欽定四庫全書|易翼述信卷一*廬州府同知王又樸撰,
讀法
厚庵李氏曰:朱子旣復經傳次序,今不遵之,而從王弼舊本,何也?曰:朱子之復古經傳也,恐四聖之書之混而為一也;今之仍舊本也,慮四聖之意之離而為二也。蓋後世之註經也,文義訓詁而已,而又未必其得,故善讀經者,且涵泳乎經文,使之浹洽,然後參以注解,未失也。若四聖之書,先後如一人之所為,互發相備,必合之而後識化工之神,則未可以離異觀也。
按:此則以夫子之說,謂與文、周無異者,今古有同情矣。
【按:厚庵李氏,本福建之安溪縣人,後稱安溪李氏,即是】。
程、朱傳義與諸儒說,皆於卦、爻辭下自以己意詮解一過,而於彖、象之傳又為之訓釋。其同也,是為複;異也,是不以夫子之說為即文、周之說也。故卦辭必合彖,而一以彖解之;爻辭必合象,而一以象解之。河圖、洛書,
河圖、洛書,疑信紛紛,然天下一切惟信之于理耳。苟衷之理而是,則其真其偽皆不足辨也。繋辭大傳明有河出圖,洛出書,聖人則之之言矣。朱子以為順數逆推,皆有明法,不可得而破除,其信哉!第聖人作易,仰觀俯察,遠取近取,亊亦夥矣,圖、書特其一耳。故不列圖而敘其說于末,以其發明說卦傳之藴,抑亦存朱子之意也。
學者多言此出陳希夷,為異學所撰造。然大傳已有天地定位及帝出乎震两條,而卦爻亦多取其義者,但非全卦切要之旨,故亦不列圖而敘其說。如圖、書不泥諸儒之說,而恪遵夫子之彖、象傳。
如元、亨、利、貞以為四德,而必不謂為大通而利於正大小;謂剛柔,而必不謂為巨細。乾、坤之初、上二爻,以及屯、小畜、泰、否、随、蠱、臨、賁、遯、睽、益、夬、姤、升、革、豐、旅、巽、小過、旣濟等卦爻,余非敢妄逞臆見,以求異於朱子也。夫自有易以來,諸家之說横見側出,至宋邵子始得象數之真傳,而程子之傳專用義理,粹然一出於正。朱子合而一之,不惟補二先生之所未及,而其有功於四聖,抑豈淺鮮哉!然朱子之說異於程子者,亦復不少。不惟象占一端而已,即以義理論,舉其大者。如《程傳》於乾引舜事來說,朱子以為犯手,失易潔净精微之意。傳于坤之六五并舉女媧、武后以為大凶,朱子以為硬入,說得絮了。傳於遯彖謂小利貞為君子小貞,其道又專以乾、坤言變卦,而朱子皆直謂其不可通之類。夫朱子師法程子,而易傳尤其尊信,謂為盛得水住者,而其所言如此。世不謂之背程也,蓋道理亦求其真是耳。然則余之所說,間有異於朱子,而寔遵夫子之傳以為說,又豈可謂為背朱耶?又按夫子于易,贊之而已,未嘗自謂說易也。所以然者,易之理廣大精微,一二字中包涵無窮,欲說之而將何如以說之?竊以為能讀夫子之所以贊易者,亦可以知易矣。故於卦爻皆不敢置一辭,而專以彖、象傳之說,并參之文言、繋辭、說卦等傳,息心静氣,以求與文、周之說,而得其一當。然讀夫子之所以贊易者,而亦無庸外求也,仍以夫子之說讀之而已矣。何也?繫辭中所言君民、剛柔、遠近等說,皆夫子讀易之法也。而時位、應比諸法,則又皆具於夫子彖、象傳中。故揭而列之,以俾後學皆如是以讀之,而斯可矣。
此正夫子註易,凡卦體、卦象、卦德,無一不細細訓釋,非如文言、繋辭等傳之别發餘藴者可比。而亦有卦辭之所未及者,則必其義藴所係獨大,然亦僅矣。
安溪李氏曰:文王名卦,繋辭所以觀象者深矣。故總會其綱以命名,又旁通其義以繋辭。辭之於卦,如幹之連於根也。後之玩辭者,但以卦名之義推說其理,似亦足矣。然當日繋辭之意,旣博觀乎卦中所藴以盡其言,則言皆有依据而非虚說。此則周公六爻所因以繋,而爻辭於彖又如枝葉之連于幹也。夫子彖傳旣以卦義釋名矣,至其釋辭也,不離乎卦名之義,而復推廣卦義以得其据依,一則以盡文王觀象之藴也,一則以起周公爻義之端也。無夫子之傳,則文王之彖旣無以見其藴之包涵,周公之爻又無以見其端之從起。然則觀彖辭而思過半者,非上智不能。惟以夫子之彖傳為据,以得乎彖辭之義,則其於六爻也,不亦可以推而通乎?
又曰:卦之名義,乃取象之本。言陽動于下,陷于中,止于上,是矣。若隂入于内,麗于中,說于外,則非也。蓋陽性動,其純者為健,健者動而不息也。隂性静,其純者為順,順者静而有常也。陽性旣動,則有直上發散之意,必遇隂而聚。隂性旣静,則有隱伏凝聚之意,必遇陽而散。然隂遇陽則散矣,陽遇隂而聚,歸于發散直上而後已,此隂陽之情也。陽在下而隂壓而聚之,其勢必動。陽在中而隂畜而聚之,其勢必陷。陽在上而隂承而聚之,其勢必止。此主陽遇隂,故曰陽卦。隂在内,陽必入而散之,是陽入隂,非隂入陽也。隂在中,陽必附而散之,是陽麗于隂,非隂麗于陽也。隂在外,陽必敷而散之,是隂得陽而說物,非隂自為說也。此主隂遇陽,故曰隂卦。夫陽為隂壓而聚,必動而出者,莫如雷矣。為隂畜而聚,必和而解者,莫如雨矣。為隂承而聚,旣極而必止者,莫如山矣。隂為陽入而散之者,莫如風矣。為陽附而散之者,莫如火矣。為陽敷而散之者,莫如澤矣。坎又謂之險者,陽陷於隂則險甚矣。離又謂之明者,陽麗于隂則明必生焉。健順雖隂陽之純,然健者得順而聚,順者得健而散,其理無以異也。此八卦之德所以能盡天地萬物之情,而為凡易義類之所根也。
此則夫子之易也。
安溪李氏曰:卦之名不盡取於象也,然而取於象者多矣。是故夫子之以彖傳釋卦也,卦象、卦德、爻義蓋兼取焉,而又專立一傳,特揭两象,以明卦意。易者,象也,本天道以言人事,此夫子特揭之旨也。約之則有三例:有卦名所以取者,如地天為泰,天地為否;火地為晉,地火為明夷;澤水為困,水澤為節;水火為既濟,火水為未濟之類是也。其有别取卦名而象意則切者,如一陽統衆,所以為師,而地中有水亦似之;一陽御下,所以為比,而地上有水亦似之;一陽來反,所以為復,而地中有雷亦其時也;一隂始生,所以為姤,而天下有風亦其候也。此類皆是也。其有卦名别取象意,又不甚切,而其理則可通者,如随之為随,剛來下柔也,澤中有雷,陽氣下伏,亦有其象焉;蠱之為蠱,剛上柔下也,山下有風,隂氣下行,亦有其象焉;四陽居中,則為大過,澤之滅木,亦氣盛而大過之象也;四隂居外,則為小過,山上有雷,亦氣微而小過之象也。此類皆是也。其言君子之體卦德,亦有三例。有直以卦意言者,如乾之自彊,坤之厚載,師之容民畜衆,比之建國親侯,噬嗑之明罰勅法,頤之慎言語、節飲食之類是也。有就卦意而推廣言之者,如晉之自昭,明夷之用晦,損之懲忿窒慾,益之遷善改過之類是也。有本卦意而偏指一亊言者,如豫之作樂,随之宴息,革之作歷,渙之立廟之類是也。至體卦德而以其道與之相仿者,如天地交泰則萬物生,君子裁成輔相,則萬物各遂其生,非偏言開治之時裁成輔相也。天下雷行則萬物育,君子對時育物,則萬物各得其性,非偏言雷行之時茂對育物也。雷風至變而有常理,君子之行亦至變而有常度,非偏言變動之時立不易方也。洊雷震肅以作其氣,君子之行亦震肅以勵其心,非偏言震驚之時恐懼脩省之類是也。
