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清)楊名時撰《周易劄記》卷上

| 易理书籍| 2023-12-25 20:44:55| 0

(清)楊名時撰《周易劄記》卷上

《周易劄記》卷上

禮部尚書總理國子監事楊名時撰

乾即太極也,陽根於隂而能變化,故陽爻皆用九不用七。陽而不偏於陽,故為純陽,此天德也,即聖人之德也,亦即人心之德也。文王繫彖而曰乾道大通而利於正,已見乾之為道,陽而能隂,動而能静,而具變化之理。故周公繫爻以龍象之,言其自初至上,潛、見、惕、躍、飛、亢,皆龍德而能變化者也。夫陽不偏於陽而能變化,則隂亦無非陽,而陽之為德,不得指其端倪之何在矣。歲雖始於寅而實開於子,子丑隂而實陽也。人事雖成於動而實根於靜,靜亦隂而實陽也。是亦可以見陽德變化無端之妙矣。天道之元亨利貞,以四時言之,春為元,夏為亨,秋為利,冬為貞,然爻位卻不可以元亨利貞分配。自初至上,每爻皆陽,皆具可以大通之德,但須因其時位以致用,是皆利於貞也。時講有以潛龍為元者,不知元應屬春,初爻陽氣潛藏,以時言之,乃是窮冬之候。若以此為元,則于成歲之序未合,亦不見得隂陽無始之妙矣。主靜即利貞之理也。

坤彖取象於牝馬,而乾彖無象,故周公繫爻取象于龍,以補文王所未備。

九二:利見大人。

程傳云:利見大德之君。

按:文言大人,指九二。

龜山楊氏云:九三,人位也。

按:以三才論,人在天地之中。

西銘云:混然中處。

楊氏又云:履正居中,在此一爻。

按:文言云:九三重剛而不中。

九五:利見大人。

程傳云:利見在下大德之人。

按:文言大人,指九五。

用九謂筮法用九不用七,如乾初爻言初九不言初七是也。周公申其義,謂陽爻所以用九者,以其陽而能隂,非偏於陽故也。盖用九論筮法固如此,論爻義亦如此。用九不必以乾卦變為坤卦言,如乾初爻潛龍勿用。

即是用九之理,自二至上皆然。盖乾本以陽涵隂,所以謂之龍。周公於用六言貞,而于用九不言元,故孔子文言言乾天用九,以補周公所未備。

文王彖辭之言,乾分而二之,孔子彖傳則又分而四之。孔子有見于乾之亨,不同于一時一事之亨,而獨大亨者,以其向于亨之始,有至大者存。天下之至大者,莫過於能生也,故曰:大哉乾元,萬物資始。元雖所以始萬物,而亨、利、貞無非生物之事,此元之所以統天也。元始則必亨,雲行雨施,品物流形,此亨之事也,即皆元之事也。貞,終也;元,始也。聖人明乎貞終、元始之理,知乾之六位各以時成,則乘此六陽以行,天道一因乎其時,是則聖人之元亨也。

乾道變化,是言陽之能變為隂也。變者化之漸,化者變之成。各正性命以利言,保合太和以貞言。物至于秋,各成果實,復其本然形質而不可混,至冬則生理益固,此天地之利貞也。聖人首出庶物,總以使物各得其性命,而一毫非有所加,猶天地之使物各正性命也。天下皥皥,忘帝力于何有,猶天地之保合太和也。聖人之利貞如此,此所以窮則變,變則通,通則久,猶天地之貞下起元也。

天德不可為首也,陽變為隂,歸其根也。歸根即是起處,難以指為端首,隂陽合德故也。

體仁足以長人,仁也;嘉會足以合禮,是顯諸仁。利物足以和義,用也;貞固足以幹事,是藏諸用。藏諸用而仁由此出,即智之先乎仁也。仁之節文曰禮,仁之宜曰義,是仁之該乎禮義也。及藏之于一心,又為智之德而開仁之端矣。禮義智不外于仁,然智又開仁之先,此理正與中庸哀公問政章相明仁專言之則包禮義智,偏言之則是生之首,會字著力。本義嘉其所會句,更酌之。程傳不合禮則非禮,豈得為嘉?似與本文未融洽。利物足以和義,程傳和于義乃能利物,似倒說貞。

固足以幹事。董氏云:十二辰為亥子。

按:亥水成物之終,子水成物之始,亥隂水,子陽水。

修辭立其誠,修省、修削之修,即言顧行也。驗之于事,無一不實,故誠立。立則不可摇撼,而常存於天壤間矣。修省其言語,無非實事,即無非心所存之實理,誠于是而立矣。誠存於心,是流行底,所謂萬物資始,誠之原也。誠見于事,是立定底,所謂各正性命,誠斯立焉。用九,陽變為隂,陽原根隂故也。根隂故元首,元有出沒,而利貞皆元所為。元統天,陽統隂,乾元之運若循環,無從指其端首。聖人體之,神化不窮,而臻上治矣。

乾道之所以利于貞者,以不歸于貞,則生物之事不終,而無以開其始,是天地之貞,乃美利所在也。故不必至歸藏後方見其利,即當其收歛之始,而利已在是也。天道之貞,非徒歸于寂若而已,盖以凝聚為施之地,是其所利在此也。天時歸藏于冬,先收歛于秋,由收歛而歸藏,可於收歛氣象上見利意。

乾即太極之全體,所謂天即道也,故剛健中正而純粹精。

學以聚之四句,正中庸博學、審問、篤行之事。

重剛,謂以乾接乾。

觀彖云:與天地合德,仁也;與日月合明,禮也;與四時合序,義也;與鬼神合吉凶,智也。

按:天地之大德曰生,故屬仁;日月之明在外,故屬禮。鬼神默運造化之吉凶,先幾而動。聖人于吉凶將至,亦先幾而動,自然前知,不必以福善禍淫、賞善罰惡言。聖人喜怒賞罰之正,乃所謂義而與四時合序者也。

