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周易十翼】系辞•上传-[清]张烈撰《读易日钞•卷七》

[清]张烈| 易经注解| 2022-12-01 23:51:22| 0

【周易十翼】系辞•上传 [清]張烈撰《讀易日鈔•卷七》

欽定四庫全書|讀易日鈔卷七

贊善張烈撰

繋辭上傳

繋辭即文王、周公所作之辭,繋于卦爻之下者,上下經是也。此則孔子所述之傳,以通論一經之大體凡例。

第一章

天尊地卑,乾坤定矣。卑高以陳,貴賤位矣。動静有常,剛柔斷矣。方以類聚,物以羣分,吉凶生矣。在天成象,在地成形,變化見矣。是故剛柔相摩,八卦相盪,鼔之以雷霆,潤之以風雨,日月運行,一寒一暑。乾道成男,坤道成女。乾知大始,坤作成物。乾以易知,坤以簡能。易則易知,簡則易從。易知則有親,易從則有功。有親則可久,有功則可大。可久則賢人之德,可大則賢人之業。易簡而天下之理得矣,天下之理得而成位乎其中矣。

易之為書也,人徒知其為聖人所作,然聖人豈自以其意為之?凡易所具,皆天地間自然之理,聖人特一一形出以示人耳。夫易中有純陽純隂之卦焉,謂之乾坤。卦之内外,爻之承乘,有上下之位焉,謂之貴賤。卦爻之體,有隂陽之别焉,謂之剛柔。有占决之辭焉,謂之吉凶。蓍策中之卦爻,有隂變陽、陽化隂之象焉,謂之變化。凡此皆易所具也。然何一非天地所已具者?試觀天居上而臨下,如此其尊,是健也。地居下而承上,如此其卑,是順也。何必作易始有乾坤?一觀于天之尊、地之卑,而易之所謂乾坤者,蚤已確然定矣。天地萬物之散殊,互有卑、互有高,如是其陳列于目前也。何必作易始有貴賤?觀于卑高以陳,而易之所謂貴賤者,已班班位列于此矣。天地萬物之性,有常動者,強之使静不可,即偶静亦非其常也。惟其為陽也,有常静者,強之使動不可,即偶動亦非其常也。惟其為隂也,何必作易始有剛柔?觀于動静之有常,而易之所謂剛柔者,已判然分斷于此矣。事情所向,善有善之類,惡有惡之類,方各以類而聚也。人與物,善有善之羣,惡有惡之羣,物各以羣而分也。善類善羣必吉,惡類惡羣必凶,何必作易始有吉凶?觀于類聚羣分,而易之所謂吉凶者,已自然生于此矣。隂陽一氣也,在天則成象而可仰,在地則成形而有實,而成象成形各有變化也,何必作易始有變化?觀于成象成形,而易之所謂變化者,已隱然露現于此矣。若是乎易之所有,無非天地所先有。夫未作易之先,而凡易所有,無不悉具于天地。是故聖人之作易也,凡易之理,亦無不悉見于天地。聖人見天地間觸目皆隂陽,于是畫一連亘而實者曰剛,畫一中斷而虚者曰柔。一剛一柔互相加上而成四象,曰太剛、少柔、少剛、太柔。四象之上又以一剛一柔互加之而成八卦,曰乾、兌、離、震、巽、坎、艮、坤。蓋兩畫互加,有似乎相摩戛者,于是始有八卦矣。八卦既成,于是每一卦各以八卦迭加其上,有似乎相推盪者,而六十四卦始備,則易卦之變化極矣。易卦之變化已極,而凡成象成形之變化,孰非具于易乎?以成象言之,姑槩舉其類,不有鼓之以雷霆,潤之以風雨者乎?不有日月運行,一寒一暑者乎?若是者皆易理也。如震為雷,巽為風,坎為雨,離為日,坎為月,自復至乾而暑,自姤至坤而寒,仰觀于天之成象而無在,非易理矣。以成形言之,姑舉夫動物,不有得陽氣之純為男,得隂氣之純為女者乎?若是者亦易理也。易有乾有坤,凡卦之以陽為主者,皆男也,皆得乾之道而成者也。凡卦之以隂為主者,皆女也,皆得坤之道而成者也。俯察于地之成形,而無在非易理矣。信乎聖人作易之後,天地間所有,无往而非易也。要之,易理无外于乾坤,極之天地之功化,賢聖之德業,莫不盡于乾坤者,是乾坤也。以對立之義言之,則分屬男女矣。以相須之義言之,則一司始,一司成,共成其化焉。乾者,至陽之氣,有乾以施于先,而物之生氣起焉。故凡物生之始,而生理即无所不全者,皆乾管之也,此天道也。坤者,至隂之氣,有坤以受于後,故乾方資始,而坤即起而成之,此地道也。惟乾知大始,則其始物,非必逐物以始之也。乾自行其動健之性,无意始物,而物自資以為始。在乾本无難也,是以易而知大始矣。惟坤作成物,則其成物,非有勞于乾施之外也。坤自守其順静之性,有一始自有一成。在坤本不煩也,是以簡而能成物矣。以天地功化之大,而其事无非易簡,可見天下之理,不出乾坤外也。人誠能健以去私而存心,如乾之易,則其心明白無私,而人易知之矣。能順以循理而處事,如坤之簡,則其事要約不擾,而人易從之矣。易知,則我之心即人之心,人孰不與之同心?故有親。易從則我所為皆人所欲為,人孰不與之協力?故有功。有親則因信從之衆,而驗吾理之不可易,雖進于久可也。有功則兼天下之力,而所圖无不成,所為无不備,雖進于大可也。夫人心孰無所得?而人不信之,後且自疑。惟可幾于久,則所得有大過人者,是賢人之德也。人之于事孰无所成?而人不助之,所就甚小。惟可幾于大,則所成有大過人者,是賢人之業也。然猶未已也,由可久可大而進之。立心一純乎易,止此明白共見之心,即天下所共然之理。易者是理,不易者非理。吾易之外无餘理,則天下之理無一不具于吾心之中矣。制事一純于簡,止此要約不煩之事,即天下所共由之理。簡者是理,不簡者非理。吾簡之外無餘理,則天下之理無一不見于事為之際矣。易簡而天下之理得矣。至于舉天下之理而悉歸于易簡之中,則德為盛德,業為大業,天以易在上,地以簡在下,而吾心兼之,可與天地並立而成位乎中矣。信乎易理之包括天地者,惟在一乾坤。人學易而能體備乾坤之德,亦即可與天地並大也。學者觀易于未畫之先,驗易于既畫之後,極其合撰天地之妙,而要歸之乾坤易簡,可知所以學易矣。

第二章

聖人設卦觀象,繋辭焉而明吉凶,剛柔相推而生變化。是故吉凶者,失得之象也。悔吝者,憂虞之象也。變化者,進退之象也。剛柔者,晝夜之象也。六爻之動,三極之道也。是故君子所居而安者,易之序也。所樂而玩者,爻之辭也。是故君子居則觀其象而玩其辭,動則觀其變而玩其占。是以自天祐之,吉无不利。

