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周易上经】第25卦-无妄䷘天雷无妄（震下乾上）－（清）胡煦撰《周易函書•約註》卷六

䷘【震下乾上】

元子曰：剥、復、艮、震交地，无妄、大畜交天。復，賢學；无妄，聖學。易遡曰：无妄，誠也；大畜，誠而明也。性以動顯，學以止畜。史記作无所期望，盖主震木而遇乾金，天命不祐不吉之占也。

无妄，【史記作无望。康成、子雍皆云：妄猶望】。元亨利貞，其匪正有眚，不利有攸往。

无妄，至誠也。動而健行，唯動以天，始能有此四德。匪正，妄動者也。有眚則无四德。程子曰：動以天為无妄，動以人欲則妄。周易立教，性與天道俱在其中。僅作占卜論，非矣。震木乾金，妄動而上行，必受其尅，故不利有攸往。凡言利者，皆得朋之震；言不利者，皆喪朋之艮。此卦有震而互艮，故前曰利貞，而後曰不利。

彖曰：无妄，剛自外來而為主于内，動而健。【舉正作愈健】。剛中而應，大亨以正，天之命也。其匪正有眚，不利有攸往，无妄之往，何之矣？天命不祐，【釋文作佑，馬作右】。行矣哉！

剛謂震陽，來謂居初。自外來者，二三兩隂，本坤之靜體居内，乾用其九，一交于初，則為自外來矣。外來者，對居内之靜坤言也。卦以震剛為主，聖人教人觀象以擇主爻，故有為主于内之說。凡一卦三畫，其兩畫相同者，皆靜體也。其往來上下之爻，稱為主爻，動用故也。諸彖之往來上下，皆言動用之主爻，不可不察，詳具首卷。先曰動，後曰健，從主爻說起，故先内後外。動謂震，健謂乾，便是主内之辭。剛中而應，又若主外者。凡純乾純坤之在外卦，雖内有動用之爻，亦多主五，君主之位也，詳見函書。應也者，謂健動之震，往而應也。剛中而應，則中无阻撓，故能大亨以正，而有乾之四德。天之命，指應五者而言。然不歸諸剛中之五，而歸之于天，謂全乾也。乾為天，互巽為命，上見純乾，又係初動而應天，故言天命。此上釋元亨利貞之故。匪正有眚，又是不利攸往之故。卦由巽變至乾四，而盡滅巽木為主之震，又動遇乾金，往則不利，自然之理。此卦之成性者，内震也。本出各正之天命，至誠无妄，故以四德歸之。至發而為情，則千差百錯，已非无妄之真，故有匪正不利之說。此卦止二五有應，而為主之初，與所應之四，均非正故也。人生所行，千差百錯，俱由情發，已非保合之真，故曰无妄之往。何之矣？盖往則非其中存者也。來震往乾，故曰天命不祐，復曰行矣哉，歸咎于往也。威行之卦，故占者不吉。

象曰：天下雷行，物與无妄。先王以茂對時育萬物。

萬物之生在天之下，故曰天下；又皆天命所賦，故曰天下雷行。行，震德；雷，震聲。雷行者，動機之遍著也。天德本至誠无妄，其賦物亦然，故曰物與无妄。震陽得諸最初，故稱先王。先王謂乾，與復、豫、噬嗑同義，遡陽之所自來也。茂，盛也，謂所育極盛也。天隨時而生物，先王亦對時而育物也。育者，教養是也。

初九，无妄，往吉。

初无係應震動之性，上往隂必不拒，又况動之以天，故往吉。

象曰：无妄之往，得志也。

隂不我拒，往則成坎，故曰得志。得，震象。志，坎象。

六二：不耕穫，【陸云：或依註作不耕而穫，下亦然】。不葘畬。【禮記此下有凶字】。則利有攸往。

二在地上為田，震位東，春耕時也。震為木，二三隂土，以木臨土，上入下動，有益之耒耨，耕象。震反生為禾稼，互艮手，穫象。有益，耕象。而无坤田，故不耕不葘。肖離火焚牛耕，故為葘畬。葘一歲田，畬三歲田。古之言富者，皆取必于農田。孔子之言富，非如後世以金寶異物之積為富也。農田之利，必耕而始有穫，必葘而始有畬。不耕則不穫，不葘則不畬，自然之勢也。然蓄積既厚，則係累必深，故農田之子无遠志。今既无係累，則必利有攸往。上下象原是一義，故用則字一轉。隂爻原无動象，因震中初陽撼之于下，故為喪其所有，趨前而進之象。若將上下分為二義，并說作戒辭，皆非。本義作无所為于前，无所冀于後，來氏謂不方耕而即望其穫，不方葘而即望其畬，均非爻旨。