此夫子審爻之時位、比應、德變,以及剛柔、貴賤、遠近等象,而得其辭中之義。第以一語點明,辭冣謹嚴。其不煩言而解者,蓋爻之義藴已在彖中,夫子固曰觀彖而思過半也。靠定爻辭,并非别論。
程子曰:一爻之中,常包涵數意,聖人常取其重者而為之辭。亦有易中言之已多,取其未嘗言者;又有且言其時,不及其爻之才者。須先看卦,乃看得辭。朱子曰:易有象辭,有占辭,有象占相渾之辭。
安溪李氏曰:象也者,像也。故或其卦取於物象而爻當之,則遂以其義之吉凶斷,而爻德猶其次也。如屯所以為屯者,以其雷在下而未起也。初為震主當之,故曰盤桓。又以其雲在上而未下也。五為坎主當之,故曰屯膏。需所以為需,以其雲上於天也。九五坎主當之,故為飲食宴樂也。復之六三,說而承乾本卦之主,然因彖言咥人,而三適當兌口之缺,有受咥之象,故其傳曰位不當也,言其直口之位為不當也。頤之初九,本有剛德,能自守者也。以其與上共為頤象,而頤之為物,其動在下,故曰朶頤而得凶也。咸、艮以人身取象,故咸二雖中正,以直腓位而凶;艮四雖不中正,以直背位而无咎。歸妹之凶,以女少而自歸故也。初九適當娣象,則不嫌於少且自歸矣;六五適當帝女之象,則亦不嫌於自歸矣,故皆得吉也。節取澤與水為通塞,九二適在澤中,則塞之至也,故雖有剛德而凶也。凡若此類,以爻德比應求之,多所不通,惟明於象像之理則得之。又有卦雖取其象,而爻義不應者,則有變例。如噬嗑、頤中有物,則初、上两爻象頤,噬物者也;九四一爻象物,噬於人者也。然既以用獄為卦義,則用刑者有位之事,故又變其所取之象,以從爻位,四反為刑獄之主,初、上反為受刑之人也。
又曰:有一卦六爻,專取一事一物為象,而或一爻别取者,則其義因以異矣。如需諸爻皆取沙泥郊穴之象,而五獨曰需于酒食,則以五為需之主,有需之德,而所需之安也。蠱諸爻皆象父母,而上獨曰不事王侯,則以上九居卦之上,無復承於父母之象,人未有不事父母者,故曰不亊王侯也。咸諸爻皆取身象,惟四不取者,四直心位,因之以論心之感應,而所該者廣也。大壯諸爻取羊者三,其曰壯趾,曰藩決,亦羊象也。惟二不取者,有中德而居下體,不任壯者也。蹇諸爻皆取往來為象,惟二五不言者,五尊位,二王臣之位,義不避難,無往來者也。艮諸爻亦取身象,惟上不取者,九三雖亦艮主而直心位,然止未極也,至上而後止,極則盡止之道者也。若此之類,皆其權於義者精,故其取於象者審也。或曰:四近君之位,蹇不取四,為王臣而取二,何也?曰:四近也,二遠也,當蹇之時,為近臣者與君同心來連而已,若冒險阻而濟艱難,則遠臣之亊也,故曰同功而異位。
又曰:六爻之辭多稱卦名,以起其端例也,然有稱有不稱者,則義亦異矣。如同人六爻皆當言同人,然惟三四不言者,旣有㐲莽乘墉之象,則非同人也。豫六爻皆當言豫,然惟二五不言者,既有介石之操,貞疾之警,則非豫也。随六爻皆當言随,然初二、五上不言,而惟三四言之,則以陽倡隂,随理之正也。初二、五上以剛随柔,雖合時義而非随之正,三四以柔随剛,雖非時義而得随之正也。蠱之諸爻言蠱,而惟上不言,蓋蠱者亊也,上不事王侯則無事矣,然事之壞也自人心始,上之志可則,則其事莫高而莫尚焉。噬嗑諸仌言噬,惟初上别取,初上噬于人者也,不可言噬也。離諸爻皆不言離,惟二三言離,諸爻皆直昬夜及昬明之際,惟二三直日中與日昃也。遯諸爻皆言遯,惟二不言,二應五,不可遯者也。明夷諸爻皆言明夷,惟上不言,諸爻皆明而夷者,上則夷人之明,而非明夷也。夬諸爻惟三五言夬,一近隂,一應隂,當夬之任者也。姤諸爻惟上言姤,去初冣遠,言遇者,幸其不遇也。歸妹惟二上不言歸妹,一不歸,一無所歸也。豐惟初五不言豐,一則未至日中,一則有以處乎日中也。旅惟五爻不言旅,旅之冣貴者,則非旅也。渙惟初爻不言渙,渙之初則猶未渙也。節惟初二不言節,過而後節,節之初則無所事節也。中孚惟五爻言孚,德既中正而乂,化邦之主也。旣、未濟两卦,惟未濟三爻言未濟,他爻之旣、未濟,皆時之為也。惟未濟之三,時可濟矣,而不濟則才之為也,故特言未濟以别之也。餘卦餘爻,如此類者,皆可以義理。惟
竊按:繋辭傳曰:爻者,言乎變者也。故玩爻辭,非合所變之卦,則有不可得而明者矣。蓋有本氣,有變氣,必先取本氣之時、位、德、應、承、比、卦、主與象定其體,而以變卦之體、象與彖辭通其用,然後爻辭之
【闕】。
察近身遠物之象,亦為未見,故於
此更備說重卦之由及八卦所為之象,謂之說卦焉。序卦傳:
康伯韓氏曰:序卦之所明,非義之藴也。蓋因卦之次,托象以明義。朱子曰:以為非聖人之精則可,謂非聖人之緼則不可。序卦却正是易之緼,事事夾雜,都有在裹面。
此則夫子自以修己治人之學别為議論,以此為孔子之易,非文、周之說是也。然不可謂非伏羲之易,蓋卦次雖别,而剛柔、盈虚、消息之道則一也。
折中曰:消息盈虚之謂時,泰、否、剝、復之類是也。又有指事言者,訟、師、噬嗑、頤之類是也。又有以理言者,復、謙、咸、恒之類是也。又有以象言者,井、鼎之類是也。四者皆謂之時。草廬吳氏曰:時之為時,莫備于易,程子謂之随時變易以從道。夫子傳六十四彖,獨于十二卦發其凡,而贊其時與時義、時用之大。一卦一時,則六十四時不同也。一爻一時,則三百八十四時不同也。始於乾之乾,終於未濟之未濟,則四千九十六時各有所値。引而伸,觸類而長,時之百千萬變無窮,而吾之所以時其時者,則一而已。