坤取象於牝馬,而不取象于牝牛,蓋牝牛但能順而不能健也。先迷後得主,凡隂道若自用則迷,陽動而即隨之以動,則得總主于遂陽之事而已。後如徐行後長之後,謂緊隨乎長者,若在後而遠離之,則是怠緩而非順從矣。利西南得朋,東北喪朋者,隂生于南而盛于西,故行至此則得朋。如人臣興事赴功,與其類共成王事,人當動容周旋,百體合以效能于心也。陽生于北而盛于東,故行至此則喪朋。如人臣當受命于君,報命于君之時,公爾忘私,國爾忘家,不自有其黨類也。人當事物未至,應酬既畢之後,耳目口體之德皆歸于心德,而小體不得專其美也。艮卦云不獲其身,即喪朋之謂。行其庭不見其人,如坤之以從陽為事,而不見隂之類也。臣子之效命于君,百體之效用于心,不特始之受命,終之歸功,不自有其事,即當興事赴功之時,亦惟見其為君事,而不見為臣子之事也。不特事物未至,應酬既畢之後,四體不自有其事,即當動容周旋之時,亦莫非斯心之事,而不見有耳目手足之事也。從得主生出得朋字,合羣策羣力方能成朝廷之事,是利在得朋也。始而禀令,終而告成,惟知有君父而已,無與焉,如此方能盡臣子之分,是利在喪朋也。

坤之元,是其從陽而始之時。亨利,則隂效用于陽之時。至于貞,則隂又歸于陽,而不得有終也。以造化言,冬天陽氣動時,地上尚未生物。四五月隂用事,生物卻極其美盛。以人身言,人心方有思慮之動,五官百體尚無所作為。至官體用事,則有視聽言動。是以迹言之,乃是陽靜隂動也。然陽出令而為主者也,隂順陽而從令者也。天以陽而成歲功,而隂特佐陽者也,故隂无成而以大終。人以心而宰萬事,而五官百體特效命者也,故動容周旋之美,皆歸于心德。由是言之,豈非陽主動,隂主靜乎?

二為坤德之純,五為坤德之盛。

四隂爻,隂位,且居上下俱隂卦之間,自有此象。

黄裳二字,本相連說。坤德莫大于順,順莫大于謙。卑裳者,下體之服,卑順之象也。曰黃裳者,見其卑順之見于外者,皆本于在中之德,而非有過也。

用九用六非因筮而後得,是陽爻本有用九之理,而隂爻本有用六之理。惟本有此理,故筮遇九六,便能變含萬物而化光二節。

案:指明春夏秋冬,則四德生成萬物之功用益顯矣。夫子文言,蓋舉一隅言,積善之家節,以臣子君父言之,而人心之欲不可縱者,視此矣。亂由馴積所致,然從前却不盡,亂尚未極,至將治時,乃盡露出來。如天時一陽來復之後,寒乃益烈,則隂氣盡見于外而將轉矣。隂濕之物,以火熯之,濕乃愈甚,皆是陽氣在内,桚逼他出來。

乾,誠而已矣。誠之之功,則在于敬。誠根本,敬功夫。五事每事皆兼敬義在内,如惕然于貌之不可不正,此惕然之念,即敬也。旋即有以正其貌,使之手容恭,足容重,此當恭而恭,當重而重者,即義也。推之言、視、聽、思皆然。敬所以存天理之本然,義所以盡事理之當然,二者初無頃刻之離,非敬則義有所不行矣。敬義以學問言之,然臣子之心乎君父,即内之直也;盡職奉公,即外之方也。如此,則以君父之心為心,以君父之事為事,其大為何如哉?三雖以臣子言,然在人身,如耳目之聰明,手足之恭重,皆美之外見者,然止以完其心之德而已,耳目手足豈得專其美哉?故當英華外見之時,唯當益加歛抑,而不使或過也。四雖以世運言之,然在臣子,則功名極盛之時,當奉身而退,不居成功;在人身,則英華太過,宜盡斂藏之時也;在人,觸類通之可也。

隂陽之體互藏其宅,是對待之隂陽。隂陽之用互為其根,是流行之隂陽。惟其體互藏,故其用互根。乾坤二卦以立體言,重在互藏意。然曰元亨利貞,則流行之互根者出其中矣。流行之隂陽,春夏秋冬是也。對待之隂陽,天地定位是也。須知流行之互根,由于對待之互藏也。如今日始於寅時,然時卻由子起,但尚是昨日之夜,是陽之無首也。終于亥時,然子丑亦尚是夜,而已起明日之端,是隂之無終也。歲功亦然。說易者多將元字說作十一月,此固是始處,然畢竟須以寅月為始方得。如樹之結果是樹之終也,然果中巳具根荄,即是始也。但必須播于土中,方是樹之始,不得便指樹之結果為樹之始。人之生子是人之終也,然子生便已具為父母之體,而又可生子,即是始也。但必須冠婚,方是為人父母之始,不得謂人之初生為為父母之始也。乾坤是言對待立體之隂陽,元亨利貞則言流行致用之隂陽。惟對待之體有互藏之妙,故流行之用有互根之妙。造化與人事皆然。人之心藏于身,猶天之依乎地也。形色皆天性,猶地之載乎天也。故動必根乎靜,而靜復根乎動。神即所以涵理,心即所以載性。乾之陽而涵隂,即太極之涵動靜也。心載性而不能無道心人心之雜者,道心根于天命之正,而人心則感于形體之私耳。故陽善隂惡,非但流行之隂陽如此,乃是對待立體之隂陽本如此。夫對待立體之隂陽,在造化則為天地,在人則為心身,無地則天無所依,無身則心何所載,本相須為用而不可相無者。第在造化則乾坤不可以善惡分,在人則心身有大體小體之别,從大體則道心為主而人心聽命,從小體則人心熾盛而道心日微。是小體之善,乃以其從大體而忘其小,故有以化為善而易流于惡之根,則自有小體而已具矣。聖人以卦爻明心學,欲人知所謹也。又于乾欲其隨時而不過,于坤欲其不自用而順乎天,皆即造化之理而為人心設戒也。

