䷥【兌下離上】:暌小事吉。
暌,乖離也。上火下澤,隂陽之氣不交,必至乖離。暌,二女同居,其志不同行,小事則吉,大事則凶也。
彖曰:暌,火動而上,澤動而下,二女同居,其志不同行。說而麗乎明,柔進而上行,得中而應乎剛,是以小事吉。天地暌而其事同也,男女暌而其志通也,萬物暌而其事類也。暌之時用大矣哉!
火之性炎上,水之性潤下,暌而不同也。說而麗乎明,兌之附離也。柔進而上行,得中而應乎剛,二剛而五柔也。天地之暌,隂陽之交錯也;其事同者,時序之不易也。男女之暌,家道之消長也;其志通者,父子、兄弟、夫婦、長幼不失其序也。萬物之暌,昆蟲、草木、飛走、動植之異也;其事類者,生成變化不失其時也。
象曰:上火下澤,暌;君子以同而異。
君子和而不同,小人同而不和,暌之象也。蓋人心秉彞則同,所見則異。武王伐紂,憂一時之无君;伯夷切諫,憂萬世之無君。武王、伯夷皆不失為聖人,此同而異之義。
初九:悔亡。喪馬勿逐,自復。見惡人,无咎。象曰:見惡人,以辟咎也。
此則國家之暌,人臣出疆以避咎者。初九變未濟下卦為坎,坎之說卦曰:其於馬也為美脊。當暌之時,人臣越境以辟咎,其悔亡已。或者經過之處而喪其馬,勿逐自復者,恐所失之處或有惡人,急逐則有災咎。然國有禁令,人亦難乎久藏,待其久而自復也。見惡人以避咎者,如孔子欲行其道,轍環天下,遭桓魋之惡,微服而過宋於魯,見陽貨以辟咎也。
九二:遇主于巷,无咎。象曰:遇主于巷,未失道也。
宮中長廉相通曰永巷,此亦君臣為姦邪離間,情志之暌,不能宣言于朝,而待君于永巷而言者。人臣之志忠誠,故得无咎。然事關朝政,休戚所係,非諂諛之私言,亦未失人臣之道也。九二,變噬嗑。事有難言者,亦猶肉物之難噬。宣王宴起,羣臣無敢言者,姜后脫簪珥,待罪於永巷而進諫,亦遇主于巷之義也。
六三:見輿曳,其牛掣,其人天且劓,无初有終。象曰:見輿曳,位不當也;无初有終,遇剛也。
治家之法,欲使家人温和則不暌,苟或兇横不率,則以禮義道之。牛亦人家有豢之畜產也,其初生者未馴,或曳其輿,或掣其人。教之者當破其天,劓其鼻,曳其繩,使其初之未馴者終至于馴,不至乎傷人也。此蓋設牛以為喻,欲子弟輩觀之,以見其牛之可教而馴,豈有人而不如牛之可教乎?遇剛者,暌之二女同居,本暌六三,變剛而為乾,通卦為大有。剛能不柔,所以不至于暌,雖不當位,變剛而吉也。愚又有牛之說以為喻。隋時牛弘弟醉,射殺弘駕車牛。弘還,妻曰:叔射殺牛。弘曰:作脯。坐定,妻又曰:叔射殺牛,大是異事。弘曰:已知。顔色自若。然弘之妻妬,欲間弘兄弟而暌。弘之度量寛大,不為其所間,兄弟不至乖離,亦可為聽讒者之戒。
九四,暌,孤遇元夫。文孚,厲,无咎。象曰:交孚无咎,志行也。暌曷以為孤?二女同居,无陽而孤,安有元夫之遇?九四變損,上卦為艮,為少男,與下卦兌之少女相遇,故曰元夫。夫婦交感,其情相孚,雖危殆不安,亦无咎也。人臣之遇舊君,如宋相李昉以司空致仕於家,太宗元夕御宴,以安車召昉為近侍,曰:昉可謂善人君子也。事朕兩入中書,未嘗有傷人害物之事,宜其今日所享如此。大臣與君相孚其志行者,多類此。
六五:悔亡。厥宗噬膚,往何咎?象曰:厥宗噬膚,往有慶也。
五為治晦之主,安有厥宗噬膚之象?六五變履,上卦為乾,厥宗如同人。六二變乾,而有同人于宗之義。噬膚者,暌而復合,如歃血割耳之盟。治家之道,或兄弟夫婦有暌,當求宗族之尊嚴者戒訓之。苟或不聽重,則為盟誓以警畏之。其悔亡,往則何咎?春秋時,諸侯謀尊王室,謀伐鄰國之不用命者,或制牛首歃血以盟之。如趙客毛遂說楚,楚王未從,遂取牛馬之血,奉銅盤以進。王與歃血定從,亦厥宗噬膚之義。既盟之後,使暌者合從,往則有慶也。
上九,暌孤,見豕貞塗,載鬼一車,先張之弧,後說之弧,匪寇婚媾,往遇雨則吉。象曰:遇雨之吉,羣疑亡也。
繫辭曰:弦木為弧,剡木為矢,弧矢之利,以威天下,蓋取諸暌。暌,二女同居,无夫而孤,往求匹配。離與坎對,見豕負塗者,坎為豕也。暌之極必鬬。古者人君征伐,載神主而行,如文王卒,武王載木主以伐紂。載鬼一車者,神主耳,非真鬼也。鬼无形,安能載?初疑其來者為寇,先張之弧以迎敵之;後知其來者求婚媾,故說之弧以釋疑。上九變歸妹,上震下兌,和合為婚媾,故不暌也。遇雨則吉者,雷在澤上者,雨而吉也。羣疑亡者,隂陽之和也。
【木主,事見伯夷傳。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