象曰：不耕穫，未富也。【舉正作求富也。楊易以為未然】。

易中言富皆隂爻，隂有形可積累，坤之言積是也。如小畜泰謙无妄家人皆言富，唯家人四隂得位，本可言富，乃乘承皆陽，而所應又陽，又无動爻撼之，故得自有其富，而曰富家大吉。其餘皆言不富者，非在震中，則必互震，震之二隂合體為震，皆因初陽動于下以撼之，己之所有无能自固，故震卦有于隣之說，而泰四謙五畜五皆曰以其隣也。泰四本可言富，因係隂陽相接之際，陽性上行，四爻有比有應，而互見震象，有動而撼之者，則不能有其所有，而變易其性，故曰不富，以其隣為比故也。謙五隂爻，本可言富，乃謙之諸隂皆欲附陽，四先得而據之，又以撝謙大闢其路，坤五以順德附四而互震，因四而納交于陽，而震陽撼之于下，故曰不富，以其隣也，亦比故也。畜五非隂爻，則本爻不可言富，然畜卦諸陽皆欲附隂，五獨據而有之，又无撼動之者，則四之有皆五之有，故曰富，以其隣亦比故也。然小畜之陽皆欲附隂，而五上與四同成巽體，故小象曰不獨富，則并上陽亦得而有其隂矣。无妄二隂本可言富，乃比陽應陽，震爻動撼于下，不克自有其有，故曰未富，仍與謙泰同義，皆因陽而震動者也。未富二字，不耕二句在中，利有攸往亦在其中。

六三，无妄之災，或繋之牛，行人之得，邑人之災。

變離為牛，坤隂亦為牛。互巽為桑，為䋲。艮為鼻，䋲在牛鼻，止桑下，係牛象。震，行象。三人位在大塗，行人象。坤為邑，邑人象。震得朋，故言得。處動極，互艮喪朋，又㐲坎盗，故言失。邑人指六三也。无妄之災四字，為此爻主象。此妄字作望字解，災即无所望之禍也。盖係牛于桑，為行人得去，邑人乃受其災禍。行人之得，與未富同義。盖謂震撼于下，而喪其自有者耳。災即不利之說，既喪而不可復得，復何望乎？爻處動極，又與外乾相接，當變革之際，金來害木，故有此象。

象曰：行人得牛，邑人災也。

解見爻中。

九四，可貞，无咎。

天德本自无妄，而此居乾初，則无妄可知，故可居貞而无咎。二之言利，雖不能自持，而有比有應，故言利。此則无應可自主而无咎者。二不言无妄，失其自有者，别无可望，故唯行之利。此則純真自主而无望者，故皆不言无妄。

象曰：可貞无咎，固有之也。

下三爻或象往，或喪其所持，皆動也。此在乾初，故云固有。

九五，无妄之疾，勿藥有喜。

變互坎為心病，疾象。巽草、震木、艮石，藥象。覆兌，悦象。剛中有應之爻，故云有喜。其曰无妄之疾，盖以妄為疾也。若有妄疾，非藥何治？居天德之中，純動以天，而不雜以人，是无此妄疾，故不煩用藥，有應故有喜也。若更用藥，反雜以妄，故曰不可試。妄之為言，皆發而後見，天德居中，故有无妄勿藥之象。試字在用邊說，與赤子愛敬相同，正聖人傳心之法。

象曰：无妄之藥，不可試也。

凡妄皆自外得，故克己之敎，說在視聽言動邊，即此試字。

上九，无妄，行有眚，无攸利。

應震行象，九非妄也，時位窮極，不可行耳。崔憬曰：居无妄之終，有妄者也。妄而應之，上下非正，窮而反妄，故為災。

象曰：无妄之行，窮之災也。

此爻妄字，又作望字解。居外而處窮極，雖行亦何望乎？與亢龍同，故小象亦同。初為卦主，以陽居陽，得正者也，故吉。二以柔居中，有應有比，得正者也，故利。五以陽居中而有應，天德純全，得正者也，故有喜。四居乾初，是未雕未鑿者，故可貞无咎。三以隂處陽，居動極喪朋之位，故為邑人之災。上處卦終，以陽居隂，故直言眚。匪正有眚，即指此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