折中曰:貴賤上下之謂位。王輔嗣謂中四爻有位,而初、上两爻無位,非謂無隂陽之位也,乃謂爵位之位耳。五,君位也。四,近臣之位也。三雖非近,而位亦尊者也。二雖不如三、四之尊,而與五為正應者也。此四爻皆當時用事,故謂之有位。初、上則但以時之始終論者為多,若以位論之,則初為始進而未當亊之人,上為旣退而在事外之人也,故謂之無位。然此但言其正例耳,若論變例,則初、上亦有當時用亊者,蓋以其為卦主故也。五亦有時不以君位言者,則又以其卦義所取者,臣道不及於君故也。故朱子云:常可類求,變非例測。按:以位為爵位之位,說出程子。魯齋許氏曰:初,位之下,事之始也。以陽居之,才可以有為矣。或恐其不安於分也,以隂居之,不患其過越矣。或恐其愞弱昏滯,未足以趨時也。大抵柔弱則難濟,剛健則易行,或諸卦柔弱而致凶者,其數居多。若總言之,居初者易貞,居上者難貞。易貞者,由其所適之道多;難貞者,以其所處之位極。故六十四卦初爻多得免咎,而上每有不可救者,始終之際,其難易之不同蓋如此。
又曰:二與四皆隂位也,四雖得正,而猶有不中之累,况不得其正乎?二雖不正,而猶有得中之美,况正而得中者乎?四,近君之位也。二,遠君之位也。其勢又不同,此二之所以多譽,四之所以多懼也。二中位,隂陽處之,皆為得中。中者,不偏不倚,無過不及之謂。其才若此,故於時義為易合。時義旣合,則吉可斷矣。
又曰:卦爻六位,惟三為難處。蓋上下之交,内外之際,非平易安和之所也。
又曰:四之位近君,多懼之地也。以柔居之,則有順從之美。以剛居之,則有僭逼之嫌。然又須問居五者,隂耶?陽耶?以隂承陽,則得于君而勢順。以陽承隂,則得于君而勢逆。勢順則無不可也,勢逆則尤忌上行,而凶咎必至。以陽承陽,以隂承隂,皆不得于君也。然陽以不正而有才,隂以得正而無才,故其勢不同。有才而不正,則貴于寡欲。故乾之諸四,多得免咎。無才而得正,則貴乎有應。故艮之諸四,皆以有應為優,無應為劣。獨坤之諸四,能以柔順處之,雖无應援,亦皆免咎。此又随時之義也。
【按:乾之諸四,當是上卦。是乾如天水訟之類,各卦諸四同】。
又曰:五上卦之中,乃人君之位也。諸爻之德,莫精于此。能首出乎庶物,不問何時,克濟大亊。傳謂五多功者,此也。
又曰:上事之終,時之極也。其才之剛柔,内之應否,雖或取義,然終莫及上與終之重也。是故難之將出者,則指其可由之方。事之既成者,則示以可保之道。義之善或不必勸,則直云其吉也。勢之惡或不可解,則但言其凶也。質雖不美,而冀其或改焉,則猶告之。位雖處極,而見其可行焉,則亦諭之。大抵積微而盛,過盛而衰,有不可變者,有不能不變者。大傳謂其上易知,豈非事之已成乎?
德有三:一根于卦,乾之德健,坤之德順,震之德動,艮之德止,巽之德入,兑之德說,離之德明。惟坎曰陷曰險,不可以心德言,故于重卦之名加一習字,與七卦之例别。
安溪李氏曰:人心惟危,故其心德必有所陷。陷則險矣,於是乎不可聼其心之陷溺,而必更習於險以出乎險。孟子所謂困心衡慮,動心忍性,皆其亊也。如是則亦為人心之德,與七卦等矣。
又曰:健莫如天,順莫如地,動莫如雷,入莫如風,明莫如火,止莫如山,說莫如澤,是皆然矣。曰險莫如水,則有未盡當;曰行險莫如水,斯為水之德爾。由此言之,卦名不加以習字,得乎?一生於爻,剛柔中正是也。剛柔各有善不善,時當用剛,則以剛為善;時當用柔,則以柔為善。惟中與正則無不善,而中為尤善焉。
安溪李氏曰:易之義莫重於貞,然亦有貞凶者矣,有貞吝、貞厲者矣,其事未必不是也。而逆其時而不知變,且以為正而固守焉,則凶危之道也。中則義之精而用之妙,凡所謂健順、動止、明說、剛柔之施,於是取裁焉。先儒所謂中則無不正者,此也。或曰:易之卦爻於貞蓋諄諄焉,其於中行僅數四見而已,何也?正理可識而中體難明,非深於道者不能知,是故難以察察言也。存其義而沒其名,則聖教之精也。自乾、坤二卦固皆利于貞矣,然所謂二用者,則中之極而貞之源也。其餘卦之諸爻,居得其正者多矣,而亦鮮以正許之者。惟二與五得其正者,固曰以中正也;或不得其正者,亦曰中以行正也。是則中道之大,而易教之至也。然則存其義而沒其名者,何也?曰:六十四卦、三百八十四爻所繋皆中也。然必曰如是則得其正,則人皆知道義之是守矣。倘必曰如是乃得其中,則有誤於依違两可、混同無辨者,而不自知其非也。故舜之智,必問察乎善而後執其中;顏子之賢,擇乎中庸而必得其善。正非中,則正之寔未至;中非正,則中之名亦易差。聖人所以尊中之道而畧其名,精求乎正之寔而必廣其教者,此也。一,繋於辭:元、亨、利、貞是也四字,文王繋於乾、坤二卦,以發各卦之例。夫子彖傳、文言以為四德,程子以前,諸儒并未有以為大通而利于正者。自朱子始不用,而自以己意解之,謂為文王之《本義》如是,然無所考據。察其意,蓋主卜筮說易,故必取卦爻之辭,分別其何者為象,何者為占,以為四德則有象無古,故作此解耳。然易中之有象無古者亦多,至于有古無象者尤復不少,蓋象即其占也。即朱子亦云:易有象辭,有占辭,有象占相渾之辭。不解于此,必斷作元亨為占,而以利貞為戒辭,何也?且又誤認屯、随等五卦之彖傳為以大代元,遂决意改乾、坤之元皆為大;又以師、臨等卦彖解貞為正,遂决意改各卦言貞之正而固者,皆止以正之一字盡之。而各卦之言亨言利者,又似人事通達順利,與吉凶悔吝皆屬占辭一例,易於是乎難通矣。不知各卦之言大,皆謂乾之剛也。其言大亨貞者,言乾之亨貞,亨即兼元,貞即兼利也。如春夏秋冬但言春秋,東西南北但言横䜿之類。其止以貞為正者,单詞也。故師之彖特為註明曰:貞者,正也。不然,卦爻言貞者,已歷六卦,何至此而始釋之乎?至於臨、革、无妄,皆無固守義,故止言正,而非各卦各爻之例也。蓋元亨利貞,剛柔皆有此四德。凡卦中爻中言元言亨言利言貞者,必分别剛柔以為言,斯可以讀易矣。近日安溪李氏謂卦主天道之大,故言元亨;爻主人事之細,故言悔吝。似元亨專為卦之占辭,此不敢違朱而必為之辭者也。如但以亨為人事之通達,而元亨為人亊之極其通達,此與言吉言大吉何異?而何以需、離、咸、萃、升、困之彖旣言亨又言吉,泰之彖既言吉又言亨,小過言亨,乂言大吉,鼎言元吉又言亨,如是之重見叠出乎?且臨與无妄既皆以為大通矣,而又一則以為有凶,一則以為有眚,此何以說也?又夫子繋辭傳中所謂占辭者,于吉凶曰失得之象,于悔吝曰憂虞之象,又曰小疵,于无咎曰補過,又曰吉凶悔吝生乎動,又曰愛惡相攻而吉凶生,遠近相取而悔吝生,情偽相感而利害生,是吉凶悔吝言之亦屢屢矣。而元亨既為大通,為卦之占辭,乃一語不之及,舍其大而舉其細,何也?