伏羲既已作易矣,文、周聖人于是設列伏羲所畫之卦,而一一詳考其象繋辭焉,以明著其吉凶,此易所以有辭也。所以然者,卦爻不過剛柔,而剛柔初無一定之象。總此六位,忽而剛居之,忽而柔居之,互相推盪,是以剛化柔,柔變剛。變化不一,則各卦有各卦之象,各爻有各爻之象。苟不各觀其象,各繋之辭,則吉凶何由以明乎?夫惟觀象以繋辭,而象有剛柔相推之變,是故辭與變之内,人事造化之理無不備焉。辭之所謂吉凶者非他,即人事失得之象也,失則凶,得則吉也。辭之所謂悔吝者非他,即人事憂虞之象也,處事不當,至于可憂可虞,是以致悔而取吝也。卦爻之剛柔未定,而變化方生者非他,即造化進退之象也。造化氣機退極而進,若柔之變剛;進極而退,若剛之化柔也。卦爻之變化已成,而剛柔已定者非他,即造化晝夜之象也。晝則陽用事,若柔之已變成剛;夜則隂用事,若剛之已化成柔也。夫卦之六爻,初二為地,三四為人,五上為天,本有三才之象。今也剛柔變化,流行於六爻之間,如此其動而不滯,此即地之所以忽柔忽剛,人之所以忽仁忽義,天之所以忽隂忽陽,三才極至之道也。語及此,則卦爻所具之理,聖人所繋之辭,真足以包人事,括造化,而宇内之理,一無所遺矣。君子其可不學耶?是故易中所著之事理,皆有因時制宜,不可亂之序。而君子處世,其身之所居,而出入必由,須臾不舍者,无非易之序也。易有爻辭,吉凶悔吝,曲盡其旨,而君子之所深樂而玩味者,即此爻之辭也。君子于易,其躬行心得者如此。是故君子無論平居與有事,而皆不離乎易。平居無事,則觀卦爻之象,而玩其所繋之辭。及有事而動,則觀卦爻之變,而玩其所值之占。動静皆依乎易,則居安樂玩之功至矣。随其所為,安有不當理而即于凶者?是以自天祐之,吉无不利也。夫聖人觀象繋辭,本以明吉凶,而必學易如君子,乃能有吉而無凶。知聖人所以作,又知君子所以學,乃可以用易矣。

第三章

彖者,言乎象者也。爻者,言乎變者也。吉凶者,言乎其失得也。悔吝者,言乎其小疵也。无咎者,善補過也。是故列貴賤者存乎位,齊小大者存乎卦,辨吉凶者存乎辭,憂悔吝者存乎介,震无咎者存乎悔。是故卦有小大,辭有險易。辭也者,各指其所之。

文、周繋詞,其大意可統而論乎?曰:可。文王之辭謂之彖,彖者非他,一卦之全體,其理必有所似。如乾之大通至正,屯之動乎險中,皆卦中本具之象。彖者,所以言乎象者也。此六十四卦之通例也。周公之辭謂之爻,爻者非他,卦雖一義,而爻各有一節之變。如初之為潜,二之為見,不可執一。爻者,所以言乎變者也。此三百八十四爻之通例也。彖爻之辭中,則有吉凶,有悔吝,有无咎。吉凶者非他,言乎卦爻之失得也,得則吉,失則凶也。悔吝者非他,言乎卦爻之小疵也,悔未至于吉,猶有小疵,吝未至于凶,已有小疵也。无咎者非他,卦爻中有已致過矣,而善能補其過,故以无咎言之也。然則辭之所言,无非卦爻所本有,而卦爻所有,非聖人之辭,亦不能言之如此明切而周至。是故易有貴賤,而所以列之使不混者,則存乎爻位之上下矣。易有大小,而所以齊之使不雜者,則存乎卦體之隂陽矣。至于小大貴賤,錯綜更迭之間,失得互見于此,而欲辨别其吉凶,以開天下之愚,則必存乎卦爻之辭。甚矣,辭之為功大也!辭之為悔吝者,聖人實有憂焉。憂之者,以其在善惡將分之介,故聖人蚤為憂之,欲人决于善而絶于惡,庶可以免悔吝也。辭之為无咎者,聖人盖震奮其志氣也。震之者,以其有自悔之機,故聖人急為震之,使人歸于无咎也。凡此皆吉凶悔吝无咎之通例也。吉凶悔吝无咎之辭,皆就象變所有而言之者也。是故就卦言之,則有小大;就辭觀之,則有險易。要之,辭之險者,必其卦爻之小者也,隂盛則凶悔吝随之矣。辭之易者,必其卦爻之大者也,陽盛則吉无咎随之矣。聖人之辭,豈以意為之哉?不過就卦爻情之所向,而聖人指之以示人耳。辭不外乎卦爻,此聖人繋辭之總例也。

第四章

易與天地凖,故能彌綸天地之道。仰以觀于天文,俯以察于地理,是故知幽明之故。原始反終,故知死生之說。精氣為物,遊魂為變,是故知鬼神之情狀。與天地相似,故不違。知周乎萬物而道濟天下,故不過。旁行而不流,樂天知命,故不憂。安土敦乎仁,故能愛。範圍天地之化而不過,曲成萬物而不遺,通乎晝夜之道而知,故神无方而易无體。

