魏王弼、晉韓康伯註,唐孔穎達疏。
《易》本卜筮之書,故末派浸流於讖緯。王弼乘其極敝而攻之,遂能排棄漢儒,自標新學。然《隋書·經籍誌》載晉揚州刺史顧夷等有《周易難王輔嗣義》一卷,《冊府元龜》又載顧悅之(按悅之即顧夷之字)《難王弼易義》四十餘條,京口閔康之又申王難顧,是在當日已有異同。王儉、顏延年以後,此揚彼抑,互詰不休。至穎達等奉詔作疏,始專崇王註而眾說皆廢,故《隋誌》「易類」稱:「鄭學浸微,今殆絕矣。」蓋長孫無忌等作《誌》之時,在《正義》既行之後也。
今觀其書如,《復·彖》「七日來復」,王偶用六日七分之說,則推明鄭義之善。《乾》九二「利見大人」,王不用「利見九五」之說,則駁詰鄭義之非。於「見龍在田,時舍也」,則曰「《經》但云『時舍』,註曰『必以時之通舍』者,則輔嗣以通解舍,舍是通義也」,而不疏舍之何以訓通。於「天元而地黃」,則曰「恐莊氏之言,非王本意,今所不取」,而不言莊說之何以未允。如斯之類,皆顯然偏袒。
至《說卦傳》之分陰分陽,韓註「二四為陰,三五為陽」,則曰「輔嗣以為初上無陰陽定位」,此註用王之說。「帝出乎震」,韓氏無註,則曰「《益卦》六二『王用亨於帝,吉』,輔嗣註云:『帝者生物之主,興益之宗,出震而齊巽者也』,則輔嗣之意以此帝為天帝也」。是雖弼所未註者,亦委曲旁引以就之。然疏家之體,主於詮解註文,不欲有所出入。故皇侃《禮疏》或乖鄭義,頴達至斥為「狐不首丘,葉不歸根」,其墨守專門,固通例然也。
至於詮釋文句,多用空言,不能如諸經《正義》根據典籍,源委粲然,則由王註掃棄舊文,無古義之可引,亦非考證之疏矣。此書初名《義贊》,後詔改《正義》然卷端又題曰《兼義》,未喻其故。《序》稱十四卷,《唐誌》作十八卷,《書錄解題》作十三卷。此本十卷,乃與王韓註本同,殆後人從註本合並歟?
國子祭酒上護軍曲阜縣開國子臣孔頴達奉勑撰定
夫易者象也,爻者效也。聖人有以仰觀俯察,象天地而育群品。雲行雨施,效四時以生萬物,若用之以順則兩儀序而百物和。若行之以逆則六位傾而五行亂。故王者動必則天地之道,不使一物失其性,行必叶陰陽之宜,不使一物受其害,故能彌綸宇宙,酬酢神明,宗社所以无窮,風聲所以不朽,非夫道極玄妙,孰能與於此乎?斯乃乾坤之大造,生靈之所益也。
若夫龍出於河則八卦宣其象,麟傷於澤則十翼彰其用,業資九聖,時歷三古,及秦亡,金鏡未墜斯文,漢理珠囊,重興儒雅。其傳易者,西都則有丁、孟、京、田,東都則有荀、劉、馬、鄭,大體更相祖述,非有絕倫。唯魏世王輔嗣之注,獨冠古今,所以江左諸儒,並傳其學,河北學者,罕能及之。
其江南義疏,十有餘家,皆辭尚虛玄,義多浮誕。原夫易理難窮,雖復玄之又玄,至於垂範作則,便是有而教有,若論住內住外之空,就能就所之說,斯乃義涉於釋氏,非爲教於孔門也。既背其本,又違於注,至若復卦云七日來復,並解云,七日當爲七月,謂陽氣從五月建午而消,至十一月建子始復,所歷七辰,故云七月。今按輔嗣注云,陽氣始剝盡至來復,時凡七日,則是陽氣剝盡之後凡經七日始復,但陽氣雖建午始消,至建戌之月陽氣猶在,何得稱七月來復。故鄭康成引《易緯》之說,建戌之月以陽氣既盡,建亥之月純陰用事,至建子之月陽氣始生,隔此純陰一卦,卦主六日七分,舉其成數言之而云七日來復。
仲尼之緯,分明輔嗣之注。若此康成之說,遺跡可尋。輔嗣注之於前,諸儒背之於後。考其義理,其可通乎?又蠱卦云「先甲三日,後甲三日」,輔嗣注云「甲者創制之令」,又若漢世之時,甲令乙令也。輔嗣又云「令洽乃誅,故後之三日」。又巽卦云「先庚三日,後庚三日」,輔嗣注云「申命令謂之庚」,輔嗣又云「甲庚皆申命之謂也」。諸儒同於鄭氏之說,以爲甲者,宣令之日,先之三日而用辛也。欲取改新之義,後之三日而用丁也。取其丁寧之義。王氏注意,本不如此。而又不顧其注,妄作異端,今既奉
勑刪定,考案其事,必以仲尼爲宗。義理可詮,先以輔嗣爲本。去其華而取其實,欲使信而有徵,其文簡,其理約,寡而制衆,變而能通,仍恐鄙才短見,意未周盡,謹與朝散大夫行太學博士。臣馬嘉運,守太學助教。臣趙乾叶等,對共參議,詳其可否,至十六年,又奉
勑與前修疏人及給事郎守四門博士上騎都尉。臣蘇德融等,對勑使趙弘智覆更詳審,爲之正義。凡十有四卷,庶望上裨聖道,下益將來,故序其大略,附之卷首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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