大非洪巨,乾之剛也;小非纎細,坤之柔也。繋辭固曰:卦有小大,剛柔之謂也。几卦中、爻中及彖爻傳所言大人、大君、大川道、大行、大悖、大光、大战、大師、大敗、大輿、大牲、大難、大烹、大首,益初大作,豐彖傳豐,大也,尚大,泰二傳以光大,坎五傳中未大,以及各彖傳所贊時義、大時、大說之大,皆訓洪巨。需二、訟初之小有言,蠱三之小有悔,坎二之求小得,未濟之彖曰小狐,皆訓纎細。外如屯之彖傳曰大亨貞,随、臨彖傳曰大亨以正,大畜彖傳曰大正,升之彖傳曰大亨,屯初傳曰大得民,屯五爻曰大貞凶,履與頤之上傳曰大有慶,大有彖傳曰大中,豫四爻曰大有得,恒上傳曰大无功,明夷之三傳曰乃大得,損上、益五、升五傳皆曰大得志,震五傳曰大无喪,既濟之五傳曰吉大來,家人之四、鼎之上、萃之四、升之初、小過之彖皆曰大吉,遯之彖、豐三之傳皆曰大事,泰之彖曰大來,否之彖曰大往,凡此所言,大皆剛也。又如屯之五爻曰小貞凶,噬嗑之三爻曰小吝,睽與小過之彖曰小事,旅與巽之彖曰小亨,旣濟之彖曰亨小,賁之彖曰小利有攸往,泰之彖曰小往,否之彖曰小來,凡此所言,小皆柔也。學者當分别觀之。
折中曰:應者,上下體相對應之爻也。比者,逐位相比連之爻也。易中比應之義,惟四與五比、二與五應為冣重。蓋以五為尊位,四近而承之,二遠而應之也。然近而承者,則貴乎恭順小心,故剛不如柔之善。遠而應者,則貴乎強毅有為,故柔又不如剛之善。夫子曰:二與四同功而異位,二多譽,四多懼,近也。柔之為道,不利遠者,其要无咎,其用柔中也。夫言柔之道不利遠,可見剛之道不利近矣。又可見柔之道利近,剛之道利遠矣。夫子此條,實全易之括例。
又曰:凡比與應,必一隂一陽,其情乃相求而相得。若以剛應剛,以柔應柔,則謂之無應。以剛比剛,以柔比柔,則亦無相求相得之情矣。
竊按::以剛應剛,以柔應柔,其无應者,全體皆然,又謂之敵應。折中乂曰:易中以六四承九五者,凡十六卦,皆吉。比曰外比于賢,小畜曰有孚惕出,觀曰利用賓于王,坎曰納約自牖,家人曰富家,益曰中行告公從,井曰井甃无咎,漸曰或得其桷,巽曰田獲三品,渙曰渙其羣,節曰安節,中孚曰月幾望,皆吉辭也。惟屯、需與蹇則相從於險難之中,故曰往吉,曰出自穴,曰來連;既濟則交儆于未亂之際,故曰終日戒,亦皆吉辭。以九四承六五,亦十六卦,則不能皆吉,而凶者多。如離之焚如、死如、棄如,恒之田无禽,晉之鼫鼠,鼎之覆餗,震之遂泥,皆凶爻也。大有之匪彭,睽之睽孤,解之解拇,歸妹之愆期,旅之心未快,小過之往厲必戒,雖非凶爻,而亦不純吉。惟豫之四一陽而上下應,噬嗑之四一陽為用獄主,豐之四為動主以應乎明,大壯之壯至四而極,未濟之未濟至四而濟,皆卦主也,故得吉利之辭,而免凶咎。以九二應六五者,凡十六卦,皆吉。蒙之子克家,師之在師中,泰之得尚于中行,大有之大車以載,蠱之幹母蠱而得中道,臨之咸臨吉而无不利,恒之悔亡,大壯之貞吉,睽之遇主於巷,解之得黄矢,損之弗損益之,升之利用禴,鼎之有實,皆吉辭也。惟大畜之輿說輹,則時當止也;歸妹利幽貞,則時當守也;未濟曳輪貞吉,則時當待也,亦非凶辭也。以六二應九五,亦十六卦,則不能皆吉,而凶吝者有之。如否之包承也,同人之于宗也,随之係小子、失丈夫也,觀之闚觀也,咸之咸其腓也,皆非吉辭也。屯之屯如邅如,遯之鞏用黄牛,蹇之蹇蹇匪躬,旣濟之喪茀勿逐,則以遭時艱難而顯其貞順之節者也。惟比之自内也,无妄之利有攸往也,家人在中饋貞也,益之永貞也,萃之引吉无咎也,革之已日乃孚也,漸之飲食衎衎也,皆適當上下合德之時,故其辭皆吉。夫子所謂其要无咎,其用柔中者,信矣。自二五之外亦有應焉,自四五之外亦有比焉,然其義不如應五承五者之重也。
又曰:以應言之,四與初猶或取相應之義,三與上則取應義者絶少矣。蓋四大臣之位也,居大臣之位則有以人事君之義,故必取在下之賢德以自助,此其所以相應也。上居事外而下應于當事之人,則失清高之節矣。三居臣位而越五以應上,則失勿二之心矣,此其所以不相應也。然四之應初而吉者,亦惟以六四應初九耳。蓋初九為剛德之賢,而六四有善下之美,故如屯、賁之求婚媾也,頤之虎視眈眈也,損之使遄有喜也,皆吉也。若九四應初六,則反以下交小人為累,大過之不撓乎下,解之解而拇,鼎之折足是也。以比言之,惟五與上或取相比之義,餘爻則取比義者亦絶少。蓋五,君位也,尊莫尚焉,而能下于上者,則尚其賢也,此其所以有取也。然亦惟六五遇上九,乃取斯義。蓋上九為高世之賢,而六五為虚中之主,故如大有、大畜之六五、上九,孔子則贊之以尚賢,頤、鼎之六五、上九,孔子則贊之以養賢,其辭皆冣吉。若以九五比上六,則亦反以尊寵小人為累,如大過之老婦得其士夫,咸之志末,夬之莧陸,兌之孚于剝,皆是也。獨随之九五下上六,而義有取者,卦義剛來下柔故爾。若初與二、二與三、三與四,則非正應而相比者,或恐陷于朋黨比周之失,故其義不重,此皆例之常也。若其爻為卦主,則羣爻皆以比之、應之為吉凶焉,故五位之為卦主者,不待言矣。如豫四為卦主,則初鳴而三盱;剝上為卦主,則三无咎而五旡不利;復初為卦主,則二下仁而四獨復;夬上為卦主,則三壯頄而五莧陸;姤初為卦主,則二包有魚而四包旡魚。此又易之大例,不可以尋常比應之例論也。