問:隂陽之氣從下遞升而上,易卦六畫隂,六畫陽,自下遞長以至于極。六畫分為六層,十一月陽氣萌于地中,至十二月則透起至第二層,以次漸長漸升,以至四月。陽滿則下一隂生,以次漸長漸升,至于隂滿。天地隂陽消息果如此否?曰:天地間寒暑乃隨日而變。漢書云:日為寒温。凡近日則温而為暑,遠日則寒而為冬,是寒暑之候從日而轉。但天地之氣表裏相應,春夏氣温煖,固是近日之故,然陽氣此時亦正散,與日相應,非專是日氣從外曬入也。秋冬氣凉寒,固是遠日之故,然隂氣亦正凝聚,非專是日遠而寒也。西歷謂寒暑全是日所為,固未當,亦須知其說未可盡非。今中國極暑,大郎山卻極寒;中國極寒,大郎山卻極暑。蓋近日遠日之故,而地氣亦與日相應也。所謂六層之說,非真有六層,猶云六分耳。天地間隂陽之氣,猶人之呼吸,呼則為温,吸則為寒。十一月一陽生,此一分陽氣,地上地下皆有,非是潛于地下,故吹灰之說甚妄。以至二陽三陽及六陽,皆是地上地下俱有。問:今冬月井泉温,夏月井泉冷,是隂陽之氣從地漸起也?曰:井去地面止尋丈間耳,何足以定氣之升降?今十一月十二月地内俱温,未見陽氣之以漸升也。人生在地上,然冬月則陽在腹内,夏月則隂在腹内。又如夏月日内甚熱,室中甚凉,夏天午時以後曬藥物,心内多生蟲,可見冬之陽非專在地中,夏之隂亦非止在地中也。春夏變為秋冬,即天變為地也;天變為地,即地之變為天也。

八卦命名,皆以德言,餘卦則多以所值之時言。以兩象為主,自乾坤而然。乾坤二卦,以畫言之,則為隂陽;以德言之,則為健順;以象言之,則為天地。不言天地,則所謂健順隂陽者不可見。蓋易者,象也;象也者,像也。故諸卦多以象為主。

剛柔始交,謂卦畫剛始交於柔。

雷雨之動,動字程傳尚未清出。

匪寇婚媾,本義、程傳似俱未的當,說見賁卦。

爻中乘剛者,須是同體,方見其相乘。若上下卦隔體,則不得為乘。如小畜六四乘九三,即不為乘剛。

求婚媾,往有三說。程傳謂求初往與共輔五,本義似與程傳同。但本義初九守正居下以應于已,故其占為下求婚媾則吉也。雲峯胡氏解之曰:初下四,求婚媾也。四之往者,應也。本義謂初居下而應于巳,四待下之求而後往則吉,是與程傳另為一說。李文貞公周易觀彖則以為四待五之求已而往應五,又一說也。

求而往,明也。程傳以為六四下求于初以自輔,而後往與共輔九五之君,為明于自知、知人,義甚完備。

觀彖云:山下有險,巖穴之地,幽昧之處。此義于蒙之名義最切。以可亨之道,行而得其時之中。如以大學之道教人,此可亨之道也。又須當其可之謂時,不凌節而施之謂孫,所謂時中也。此只是論其理如此。中字帶著九二得中意。下文剛中方實,指卦體說。如師卦能以衆正,亦是論其理而帶著九二意。初筮者其心誠,一筮至于再,至于三,則誠意散漫。問者之心,如初筮者之誠,雖往復質難而不為瀆。若如再筮三筮然,誠意散漫,雖止問一事亦為瀆。

利用刑人,如孔子治魯,子產治鄭,孔明治蜀,皆尚嚴。凡教之道當如此。

彖傳言剛健而不䧟,而需之六四、上六以隂柔而得出穴,終吉者,蓋能順者,非有健德者不能也。此即乾、坤用九、用六之理。

上剛下險,所以為訟者,酷刑之世,民必多訟。

凡有血氣者,不能無爭,此訟之所由生也。凡有爭,皆訟也。如爭功、爭名、爭爵祿之類皆是。故爻中及從王錫服之事。

九二,吉,无咎。孔氏云:無功則凶,故吉乃无咎。以其有功,故王三加錫命。

按:此更當以彖辭吉,无咎之義參之。蓋丈人在師中,可信其得吉且无咎,而王委任之專,寵錫之頻也。

六五:貞凶。觀彖云:言其常此而不變,則凶。又為常凶之義。

按:隨四爻貞凶之解,更須參玩。

六三:比之匪人。

按:各爻比之之字,俱指五言。初比五,先也;二比五,應也;四比五,承也。若六三之比五,則非其人也。此趙氏彦肅之說。本義云:承、乘、應皆隂,所比皆非其人之象。之字只泛說。語類云:初應四,二應五,俱為比得其人。惟三應上為比之匪人,言所應者匪人也。匪人指上說。觀彖則云:卦一陽為比主,二應而四承之,初在下未有所比,三居高位而不與五承應,是比之匪人也。

按:此則匪人如云匪類,與否之匪人一例,即指六三。

九五:失前禽。林氏云:禽獸向我而入者取之,背我而前去者失之。

按:此似應删去向我、背我字。

地之氣上升,而天之氣不交,則不成雨。必待二氣醖釀絪緼,而後成雨。今密雲不雨,是地氣上升,故曰尚往自我西郊。隂倡而陽未應,故施未行。蓋雲之密,是隂氣係畜。陽氣係畜得厚,則陽與之應,相得相和,方能成雨。澤而下施,上爻之既雨,乃畜極而通之候,彖辭之所謂亨也。