言道者,至天地而止。天地一大隂陽,而隂陽之變不可勝窮,故其道无所不備。凡聖人著書,縱極力發揮,不過著天地之一節,安能盡天地之所有,而括之使不遺,析之使不紊哉?惟易之為書,直從隂陽根原衍出,无窮變化,是易書亦自具一世界,居然與天地齊凖。盖非法天地而為之,而其理之所立,與天地同源共流,適相符凖而无二也。夫易即天地,故天地所有,易无不有之。其于天地之道,遂能彌之極其周匝,而綸之極其分明也。易能彌綸天地之道,則極聖人之能事,所謂窮理盡性以至于命者,何莫非資之于易乎?何則?理之最難窮者,莫如幽明、死生、鬼神。使非易,幾不知幽明為何故,死生為何說,鬼神為何情狀。惟易從隂陽根原直截剖破,故聖人融貫易理于一心。易理洞徹之後,仰以此觀于天文之晝夜上下,俯以此察乎地理之南北高深,即知其幽者陽變為隂而然,明者隂化為陽而然,无他故也。以此而推原人物所以始,又反而求人物所以終,即知始之所以生者,氣之凝而隂變為陽,終之所以死者,氣之盡而陽變為隂,無他說也。以此而推氣化之屈伸,天下本无是物也,乃隂精陽氣聚而成物。及其久也,其魂氣遊散,而向之為物者遂變壞而烏有?于是知精氣之聚者,隂變為陽,所以不得不伸而為神也;遊魂之散者,陽變為隂,所以不得不屈而為鬼也,其情狀居然可見也。聖人有得于易,而于理無不窮,是凡理之在天地者,易無不彌綸之有如此。再觀聖人盡性之事,人性之中无所不備,猶天地之道无所不有。人惟蔽于一曲,不能盡其性之所具,則覺天地大而我小,天地全而我偏,與天地不相似,而其行之背乎天地者遂多。聖人之心全體皆易,性量渾然,儼如天地之至大而无遺,又如天地之相資而无缺。聖人盡性與天地相似,故天地所有,聖人亦必有而不相違也。何以見之?性雖无所不有,而要而言之,有知焉,有仁焉。知如天之高明,其清虚變化之體即易之陽也;仁如地之博厚,其敦厚確正之體即易之隂也。聖人之心全體皆易,則清虚變化之體與敦厚確正之體兩者既相資為用,而又有以各極其至。觀其知,既足以周悉人物之理,而仁之所施,果能使人得其所,物遂其生,而道濟天下焉。則知有實用,不徒為空疎浮蕩之見,不過矣。事有不可直行者,聖人從權而旁行,此知也。然從權而不失其正,不至流于非禮,是又其仁也。知周道濟,旁行不流,其知仁之相資為用者如此。且其知有更深者,惟樂天理之當然,而不見外物之可好,實知天命之有定,而但盡在已所應為,故其心不憂,而為知之極。抑其仁有更深者,随遇皆安,無自擇便利之意,其萬物一體之懷,日加肫切。安土敦乎仁,故自不能不愛人,而為仁之極。樂天知命,故不憂。安土敦乎仁,故能愛其仁。知之各極其至者又如此。仁知相資者,似天地之相資。仁知各至者,似天地之各至。盖全易隂陽之用,融備于一心,故能曲盡性分之理,而與天地相似不違如此。是凡性之分見于天地者,易亦无不有以彌綸之也。再觀聖人至命之事,天命之流衍者為化,天命所生者為萬物,天命之對待而循環者為晝夜之道,此皆隂陽之運也。而隂陽之變,莫備于易。聖人全體易理,則存諸心者,隂陽不執之體;見諸事者,隂陽時措之用。故天地之化,有流而為過者,聖人則範圍之,使有節制而无或過。萬物不能自成,聖人則愛養匡正,使人物各遂其性,大以成大,小以成小,而无或遺。幽明、死生、鬼神,凡氣化之相對而又相生者,統謂之晝夜之道。聖人知晝之所以為晝,又知夜之所以為夜,且知晝之所以必夜,夜之所以必晝,覷破緣由,打透消息,兼通而默契焉。合此三者,是聖人窮理盡性之功,真造至天命之域。故聖心之神妙,初无方所之可測;聖心之變易,初无定體之可指也。盖易理本无方體,而聖人渾備易理于心。故測聖心于天地,而聖心在焉;測聖心于萬物,而聖心亦在焉;測聖心于晝夜,而亦無不在焉。其无方如此也。以之範圍,而範圍非一端;以之曲成,而曲成非一端;以之通知,而通知非一端。其无體如此也。聖人至命之事,至于无方无體,而莫非本于易。是命之在天地者,易亦无不有以彌綸之也。合聖人用易以窮理、盡性、至命者觀之,信乎易與天地凖,故能彌綸天地之道矣。

第五章

一隂一陽之謂道,繼之者善也,成之者性也。仁者見之謂之仁,知者見之謂之知,百姓日用而不知,故君子之道鮮矣。顯諸仁,藏諸用,鼓萬物而不與聖人同憂,盛德大業至矣哉!富有之謂大業,日新之謂盛德,生生之謂易,成象之謂乾,效法之謂坤,極數知來之謂占,通變之謂事,隂陽不測之謂神。

易之書,備天地之道,非无由也。試思道果何謂?天地間動者為陽,静者為隂。然一隂矣,而又一陽循環不窮,此其間實有所以相乘而不容息者。故天地間更無别物,止此二者相為循環,是天地人物之定理,所謂道也。誠知一隂一陽之謂道,而極天地人物之理,孰不有所謂一隂一陽相因而不容廢者?自夫天地之氣繼静而動,氣之方行,而此理未蔽于人物之形,是造化本然无雜之善也,陽之事也。及此氣結成人物,而理随以賦,則人物各具之性也,隂之事也。是天命之流行賦予,亦一隂而一陽不能相無也。盖不如是,不謂之道也。無奈人性出于善,本自无偏,而禀氣不齊,各有所蔽。有偏于陽動而為仁者,據其所見,則惟以生動發越之意為道在此矣,不知其尚有知也。有偏于隂静而為知者,則以貞静密察之意為道止此矣,不知其更有仁也。若百姓又日用此道,而不知夫仁知各有所偏,而百姓一无所見,此君子體用全備之道,所以鮮其人也。若夫道體之全,何嘗因仁知而有偏,因百姓而遂无乎?試觀造化氣機之出入,其氣之静極而動也,春生夏長,凡發生萬物之仁現之于外,是顯諸仁也,陽之事也。及氣之動極而静也,秋斂冬成,凡發舒萬物之用收之于内,是藏諸用也,隂之事也。顯仁則鼔物而出矣,藏用則鼓物而入矣。然其鼓之也,止此一隂一陽之機,氣至而自應,非如聖人之憂民出于有心。夫陽至而能顯其仁,德何其盛而无窮?隂至而能藏其用,業何其大而無外?且顯藏又出于不憂,則其德業之盛大,天下更無加上之者,至矣哉!何則?藏用而謂之大業者,惟藏諸用,則萬物之生理悉收于静翕之中,是其所藏者亦何所不有?一朝發出,尚安有限量?是之謂大業也。顯仁而謂之盛德者,惟顯諸仁,則萬物之生理愈出而愈茂,其所顯者日新不窮,此非德之存于内者甚盛,安能如是出之不竭?是之謂盛德也。然則顯仁之盛德,陽也;藏用之大業,隂也。大業而即繼以盛德,盛德而即繼以大業,循環不已者,一隂一陽之道,而非同于見仁見知之偏也。道之見于化機出入者如此,然則天地人物亦安有獨隂獨陽而漫无變易者乎?夫道之所謂易者,以其隂生陽,陽又生隂,生生不已,而變化遂不可窮詰,是之謂易也,即一隂而一陽之謂也。推之物理所謂乾坤,人事所謂占事,又何非一隂一陽之道乎?物生之初,其氣方結,有可為此物之象而未實,則輕清屬陽之動,是之謂乾。成象之後,其形日堅,凡其所應具之體,一一呈效而出,則重濁屬隂之静,是之謂坤。一乾一坤,是亦一隂而一陽也。自人事言之,以蓍問易,極其七八九六之數,因得所值之卦爻,而知方來之吉凶,是事尚未定,陽之動也,是之謂占。及其以占之所决者,而通其所處之變,或趨或避,是占之已成,隂之静也,是之謂事。一占一事,亦一隂而一陽也。然則道之所在,其可以一偏求之者哉?夫道之所以為神者,正以此道忽然而在隂,又忽然而在陽,流行不測,莫究其所從來,莫詰其所從往,是以見其无方而謂之神也。斯道也,推之天之流行賦予,而為善為性;分之人之秉受,而為仁為知;驗之氣機之出入,而為顯仁,為藏用,為盛德,為大業;考之物理人事之始終,而為乾為坤,為占為事。而以其生生,則為无體之易;以其不測,則為无方之神。總之,皆此道,皆此一隂一陽之道也。易書以著此而已。

第六章

夫易廣矣大矣,以言乎遠則不禦,以言乎邇則静而正,以言乎天地之間則備矣。夫乾,其静也專,其動也直,是以大生焉。夫坤,其静也翕,其動也闢,是以廣生焉。廣大配天地,變通配四時,隂陽之義配日月,易簡之善配至德。