折中曰:凡所謂卦主者,有成卦之主焉,有主卦之主焉。成卦之主,則卦之所由以成者,無論位之高下,德之善惡,若卦義因之而起,則皆得為卦主也。主卦之主,必皆德之善而得時得位者為之,故取于五位者為多,而他爻亦間取焉。其成卦之主,即為主卦之主者,必其德之善而兼得時位者也。其成卦之主,不得為主卦之主者,必其德與時位參錯而不相當者也。大抵其說皆具於夫子之彖,當逐卦分别觀之。若其卦成卦之主,即主卦之主,則是一主也。若其卦有成卦之主,又有主卦之主,則两爻皆為卦主矣。或其成卦者兼取两爻,則两爻又皆為卦主矣。或其成卦者兼取两象,則两象之两爻又皆為卦主矣。亦當逐卦分别觀之。乾以九五為主,蓋乾者天道,而五則天之象也。乾者君道,而五則君之位也。又剛健中正,四者具備,得天德之純,故為卦主也。觀彖傳所謂時乘六龍以御天,首出庶物者,皆主君道而言。坤以六二為主,蓋坤者地道,而二則地之象也。坤者臣道,而二則臣之位也。又柔順中正,四者具備,得坤德之純,故為卦主也。觀彖辭所謂先迷後得主,得朋失朋者,皆主臣道而言。屯以初九、九五為主,蓋卦惟两陽,初九在下,侯也,能安民者也。九五在上,能建侯以安民者也。蒙以九二、六五為主,蓋九二有剛中之德,而六五應之,九二仕下,師也,能教人者也,六五在上,能尊師以教人者也。需以九五為主,蓋凡事皆當需,而王道尤當以久而成,彖傳所謂位乎天位,以正中也,指五而言之也。訟以九五為主,蓋諸爻皆訟者也,九五則聽訟者也,彖傳所謂利見大人,尚中正也,亦指五而言之也。師以九二、六五為主,蓋九二在下,丈人也,六五在上,能用丈人者也。比以九五為主,蓋卦惟一陽居尊位,為上下所比附者也。小畜以六四為成卦之主,而九五則主卦之主也,蓋六四以一隂畜陽,故彖傳曰柔得位而上下應之,九五與之合志以成其畜,故彖傳曰剛中而志行。履以六三為成卦之主,而九五則主卦之主也,蓋六三以一柔履衆剛之間,多危多懼,卦之所以名履也,居尊位尤當常以危懼存心,故九五之辭曰貞厲,而彖傳曰剛中正,履帝位而不疚。泰以九二、六五為主,蓋泰者上下交而志同,九二能盡臣道以上交者也,六五能盡君道以下交者也,二爻皆成卦之主,亦皆主卦之主也。否以六二、九五為主,蓋否者上下不交,六二否享,歛德避難者也,九五休否,變否為泰者也,然則六二成卦之主,而九五則主卦之主也。同人以六二、九五為主,蓋六二以一隂能同衆陽,而九五與之應,故彖傳曰柔得位得中而應乎乾。大有以六五為主,蓋六五以處中居尊,能有衆陽,故彖傳曰柔得尊位大中而上下應之。謙以九三為主,蓋卦惟一陽得位而居下體,謙之象也,故其爻辭與卦同,傳曰三多凶,而惟此爻冣吉。豫以九四為主,卦惟一陽而居上位,卦之所由以為豫者,故彖傳曰剛應而志行。随以初九、九五為主,蓋卦之所以為随者,剛能下柔也,初、五两爻皆剛居柔下,故為卦主。蠱以六五為主,蓋諸爻皆有事于幹蠱者,至五而功始成,故諸爻皆有戒辭,而五獨曰用譽也。臨以初九、九二為主,彖傳所謂剛浸而長是也。觀以九五、上九為主,彖傳所謂大觀在上是也。噬嗑以六五為主,彖傳所謂柔得中而上行是也。賁以六二、上九為主,彖傳所謂柔來而文剛,剛上而文柔是也。剝以上九為主,隂雖剝陽,而陽終不可剝也,故為卦主。復以初九為主,彖傳所謂剛反者是也。旡妄以初九、九五為主,蓋初九陽動之始,如人誠心之初動也;九五乾德之純,如人至誠之無息也,故彖傳曰剛自外來而為主于内,指初也,又曰剛中而應,指五也。大畜以六五、上九為主,彖傳所謂剛上而尚賢者是也。頤亦以六五、上九為主,彖傳所謂養賢以及萬民者是也。大過以九二、九四為主,蓋九二剛中而不過者也,九四棟而不橈者也。坎以二五二陽為主,而五尤為主,水之積滿者行也。離以二五二隂為生,而二尤為主,火之方發者明也。咸之九四當心位,心者感之君,則四卦主也,然九五當背位,為咸中之艮,感中之止,是謂動而能静,則五尤卦主也。恒者常也,中則常矣,卦惟二五居中,而六五之柔中尤不如九二之剛中,則二為主也。遯之為遯以二隂,則初二成卦之主也,然處之盡善者惟九五,則九五又主卦之主也,故彖傳曰剛當位而應,與時行也。大壯之為壯以四陽,而九四當四陽之上,則四卦主也。晉以明出地上成卦,六五為離之主,當中天之位,則五卦主也,故彖傳曰柔進而上行。明夷以日入地中成卦,而上六積土之厚,夷人之明者也,成卦之主也,六二、六五皆秉中順之德,明而見夷者也,主卦之主也,故彖傳曰文王以之,箕子以之。家人以九五、六二為主,故彖傳曰女正位乎内,男正位乎外。睽以六五、九二為主,故彖傳曰柔進而上行,得中而應乎剛。蹇以九五為主,故彖傳曰往得中也。蓋彖辭所謂大人者,即指五也。解以九二、六五為主,故彖傳曰往得衆也,指五也,又曰乃得中也,指二也。損以損下卦上畫、益上卦上畫為義,則六三、上九成卦之主也,然損下益上,所益者君也,故六五為主卦之主。益以損上卦下畫、益下卦下畫為義,則六四、初九成卦之主也,然損上益下者,君施之而臣受之,故九五、六二為主卦之主。夬以一隂極于上為義,則上六成卦之主也,然五陽決隂而五居其上,又尊位也,故九五為主卦之主。姤以一隂生于下為義,則初六成卦之主也,然五陽皆有制隂之責,而惟二五以剛中之德,一則與之相切近以制之,一則居尊臨其上以制之,故九五、九二為主卦之主。萃以九五為主,而九四次之,卦惟二陽而居高位,為衆隂所萃也。升以六五為主,彖傳曰柔以時升,六五升之冣尊者也,然升者必自下起,其卦以地中生木為象,則初六者巽體之主,乃木之根也,故初六亦為成卦之主。困以九二、九五為主,蓋卦以剛揜為義,謂二五以剛中之德而皆揜于隂也,故两爻皆成卦之主,又皆主卦之主。井以九五為主,蓋井以水為功,而九五坎體之主也,井以養民為義,而九五養民之君也。革以九五為主,蓋居尊位則有改革之權,剛中正則能盡改革之善,故其辭曰大人虎變。鼎以六五、上九為主,蓋鼎以養賢為義,而六五尊尚上九之賢,其象如鼎之鉉耳之相得也。震以二陽為主,然震陽動于下者也,故四不為主而初為主。艮亦以二陽為主,然艮陽止於上者也,故三不為主而上為主。漸以女歸為義,而諸爻惟六二應五,合乎女歸之象,則六二卦主也。然漸又以進為義,而九五進居高位,有剛中之德,則九五亦卦之主也。歸妹以女之自歸為義,其德不善,故彖傳曰旡攸利,柔乘剛也,是六三、上六成卦之主也。