本義陽猶可亨,似未合卦義。程傳志在于行,亦非。本解尚往,以既處對照,看至畜之極,則止而不往矣。

有風解散,則雲氣之積不厚,故為小畜。

九五爻義及象傳,須以御為定。程傳云君子為小人所困,正人為羣邪所厄,未合卦義。九五誠心受六四之畜,以自畜而畜天下,其充實之德足以用其鄰,而六四畜君以畜天下之志,得九五之孚而行矣,所謂剛中而志行也。富謂五之陽實,鄰指六四言,凡爻言富者皆陽,言不富者皆隂也。尚德載謂尚孚誠之德,至于積滿也。本義云尊尚隂德,未合卦義。積德之滿,以至既雨既處,義與四五爻相足。上九象傳,程傳云小人抗君子,則必害君子,非卦義。兌、乾皆金虎、金方之獸,蔡氏亦以二體論,而較本義為警切。至游氏一柔進退履衆剛之說,尤屬要義。易中一隂五陽之卦,惟履卦一隂不得位而處凶地,有至可危懼之象,故命名。繫辭有取于此,乃從卦體取義也。故夫子以柔履剛,釋名卦之由。至卦德,則于釋不咥人處及之。

程傳以說順應乎乾剛而履藉之,不如游氏敬以和之說尤善。觀彖云天下之難履者,莫如帝位,

按:此夬履之所以有厲也。張氏引君牙心之憂危,若蹈虎尾,九五之貞厲,所謂其危乃光乎!

三之跛眇,是不安于跛眇者也,故其視履為有傷。歸妹之跛眇,自安于跛眇者也,故其視履為反吉。若以二幽人之貞處之,則雖眇能視,而合乎歸妹之義矣。惟其行以武人之道,故不足以有明有行,而又有咥人之凶也。胡氏云:卦辭以爻為主,則爻辭與卦同。

按:同人二爻,

爻辭不與卦同,蓋隂柔之質,易有所係累故也。

柔履剛有三說:一謂一柔乘二剛也,一謂一柔藉三剛也,一謂兌柔躡乾剛也。細思畢竟躡說為長。蓋八卦惟乾極剛,惟兌極柔,故取為柔躡剛之象。而上天下澤,尊卑相承,則亦與此義不相悖也。六爻獨三、四言履虎尾者,適當其處也。三爻德既不善,又兑為口,三適當口位,則有咥人之象。四爻凡承九五者,鮮不吉也。

无往不復,只以三隂言,不必如程傳兼陽說。

泰卦初陽在下,茹茅之象。

小畜九五富以其鄰,鄰指六四言,四為臣位,乃五之臣鄰也。泰六四不富以其鄰,難以六五言,臣不敢以君為鄰也。

按:及沈氏解鄰字俱指下三陽言之,觀彖說亦同。至李氏、何氏說鄰字則指五上,更參之。三陽在下,相與為鄰,四輔于五,翩翩然降以相從,以用三陽之善類,不待戒令而羣賢孚洽,中心願從也。四與五上皆以隂下交于陽,陽實隂虚,凡在上位而能下交者,非虚不克也,故曰翩翩,以象其起而在上者非一也。曰不富以其鄰,言皆能虚以下交而用其鄰也。四與三陽連近,故就四言而曰鄰也。不戒以孚,謂三陽,信之矣。

易中失字多係好字面,皆失實,與隨之失小子、剥之失上下皆是。又喪字、亡字亦多善者,如喪羊朋亡、馬匹亡之類】,

上六以柔居泰極,故復為否。幸其有應,尚有上下交之象,故戒其勿用師,而示以反求内治之道。

天地之否,由于匪人,故以匪人連卦名為義。

觀六二並繫小人大人之占,可知初爻非為小人言也。茅茹特取羣隂相連之義耳。

因六三隂柔不中正,特揭匪人情狀,以著否極之世道人心也。三不中正,當上下不交之時,必有苟合之事,不止如六二之包承而已。此辱身賤行之事也,故曰位不當也。

恰遇乾在外卦,故言乾以該下卦之二陽。先提乾行,乃及卦德卦體,總只完得一乾行。異教亦有同人,而非君子正也。

類族辨物,火之用而天之理也。

陵莽險阻,正與野之曠蕩相反。有二之于宗,則有三之伏戎矣。同極必異,此人事之變也,故于下卦之極言之。四居外卦之初,由異歸同,所謂人窮則反本也。五遂言誠于求同,而卒同之事。三、四爻不言同人,三舉以下攻上者,四舉以上攻下者,敵剛之敵,謂上九也。大師克相遇,觀彖云:必用大師,以去其間。

按:去外之間易,去内之間難,果而確無難焉。四固未能免于乘墉之過,即五亦未能遂去間以歸于同也。故必致其號咷之誠,而後能合同無間。舜之號泣是天,而父母底豫。周公作鴟鴞之詩,而成王感悟哀歎是也。凡上下親踈,至于離異,不能聚合相同,惟有怨慕刻責,庶幾感動。故萃之為卦,多言咨嗟號泣之義,其所謂若號一握為笑者,正與此爻同義。言若能號咷以求萃,則一轉移之間,將變而為笑。握者,轉移之機之所自也。既號咷矣,又用大師者,致其誠而無勇以濟之,間終不可去。如離之六五沱若,戚嗟矣,非有上九出征折首之威,不足以正邦,其義可以參相也。

