,不擊物也,故噬嗑之象但曰明罰勅法。明罰如金作贖,刑所以懲其過也。勅法如象以典刑,所以防其惡也。言之於設教之後,所以輔教之不逮也。秀巖李氏曰:釋文云:勑俗字也,字林作敕。圭叔吕氏曰:明罰離象,勅法震象,明而示之,雖愚知避,嚴而勅之,雖悍知畏。深居馮氏曰:離火也,而不為火者五卦,其遇雷則為電,噬嗑豐是也。遇地則為明,晉明夷是也。而重離亦以明言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