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周易上经】第15卦-谦卦䷎地山谦卦（艮下坤上）－（清）胡煦撰《周易函書•約註》卷四

䷎【艮下坤上】

謙者，有而不居也。山高而屈居地下，謙象。止于内而收斂不伐，順于外而卑以下人，謙義。

謙【歸藏作兼。楊易云：子夏作嗛。晁氏曰：按文无嗛字】。亨，君子有終。

【說苑引君子有終吉。韓詩云：能以此終吉者，君子之道。徐鍇云：謙猶嗛也。引易之嗛嗛，即謙謙也。可證大學謙、慊聲義本通】。

君子，謂三。詳乾卦。艮得乾終，艮終萬物，故有終。乾下交坤，天道下濟，故亨。交于三爻，故有終。又山高地下，以高下下，謙象。亨者，嘉會之禮，自貶以尊人。唯艮之堅固，坤之柔順，乃克有終，故君子之人有終也。終是送得到底之義。

彖曰：謙，亨。天道下濟而光明，地道卑而上行。天道虧盈而益謙，【虧，馬作毁】。地道變盈而流謙，鬼神害盈而福謙，【福，京房作富】。人道惡盈而好謙，謙尊而光，卑而不可踰，君子之終也。

濟，施也。下卦地位，乾三一陽居之，故云下濟。三在下卦之外，陽德故光明。本篤實輝光之爻，為其生成萬物，化育昭著，不可掩也。大象坎，互坎，震伏離，日月震動，故光明。下濟，天亨于地也。上行，地亨于天也。卑而上行，謂以卑順之道上行。此釋謙之亨。日中則昃，月滿則虧，損有餘，補不足，天道也。流謂坎象，謙三互坎潤下，水流濕，故流謙。高岸為谷，深谷為陵，是謂變盈。流謙，地道也。地形有險易，故曰變。東注就下，故云流。盈之自即于減，若或害之。謙之日增其美，若或福之，鬼神之道也。滿招損，謙受益，人道也。虧益言氣，變流言形，害福言功用，好惡言情，總言三才幽明，无不貴謙，以見謙之亨。尊光本下濟來，卑不可踰本上行來，全說人事，不專指有功德說。踰，過也。尊光二句，合言謙德，尊是尊人，卑是卑已，不宜分尊卑為兩人。有終奉以終身，卒獲謙益也。此兼功效言。本義以尊卑分上下，以有終作效。

象曰：地中有山，謙。君子以裒多益寡，稱物平施。

【鄭、荀、董、蜀本裒作捊，取也。字書引易掊多益寡，張揖云：掊，滅也。○稱去聲】。

裒，取也。艮手，故云裒。震伏巽似益，故云益。乾不息而日新，故多。坤靜止而无加，故寡。乾坤皆物也。乾為施，坎為平。裒益者，稱物之宜而平其施，損高增卑以趨于平，皆謙意也。

初六，謙謙君子，用涉大川，吉。

凡爻前見坎象，或變而前見坎象，多象涉川。互坎見震木，順以行之故也。互坎見離，亦或象兵戈，第相得則象涉險，不相得則象兵戈。六柔謙德，初卑位，謙德處卑位，謙而又謙，君子之行，故涉險亦可用。涉者，尚未用也，據時位言才耳。

象曰：謙謙君子，卑以自牧也。

牧，養也。初位下，故曰卑以自牧。說自牧，便是未用時。

六二，鳴謙，貞吉。

此與小過同，有飛鳥遺音象。中孚伏小過，二曰鶴鳴，上曰翰音登天，豫同小過，故皆曰鳴。鳴者，陽唱而隂和也。鶴鳴，小象曰中心願，此曰中心得，言二與三中心相得，故相唱和而鳴也。震本善鳴，六二之鳴承陽也，上六之鳴應陽也。郝解曰：二以谷虛鳴，上以雷出地而鳴。

