䷙【乾下艮上】 大畜:
初九,有厲,利己。
此大畜之蠱也。而爻辭云爾者,夫易以山下有風為蠱之象,而傳以風落山為蠱之實。盖草木生成于山,使非其時,則風摇落之也。初九以健行之材,遇畜賢之世,可以進矣。而居六位之下,在一卦之始,而當上下嚴分之時,于是而輕進,則有犯上之危,其君必因而擠之矣。是猶草木非其時,而風摇落之也。已之而未進,則无犯分之危,而有待時之利,故曰有厲利己。有厲則猶遇蠱也,利己則猶治蠱也。其曰不犯災者,盖風落之者,草木之遇災也;君擠之者,賢者之遇災也。知其有厲,已而不進,則不犯災矣。終為六四所應,則利于是乎在,此變為蠱之義也。然在畜賢之初,為犯上之厲,而有風落山之象,故為大畜之蠱,而與蠱之本體異焉。
九二,輿說輹。
此大畜之賁也。而爻辭云爾者,盖車乃致飾之器也。經以坤為大輿,則輿乃載上而飾之之用也。又以賁其趾,舍車而徒,為自飾之義,則說輹而待時,亦自飾之義也。所謂輿者,言受畜而有飾上之才;所謂說輹者,言待時而有自飾之禮。盖九二以健行之才,遇畜賢之世,可以載上而有行矣。然以剛中之道,居下卦之内,則必說輹而有待焉。輿言飾上之才,說輹言自飾之禮,而賁以致飾為義,所以言輿說輹也。且車輿有文明之義,說輹有艮止之義,艮雖主于止,而時行則行,說輹雖止,而不害其可行,此又文明以止,恊賁之象焉。盖九二在下體之中,則說輹而止,剛健而應上,則終能有行,與小畜之說輹敗其所可行者異矣。然當大畜之時,雖才可以飾上,而義適可以自飾,故為大畜之賁,而與賁之本體異矣。
九三,良馬逐,利艱貞。曰閑輿衛,利有攸往。
此大畜之損也。而爻辭云爾者,有至善之德,有健行之才,有能進之志,則已盛矣。物惡大盛,而况居大畜嚴分之時,不有以自抑損之,則必貽咎而速禍,尚可以往而與上合志乎哉?唯有以自損,則必艱以知難,正以知止,日以戒之,閑以習之,輿以載上,衛以保身,然後不至于犯上,而上无僭儗之嫌,于是往而受畜,則與上合志矣。良言至善,謂九之陽也。馬言健行,謂乾之體也。逐言能進,謂以九居三,剛過中也。其所以能自損者,以其未離乎下體故爾。老子曰:物或損之而益,艱貞而利有攸往。則以損而致益也。經曰:損先難而後易。利艱貞則先難矣,利有攸往則後易焉。然因大畜之九三而後取損之義,故為大畜之損,而與損之本體異矣。
六四,童牛之牿,元吉。
此大畜之大有也。而爻辭云爾者,大畜言以剛德畜賢,大有言以柔德有賢。盖人君之畜賢,雖以剛德為主,而所以下士者,柔德亦不廢也。故高明柔克,所以昭忠善,為火在天上,大有之象,而大畜之變體取焉。其言童牛之牿者,童言幼,牛言順,皆柔德之象。而牿能閑物,物无敢傷,言雖以剛畜而不廢其德之柔,雖以柔克而不害其能畜。元吉,亦言以仁柔下賢,有得而无失也。然以大畜之剛,不廢大有之柔,故為大畜之大有,而與大有之本體異矣。
六五,豶豕之牙,吉。
此大畜之小畜也,而爻辭云爾者,盖孟子曰:畜君何尤?畜君者,好君也。畜之為言,養其善而使之充實也。所謂臣畜君者,諫而君行之,言而君聽之也。故小畜之義,以臣畜君。而初九言復自道者,所謂格君心之非也。九二言牽復吉者,所謂繩愆糾謬,格其非心也。豕之豶者,去其私欲之象。格心之非而能從之,則能勝已之私矣,故有豶豕之象焉。其言豶者,雖畜賢以剛,而不廢從諫之德。其言牙者,牙能化物,雖從諫而不害其畜賢之道也。吉則畜賢而得之。然因以剛畜賢,而不廢從諫之德,故為大畜之小畜,而與小畜之本體異矣。
上九,何天之衢,亨。
此大畜之泰也。而爻辭云爾者,大畜以止健而嚴分為義,而泰以交通而忘分為義。故初則利己而不可進,二則說輹而未可行,三則艱貞而後利有攸往。至卦之終,然後其行无礙,其來莫禦,羣賢由我以進,而我以是為已任,則所謂大來吉亨者,此其時矣。故變體為泰,而曰何天之衢,亨。夫四逹為衢,固已無不通矣,而謂之天衢,則非有彼疆爾界之辨,太虚之中,何往而不通哉?是其所以君子道長者,非人之所能為也。變嚴分而止健之義,為忘分而交通之道,其以此歟?然變嚴分而忘分,故為大畜之泰,而與泰之本體異焉。夫大畜之下體,皆受畜之象,而其上體,皆畜賢之象。下體言其始,故以嚴分為主;上體言其終,故以忘分為義。嚴分以明禮,而後忘分以行道。故其變也,六四為大有,六五為小畜,而上九為泰。盖大有者,雖以剛畜賢,而不廢下士之禮也;小畜者,雖以剛畜賢,而不廢從諫之德也。泰則進此矣,雖以剛畜賢,而交際之情,亦不廢焉。故初雖利已,而終應于四;二雖說輹,而終應于五;三雖利艱貞,而終與上九同心同德,則其道盛行,而畜賢之道畢矣。泰之所謂上下交而其志同者,盖以此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