夫易之為理,其中所含載者,可謂廣矣;其外所統括者,可謂大矣。使易理及乎邇而遺遠,及乎遠而遺邇,天地之間稍有未備,皆不足為廣大。今易之為理,以言乎遠,則此理无遠不到,莫之能禦也;以言乎邇,則目前几席即物理存,不待安排布置,而理自各足,无偏缺也;以言乎天地之間,凡世間所應有之理,則无不備矣。甚矣,其廣大也!然易之廣大,則何從生?生于乾坤耳。夫乾,天之性情,當其静而利貞,雖未嘗生物,而生物之心則常存,不他,何其專壹?及其動而元亨,則生意由中達外,沛乎莫禦,何其直遂?静專動直,而物无不資始,此乾之大也。而易理即以形模此乾,是以理无不備,而大從此生焉。夫坤,地之性情,當其静而利貞,舉萬物之生理,悉收斂翕聚而无餘,如戶之翕。及其動而元亨,承乾之氣,即鼔之而出,如戶之闢。静翕動闢,而物莫不資生,此坤之廣也。而易即以模寫此坤,是以理无不載而廣從此生焉,是易所以廣大之由也。故概舉其廣大之實而言之,則天道人事之理,易無不有以配之也。世之廣大者莫如天地,而易之廣大則適足配天地也。世之變通者莫如四時,而易之隂陽互變,變而不窮,適足配四時也。世之分隂分陽者莫如日月,而易中卦爻隂陽之義適足配日月也。易之于天道无不配者如此。若人心所得于天之理謂之至德,而易有健之易,順之簡,宜健而健,宜順而順,至易至簡,無少差謬,則適足配人心之至德也。盖人心中仁禮屬健而至易,義智屬順而至簡,其所以當然而不可易,粹然而无所雜者,無非易簡之善,而易之易簡配之,是其于人事无不配者又如此。夫以易之配乎天道人事如是,信乎遠不禦,近不遺,天地之間无不備,其廣大何如耶?

第七章

子曰:易其至矣乎!夫易,聖人所以崇德而廣業也。知崇禮卑,崇效天,卑法地。天地設位,而易行乎其中矣。成性存存,道義之門。

易其至矣乎!夫易乃聖人所以崇德而廣業者也。德業至聖人而止,而聖人所以崇德廣業者,乃得之于易,則天下之理孰加于易?故曰至也。何以見聖人之崇德廣業得之易也?盖六十四卦、三百八十四爻,亦既備悉天下之理矣。聖人于是理也,窮之于心,則識見超邁而其知崇;循是理而行,則踐履篤實而其禮卑。知之崇,非苟崇之而已,高明洞照,必效乎天,如天之崇,乃崇之極也;禮之卑,非苟卑之而已,篤實造履,必法乎地,如地之卑,乃卑之極也。崇卑之功既同天地,則崇卑之效亦同乎天地。試觀天設位于上如此其崇,地設位于下如此其卑,一崇一卑,而其間隂陽升降、變易不窮之妙,自行乎其中矣。聖人亦然。夫人人有本然已成之性,道義渾備于心,惟識見蔽于卑陋,踐履缺于虚浮,則本性不存,即存亦不固,故道義不自我出。今聖人知崇使本性之虚明高朗者日无所蔽,禮卑使本性之條理中正者日无所虧,則其性存而又存,而凡率性而行,莫非道義矣。成性存存,即為道義之門,猶天地位而易行乎其中也。是以道義之得于心者,日新月盛,而德于是崇;道義之見于事者,日積月累,而業于是廣。易為聖人之所以崇德而廣業也如此,易所以為至也。

第八章

聖人有以見天下之賾,而擬諸其形容,象其物宜,是故謂之象。聖人有以見天下之動,而觀其會通,以行其典禮,繋辭焉以斷其吉凶,是故謂之爻。言天下之至賾,而不可惡也。言天下之至動,而不可亂也。擬之而後言,議之而後動,擬議以成其變化。鳴鶴在隂,其子和之。我有好爵,吾與爾靡之。子曰:君子居其室,出其言善,則千里之外應之,況其邇者乎?居其室,出其言不善,則千里之外違之,況其邇者乎?言出乎身,加乎民。行發乎邇,見乎遠。言行,君子之樞機。樞機之發,榮辱之主也。言行,君子之所以動天地也,可不慎乎?同人:先號咷而後笑。子曰:君子之道,或出或處,或默或語。二人同心,其利斷金。同心之言,其臭如蘭。初六,藉用白茅,无咎。子曰:苟錯諸地而可矣,藉之用茅,何咎之有?慎之至也。夫茅之為物薄,而用可重也。慎斯術也以往,其无所失矣。勞謙,君子有終,吉。子曰:勞而不伐,有功而不德,厚之至也。語以其功下人者也。德言盛,禮言恭。謙也者,致恭以存其位者也。亢龍有悔。子曰:貴而无位,高而无民,賢人在下位而无輔,是以動而有悔也。不出戶庭,无咎。子曰:亂之所生也,則言語以為階。君不密則失臣,臣不密則失身,幾事不密則害成。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。子曰:作易者,其知盜乎?《易》曰:負且乘,致寇至。負也者,小人之事也。乘也者,君子之器也。小人而乘君子之器,盜思奪之矣。上慢下暴,盜思伐之矣。慢藏誨盜,冶容誨淫。《易》曰:負且乘,致寇至。盜之招也。

