䷭【巽下坤上】
升:元亨,用見大人,勿恤,南征吉。彖曰:柔以時升,巽而順,剛中而應,是以大亨。用見大人,勿恤,有慶也。南征吉,志行也。
上坤下巽,木從地中而升,故有升象。然而柔升於上,柔非能升者,得時故升爾。其所以元亨者,何由而致之也?巽而不忤,順而無違,剛而不懾屈,中而無偏倚,人心咸應,合此五者,是以大亨。元,大也。道之見於升者,有此五者之名,名雖五而實一也。道心無我,中虚無體,自然於物無忤,自然於理無違。無我無體,則安得而懾屈?何思何慮,則安有所偏倚?無毫髮之私,無一之不善,則自然感應矣,是以大亨。大人者,道之所在也,是故用見大人。見大人則亨矣,勿庸憂卹也。道之所在,亨利隨之。見大人則有慶,澤之所及者廣也。不見大人,則道何由而行?南者,離明之方。征,往也。就明則吉。慮人妄有所依,而非明哲,實非大人,故又曰南征則吉。不然,則亦未保其吉也。所往就者果明,則志斯行矣。
象曰:地中生木,升。君子以順德,積小以高大。
孔子曰:據於德。德,得也,實得於道也。非言語之所及,非思慮之所通,故中庸曰:苟不至德,至道不凝焉。夫道一而已矣,豈有道德之異哉?人心有昏之間,故聖賢立言,辨析其所以異。自古昔以來,崇道者紛紛,而得道者千無一,萬無一。學者以思慮之所到為道,以言語之所及為道,則安能無所不通,變化無窮哉?據之為言,非若有若無,惚恍之間也,實有而實可據也。惟其未嘗思而思也,未嘗為而為也,蒙以養,正養此也。順是而養之,自漸至於高大,不可揠苗也。揠苗者,是無妄之疾而施藥也,愈益其疾戾,惟蒙可以養之。蒙者,文王之不識不知也,孔子之無知也。善養德者,莫善於此。道雖洞明,質有故習,故習難於頓釋也。順而養之,意態不作,則本德自明自神,自無不善,自高大矣。本無高,因人之卑陋而名其不卑陋者之為高;本無大,因人之小狹而名其不小狹者之為大。曰順曰積,皆設為之辭,自得自信者自知之。彼未有德者,往往徇名失義,徇名失實,是謂章句儒。
初六:允升,大吉。象曰:允升,大吉,上合志也。
初在下,不可以遽升,必待在上信之而後可升。允者,信之至也,故大吉。
九二:孚乃利用禴,无咎。象曰:九二之孚,有喜也。
是爻與初六允升之義亦同,與萃二之辭又同,何聖人重復致意若此?斯義臣下之所急,人之躁於進者多,故聖人復發其象,以不待上之見爭而冒進已。說者往往而是,故象曰有喜也。明夫九二之能待上之見孚乃用禴,殊為難得可喜也,知其不能待者多也。禴通誠於上也,禴祭物薄而誠至,待孚而用禴者,易之道也。不待見孚而冒進者,失易之道也。
九三:升虛邑。象曰:升虚邑,无所疑也。
凡卦之奇盡在前,多有阻遏之象。今九三之前盡耦晝,無所阻遏,故有升虚邑之象,又曰無所疑也。凡升而一無所疑阻者,謂之升虛邑。
六四:王用亨于岐山,吉,无咎。象曰:王用亨于岐山,順事也。
此文王之象也。或謂周公作爻辭者,於是知其指文王也。文王之位幾於五矣,三分天下,其二已歸心矣,而文王就順事之德,六與四皆隂,有柔順之象也。
六五:貞吉,升階。象曰:貞吉,升階,大得志也。
六五之升,貞正斯吉。貞正之吉,如升階然。升階,以禮而升也,舜、禹是也。其有不幸而為湯、武之權,豈聖人之本志哉?大不得已也。故湯使伊尹五就桀覲,其或可轉也,卒不可轉,天命伐之,不得已而奉天。故聖人如舜、禹之以禮而升,而後為大得志。大得志者,出民於塗炭之中,以斯道而覺之,此心天地之心也。
上六,冥升,利于不息之貞。象曰:冥升在上,消不富也。
冥升者,亦不知其所以然而升也。貪進不已者,冒昧而升,則大禍也,何利之有?所利者,獨利於不息之貞。冥升正道,不息悠久,蒙以養正,乃作聖之功。孔子既曰發憤忘食,可謂不息矣,而又曰吾有知乎哉?無知也。然則孔子之不息,未嘗有知,知則動於思慮,動於思慮則息矣,非進德也。又曰忠信所以進德也,忠信非思慮,如斯而已矣。如斯而已,何思何慮?心慮一作,即有穿鑿,即失忠信。文王不識不知,順帝之則者,冥升之貞也。顔子三月不違者,冥升之貞也。其餘月至者,一月之冥升也;日至者,一日之冥升也。自一日、一月、三月之外,不能無違者,意微動故也,未精未熟故也。熟則意不復作,如孔子之皜皜矣。象曰:消不富者消則虛。不富者,不實也。不實而虛者,非意之也。人心無體,無體則何所有?未始不虛也。意動故不虚,此虚明無體,本無進退,因故習積久,故蒙養以漸消其習氣。其間有惰者,故以不惰者為不息。非思亦非為,有思有為,皆息皆惰。孔子止以顔子為好學,餘月至、日至者亦不與,罪其惰也。故曰:知及之,仁不能守之,雖得之,必失之。不息之貞,仁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