渙:亨,王假有廟,利涉大川,利貞。
渙之時,自有收合混一之理,可以得亨。
九自三來而居二,為剛來而不窮,居三則過剛,過剛則濟渙。易至於窮來而居二,則剛而得中,自能相時與幾,隨其先後緩急之勢,而措其經畧之具,操縱施為之機,在我而可不窮矣。六四以柔得位於外,而同於五,輔五以濟,一世之渙也。五為濟渙之主,六四運籌幃幄,
九二則經營四方,何渙之不能濟?故有得亨之理。王假有廟,王者至於祖廟,盡其誠敬,以聚祖考已散之精神而享之,亦處渙之一事也。坎水在下,巽木在上,有舟楫之象,如卦之才,以涉大川,亦足以為利矣。大抵時之渙,非中人之識見才力所能察而濟之也。周公東征,雖父老之敬事者,皆以為難,而憚於行。唐憲宗之討淮西,惟裴度力主之,而卒以成功。識見作用之過於㝷常者,雖當險阻艱難之際,若未可以措手者,而彼則灼知其為事之不可已,而功之必可成也。若樂因循而憚危難,適足以自亡而已矣。光武昆陽之役,獨當敵營之堅,卒能摧破王尋,以成大功,亦一驗也。又必利於正,當天下渙散之時,而所為不正,則失人心而不足以有為矣。如劉先主言:操以詐,吾以誠;操以暴,吾以仁。則事乃可成,不欲以小利而失信義於天下,此其濟渙之正也。渙卦亦有利見大人之象,
九五、九二各以陽剛之德而當君臣之位,五推誠以任乎二,二効力以忠於五,則時渙可濟,如鄧禹仗策於軍門,先主三顧於草廬,不如是不足以有為也。聖人不繫以此辭者,能涉川利貞,則濟渙之規模根本己畧具矣。風行水上,渙之象也,享帝立廟,先王盡仁孝之誠,而己事則為合其渙。
初六用之以拯渙者,有壯馬也,當天下離披解散之時,英雄豪傑孰不欲樹尺寸以益世乎?
初六以隂居下,非有濟渙之才,其志不自己也,位近於九二,故藉二之才德而與之有為。初之所謂壯馬者二也,二可為有千里駿驥之足矣,初能順之,則初亦可謂能量已而量人者矣。如是則二之才亦初之才,二之功亦初之功也,渙之時可相與以措其經世之畧矣,故得吉。
九二當渙之時,自三變而來,居於二為奔其机彖,所謂剛來而不窮是也。机為人所安身之具,奔其机則得所願矣。居三則過剛不中,亦非可以有為之責任,奔於二則陽剛得中,而又為五所信任,才以奔而為有為之才,位以奔而為可為之位,以陽居隂之悔可亡矣。士之經歷變故,熟仁堅志而可當大任者類此。
六三隂柔不中正,居下之上,當天下渙散之時,有一身之私而无四方之志者也,志在金帛,争用威力以取朝夕之快而已,如此則不足以拯時之渙而悔及之矣。若渙其躬而以天下為心,則亦忘私秉公,舍小而就大矣,何有於悔?漢高帝入咸陽,欲居秦宫室,以張良諫而還軍霸上,渙其躬也。
六四上承九五,當濟渙之任者也,居得其正,下无應與,為渙其羣之象。大臣膺爵位之隆,委任之專,心知有君而不立朋黨家相之才德也,善孰大焉?故元吉。四以渙其羣而為所處之高,而見超於一世焉。渙有丘,匪夷所思之義也。丘取高義,六四所處之高似之。
九五為濟渙之主,當天下渙散之時,必有大號令以收合人心,又散其居積以周窮乏,此皆濟渙之大用也。周之大誥、多士、多方諸篇,皆所以合天下之渙也。散鹿臺之財,發鉅橋之粟,渙王居也。徒有大號而不渙王居,則口惠而實不至,何以得天下之心乎?凡山林川澤之利,分土授民之制,有以處之,而使民樂其樂而利其利,亦渙王居之義也。號令惟君所當布,居積惟君所當有,皆非人臣之事,人臣則贊助之而已,故曰王居无咎,正位也。五獨取此者,巽為風,有號令之象,渙王居則號令之後不可已也。
上九當渙之時,履乎人位之外,獨无濟渙之責耳,天下之渙亦不及於己焉。凡一時投機會、趨功名以拯渙者,己皆不屑,知有全身遠害而已。傷害憂惕,判不相加,隱迹逃名,僅可自保,故无咎,沮、溺、荷蓧之流似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