象曰：鳴謙貞吉，中心得也。

鳴字只作和字說。以隂承陽，居中而比心亨之爻，中心相得之象。相得，謂隂陽相須相比也。

九三，勞謙，君子有終，吉。

隂靜陽動，勞謂勤敏，動象也。坎陽在中，亦為勞卦。大象坎陽居中，故稱勞。艮終萬物，三處艮終，又為主爻，故同卦辭。先天始震終艮，月象出震終艮。東北喪朋，成終之時。雜卦艮止，成終義也。一陽而給五隂之求，故勞。有終，謂勞謙到底也。

象曰：勞謙君子，萬民服也。

陽君隂民，五隂萬民象。坤順，服象。知其勞，又知其謙，故服。

六四，无不利，撝謙。

【撝，鄭讀為宣。荀爽曰：撝，舉也，欲舉三使居五。說文：裂也，從手為聲。焦弱侯曰：通作麾。詩曰：麾之以肱。書：右秉白旄以麾。亦通作撝，皆謙也】。

撝謙本六四之謙，來氏謂開列退避而去，說成九三，或且謂上承六五，均非爻義。盖爻屬坤體，原有順德，又適居坤下，順而能卑，與初同德。地德親下，所乘又勞謙之君子，是其為則原自不遠。因勞謙内而此爻外，内藴藉而外發舒，故恪遵其美，常覺發揮更自不同。小象故曰不違則也。不違，順義也。則謂勞謙也。因屬外卦，故以發揮說在用邊。因說用邊，故下三爻言吉，而此獨言利。吉則未用者可逆料，利非既用不知也。主爻在三、二、四，一比一乘，故其辭特異。比三而居下中，故言中心相得之和；乘三而居外下，故言无不利之發揮也。

象曰：无不利，撝謙，不違則也。

卦主一陽，羣隂奉之，故謂勞。謙之一陽為則，不違坤順也。

六五，不富以其隣，利用侵伐。【郭京作征伐，王作寢】。无不利。

隂有形可積累，故財利富實皆象之。詳見小畜與泰，亦詳函書。乾日新，坤富有。不富者，坤五上下皆隂，本宜言富，只緣五隂皆悉從陽，而其德又順，乃乘三之四，業奉勞謙之三，益揮擴之，益宣大之。五雖不與三應，而與四同體，亦得因四之揮擴者，從而揮擴之，因四之宣大者，從而宣大之。四三隣，五四亦隣，因類而及，舍己從人，則所以不富者，由人之故，故曰不富以其隣。如云緣隣之故，而遂失本富之實也。隣字詳小畜與震二。至上體師，故言侵伐。侵伐者，六五居尊以衆正之義也。互坎變，坎變又互離，空圍如城邑，叠見兵戈弓矢，故言侵伐。爻與涉川相同，初言間爻，此言變爻也。五柔居尊而順，因四以納交于三，故有上句之象。順以用衆，故又有侵伐之象。不自用而順以用之，故无不利。

象曰：利用侵伐，征不服也。【服音迫。詩、騷皆與側叶，此象與得則叶，豫彖、觀彖與不忒叶】。

隂皆順陽，何有不服？只就居尊衆順言其可以如此，以見无不服耳，與三之服字相應。唯不服者征之，亦愈見五之順三，而不富以隣之義皆在矣。

上六：鳴謙，利用行師，征邑國。【鄭、荀、馬、陸。无邑字】。

邑國，坤土也。凡易中或互或變，但見坤土，多言邑國。此爻變上下兩陽，如城郭也。體師象，互震行謙終，應三與勞謙相和，故曰鳴謙。四近三，業已揮擴其謙，五尚因隣而及三。上處謙終，雖應而遠，間于坤邑之四五兩爻，志不遽得。欲伸其志，非用衆行師，歷邑國而征之，不可也。總因欲和于三，故不憚費此曲折。若謂與三相爭，是爭也，非謙也。

象曰：鳴謙，志未得也。可用行師，征邑國也。

來氏謂上與二皆鳴謙。二中心得，上志未得者，二貞吉，上止利用行師也。據此，則比親應疎矣，何以同為鳴謙？觀上曰志未得，下即曰可用行師，則行師云者，如云用衆以求得其志耳。因用衆，故說征，切不可作相爭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