然六五居尊,下交則反,變不善而為善,化凶而為吉,是六五又主卦之主也。豐以六五為主,蓋其彖辭曰王假之,勿憂,宜日中,六五之位則王之位也,柔而居中則日中之德也。旅亦以六五為主,故彖傳曰柔得中乎外,又曰止而麗乎明,五居外體,旅于外之象也。處中位為離體之主,得中麗明之象也。巽雖主于二隂,然隂卦以隂為主者,惟離為然,以其居中故也。巽之二隂則為成卦之主,而不得為主卦之主,主卦之主九五也,申命行事,非居尊位者不可,故彖傳曰剛巽乎中正而志行,指五也。兌之二隂亦為成卦之主,而不得為主卦之主,主卦之主則二、五也,故彖傳曰剛中而柔外,說以利貞。渙以九五為主,蓋收拾天下之散,非居尊不能也,然九二居内以固其本,六四承五以成其功,亦卦義之所重,故彖傳曰剛來而不窮,柔得位乎外而上同。節亦以九五為主,蓋立制度以節天下,亦惟居尊有德者能之,故彖傳曰當位以節,中正以通。中孚之成卦以中虚,則六三、六四成卦之主也。然孚之取義以中實,則九二、九五主卦之主也。至于孚乃化邦,乃居尊者之事,故卦之主在五。小過以二五為主,以其柔而得中,當過之時而不遇也。旣濟以六二為主,蓋旣濟則初吉而終亂,六二居内體,正初吉之時也,故彖傳曰初吉,柔得中也。未濟以六五為主,蓋未濟則始亂而終治,六五居外體,正開治之時也,故彖傳曰未濟亨,柔得中也。以上之義,皆可據彖傳、爻辭而推得之。大抵易者成大業之書,而成大業者必歸之有德有位之人,故五之為卦主者獨多。中間亦有因時義不取五為主位者,不過數卦而已。自五而外,諸爻之辭有曰王者,皆非以其爻當王也,乃對王而為言耳。如随之上曰王用亨于西山,則因其係于五也。益之二曰王用亨于帝,則因其應于五也。升之四曰王用亨于岐山,則因其承于五也。皆其德與時稱,故王者簡而用之,以答于神明之心也。又上爻有蒙五爻而終其義者,如師之上曰大君有命,則因五之出師定亂,而至此則奏成功也。離之上曰王用出征,則因五之憂勤圖治,而至此則除亂本也。皆蒙五爻之義,而語其成効如此。易中五、上两爻,此類冣多,亦非以其爻當王也。
吉、凶、悔、吝、无咎五者,是為占辭。繫辭傳曰:吉凶者,言乎其失得也。悔吝者,言乎其小疵也。无咎者,善補過也。卦辭無言吝者,而爻則兼之,蓋有悔必有吝也。夫悔者,太過之有咎者也。吝者,不及之有咎者也。凡言悔亡者,有悔而可亡也。旡悔者,旡可悔也。然則旡悔之義,進于悔亡。故咸四言悔亡,至五則言旡悔。大壯四言悔亡,至五則言旡悔。渙二言悔亡,至三則言旡悔。未濟四言悔亡,至五則言旡悔。以其辭義先後攷之,旡悔進於悔亡可知矣。雖以復初之吉,然旡祗於悔,與敦復旡悔,亦須有先後也。凡易中言悔亡、旡悔者,以此别之。按:爻辭有曰元吉,或言大吉。坤五、訟五、履上、泰五、復初、大畜四、離二、損五、益初、益五、井上、渙四,皆元吉也。家人四、萃四、升初、鼎上,皆大吉也。
安溪李氏曰:坤五以中順之德配乾,離二亦以中順而合坤德。故坤曰牝馬,配乾之義也。離曰牝牛,肖坤之義也。其辭皆曰黄,以此也。德至中和而極,故占皆元吉。履上則德之成也,復初則德之本也,其占亦元吉。此四爻,皆以其德之純言也。餘則凡言元吉者,多指吉之在天下者也。凡言大吉者,多指吉之在一人者也。故均之益也,家人四富其家者也,益五富天下者也。均之聚也,萃四聚其下,而猶恐有樹私之嫌。渙四渙其羣,則已極乎大公之善也,均之進也。益初之義,在忘身以酬上。升初之義,在見允而得升也,均之養也。井之義為養民,則在上而養道成者,是民得養也。鼎之義為養賢,則至上而養道成者,是已得養也。至於訟五、畜四,則有無訟刑措之風焉。泰五、損五,則有虚中受下之美焉。是皆非一人之吉,而天下之吉,此所以不特曰大,而曰元也。彖傳有喜有慶之義亦然。
愚按:元吉者,謂從來未有之善,而今始有之也。大吉者,謂為剛德之得者也,萃四、鼎上是也。家人之四以比九五,升之初以比九二,此皆歸功剛德,蓋扶陽抑隂之意也。不然,而如李氏之說,謂爻主人亊,以悔吝為人亊之細,則各爻但言悔吝可矣。何以言大吉、元吉,而并無一言小吉者耶?惟睽之卦辭曰小事吉,如以小為瑣細,則又於所言卦本天道之大一語有碍矣。蓋不知小亊吉為柔事之吉也。
又按:利原為和義之德。夫義者,宜也。然彖爻辭有言利者,有言用者,有言不利者,有言勿用者,意相近而辭則不同。
安溪李氏曰:此占者與卦爻相為賓主之例。言利不利者,以占者當卦爻,謂如此之德,如此之時位,則其利不利如此也。言用不用者,謂卦爻之德之時如此,占者可用以如此,不可用以如此也。細觀其義,亦須有别。凡言利者,皆其事後之利。如訟非得大人不決,蹇非得大人不濟,需不犯難,同人能得衆心,有可以涉川之理,又需者將以進也,同人者將以濟也,故皆言利,事後之辭也。凡言用者,則即今而可用。如升則遇時之卦,見大人而無憂,謙謙則德之至,涉大川而必濟,故皆言用,當事之詞也。凡言不利者,事無可為之稱。如剝之小人長,則其時之不利攸往也。旡妄之匪正有眚,則其德之不利攸往也。故言不利,蓋終無可往之理也。凡言勿用者,暫且勿用之意。如屯雖動乎險,然猶未可輕有所往。遯雖其勢當去,然亦未可輕有所往。故言勿用,蓋恐其疑於可往,而戒以未可往也。然則利之詞緩於用,不利之詞又急于勿用。通事後而論之,則利者猶在後也,故緩。不利者終無可為也,故急。即當事而論之,則用者即今可用也,故急。勿用者惟此時勿用而已,故緩。若虚言旡不利,旡攸利者,亦包當事亊後之辭也。虚言勿用者,亦是且就其時斷之之詞也。頤之三旣曰勿用,又曰旡攸利,則其辭彌甚矣。利用禴、利用亨祀祭祀及王用亨于西山岐山、王用亨于帝之義亦然。
又按:爻辭無元亨二字相連者,即曰利貞者亦少。其曰利永貞者,以永為貞也。利居貞者,以居為貞也。利艱貞者,以艱為貞也。利于不息之貞者,以不息為貞也。利幽人、武人之貞者,以幽人、武人為貞也。李氏