聖人作易,本諸天下之理,故易之既作,有以盡天下之用,在人善推詳其意也。夫易何以有象有爻哉?聖人未畫卦之先,有以見天下之物如此其賾亂也。就至賾之形容而擬度之,見其或為陽,或為隂,或為純,或為雜,于是畫卦以象其各物之類。是卦之為卦,所以象天下之賾也,是故謂之象。聖人未繫辭之先,有以見天下之事如此其變動也。人之處動,在衆理會輳之中,必有一理之可通行者。聖人于動處觀其會中之通,而即以其可通行者行之,為不易之常法。是聖人見天下之動而處之如此也,于是觀爻之合乎典禮者繫以吉,爻之不合典禮者繫以凶。是爻辭所以效天下之動也,是故謂之爻。夫聖人因天下之賾以立象,是象所以言天下之至賾。象繁雜,宜若可厭,然物宜之象,皆天下所宜有,而不可厭惡也。因天下之至動以立爻,是爻所以言天下之至動。辭多端,宜若可亂,然吉凶之斷,各有定理,而不可亂也。象爻之不可厭亂如此,則理无不備,而凡一言一動之理,莫不具于此矣。學易者于己之言,必觀象玩辭,觀變玩占,擬度于易理,而後言之。于己之動,亦必觀象玩辭,觀變玩占,商議于易理,而後動之。盖言有淺深詳畧之宜,動有行止久速之異,變化不可執一,學者所當擬議于易,以成其言動之變化也。然欲擬議于易,宜何如耶?試舉其例。如中孚九二爻曰:鳴鶴在隂,其子和之。我有好爵,吾與爾靡之。擬議此爻,當知不鳴則已,鳴則必和,天下感應之速本如是。鶴之在隂,猶君子之居室,鶴雖在隂,而聲已聞于外,君子雖居室,而言已聞于遠。故居室而出言善,千里之外即應之,況邇者有不應乎?居室而出言不善,千里之外即違之,況邇者有不違乎?則言之重可知矣,行之重亦可知矣。言出乎身,即已加乎民,不能秘之,使民不聞。行發乎邇,即已見于遠,不能揜之,使人不見。動于此而感于彼,如樞轉而戶自闢,機動而矢自發。言行誠君子之樞機也,謂之樞機,則言行一發,而應之之榮,違之之辱,皆此樞機主之也。且不特人之從違,言行善而天地祐之,言行不善而天地殃之,所以感動天地者亦在是,可不慎乎?然則即此爻而擬議之,當謹其言行之發矣。如同人九五爻曰:同人先號咷而後笑。擬議此爻,當知同本于道,道本于心,心之同者,始雖暫異,而終當大同。君子之道,或出或處,或默或語,自其始而觀之,若不同也。然要其終而論之,則此二人者,其心實同。心同,則雖至堅能間之物,我能斷之,而不為所間也。心同,則我之言即彼所欲言,彼之言亦我所欲言,惟見其美而可說也。其利斷金,其臭如蘭,又何不終同?是即此爻而擬議之相同,貴以心矣。如大過初六爻曰:藉用白茅,无咎。擬議此爻,凡錯物者,但錯之于地已安矣,今又藉之以茅,安有傾壞之患,何咎之有?若此者,惟慎而又慎之心也。夫茅之為物,雖不貴而用之,所資如此其重,為其可託以用吾慎也。由此推之,天下意廣慮踈者,雖甚可重賴之物,每忽之而不用。慎之至者,雖至微薄之物,亦諄諄資之為重物,而不敢忽。人能慎守此術也以往,自然無所失矣。是即此爻而擬議之凡事,宜過慎矣。如謙九三爻曰:勞謙,君子有終,吉。擬議此爻,凡方勞于事謂之勞,事成有利于人謂之功。人能勞而不伐,有功而不自以為德,則其心謹厚之至也。爻所謂勞謙者,正謂以其功而下乎人也。盖君子之心,以為德所宜自勉,故言念不忘,惟欲其盛而勞不辭。禮所以自制,故言念不忘,惟欲其恭而謙不己。夫惟謙乃能保其位,謙也者,正極致其禮之恭,以存其位者,故曰有終也。即此爻而擬議之,凡居功者宜下人矣。如乾上九爻曰:亢龍有悔。擬議此爻,貴无位,高无民,賢人不為之輔,是以有悔也。即此爻而擬議之,居位不可使亢矣。如節初九爻曰:不出戶庭,无咎。擬議此爻,則知言之貴于慎密。凡禍亂之生,皆起于言語。為君者言不密則禍及臣,為臣者言不密則禍及身。不特君臣,凡幾密之事,言不密則害其成。君子是以慎密而不出諸口也。盖不出戶庭,戶之在人,最關利害者,莫如口也。即此爻而擬議之,宜慎密其言矣。不但此也,作易聖人于人情无不透徹,即盜情亦深知之。如解六三爻曰:負且乘,致寇至。擬議此爻,盖負本无才德小人之事,而乘乃有才德君子之所居也。以小人而乘君子之器,則竊據高位,才德不勝,適起謀利者攘奪之心,盜思奪之矣。且小人而居上位,則必上而慢其上,下而暴其民,盜且有借以為辭而思伐之矣。譬之慢藏者如誨人使盜已,冶容者如誨人使淫已,皆自取耳。故曰負且乘,致寇至,言其為盜之招也。即此爻而擬議之,則知高位不可以无德居,而有國者亦知所以杜盜源矣。由此七爻例推之,庶幾為擬議以成變化之學云。

第九章

天一地二,天三地四,天五地六,天七地八,天九地十。天數五,地數五,五位相得而各有合。天數二十有五,地數三十,凡天地之數五十有五,此所以成變化而行鬼神也。大衍之數五十,其用四十有九。分而為二以象兩,掛一以象三,揲之以四以象四時,歸奇于扐以象閏。五歲再閏,故再扐而後掛。乾之策二百一十有六,坤之策百四十有四,凡三百有六十,當期之日。二篇之策萬有一千五百二十,當萬物之數也。是故四營而成易,十有八變而成卦,八卦而小成。引而伸之,觸類而長之,天下之能事畢矣。顯道神德行,是故可與酬酢,可與祐神矣。子曰:知變化之道者,其知神之所為乎!

【周易十翼】系辞•上传-[清]张烈撰《读易日钞》

易之始作,其源起于河圖。易之既作,其用存乎蓍策。而蓍策之法,實本河圖。今考圖之所以為圖,與蓍之所以為蓍,然後知圖之數、蓍之法,皆出于自然之變化,有人力不得而強者。夫天下止此一理,而一氣流行之中,遂有自然之節次,而數生焉。此數之生,百千萬億,不可窮詰。而要而言之,則凡奇為陽數,凡耦為隂數,止此二端而已。然天地間本有此數,而不能告人。自伏羲時,河中有龍馬出,背上旋毛有自一至十之數。伏羲一見,遂悟得陽數奇、隂數耦,而取之以畫卦。但至今圖雖尚存,人第知其為自一至十之數,而不知其分配乎天地。今試區而别之,凡奇皆陽,盖天數本如是其奇。凡耦皆隂,盖地數本如是其耦。是乃天一地二、天三地四、天五地六、天七地八、天九地十也。總而計之,則一三五七九,其為天數者五矣。二四六八十,其為地數者五矣。然數則十數,而分列于上下中左右者,則為五位。此五位者,自其生出之次第觀之,有一必有二,有三必有四,有五必有六,有七必有八,有九必有十,皆一奇一耦,以類相得,無越次也。自其各方之配合觀之,一配以六,二配以七,三配以八,四配以九,五配以十,皆一奇一耦,各相配合,无偏枯也。夫其相得如此,各有合又如此,故積天之數為二十有五,積地之數為三十,總積天地之數凡五十有五,而此五十五數者,舉造化所以成變化而行鬼神者,初不外此。盖天地間陽主變,隂主化,而變化之往來屈伸而不可測者,謂之鬼神。天地之變化止有五行,而河圖之變化亦止有五位,五位中一變、六化、二化、七變、三變、八化、四化、九變、五變、十化,即天地之陽變生水而隂化成之,隂化生火而陽變成之,陽變生木而隂化成之,隂化生金而陽變成之,陽變生土而隂化成之也。而五位生成之屈伸往來,即所謂鬼神也。觀五位則知五行,考河圖則識造化,此圖之數即天地之所以成變化而行鬼神也。河圖之數其足以盡天地之秘如此,而聖人揲蓍之法遂因此起矣。夫蓍策之必于五十者,盖河圖中宫為五為十,聖人以為五者生數之極,十者成數之極,故取極數以相乘而大衍之,每一皆衍為十,則五當衍為五十,惟大衍之數五十,故蓍策必五十也。然生數極于五,成數極于十,而又衍為五十,則其數已滿,不能變動,故臨用蓍策之時,必去其一以啟變端,是其用則四十有九也。于是信手中分為二焉,盖以象天地之兩也。繼則取右策之一懸于左手小指間,掛一焉,盖以象人並天地而三也。繼則數其策以四數之,揲之以四焉,盖以象四時也。繼則將所零之策勒于左手中二指之間,歸奇于扐焉,盖以象歷法之積餘日而為閏也。然閏法必五年而一齊,五歲中凡兩閏,然後先所餘之日已盡,而又起積分,故揲蓍者一掛之後,亦必扐其左,扐其右,凡再扐焉,而後又起一掛也。是揲蓍之法與天地適合矣。再以過揲之策計之,凡筮得一老陽,其餘策必三十六,若六爻皆老陽而為乾,則其策二百一十有六矣。凡筮得一老隂,其餘策必二十四,若六爻皆老隂而為坤,則其策百四十有四矣。合而計之為三百六十,適當一年之日數也。且二篇之中百九十二陽爻若皆作老陽,皆以三十六策計之,百九十二隂爻若皆作老隂,皆以二十四策計之,則其策為一萬一千五百二十,其數之至多而不齊,適如天下萬物之數也。是揲策之法无往而不與天地適合也。夫其法足以合天地,故其用遂足以盡天下之理,周天下之事。是故分二掛一,揲四歸奇,凡四營而成一變焉,積至十八變而成一卦焉。當其九變得三畫,方得八卦之一卦,而為小成焉。至于六爻已成,而視其爻之變不變以為動静,則即一卦而引而伸之,一卦可變為六十四卦也。觸引伸之類而長之,則卦卦皆可變為六十四卦也。夫卦止六十四,若未盡天下之事,乃引伸觸類而變无不通,則天下无一事一物不在卦爻中者,天下之能事畢矣。由是吉凶之理本隱,而易以辭著之,是顯道也。趨避之迹本出人為,而易以數推衍而出,有非人所能為,是神德行也。易能顯道、神德行,是故人方問而易答之,可與人相酬酢;鬼神所不能告人者而易告之,可與祐助神之不及矣。蓍法之妙若此,而實皆本于河圖之數。然則數之變化不窮也,法之變化亦不窮也,而其變化皆出于不得不然。天地无所與知,聖人无所容力,總一神之所為而已。知數法變化之道者,其知神之所為乎?不然,數雖巧而或出于牽強,法雖精而未免于補凑,則必非天地自然之數,聖人自然之法矣,豈所語于河圖、蓍策哉?