以中直,謂有中德而直,故由中而直逹于外也。

火在天上,日之象。

初觀大有,初爻所謂无交害者,義殊難曉。及觀後爻,乃知此是言人心所固有者,不可交于物而害之。由此而德業盛大,悉本此而充積之耳。凡人之有其道德功業,人君之孚君子,威小人,而能有賢人,皆所謂順天休命者,故卒得自天之祐。繫傳所謂其初難知,其上易知,于此可推。

信以發志,誠信以感。君子之志,易而无備。非謂人將慢易之,而无戒備之心。盖言已非有威,如以檢身而治物,則恐其漸生慢易,而无戒備矣。有兢惕之心,有儆戒之道,即所以為威,而非作威之謂也。唐室至于物衆地大,芽蘖其間,可謂處大有之世,易而无備者矣。地中有山,蓋山之卑矮者。

君子有終。程傳云:又須君子行之有終,作進一層解,似不必從。

五爻獨不言謙,程傳謂君道不可專尚謙柔一段,似非卦義。

冥升,迷于進矣,而利于不息之貞者,以其順極也。冥豫,溺于安矣,而有渝則无咎者,以其動極也。凡人升進之極,不知退止之義,固无攸利矣。然永守貞順之節,至于不息,則无亢滿之凶,而有挹損之美,故象曰消不富也,言富消損而不可滿盛也。昏冥于豫者,苟其有震動之幾,即已非豫矣,故曰震无咎者存乎悔。三之盱豫,上之冥豫,聖人皆示以悔義也。

澤中有雷,冬令歛藏之時。

卦義以剛隨柔,三四兩爻以柔隨剛,與卦義反,故戒之。剛浸而長句最重,乃卦之所以為臨。至地澤亦所取象,地臨澤,澤亦臨地,此相臨之象也。李文貞公云:臨有逼義,有近義。澤水漸長,固有臨乎地之勢,然觀教思无窮二句,則取義只在地澤相親近上。澤滋潤乎地,地容受乎澤,正教思容保之象。

臨者,盛大之勢也。盛大之勢,其消不久,君子當以為憂,而不當以為喜。曰甘臨者,是喜之也,不中正而為說主故也。雖然,說順者卦之善,則說之為德,固有取焉。惟其无憂,則說為有咎也。既憂之,則說者隂之善道,而非所以為咎也。三四之爻,變革之際,故往往寓以悔遷之義。以臨為甘則不憂,以臨為憂則不甘矣。此卦有說,而

順之善,故三之甘臨,可轉而為憂。亦猶節卦有說以行險之善,故三之不節,可轉而為嗟也。然則履有說而應乾之善,三之肆不能轉而為懼,何也?曰:適當口位,有咥人之象也。凡爻適與卦象值者,其吉凶往往因之而定,如朶頤咸腓,不出門庭之類,不一而足也。

志在内者,增修其道,崇長其德,是其志之存于内也。觀彖二陽在上,四隂在下,陽為隂,觀此三句乃名卦之第一義。下云門闕之象,則申上三句意而舉其象也。九五卦主,故特著觀天下之義。

滅趾,謂趾没于校中,如過涉滅頂之滅。下並同。

噬膚滅鼻,噬之之深,至已之鼻,沒于膚中,以口齩之而太猛也。初在下,易制而質剛強。六二近而治之,故雖如噬膚之易,而用力深切,至于滅沒其鼻。二在下位,務硏勘得情,故有此象。以中正,故无咎。

觀彖以遇毒為應上九。本義謂不中正而人不服,若如此,則不得无咎矣。程傳謂自處不得其當而刑于人,人不服而怨懟悖犯之。若刑有不當,致人不服,亦不止于小吝。要以觀彖說為善。

九四,程傳云:剛明則傷于果,居柔則守不固。

按:三柔居剛,四剛居柔,俱合彖傳取剛柔不偏之義。

四五、上位以哀矜慈惠為本,故在乎存艱難之心,以柔中之德行之。

至于上,則是教之已久矣,而猶犯法,是其聰不明,故滅耳以懲之。

觀彖使末返于本,使字著力,即根種中自然之生理使之也。又云:豈非其一本之分乎?所謂一實萬分,以百穀瓜瓠果蓏等成實纍纍時驗之至明。柔來文剛,如果種剛也。自甲拆萌芽而生枝葉,蘂綻花繁,根幹為之增色,是柔來文剛也。一果為根,分為衆果,上于枝頭,而後花葉乃有歸宿,是柔得剛之文,而為有實之文、不敝之文矣。以質為文,以白為賁,義之至精,道之至妙,此天文也。天文莫著于百穀草木,離為文明之卦,言日月即言百穀草木。蓋人之所資生,託命天地,聖人之所以養民,未有一日離者。故此卦言文質,離言文明,皆舉之。凡彖傳中用而字,如健而巽之類,是兩層說;若用以字,如順以動、文明以止之類,是一直說。

賁之時,柔從剛,剛不隨柔,乃卦義也。故初九不從六四,終莫之陵。若為隂所濡染,則隂得而陵犯之矣。

上爻白賁,從賁極反本取義。四上卦漸近于本矣,故有質素之心而皤如。易中言匪寇婚媾者三,其文義皆當從朱子解釋。但屯二之匪寇婚媾,非指初,乃指五也。蓋班如乃雲之象,故屯之乘馬班如,皆上卦也。除四上爻辭有其象,六二所言班如,蓋指五也。言如當屯邅之時,而見有乘馬班如者,匪寇也,乃婚媾也。賁四之皤如翰如,亦是指初,言初有質素之德,故其人馬俱白也。但屯睽緣有患難乖隔,故須表明非寇。賁亦用此辭者,當文窮而就質,必多所阻撓離間,豈能免于疑乎?

當位疑,疑初為害也。賁而皤于文質,二者未定所趨,未免疑初之為寇。蓋在上下卦之交,當去文返質之始,故有此象。

項氏所云二與上爻,謂乾與坤交。

觀六三之无咎,六五之无不利,俱以隂柔者言,則初六、六二、六四之凶,亦應以隂柔剥陽者言矣。觀彖並指小人言之。

程傳云:夬者,陽消隂。隂,小人之道也,故但言其消亡耳,何用更言却有復生之理乎?