又曰:凡言貞吉於辭之後者,即其辭所言之義,而貞固守之,則吉也。需于酒食、鳴謙、介于石之類是也。言貞吉於辭之前者,爻有貞吉之義,而辭又有他戒也。咸四、壯四、升五、巽五、未濟四五是也。悔亡、无咎之義亦然。惟壯二直曰貞吉,恒二直曰悔亡,解初直曰无咎,前後更無他詞,則以爻義已足示人以觀象之例也。
又按安溪李氏之言曰:先儒說貞凶,有云雖貞亦凶者,有言貞乎此則凶者,有言決定是凶者,是有三例也。說无咎既為補過之義,又云自取凶害,旡所歸咎,是有两例也。夫苟二三其例,則是適以眩夫占者,而又何以斷天下之疑乎?故夫貞者,正也,固也。凡言貞吉者,兼正固之義,固由正生也。凡言貞凶、貞吝、貞厲者,主乎固之義,蓋自以為正而固守之也。其設戒亦不純蒙上句,蓋有與上句相反為義者。如泰道之終,城復于隍矣。斯時也,勿用師,自邑告命,則可矣。如固守其常而力争之,則吝也。晉道之極,晉其角矣。斯時也,惟自治其私,則雖危而吉无咎矣。如固守其常,知進而不知退,則吝也。此皆不蒙上句而相反為義者。如弟子輿尸,貞凶。晉如鼫鼠,貞厲。喪其資斧,貞凶。則蒙上句直說,謂固常如此而不知反,則危且凶也。二者文意不同,然要為不可固守之占,則無两例明矣。傳言无咎者,善補過也,則无咎非凶辭可知。但以大過之上、節之三,遂謂有變例焉。然過上際時窮而有處之之義,節三失時義而有改悔之機,是皆可以補過之例求之,不必變也。蓋過涉滅頂,時窮而凶矣。然以柔為說主,不與時争,則无咎之道也。不言其所以无咎者,解初六之例也。不節若宜得凶矣,然因不節而遂嗟若,亦无咎之道也,臨六三之例也。况節三象傳與同人初爻同,則无咎之義亦應同。雖解三又誰咎也為非善詞,然此两爻有无咎之文,則象傳為直解无咎之義,言人安得而咎我也。解三爻無无咎之文,而曰貞吝,則象傳為解貞吝之義,言我安得而咎人也。其詞固不相病也。惟其例之一,是以辭之指有難明者,皆以其占戒讀之而可知。故曰:定之以吉凶,所以斷也。
竊按:繫辭傳曰:愛惡相攻而吉凶生,遠近相取而悔吝生,情偽相感而利害生。夫利為夫子所罕言者,乃各卦爻多言利不利,而其言害者亦有之。如大有之位,說出程子,魯齋許氏曰:初位之下,亊之始也。以陽居之,才可以有為矣,或恐其不安于分也。以隂居之,不患其過越矣,或恐其愞弱昏滯,未足以趨時也。大抵柔弱則難濟,剛健則易行。或諸卦柔弱而致凶者,其數居多。若緫言之,居初者易貞,居上者難貞,易貞者由其所適之道多,難貞者以其所處之位極,故六十四卦初爻多得免咎,而上每有不可救者,始終之際,其難易之不同蓋如此。
又曰:二與四皆隂位也,四雖得正而猶有不中之累,况不得其正乎?二雖不正而猶有得中之美,况正而得中者乎?四近君之位也,二遠君之位也,其勢又不同,此二之所以多譽、四之所以多懼也。二中位,隂陽處之,皆為得中。中者,不偏不倚、無過不及之謂,其才若此,故于時義為易合,時義旣合,則吉可斷矣。
又曰:卦爻六位,惟三為難處,蓋上下之交、内外之際,非平易安和之所也。
又曰:四之位近君,多懼之地也,以柔居之則有順從之美,以剛居之則有僭逼之嫌,然又須問居五善惡之别,惟為主者不失其主之道,則效役于主而隂亦陽矣,夫然後君子之名立焉。惟為役者不安其役之義,則主役于役而陽亦隂矣,夫然後小人之名立焉。君子小人之名旣立,此人之所以有邪正、世之所以有治亂而未有已也。三畫之卦取類如此,故六畫之卦取類如之,是夫子所謂卦有小大、辭有險易者,而八卦其根也。夫彖者,材也,卦之剛柔雜居,此其所取之材而以定一卦之吉凶者也。是故聖人推其原於隂陽卦,以明材之所以區而別者以此。
安溪李氏曰:惟彖之繫也,原始而要終,故爻之繫也,其于初詞亦必擬而議之,而卒則成其終而已。此初所以難知,而上所以易知也。蓋初、上雖非當時,而實時之所以造端;究竟雖非正位,而實位之所以立本。觀成時之變、位之分,惟聖人為能審其精焉。至于造端立本者既得,則所以究其竟而觀其成,其則不遠矣。傳所謂本末之意蓋如此。
安溪李氏曰:初、上二爻,事外者也;中四爻,亊中者也。以時言之,則自始之中,以至終之中,莫非有亊之時也;以位言之,則自出潜離隱,以至席尊履貴,莫非有事之位也。如下文所謂多懼、多譽、多凶、多功,皆惟其有事故如此。易者,吉凶生大業之書,故惟此四仌者,於卦之義極相當對,發卦之藴者,必於是而始備也。若初、上两爻,非旡時位,然以時言之,則為事之將然,及其已往;以位言之,則為人之未遇,及其已退。往往在于咎譽辜功之外,而於本卦截定之分限,蓋有不相當值者。聖人於此,或發其未然之戒,與其過中之防;或示其始進之基,與其持盈之道。雖一一根於卦義,而實出于卦之前後旁外以周旋之。故卦有初、上二爻而後時變窮,有中四爻而後時義備。
安溪李氏曰:文王既名卦而繫之辭矣,然其繫辭也,必雜取夫卦義。其取夫卦義也,又取諸爻之剛柔上下、内外比應、善惡當否者為多。故名之所以命也,間用主爻之義,然以两象二體為括要之宗者也。辭之所以繫也,兼論二體之德,然以六爻剛柔為取用之材者也。惟其如是,是以六爻未繫,而其粲然分别者,已具于渾然㴠蓄之中。周公之繫爻也,蓋本此以為權度者也。或彖辭所專指之爻,則其意可以發明;或彖辭所未及之爻,則其義可以推廣。文、周一心者也,彖、爻一貫者也。故夫未觀爻詞者,擬議懸度,可以預知其得失之所歸;已讀爻辭者,尋繹覆視,可以確定其吉凶之有故。吁!此智者之事,學易之方也。