第十章

易有聖人之道四焉:以言者尚其辭,以動者尚其變,以制器者尚其象,以卜筮者尚其占。是以君子將有為也,將有行也,問焉而以言,其受命也如嚮,无有遠近幽深,遂知來物。非天下之至精,其孰能與於此?參伍以變,錯綜其數。通其變,遂成天地之文;極其數,遂定天下之象。非天下之至變,其孰能與於此?易无思也,无為也,寂然不動,感而遂通天下之故。非天下之至神,其孰能與於此?夫易,聖人之所以極深而研幾也。唯深也,故能通天下之志;唯幾也,故能成天下之務;唯神也,故不疾而速,不行而至。子曰易有聖人之道四焉者,此之謂也。

夫易有蓍策,而辭可以顯道,數可以神德,行且變化,皆出于神所為矣。可見易非聖人不能作也。盖以聖心之淵微,體天地自然之理數,是為聖人之道。此非聖人不能作,而易則有聖人之道四焉:曰辭,曰占,曰象,曰變,而天下用之不能外矣。人有言焉,謂臨事必先議論其義理也,而用易以言者,皆尚乎易之辭。人有動焉,謂是非未可執一也,而用易以動者,皆尚其奇耦未定之變。人有制器焉,謂據現成之法則而裁制之也,而用易以制器者,皆尚其剛柔已成之象。人有卜筮焉,謂事之吉凶成敗有疑于心而欲審決之也,而用易以卜筮者,皆尚乎易中吉凶之占。尚者,尊而用之,不敢違也。聖人制為辭、占、象、變,而人尚之如此。是以君子凡將有為于一身,將有行于天下也,必以蓍問于易焉,而以之發言處事。乃君子方命于易,而易之受命以答之也如嚮,應聲之速,无論事之遠近幽深,而遂有以知未來之事理。人之所為尚其辭、尚其占者,此也。苟非其道立于至精,則或涉于粗淺,或滯于成迹,問而不應,應而不詳者有之矣,烏能一問而无不知如此乎?故由辭、占觀之,見易道之至精矣。再言象、變、揲蓍者,方其四營而成一變也,必先驗其左手歸奇之策為幾,又驗其右手歸奇之策為幾,兩相對驗,以定其為五四,為八九,猶之數物,必三數之于先,又五數之于後,以參驗之也,如是為一變。及其三變而考其數之總也,必將三變所奇之策錯落置之,而總綜較之,以審其為老為少,是錯綜其數也,如是為三變。夫參伍特一變耳,通之至于三變,皆用此參伍之法,則奇耦互陳,儼如天地之隂陽迭現,燦然成文也。錯綜特三變耳,極其數以至于十八變,皆用此錯綜之法,則動静互呈,儼如天下之進退出入,紛然有象也。人之所為尚變尚象者,此也。苟非其道立于至變,則滯于一定,限于有窮,烏能成文定象如此乎?故由象變觀之,見易道之至變矣。且其至精至變,豈有意為之哉?易者,蓍與卦而已,何嘗有思也,有為也。方其蓍在櫝,卦在書,寂然不動,初无與于物,及其感于人之問求,則蓍動于四營,卦成于十八變,來物可知,文象可見,遂通天下之故。是其寂無思為感,亦无思為有,莫知其所以然者,非其道之至神而能然乎?是合辭占之至精,象變之至變觀之,見易道之至神矣。然易之至精、至變、至神,豈易自能如是哉?易之至精、至變、至神,皆聖人為之也。夫易,聖人之所以極深而研幾也。吉凶之理,隱深而難見,而聖人繫之辭占,以窮極其深;吉凶之象,微茫而未形,而聖人裁為象變,以研究其幾。是占辭者,聖人所以極理之深,而辭占即深矣;象變者,聖人所以研理之幾,而象變即幾矣。惟辭占之深也,故吉則示其所以吉,凶則示其所以凶,使人曉然不疑,能通天下之志焉,此所以受命如嚮,遂知來物,為天下之至精也。惟象變之幾也,故吉使人决于趨,凶使人决于避,能成天下之務焉,此所以成文定象,為天下之至變也。惟是深也、幾也,皆出于理之自然,而无所強深。幾所在,皆神所在也。故无意于通志,而志无不通;无意于成務,而務无不成。不疾而已速,不行而已至,此所以寂然不動,感而遂通,為天下之至神也。然則惟聖人以辭占極深,以象變研幾,而後易有至精、至變、至神之妙。信乎!辭占、象變,非聖人不能作也。子曰易有聖人之道四焉者,正謂非聖人之極深、研幾,則不能為此辭占、象變,以待天下之用。易之精變,何非聖人之精變?易之精變之神,何非聖人精變之神乎?