按:无號終有凶,正防其復生也。井渫惻其不食,雉膏悔其不食,以美利之未得立被于當年也。碩果之慶其不食,以嘉種之永得留貽于百世也。嘉種存,則美利溥矣。剝上爻與豐之三爻,象傳終不可用也,用字皆害字之誤,以韻叶之。既然,且終不可用,甚無義理。小人剝廬,自失所依,豈特不可用而已。折肱如終不可用,何以云无咎乎?蓋小人剝害君子,是自剝其廬也。然碩果不食,自然之理。君子得輿,民心之公。小人雖欲剝盡君子,而君子終不可害也。豐三以明極遇暗時,過剛不中,勢有折肱之損。然以救暗為心,至于折肱而不悔,于義為无咎矣,故亦曰終不可害也。

震動是生之端,故天地生物之心于此可見。

中以自考,觀彖引孟子子歸而求之,有餘師以解之,與下仁從道之義相備。

程子、邵子說復字固好,然唐劉氏蛻有云:雷在地中,殷殷隆隆,陽來而復,復來而天下昭融乎!宋蘇氏舜欽亦以復為復來之義,則文人亦有知之者矣。陽是神,隂是形。神是大體,與性為體,由此而發,則為道心。形是小體,出與物交,由此而,則為人心。人生成形以後,氣質用事,故神理常微,形體常肆。此卦一陽藏于重隂之内,象之最親切者。

惟其為乾元之動處,故人聞之而怵惕,物感之而萌芽,是物物而與之以无妄也。先王至誠无妄之心,藴之至盛,油然勃然,因時而,布惠施澤于萬物,無一不受其涵育焉。

不耕獲,不菑畬,其心不計較。今耕種後將收穫,今菑治後將成畬,則無計功謀利之妄念矣。因時順理,故利有攸往。

窮之災者,災自外至,眚由已作,因動生災,是動即為眚。此由值時之窮而然,釋行有眚之義,言時窮則不可動,即妄也。

天德至健而能止健,故日月不過而四時不忒。惟能止,故能聚其健,終古不息。天本剛健,所結聚而成也。需,剛健不,故利涉川。此卦取能止健,故利涉川。能止與能待義相近,若同人之涉川,則取天德無私之義。剛上,謂上九居上。尚賢者,六五尚之也。

天在山中,凡空處皆天氣所充塞也。

何天之衢?猶云當天之路。天衢者,賢人登進之途。何謂擔任?主持之也。至是則羣賢彚升,艱難宏濟,豁然無阻矣,故特繫曰亨。

觀其所養,謂觀其養德及養身者何如,此句且攏統虚說。觀其自養,謂養德者内求諸心,以性命固有之理養之,是正也;若溺于異端曲學,則非正矣。養身者返求諸已,以禮義當然之則養之,是正也;若役于口體嗜欲,則非正矣。此句方說養正之實。

六二比于初之陽剛,故顛而求養于初也。二處下位,求於初以自養,非能養人者,故顛。頤與四同,而無四之吉占,然于義無凶咎也。若拂于下,不可援上之常經,而求養于上九,則非比非應,動于妄而一往不返,致凶必矣。故小象傳曰:行失類也。凡前進為征,遠求于外卦之上,故曰征。初在下而密比,于征字之義無取。二與初比,尚與上爻有間,失類只應單承求養于上。二、四求養于下,皆曰顛;二、三、五求養于上,皆曰拂。二雖中正,然當頤之時,下動則易隨而動,故著征凶之戒。

拂頤,貞凶。貞,謂自以為正而常如此也。

六四、程傳養其威嚴一段,立論有疵。

大過,謂在道義上過,不為情俗所牽也。如湯武征誅伊尹,放置伯夷,餓于首陽,皆迫于時之所遭,以其非所常行,故謂之過。大過之義,只夫子大者過也一句盡之。程傳與其過之大一層,似添出。

獨立,巽木之象。无悶,兑悦之象。

四居大臣之位,義不可有他。九四應初六,例有凶咎。九四爻有與初六取相應者,大過棟隆吉,有它吝。咸並具貞吉,朋從兩占。恆田无禽,此卦雖相應,然以剛上柔下有定交,感不深至,義不因應初六而无所得也】。遯好遯具君子小人兩占。解取解拇,姤包无魚,起凶。此獨以應而不應為凶】。萃九四本為羣隂所應,无所繫于初,故大吉无咎。困九四與初無涉,鼎折足而凶,隂爻居初,乃在下無才德之小人,故應之多凶吝。六四爻若上有九五,則以承九五為義,而得吉利无咎悔亡之占,自屯卦即應。以此例求之,本義屯六四取應初九,備一說】。唯既濟之終日戒,雖承九五而有危辭,其餘不遇九五者。泰之翩翩不富,取應初九等三陽在下而交之。臨之至臨无咎,本義則專取應初為說。要之二陽為卦主,則亦非全不取應也。賁取應初九,而能皤如其白,返于无色,翰如而求之疾。復取應初,而中行獨復。大畜童牛之牿,則應初而元吉。唯此爻則取畜陽為義】。頤之顛頤,眈眈逐逐,則應初而吉且无咎。明夷六四不取應初,然處明夷而避難,義亦相應。損之損其疾,使遄有喜,是取應初而无咎。蓋陽爻居初,乃君子在下之象。