安溪李氏曰:凡九二應六五者多吉,蓋居下則宜有實德,故貴于剛。在上則宜虚中以下交,故貴于柔也。六四承九五者多吉,蓋近上則宜有小心,故貴于柔。君必有剛明之德,然後可以行其道,故貴于剛也。若以隂應隂,以陽應陽,以隂承隂,以陽承陽,則皆無相取之義。其或以時義所當,間有取者,然非正例也。如六二以隂應九五之陽,九四以陽承六五之隂,皆不得為善矣。何則?居下而柔則有援上之嫌,處近而剛則有專已之失也。然以六二之雖柔而中也,故為能以中正自守,其應九五猶多吉義。惟九四承六五,剛而不中,以處偪近之地,則其危厲甚矣。是故二多譽,四多懼者,統言之也。又云:柔之為道不利遠者,以見二雖多譽,然惟以剛應柔者多爾。且見四雖多懼,然惟以剛承柔者多爾。若以柔承剛則旡凶害,柔之為道利近故也。以柔應剛則不純吉,柔之為道不利遠故也。然惟二之中也,故剛固有譽,柔亦次之,是以統之以多譽也。惟四之不中也,故剛固可懼,柔亦未嘗忘懼也,是以統之以多懼也。
又曰:遠多譽而近多懼,何也?曰:夫月遠日則明生,近日則光失,可見遠之多譽,而近之多懼也。若以天地言之,則西南之方,如月之望,所謂遠也。月受日之光,地受天之施,配而不嫌於敵,盛而不疑于偪,故在傳曰:西南得朋,乃與類行。言致役于帝,以養萬物,則雖朋類衆多,共效隂職,乃分之宜也。東北之方,如月之晦朔,所謂近也。日與月合,天與地交,月則匿其明,地則閟其氣,故在傳曰:東北喪朋,乃終有慶。言告成于陽以為終,禀承於陽以為始,終始之際,惟陽之順,無有朋私也。是故遠則貴於剛者,如月之藉日光,地之載天氣,柔其質,剛其用,以君父之靈,濟君父之事,則剛者貴矣。近則貴于柔者,如月之終魄於東,而載魄于西,地之安守于貞,而順承于元,純隂至順,終君父之功,以聽君父之命,則柔者貴矣。蓋不特位之遠近然也,凡受事分職之時,皆西南也,皆遠之屬也。凡歸功禀令之時,皆東北也,皆近之屬也。自坤彖發其義,而六十四卦視焉,是臣之則也。
三多凶,五多功,亦統言之也。
又曰:其柔危,其剛勝耶?言三雖多凶,然惟柔處之,則至危。若以剛居之,則或能自強,而凶可免也。然猶疑其詞者,庶幾而不盡然也,此所以為多凶也。以是而例於五,則多功者,亦惟剛者為多。若以柔居之,則雖因時而有用柔之善,然功不若九五之多矣。蓋柔不利遠,以中无咎,為二言之也,而因可以例于四。柔危剛勝,為三言之也,而因可以例於五。聖人之言,有舉一隅而足者,皆此類也。或曰:三四皆高位,而四益高,四止多懼,三遂多凶,何也?曰:近而親者,懼而已矣。遠而任者,譽可致焉。不遠不近之間,于情則未孚,于勢則猶阻,于任則已重,于責則已切,於進退則已難,於牽掣則已多,此其所以多凶也。凡易之情,莫重乎比應。五位之尊,四比而二應之,三雖近高,而無比應,其為危也,不亦宜乎?自乾卦六爻之詞,而二五之功譽,三四之凶懼,皆發其端矣。六十四卦以是推之,
愛惡以爻之時言也,遠近以爻之位言也,情偽以爻之德言也。非時則愛惡不可知,非位則遠近不可見,非德則情偽不可别矣。愛惡之相攻者大,故生吉凶也。遠近之相取者暫,故生悔吝也。情偽之相感尤深,故生利害也。然愛惡情偽之淺深,又因遠近而變。惟近而惡相攻、偽相感者,必致凶犯,害其小者,乃悔且吝耳。若遠而無比應之義者,則雖不以情相愛,而凶害必不甚。故近而不相得者,緫例也。其重者,則以相惡相偽為主,故凶害之屬也。其輕者,則以相近為主,故悔吝之屬也。以是反觀,則近而相得者,必吉也,利也。相得而遠者,亦不免乎悔也,吝也。皆可例求矣。此三言者,實觀象玩辭之要。
易中言剛柔上下往來者,先儒多以卦變之法推之。然程子專以乾、坤言變卦,朱子則以隂陽之卦一二三四五皆有所自而來,因為卦變圖以次之。近日西河毛氏又執未濟大象辨物居方之言,以為有合於繫辭所云方以類聚,物以羣分者,而逐卦以求其分聚,謂此卦自某之爻相易,甚且三四卦而分成一卦,既紛煩無當,間有合者,又曲為之說而傷乎巧,恐聖人作易畫卦之旨,不如是之勞攘也。安溪李氏以為卦變之說,於先儒無所折衷,不若古注直指卦體爻畫虚象之為愈,其說當是也。然則在内卦為來,在外卦為往,不必牽纒卦變,殊為直捷了當耳。
朱子曰:且須熟讀正文,莫看註解。
又曰:看易須著四日看一卦,一日看卦辭、彖、象,两日看六爻,一日統看,方子細。
竊按::讀書務求有得耳。苟偶有所會於心,雖一日讀一卦,亦不為簡畧。如無所得,或多讀數日,或竟置擱,以俟異日之遇事感觸而得之,皆無不可。至於正文,則卦詞、爻詞也;註解,則夫子彖傳、象傳也。朱子意蓋謂世儒之所註解耳。且云莫看,亦先且莫看。非竟不看也,即正文與夫子註解處,亦且莫先看。惟宜細玩卦畫,如某卦為何卦在内,何卦在外,而此内外两卦何以合成此卦而名為某,務得其所以名某者,而因以求其義何者吉,何者凶。其有旡悔吝之咎者,皆思而得之於心,然後方讀卦辭。亦先以已意解釋其文義,然後再讀彖傳。其讀爻辭、象傳也亦然。有所合耶?是聖人之所先得者,而我亦有同然也。其無所合耶?是聖人平日之以身心體會而得者,而我止以文辭求之也。則必思所以自治焉,斯已矣。
以上所論,皆所以示學者讀易之法也。然猶有要焉。朱子警學詩曰:讀易之法,先正其心。肅容端席,有翼其臨。於卦於爻,如筮斯得。假彼象辭,為我儀則。
又曰:非是此心大段虚明寧静,如何見得?是則讀易非主敬不可也。然猶有道焉。朱子曰:易大槩欲人恐懼脩省,今學易非必待遇事而占,方有所戒,只平居玩味,看他所說道理,于自家所處地位合是如何,故云居則觀其象而玩其辭,動則觀其變而玩其占。孔子所謂學易,正是平日常常學之,想見聖人之所讀,異乎人之所謂讀,想見聖人胷中洞然,于易之理旡纎亳蔽,故云可以無大過。
又曰:人須是經歷天下許多事變,讀易方知各有一理,精審端正。然則非實有所以身體乎斯易者,亦不可以知易也。
易翼述信卷一
<經部,易類,易翼述信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