第十一章

子曰:夫易,何為者也?夫易,開物成務,冒天下之道,如斯而已者也。是故聖人以通天下之志,以定天下之業,以斷天下之疑。是故蓍之德圓而神,卦之德方以智,六爻之義易以貢。聖人以此洗心,退藏于密,吉凶與民同患。神以知來,知以藏往,其孰能與於此哉?古之聰明睿知,神武而不殺者夫!是以明于天之道,而察於民之故,是興神物,以前民用。聖人以此齋戒,以神明其德夫!是故闔戶謂之坤,闢戶謂之乾,一闔一闢謂之變,往來不窮謂之通,見乃謂之象,形乃謂之器,制而用之謂之法,利用出入,民咸用之謂之神。是故易有太極,是生兩儀,兩儀生四象,四象生八卦,八卦定吉凶,吉凶生大業。是故法象莫大乎天地,變通莫大乎四時,縣象著明莫大乎日月,崇高莫大乎富貴,備物致用,立成器以為天下利,莫大乎聖人,探賾索隱,鈎深致遠,以定天下之吉凶,成天下之亹亹者,莫大乎蓍龜。是故天生神物,聖人則之;天地變化,聖人效之;天垂象,見吉凶,聖人象之;河出圖,洛出書,聖人則之。易有四象,所以示也;繋辭焉,所以告也;定之以吉凶,所以斷也;

易如此至精、至變、至神矣。抑思易之為用,果何為者乎?人終日讀易,而不知易之用何為,則聖人作易之心不見。夫易者,使人卜筮以知吉凶,所以開人物之昬蒙;卜筮以决趨避,所以成天下之事務。且卜筮以考卦爻,則逐卦逐爻開示吉凶,將天下之道若小若大,无不統冒其中,使物无不可開,務无不可成,如此而已。夫惟易可以開物、成務、冒道,此所以聖人不容已于作易也。是故聖人知卜筮能開物也,以之通天下之志;知卜筮能成務也,以之定天下之業;知筮策之卦爻能冒道也,以之斷天下之疑。是聖人之為天下如此其殷,而所以為天下通志、定業、斷疑者,道如此其妙也。盖蓍卦爻之理,先具于聖人之心,而後能作為蓍卦爻以教天下。是故以言乎蓍之德,分掛揲扐,奇耦無常,圓不定而神不測也。蓍占所得,則有卦爻。以言乎卦之德,事有定理,方不移而知不惑也。以言六爻隨時之義,則變易其理,以獻諸人也。凡此皆易之所有也。而未有易之先,聖人已自以此圓神、方知、易貢之理洗濯其心,不使有一毫私意小知之累,以致有不圓、不方、不易之失。故方其无事,則此心寂然退藏于至密之地,其所為圓神方智易貢者,不可得而見也。及其有事,吉凶當前,不但凡民患之,聖人亦患之。乃吉凶之未來者,則聖人之神有以知之。盖吉凶在後者為來,聖心虚静之極,見于未萌,不待卜筮而自知之也。吉凶之已然者,則聖人之知有以藏之。盖吉凶在前者為往,聖心明徹之極,見天下各有定理,故由其驗于後者,而知其已往之吉凶若何。是不待卜筮而方知之中,已包羅已往吉凶之故,而不能遺也。夫聖心自有蓍卦爻,故不待蓍卦爻而自知吉凶如此,其孰能與於此哉?得卜筮之理,而不假卜筮之具,猶夫得神武之理,而不假殺伐之威,其殆如古之聰明睿知神武而不殺者。夫聖人惟神知如是,是以能明于天時消長之道,而察于民情得失之故。明天道,故知蓍策神物,具有隂陽消息之理,可借以告人。察民故,故知事故多端,而民不能見,不可不有以開其先。于是興此神物,作為卜筮,以前乎民用,而又不止凡民用之也。雖聖人臨事,亦必齋戒求占,以知未來之事,使其心神明而不測也。盖至此而後開物成務,冒道之易成矣。信乎民用之攸賴者,非聖人不能開也。是故造物之化育不已,萬物之生成有序。至于取天地所生之物而裁為民用,則在乎聖人。自夫氣機收藏如闔戶也,則謂之坤;氣機開發如闢戶也,則謂之乾;一闔一闢不專于一也,則謂之變;闔闢往來循環不窮也,則謂之通。凡此皆化育之功也,而物由以生焉。在資始之初,方發現而未成形,則謂之象;及資生而實有是形,則謂之器。凡此皆生物之序也。然天地雖能生物,而不能以其用告人。萬物之生于闔闢往來中者,雖各有用,而不能自顯。惟聖人知其物之所可用,又知是物之所以用,于是裁制而用之。凡其所以制之者,皆有自然之條理而不可紊,一定之矩則而不可越。是則聖人所立萬世不易之程度,謂之法也。有是法而人遵而行之,出入動静无所不利,于是舉凡民而咸用之不能離。盖周徧日用,而人莫知其所以然之故矣。是則謂之神也。彼蓍龜者,非同生于闔闢之中,同在象器之内,而聖人制之以法,使人人用之以盡神者乎?甚矣,神物非聖人不能興也!神物興而易之有濟于民者大矣。是故以作易之事言之。易有无形之理,而為萬變之主宰者,曰太極。太極有動有静,于是奇耦分而為兩儀,兩儀又各加奇耦而為四象,四象又各加奇耦而為八卦。八卦既立,而六十四卦以成,則時位交錯之間,吉凶之理已定于卦爻之内。吉凶定,則天下之所以趨避成務者,其大業已生于是。甚矣,易之足以前民用也。是故天下有數大焉,而前民用之功,未有大于蓍龜者。以法象,則莫大乎天地矣;以變通,則莫大乎四時矣;以懸象于上,著明于下,則莫大乎日月矣;以崇高,則莫大乎天子之富貴矣。天下本有是物也,取而備之,以致人之用。天下本无是器也,立為成器,以為天下利,則莫大乎聖人矣。而至于天下之賾,悉具于卦爻之中,占者所值,尚隱而未見也。今探于賾中,而索出其隱者以示人。隂陽未分,吉凶未形,本至深也。今而鈎取之,使人因所值以决趨避,成事功,致之于遠焉。探索以定天下之吉凶,鈎致以使人亹亹趨避而不倦,是則所謂開物成務,冒道以前民用,生大業者。天下術數之學雖不一,而孰有大于蓍龜者乎?可見欲前民用,則有卦爻不可无蓍龜,有蓍龜不可无卦爻,有卦有蓍而易乃有以前民用,此二者皆出于天,而惟聖人能因之耳。是故天生蓍龜神物,聖人于是則蓍以制筮,則龜以制卜焉。天地設位而變化行其中,聖人于是效其屈伸往來以為卦爻之變化焉。日月星辰垂象于天,其行之順也為吉徵,行之逆也為凶徵,聖人于是象其吉凶之理以繋辭焉。河出圖,洛出書,于是伏羲則圖以作易,大禹則書以敘疇焉。是凡所以前民用,未有不出于天地而成于聖人者也。惟出于天地而聖人則之、效之、象之,于是有象焉,有辭焉,有占焉,其所以開導天下者至為明切矣。易之卦爻渾然无别,而揲蓍之後有老陽、老隂、少陽、少隂之四象焉,所以示人以所值之卦爻也。无老少則人不知當變何卦,當觀何爻矣。既得卦爻則有所繋之辭焉,所以告人以卦爻之藴也。无辭則人不知此卦此爻為何義矣。有辭則有占,定之以吉凶焉,所以斷其失得,使人不疑也。无占則人尚岐于所向矣。聖人之則效象以示人、告人、斷人如此,宜乎易之為用可以開物成務,冒道以前民用也。末節易字與章首易字、第五節易字俱相應。