五居尊位,榮華之象。

上六道窮,故凶。如陳寔、申屠蟠、郭林宗之在漢季,似乎隨波汩沒,絶無所見。在世道至此固凶,而全身以全善類,則于時義為无咎也。以柔說主求之,此解為得。天一之陽于隂而成水,其體至險,以質隂而性潤,下流必趨坎,在坎中積實無空,漸充漸盛,融通暢逹,此水之習坎有孚而亨,不為險所陷者然也。人心元善之德具于形質之中,與水之陽陷于隂而成險體者同。性之欲感物而動,日交于利害攻取之途,與水之就下而趨坎險者同。陷則違禽獸不遠,豈非至險?須常存此心,言忠信,行篤敬,積其孚誠,隨處不令少有空缺,日充日盛,心境澄融,推行不窒,與水之習坎積實流通,不為險所陷者同。人心惟危,危即險也。道心惟微,微即陷也。正謂天德之剛在于隂中,水更習于坎之險,積實充滿而流通不滯,斯出于險矣。人心鍊習于欲之險,孚誠充滿而明通不窒,斯出於險矣。

字即☵》豎直寫。坎是流水,不比兌是止水。坎水有源,兌澤多是潦水匯成。兑澤不流,坎水常流,不盈乃水積實之德。程傳解作未盈,未合有孚之義。有源之水,異於溝澮驟盈之水,惟其信實,故能習坎。不盈,不浮起,不堆高之謂。浮起者,内之所積有空也。堆高者,至節限處而增加出其上也,如粟米沙土皆然。下積起必有微隙,至上頂俱可增高,皆能盈而不能不盈,因非至實故也。惟水以實為體,下無浮起,上無增高,言誠至水之不盈,無以加矣。

盈科之盈,積實而盈也;不盈之盈,虚而為盈也。水德惟不虚盈,故能盈科後行。流而不盈,語其本然之德;盈科後行,語其自然之勢。先儒謂不盈為未出險,是以不盈之盈作盈科之盈解矣。水德不虚滿,不論坎之流水,兌之止水,皆同。水以流為性,故貴流不貴止,義具節卦兌澤之德曰說。坎水之德在孚亨,即人心誠明之德也。水之德只流而不盈盡之,其為體有形無質,融通不

滯而充實,無少空隙,不似他物堆積增高。及築之,又可減下者,只一平流去,隨地勢而與之相赴。至有窪陷處,才平即出,自不隆起。浮多是自始至終,任所更歷,總一不盈而已。水之實德,在于不減,而其根在于不盈。不言其不減,而言其不盈,尤與虚而為盈者,為對症之藥。坎有剛中之德,流而不盈,行險而不失其信,其有孚如是。維人之處險,其心之亨通,如水之流行而不困者,乃以其心如坎德之剛中,有不盈之孚信也。練習于險,莫貴于有在中之剛德,剛中則其心誠實,自亨通而不困窮矣。流而不盈,是有孚之體,行險而不失其信,是其習坎而驗諸用者也。信即不盈之實德,程傳以就下為信,非。此處正解八卦,皆言人心之德,而取象于天地水火雷風山澤。彖傳釋辭,未有專言取象之德,而不及于心德人事者。習坎本就水,以明心學,有孚心亨,皆以人之心德言。流而不盈一句,言水德之亨通,孚信已盡。行險而不失其信句,以人言,若仍言水,不以人之習險言,則有孚二字,正面未出。維心享句,復來襍說人心亨通之德,于釋彖語意尚未融洽完全。須如觀彖以行險句貼人之習坎有孚,下接心亨,而以剛中總釋,文義乃協。人心因習險而誠明之德以全,險之益于人大矣。心德全則峻極高深,不可攀躋,不可踰越,與天地之險同,所謂德威惟畏也。因習險而推險之用卦。彖辭習坎有孚,維心亨,因水之習坎而明人之練習于險難,有誠立明通之心學也。故彖傳明水德,習坎有孚之義,而言人之習于險而心能通者,乃由有坎體剛中孚信之德也。求小得,本義只作占辭說,言可以小有得。楊氏、陳氏則以示人處險之道言,謂自求諸已,心常亨通不窒,如掘地得泉,涓涓不已,不待溢出外始為流水也。此于有孚心亨之學極為關切。

按:及觀彖並從其說。

未出中,郭氏謂一離乎中,即失之矣,即彖傳取剛中之義。剛德在中】,人處險而返求諸心,覺有所得,如初濬逢泉涓滴潠注,停蓄于坎中而不遽出,而孚信亨通之義用已具矣。行險而有尚,不自此始乎?

樽酒簋貳用缶,言質素自將也,是孚誠之積也。納約自牖,言因機而導也,是亨通之漸也。不務飾于外而相感以心,不急求上之信而曲開其明之路,以此處多懼而承陽剛,可謂得習坎之道矣。雖當險時,可卜其終之无咎也。

溝澮因雨集,驟盈隨涸,此無原而不能流者。澤容納衆流,因無巨原,雖成大壑,亦不能遠流放海。惟江、淮、河、濟及凡有本之泉,混混而出,不舍晝夜,其流日長日增,日充日盛,隨其所至,有積實而無虚滿,所謂不盈也。大川祗見其常平,流于坎中,浩浩蕩蕩,滔滔活活,至極洪大時間,亦泛溢旁決,旋復故道而安流,更歷千萬里險阻,不易其常,放海而歸焉。至凡一切原泉,獨流放海,入大川而放海,無不同,此祇平之象。嘗驗之去海近之泉,混混放海,遇旱截水灌田,水不得盛行,踰時放水,則盈一科坎,又進一科坎,水與坎口相平,即流出前行,大川反難驗其盈科,後進但見其不盈既平耳。不盈有二義:一是水德積實,無虚滿而盈者,凡水皆然也;一是有原之泉,不驟然盈溢,與旋盈旋涸者異,此並屬切要之義。祇既平有兩様:一是平流于坎中,不待平坎口而始流也;一是水與坎口相平,即往前流,所謂盈科後進,要其不虚假、不窒礙之德性同也。夫子取原泉,三王祭川,先河後海,皆取其流行不窮,信實有常耳。口氣若云:惟其坎不盈,是以能祇于既平也。不成章不逹之說。水之積實流通,有孚亨之德,即在井谷、溝澮、湖澤,其體性同也。而孚亨之辭,獨備繫于坎。夫子彖傳釋以流而不盈,周公爻辭稱其不盈既平。蓋在井則不竭而不流,在溝澮則驟集而旋涸,在湖澤則停瀦不行,遇泛溢亦行而不逹,皆難以驗水德之常。惟習坎之水,中實而不盈,祇平而即流,備誠明之德,故聖人于此,明心學之全耳。

坎不盈,中未大也。坎固即是水,但卦以習坎為義,坎訓險陷,爻中坎字俱指坎窞言。坎不盈,祇既平,謂水至坎口不浮高,只與坎口相平即流出,是為得中而不侈大。盈者,浮高堆起之謂。項氏不盈謂不滿水,盈則愈行。

故坎有時而盈等語,乃盈科後進之盈,與流而不盈之盈自别。陳氏謂水纔盈便横流泛溢,乃溝澮皆盈之盈,與有源流水,有漸有常之義足相明。但此盈字乃虚而為盈之盈,須以觀彖水德至實無虚,滿而為盈者為真至之解。

上六隂柔,處險陷之極,故有此象。

按:坎,流水也。節之坎,亦流水也。流水以海為歸宿,水入海則境窮而味苦,故無善道歟!

坎者,隂陷陽之卦。陽為君子,為天理。陽者為小人,為人欲。初三在下,坎陷陽上,則陷之極,故皆凶。惟四承九五為獨善,易例六四承九五者皆善。此卦六四出下坎,而更歷上坎,兼有合于習坎之義,故无咎也。坎在上爻之諸卦,隨其所遇卦義以為吉凶。屯上泣血漣如,屯極,非柔才不能動者可濟也。蹇上來碩利見,以其退就于陽剛也。井上有孚元吉,以其功能及物也。節上苦節貞凶,以其窮而不能通也。既濟上濡其首厲,以柔才之易于沈溺而至于終亂也。惟習坎乃坎之本卦,則言坎之體用,以材質剛柔斷吉凶休咎,不似他卦隨時遇為定也。

巽、離、兌雖屬陽巽、陽麗、陽說,然隂在内而陽巽之,離之隂在外而散乎陽之說,因一隂成卦,故彖傳于離特舉柔言之,于巽、兌言剛巽剛中而並及于柔。離為麗,不論剛柔,爻皆有麗之德,易例如此。

觀彖以六爻配旦暮昏曉,履錯然屬日初出時,黃離屬日方中時,日昃屬晚暮,突如焚如屬日入火。繼五爻屬子半向曉,上爻屬旦時,下卦自曉而昏,上卦自昏而曉,即千萬年離明繼照之象,已盡于兩作之中,如重乾足以盡天行之无窮也。

敬肆者,昏明之本,故離初爻以敬言之。

六二,正彖所謂柔麗乎中正者,本順德而,為文明備貞亨之義,故占元吉。

六五以柔順之德而麗乎中,因中以得正,合于重明之象,故能悔懼深切,而轉昏為明,轉凶為吉。上九之出征折首,承此爻而終其義,故于此繫以吉,而上繫以无咎也。觀王公、王用之云可見。

五為君位,在人身則心位也。身之正不正視乎心,國之正不正視乎君。心能痛切自悔其前日之何以昏而出涕沱若,復輾轉自思夫來日之何以得明而戚嗟若,則心正而身可正者自此矣。君能痛切自悔其前日之何以昏而出涕沱若,復輾轉自思夫來日之何以得明而戚嗟若,則君正而國可正者自此矣。豈不吉乎?人當夜氣所息,天心來復,悔悟深切,故有出涕戚嗟之象。改過遷善,會朝清明,何吉如之?此天君用事光明開之時,故象曰:離,王公也。因周公于上爻有王用出征之文,夫子先于此明其義,謂惟心君能自悟其昏,惟心君能自撤其昏也。此爻向明之時,上為復旦之時,象義甚明。凡五上爻有相因為義者,于此可推。

坤之六二,敬義立而德不孤。離得坤之中畫,初爻以敬始,上爻以義終,坤德備矣。

上之出征折首,精以察之,剛以治之,使隂沴消而邪慝盡,豁然成復旦光昭之象,而德威照于四方矣,故曰以正邦也。在人身則克己復禮,而一歸于正,亦猶是耳,豈非善補過而其要无咎者乎?五為子半來復之時,上為平旦清明之候,其義相成也。

重坎足以該無窮之險,重離足以該無窮之日。繹習坎繼明之義,聖學之操存无斁,日新不已,盡于此矣。水陽在内而内明,故坎之亨根于内,在人則心體本然之明也。日火陽在外而外明,故離之明有所麗,在人則照察事物之明也。心體本然之明,誠中所自有;照察事物之明,以敬而能聚。故心亨由于剛中,而養明必以順德。剛中即乾之誠,順德即坤之敬。誠與敬,乾坤之合德也,而人心兼體之。乾坤坎離,易之綱紀。乾坤之德,備于坎離,以坎離得其中畫也。乾畫一而實,九二之信謹,九三之立誠,以誠之見于事者言;九二之存誠,九三之忠信,以誠之主于中者言。坤畫二而虚,六二之敬以直内,直之至而為六五之黃中通理,皆敬之存于中者然也;六二之義以方外,方之極而為六五之正位居體,皆義之見于事者然也。敬之直内,所以存誠;義之方外,所以立誠,此乾坤之合德也。坎離得乾坤中畫,人之心體象之。習坎之剛中,即乾德之誠;離之柔麗中正,即坤德之敬義,此坎離備乾坤之德,而為心學之原也。

《周易劄記》卷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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