【周易十翼】系辞•上传-[清]张烈撰《读易日钞》

《易》曰:自天祐之節。

《易》曰:自天祐之,吉无不利。子曰:祐者,助也。天之所助者,順也。人之所助者,信也。履信思乎順,又以尚賢也。是以自天祐之,吉无不利也。

此釋大有上九爻,當在擬議七爻之末。擬議此爻,則知祐之為義助也。自天祐之者,合天助人助,以見其為天祐也。然天人之助,不可倖邀。天止此理,人順理而行,處處自合天意。天之所助者,惟在順而不在他也。人止此心,我居心篤實,人人以我為可倚。人之所助者,惟在信而不在他也。今大有上九,處極盛,居上位,苟驕恣自滿,則天人皆棄之矣。乃上九能下從六五,夫六五孚交而上從其後,有踐履必信之義焉。謙退自居,有處心必順之義焉。降從六五之賢,又有尊尚賢人之心焉。盖即下從六五之一象,而取義有三,是其履信思乎順,而即此信順之心,又以之而尚賢也。然則處盈有道,而天之所助,人之所助,舉在是矣。是以自天祐之,吉无不利也。擬議于此,則人宜思所以處盛滿、迎天心者矣。

第十二章

子曰:書不盡言,言不盡意。然則聖人之意,其不可見乎?子曰:聖人立象以盡意,設卦以盡情偽,繋辭焉以盡其言,變而通之以盡利,鼓之舞之以盡神。乾坤,其易之緼耶?乾坤成列,而易立乎其中矣。乾坤毁,則无以見易。易不可見,則乾坤或幾乎息矣。是故形而上者謂之道,形而下者謂之器,化而裁之謂之變,推而行之謂之通,舉而措之天下之民謂之事業。是故夫象,聖人有以見天下之賾,而擬諸其形容,象其物宜,是故謂之象。聖人有以見天下之動,而觀其會通,以行其典禮,繋辭焉以斷其吉凶,是故謂之爻。極天下之賾者存乎卦,鼔天下之動者存乎辭,化而裁之存乎變,推而行之存乎通,神而明之存乎其人,默而存之,不言而信,存乎德行。

聖人意中有无窮義理,欲舉以告人,勢不得不假之于言;以言教人,勢不得不假之于書。然而書終不能盡言,言終不能盡意也。然則聖人之意,其不可見乎?聖人以為一言止該一事,言有限,事無窮。然天下事何者不由于隂陽?本隂陽以立為奇耦之象,則萬事起根之地握定于此。且不直指其事,而假立為象,則事无不可通,理无不可兼。凡意之不可以言盡者,立象焉盡之矣。象既立矣,由是即此兩畫相摩相盪,遂設為六十四卦。凡事物之善而為情,不善而為偽者,无不曲盡其中。盖卦者象之所衍,情偽者亦正聖人意中所欲示也。由象卦而繋辭焉,即至虚之象以發至實之理,象无倚,辭亦无倚。凡言之不盡于書者,惟此象中之辭有以盡之也。由象卦而制為蓍策焉,以七八九六之變而通之于占者之事為,則趨避明,出入順,聖意之所以利民者,于此盡之也。由變通以鼓舞天下焉,趨避未明,人心瞢然悶塞,不知所適,一自得卦之後,一一剖决了然,使人踴躍鼓舞,日趨善而不自知,則聖人之意所為周徧无方,而思為不設者,亦于此盡之也。情偽也,言也,利也,神也,皆意中所具也,一立象而皆有以盡之。然則卦爻之變易雖无窮,而總之止奇耦二象,奇畫為乾,耦畫為坤,止此兩畫,而蓍卦之變易隱然包寓其中,乾坤其殆易之緼耶?何也?聖人畫成六十四卦時,如横圖所列,節節皆隂陽相對,三百八十四爻非奇則耦,兩兩燦列,蓋對待不虧,所謂成列也。斯時也,雖未論及蓍卦之隂變陽、陽化隂,而蓍卦之所以隂變陽、陽化隂者,已先立于其中矣。使卦畫不立,乾坤之列缺毁而未成,則蓍策之變憑何而見?使蓍之變不可見,則隂陽卦畫亦徒設而已,乾坤或幾于滅息矣。是有蓍策而後乾坤之用行,又必先有乾坤而後蓍策之體立,豈非乾坤為易之緼,而聖人之意非立象不足以盡之耶?惟象立卦設而乾坤成列,是故易之為功遂大周于天下。卦爻奇耦,所謂形也。有是形則有所以為形之理,此形而上者則謂之道。有是形則奇耦有定,已成不移,此形而下者則謂之器。象立卦設而道以彰、器以著,于是蓍策之變通出,而天下之事業成焉。四營之後,其蓍策之為一、為二、為三、為四,皆有莫知其然而自然化成者,所謂化也。因其化而裁定之為七八九六之數,則謂之變。裁之為變,則因所值之卦爻而推其理以行之,是卦爻之理无不可逹于人事也,則謂之通。舉此卦爻之理而措之天下之民,使人人變之通之,以避凶趨吉,則事務可成,大業可定,謂之事業。向非聖人立乾坤之象,則道于何彰,器于何定,變通何自以起,而事業何自以生耶?甚矣!立象盡意,非聖人不能,而學易者欲即象以悟意,得意以忘象,亦甚不易也。是故以盡意之象言之,盖聖人有以見天下之賾,而擬諸其形容,象其物宜,是故謂之象。聖人之象,非偶而設,後之觀象者,其見不及聖人,未足與言象也。以盡言之爻言之,盖聖人有以見天下之動,而觀其會通,以行其典禮,繋辭焉以斷其吉凶,是故謂之爻。聖人之爻,非偶而繋,後之觀爻者,其見不及聖人,未足與言爻也。故窮極天下之賾者,固存乎聖人之卦矣;鼓舞天下之動者,固存乎聖人之辭矣;化而裁之,固存乎易之變矣;推而行之,固存乎易之通矣。凡此皆象辭之已著者也,作易者之能无與學者事也。至于化裁推行之際,將所值之象,所占之辭,能不執其旨,而又不悖其旨,神之極其无方,而明之極其不謬,此則存乎其人,无與于作易者矣。何則?所謂神明者,臨變通之時,心自虚明,不關言說,默焉之間,神明之體已具足而完成,絶无事于言說也,而實實具是神明。若此者,豈可襲取?必其平素理得于心而為德,理積于身而為行,乃能如此默成也。有德行而後能默成,能默成而後能神明,豈非存乎其人耶?是以作易者非立象不可以明意,而學易者非得意不可以觀象。

讀易日鈔卷七

<經部,易類,讀易日鈔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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